林焚踩着不知是第几个倒霉蛋的肋骨时,突然觉得道袍下摆沾的血渍有点不对称。
他皱眉弯腰,试图把左边裙角的血痂往右边抹匀些,结果用力过猛,扯下来半块还连着筋的头皮。
啧,麻烦。他嫌弃地甩手,那头皮像块甩不掉的口香糖,啪嗒粘在了旁边歪倒的酒旗上。旗面原本写着十里香,此刻被血染得只剩个十字,配上那块头皮,活像个抽象派的哭脸。
三日前他站在城外山头时,还在纠结用什么阵型屠城更有格调。是摆个东方传统的血河大阵,还是学西域魔教搞点五星连珠的花活最后他拍板：混搭！用十二万城民的魂魄摆个太极连环锁魂阵,阵眼再插三根西方特产的炼狱荆棘,主打一个文化交融。
东边讲究‘怨气流淌如河’,西边追求‘魂魄凝固如晶’,其实本质上都是能量转化嘛。他边嘀咕边从袖中摸出个沾着脑浆的白玉算盘,噼里啪啦打得起劲。算珠上的血珠随着他的动作飞溅,有两颗还精准地落进了旁边水井里——那井里正咕嘟咕嘟冒着泡,不知沉了多少尸体。
十二万七千三百四十五……嗯昨天数的时候还是十二万七千三百四十六,难道有漏网之鱼林焚眯起眼,神识像雷达似的扫过全城。
很快,他锁定了城南的胭脂铺。铺子后院的地窖里,有个穿粉色襦裙的姑娘正捂着嘴发抖,怀里还死死抱着个妆奁。
嚯,藏得够深。林焚身影一闪,凭空出现在地窖门口。姑娘吓得嗷一嗓子,妆奁脱手飞出,里面的胭脂水粉洒了一地,正好在她脚边堆出个红扑扑的圈,像给她画了个滑稽的腮红。
林焚弯腰捡起块碎镜子,对着姑娘晃了晃：你看你,吓成这样,腮红都花了。
姑娘嘴唇哆嗦着,突然抓起妆奁里的银簪朝他刺来。林焚侧身躲过,那簪子噗嗤扎进旁边的木柱,尾端还在嗡嗡发抖。
脾气挺爆,适合当压轴祭品。他弹指一道血线,精准地封住了姑娘的穴位。看着她僵在原地瞪圆的眼睛,林焚突然觉得有点眼熟,哎你这眼线画得不错啊,用的是西域的‘墨晶粉’吧比我们那边的松烟墨显色多了。
姑娘眼里瞬间蓄满泪水,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冲出两道白痕。
林焚叹了口气：别哭啊,我这是给你升职了。本来你就是个普通怨气包,现在成了锁魂阵的最后一块拼图,相当于从临时工转正式工了,多光荣。
他抬手要补刀,身后突然传来啪嗒啪嗒的鼓掌声。
阴影里走出来个穿暗红紧身衣的女人,胳膊上的荆棘刺青随着动作晃悠,活像刚从植物园偷跑出来的。她左眼是翡翠色的兽瞳,右眼蒙着黑布,此刻正用那只兽瞳饶有兴致地打量他。
东方来的‘血河老道’女人声音像砂纸磨玻璃,却带着点憋不住的笑意,我还以为东方邪修都讲究‘杀人不眨眼’,没想到你杀人间隙还管人家腮红花没花。
林焚拱手,道袍上的血珠顺着褶皱滚下来,在地上汇成个歪歪扭扭的囧字：在下林焚。杀人也要讲究美感嘛,不然怨气都带着土气,炼出来的法宝容易卡bug。
女人——也就是莉莉丝,突然指向林焚的脚边。那里有只断手正死死攥着半块饼,手指还在微微抽搐。
那老头刚才揣着饼跑,被你一剑钉在墙上时,饼渣掉了你没捡。莉莉丝舔了舔唇角,按照你们东方的规矩,魂魄离体时带着执念,会影响祭品纯度吧
林焚低头一看,果然见那断手的主人——个穿粗布褂子的老头,魂魄正卡在喉咙里,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的饼渣。
哎呀失误了！他赶紧弯腰捡起饼渣,塞进老头嘴里,还贴心地顺了顺他的喉咙,得,这下顺了。老人家嘛,死也得做个饱死鬼,不然投诉我服务不好咋办
老头的魂魄终于顺畅地飘了出来,还迷迷糊糊朝他作了个揖。
莉莉丝看得直挑眉：你们东方邪修卷成这样了杀个人还得包售后
那不然呢林焚理直气壮,现在行情不好,万魂殿招生要求又高,不多考点技能点咋进门他拍了拍满城尸骸,你看这十二万魂魄,我全给他们做了‘怨气SPA’,该提纯的提纯,该压实的压实,绝对符合你们万魂殿的收徒标准。
莉莉丝突然笑了,翡翠兽瞳里闪过狡黠的光：确实够格。不过……她话锋一转,突然指向城东,昨天你在‘黑石镇’杀的那三千人,收尾有点糙啊。
林焚一愣：你咋知道
我是万魂殿的引路使,你从踏入魔域地界开始,杀的每只鸡都在我们监控范围内。莉莉丝晃了晃手腕,那里戴着个骷髅头手链,每个骷髅眼眶里都闪着幽光,黑石镇那个铁匠铺老板,你把他魂魄钉在铁砧上时,没注意他脚边还有个刚出生的奶娃吧那娃哭到今天早上才断气,魂魄带着奶香,跟铁匠的铁腥气混在一起,啧啧,跟掺了糖的铁锈水似的。
林焚的脸有点挂不住：那不是赶时间嘛……再说谁能想到铁匠铺老板藏了个奶娃在柴房
借口。莉莉丝转身走向城西,跟我来吧,主人要见你。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在万魂殿也犯这种低级错误,我就让你尝尝被三千个带奶香的魂魄追着哭的滋味。
林焚赶紧跟上,看着她暗红衣摆下露出的脚踝,突然发现那上面沾了片干树叶。
喂,你鞋上有叶子。他提醒道。
莉莉丝低头一看,抬脚把树叶蹭掉,顺带碾死了只试图爬过她脚背的蟑螂。谢了。她头也不回,对了,我们万魂殿虽然不讲究穿衣打扮,但忌讳鞋底沾活物——显得不专业。
林焚低头看了看自己鞋上还挂着的半条肠子,默默运气,把那玩意儿烧成了灰。
行吧,看来西方魔教不仅卷实力,还卷细节。他摸了摸鼻子,决定接下来得拿出应付东方宗门大比的架势来——毕竟,谁也不想被带奶香的魂魄追着哭啊。
踏入听魂塔的瞬间,林焚差点被扑面而来的文化冲击闪了腰。
按他的想象,西方魔教的总部总得阴森点吧要么是白骨铺地,要么是岩浆当河,再不济也得挂点风干的人头当装饰品。
可眼前这塔……简直是魔域版的主题乐园。
所谓的血河确实在,但河水里飘着的不是残缺魂魄,而是串成串的骷髅头灯笼,每个骷髅嘴里都叼着根蜡烛,照亮了河面上漂浮的……塑料莲花
别惊讶,莉莉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正踩着河面上的锁链往前走,动作轻盈得像跳踢踏舞,这是去年新换的‘环保型血河’,用魔域特产的‘腐水胶’代替了真血,魂魄都收在底下的阵法里,上面这些都是装饰——主打一个低碳环保。
林焚盯着那些塑料莲花,发现花瓣上还印着小字：万魂殿周边,九块九包邮。
他沉默了。东方玄洲的邪修们还在为了抢一口新鲜精血打得头破血流,西方魔教已经开始搞可持续发展了
抓紧锁链,掉下去会被底下的魂魄当零食啃。莉莉丝回头提醒,翡翠兽瞳在灯笼光下闪着绿光,不过你放心,他们最近在减肥,只啃肥肉多的魂体。
林焚赶紧抓住锁链,低头一看,只见浑浊的腐水胶底下,无数模糊的影子正伸着手往上够,其中一个影子还举着块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求瘦魂！
他们……还能举牌子林焚惊了。
去年新开设的‘魂魄权益保障课’,莉莉丝耸耸肩,教义更新了,说魂魄也有表达诉求的权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练练书法也好。
林焚：……
他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东方邪修总说西方魔教不务正业了。这哪是魔教这分明是打着魔教幌子的魂魄关爱中心啊！
顺着锁链往上走,两侧的墙壁上嵌着的人形倒是没让人失望——该有的挣扎、痛苦、哀嚎,样样俱全。
但仔细一看……有点不对劲。
左边第三个嵌在墙里的壮汉,明明脸上还挂着血泪,嘴里喊的却是：给我换首背景音乐！这《哀乐》听得我犯困！
右边第二个的修女打扮的女人,一边尖叫一边……织毛衣她面前的石壁上还钉着个毛线团,织好的半截围巾垂下来,正好搭在下面一个骷髅头灯笼上。
别盯着看了,莉莉丝踹了一脚旁边嵌墙里的骑士,那骑士立刻闭嘴,乖乖摆出痛苦的表情,他们都是‘资深员工’,签了‘百年表演合同’的,负责给新人展示万魂殿的‘威慑力’。下班时间他们比谁都快活,上个月还组织了场‘石壁马拉松’——谁先从墙里爬出来谁赢。
林焚看着那个骑士偷偷朝他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自己过去三百年的邪修生涯可能都白过了。
终于到了塔顶。
塔顶没有想象中的王座,只有一张铺着黑丝绒的圆桌,桌旁坐着个穿紫色睡袍的男人。他正拿着个银勺子,慢悠悠地舀着面前水晶碗里的……草莓冰淇淋
男人抬起头,林焚这才发现他长着张极其俊美的脸,左眼是金色的竖瞳,右眼却像是镶嵌着颗蓝宝石,只是眼神里带着点没睡醒的迷茫。
哦,来了啊。男人打了个哈欠,把冰淇淋碗往旁边推了推,莉莉丝,给他倒杯‘魂酿’,昨天新酿的,加了点东方的‘忘忧草’,味道不错。
莉莉丝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个骷髅头酒杯,往里面倒了些紫色的液体。主人,这是林焚,来自东方玄洲。
男人——也就是万魂殿的主人,墨菲斯托——点了点头,示意林焚坐下。听说你为了来我们这儿,屠了座城他拿起块曲奇饼,咔嚓咬了一口,饼干渣掉在睡袍上,他也懒得拍。
准确来说,是‘献祭’。林焚纠正道,接过酒杯抿了一口,瞬间觉得一股凉气从喉咙窜到天灵盖,带着点淡淡的……薄荷味用十二万生灵的怨气做投名状,证明我的诚意。
诚意够了,墨菲斯托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但我们万魂殿收徒,不光看诚意,还看‘创意’。他指了指窗外,你屠洛水城用的‘太极连环锁魂阵’,框架不错,但细节太老套了——东边五百年前就有人用过类似的阵型了。
林焚有点不服气：可我加了炼狱荆棘当阵眼……
那玩意儿在魔域就跟路边的野草似的。墨菲斯托打断他,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划了划,屏幕上跳出一串图片,你看这个,上个月有个来自南方蛮荒的小子,用三万头鳄鱼的魂魄摆了个‘鳄鱼流泪阵’,每个鳄鱼魂都能喷毒液,观赏性和实用性都比你这个强。
林焚看着图片里那些流泪的鳄鱼魂,突然觉得自己的混搭风确实有点落伍。
还有这个,墨菲斯托又划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个燃烧的巨大爱心,西边火山国的姑娘,用一千对情侣的魂魄摆的‘爱恨交织阵’,爱到极致的魂魄会发光,恨到极致的会爆炸,上次用来对付天使军团,效果拔群。
林焚：……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到底是魔教总部,还是邪术创意交流会现场
所以,墨菲斯托放下平板,金色竖瞳里终于有了点认真的神色,想进万魂殿,光会杀人不行,得会‘玩’杀人。明天开始,你跟着莉莉丝先修‘创意献祭课’,下周我要看到你的结业作品——用不超过一百个魂魄,摆个让我眼前一亮的阵型。
林焚愣住了：一百个太少了吧……
少才考验水平。莉莉丝在旁边补刀,翡翠兽瞳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上次有个家伙想用一百只鸡的魂魄摆阵,结果被鸡魂追着啄了三天三夜。
墨菲斯托打了个哈欠,似乎有点困了。莉莉丝会带你熟悉环境,食宿自理——对了,我们这儿禁止在公共区域使用血腥类法术,违者罚抄《魔域环保手册》一百遍。
林焚：……物业
就是负责打扫塔内卫生的骷髅保洁队。莉莉丝站起身,示意林焚该走了,他们脾气不太好,上次有个新人在走廊里掉了块碎骨,被他们罚去刷了一个月的血河。
走出塔顶时,林焚还有点懵。他原本以为会面对一场腥风血雨的考验,结果却被告知要学创意献祭,还要遵守宿舍规定
别发呆了,莉莉丝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跟我去领你的‘入学大礼包’——里面有《万魂殿校规一百条》、《魂魄处理入门手册》,还有一把魔域特产的‘静音骨刀’,杀人时不会发出声音,避免打扰其他学员休息。
林焚接过礼包,看着封面上印着的卡通骷髅头笑脸,突然觉得自己过去三百年的邪修生涯,可能真的只是入门级。
对了,莉莉丝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他,明天的课早上九点开始,别迟到——我们这儿考勤很严,三次迟到就会被扔进‘魂魄健身房’,被一万个想减肥的魂魄围着练瑜伽。
林焚打了个寒颤,赶紧点头。
看来在西方魔教混,比在东方当血河老道难多了——不仅要会杀人,还得懂创意,守纪律,甚至可能……学瑜伽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校规》,第一条就写着：禁止在公共区域使用血腥类法术,违者罚抄《魔域环保手册》一百遍。
行吧,入乡随俗。林焚深吸一口气,决定从今天起,做个有创意、守纪律的新时代邪修。
所以,你的意思是,杀人前还得给目标念‘权利告知书’
林焚拿着份《魂魄处理规范》,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捶打。
莉莉丝正对着镜子描眼线,她今天换了身黑色皮衣,荆棘刺青在灯光下泛着油光。当然,她头也不回,魔域新修订的《生灵权益法》规定,所有用于献祭的生灵,有权知道自己将被如何处理——是提炼怨气,还是剥离血肉,或者做成魂器。
她转过身,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我这眼线用了东方的‘凤仙花汁’,比之前的墨晶粉自然多了吧
林焚盯着她眼尾那抹淡淡的绯红,突然觉得自己更关心的是：那要是目标听不懂咋办比如……动物
有‘兽语翻译符’啊。莉莉丝从抽屉里摸出一沓黄色的符纸,上面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喏,给猪念‘你将被用于提炼脂肪,制作魂蜡’,给鸡念‘你的羽毛将被制成魂箭,射向光明神殿’……保证它们听得明明白白。
林焚拿起张符纸,发现角落印着行小字：万魂殿后勤处监制,盗版必究。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想起自己在东方时,杀头猪只需要一刀捅进心窝子,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
走吧,今天带你去‘试炼场’实操。莉莉丝把符纸塞进他手里,昨天刚送来了一批‘祭品’,都是些犯了‘光明罪’的骑士,正好给你练手。
试炼场在万魂殿地下三层,与其说是刑场,不如说像个……手术室
白色的地砖擦得锃亮,墙上挂着各种闪着寒光的工具,旁边还有个电子屏,上面滚动播放着《献祭操作流程》。几个穿白大褂的骷髅正在给绑在刑架上的骑士消毒,动作麻利得像流水线上的工人。
第17号祭品,一个骷髅护士拿起登记表,用生硬的语调念道,性别男,年龄35,罪名‘私藏光明神画像’。根据《献祭分类标准》属甲级怨气源,适合提炼高阶魂火。骷髅护士推了推鼻梁上的玻璃片——虽然它根本没有鼻子——转头对林焚说：请开始你的‘权利告知’。
林焚深吸一口气,展开那张印着魔域律法条文的告知书,清了清嗓子。绑在刑架上的骑士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盔甲碰撞发出哐当声：魔鬼！你们这些魔鬼！光明神会惩罚你们的！
请保持安静,林焚皱眉,我还没念完。根据《魔域献祭程序第3.7条》,你有权提出异议,但异议需在三日内提交书面申请,并附上三名非光明阵营见证人的签名。
骑士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杀人前还有这流程,挣扎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林焚趁机念完告知书,刚要拔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需要法律援助吗万魂殿有免费的‘魂界律师’,可以帮你争取……
闭嘴！骑士终于反应过来,怒吼着吐出一口唾沫,我就算魂飞魄散,也不会跟你们这些邪魔讲道理！
行吧,林焚耸耸肩,收起告知书,放弃权利是吧那我可动手了。他举起静音骨刀,突然又停住,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介意我用东方的‘剔骨十三刀’吗比你们这边的‘炼狱灼魂术’疼快点,但可能会溅点血。
骑士被他问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憋出句：随便！
林焚眼睛一亮,手腕翻转,骨刀在灯光下划出一串残影。三息之后,骑士的魂魄飘悠悠地浮起来,身上的盔甲还完好无损,皮肉却已被剔得干干净净,连骨缝里的筋络都处理得清清楚楚。
怎么样林焚得意地看向莉莉丝,东方古法,精准高效,还不脏衣服。
莉莉丝的翡翠兽瞳里闪过一丝惊讶,连一直面无表情的骷髅护士都张大了嘴（如果它有嘴的话）。骑士的魂魄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干净净的骨架,突然喃喃道：……比上次我战友被火活活烧死舒服多了。
林焚刚想谦虚两句,突然听见电子屏发出滴的一声,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警告：【检测到非规定献祭方式,未使用‘魂魄安抚咒’,扣考核分10分！】
他傻眼了：凭什么我这手法又快又干净……
快有什么用莉莉丝敲了敲屏幕,魔域讲究‘过程人性化’,你得让魂魄在离体时感受到‘被尊重’。就像你刚才那样,咔嚓一刀把人剔成骨架,再厉害也只能算‘技术达标’,不算‘艺术创作’。
林焚盯着那行扣分警告,突然觉得东方邪修的效率至上在这儿简直像个笑话。
接下来的几天,林焚彻底陷入了文化冲突的漩涡。
他想用东方的血符加固魂魄,被莉莉丝拦住：不行,《符咒环保标准》规定,禁止使用新鲜血液画符,会污染魂气场。
他想把骑士的魂魄炼制成魂幡,又被骷髅护士提醒：需填写《魂器制作申请表》,注明用途、材质、预计使用年限,还要通过‘魂界伦理委员会’审核。
最让他崩溃的是创意献祭课的小组作业。他和一个来自南方沼泽的学员组队,对方想用毒蜘蛛的毒液画阵,他想用东方的镇魂钉固定魂魄,结果两人吵了三天三夜——
你的毒液会腐蚀我的镇魂钉！
你的钉子会破坏我的毒液结晶！
那用我的‘血蚕丝’混合你的‘腐叶粉’
不行！血蚕丝是活体材料,不符合《魔域动物保护法》！
直到林焚某天深夜突发奇想,把东方的皮影戏和西方的魂火术结合起来。
他用十二张极薄的人皮做皮影,每张皮上都用朱砂画满镇魂符,再将十个骑士的魂魄炼制成魂火,藏在皮影关节里。当他念动咒语时,那些皮影突然在半空中动起来,有的挥舞长剑,有的策马奔腾,魂火透过人皮映出的影子在墙上组成了一场惨烈的战争史诗——正是那十个骑士生前最荣耀的战役。
看见没林焚指着墙上的影子,对目瞪口呆的莉莉丝说,用他们最骄傲的记忆困住魂魄,怨气里会带着点‘不甘’的甜味,比单纯的恨要醇厚得多。这叫‘以荣养怨’,东方邪修的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
皮影戏演到最后,十个骑士的魂魄突然齐齐朝着林焚鞠躬,然后主动钻进他准备好的魂玉里——那是它们自己选择的归宿,按照魔域律法,自愿入器的魂魄能保留三成神智。
莉莉丝的翡翠兽瞳第一次露出真正的震撼,她抬手扯掉蒙着右眼的黑布,露出一只流淌着金色符文的眼睛：这……这是把‘魂魄共情’用到了极致。我们只想着怎么控制魂魄,却没想过让它们自己‘表演’。
那天的考核,墨菲斯托给了林焚满分。他甚至罕见地收起了冰淇淋,认真地说：你让我明白,所谓创意,不是把东边的阵眼换成西边的草,而是让两种看似对立的东西,生出新的骨头和血。
结业那天,林焚用九十八个骑士的魂魄摆了个前所未有的阵型。
他先用西方的星轨阵定框架,再将东方的八卦图嵌在中间,每个卦象里都裹着三个骑士的魂魄——一个生前是将军,一个是谋士,一个是士兵。当阵眼亮起时,将军的魂魄化作青龙,谋士的魂魄凝成白虎,士兵的魂魄聚成朱雀,三者绕着中间的玄武虚影盘旋,发出的不是哀嚎,而是金戈铁马的呼啸。
这叫‘三才镇魔阵’,林焚站在阵中央,看着那些在东西方阵法交融中获得新生的魂魄,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东边说‘天地人’,西边讲‘神魔魂’,说到底,都是想在这混沌里,活出点自己的模样。
莉莉丝站在阵外,荆棘刺青第一次泛出柔和的光。她看着林焚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个总爱纠结血渍对称的东方邪修,身上有种奇怪的魔力——他能用最残忍的手段,做出最温柔的阵法。
墨菲斯托不知何时出现在塔顶,手里的冰淇淋已经化了,黏糊糊地沾在手指上。他却没像往常那样嫌弃,只是轻声说：看来,不是东方套路遇上了西方规则,是有人终于懂得,规则和套路之外,还有更厉害的东西。
林焚的阵法最终被命名为东西合璧阵,成了万魂殿的经典教材。而他本人,则成了第一个同时精通东方血祭和西方魂术的跨界邪修。
后来有一次,莉莉丝看见林焚在给新抓来的祭品念告知书,念到一半突然掏出个东方的罗盘,认认真真地测了测方位：今天宜东南方向下刀,煞气最顺,你魂魄离体时能少受点罪。
祭品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竟忘了挣扎。
莉莉丝靠在门框上,看着那个在血腥与规则中硬生生走出一条新路的东方人,突然笑了。翡翠兽瞳里映着阵法的流光,像盛着一整个混搭了东西方星光的夜空。
或许,所谓邪道,从来不是只有一种走法。就像林焚说的,不管是东边的河还是西边的海,能让魂魄在里面开出花来的,就是好水。
林焚的手指在骑士的锁骨处停顿片刻,骨刀突然翻转,顺着脊椎缝隙滑下,带起一串细碎的血珠。那些血珠没有落地,反而在空中凝成细小的血线,像东方绣娘手中的丝线,在骑士的魂魄周围织出半透明的茧。
这是……莉莉丝的翡翠兽瞳猛地收缩。她见过无数种禁锢魂魄的术法,却从未见过如此精细的手法——那些血线在魂魄周围绕出七七四十九个结,每个结里都嵌着一粒芝麻大的朱砂,正是东方玄洲特有的锁魂砂。
骑士的魂魄在茧中挣扎,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原本该狂暴的怨气被血线过滤成温和的光流,顺着结扣缓缓流淌,像被驯服的野兽。
东方的‘缚魂茧’,林焚擦了擦骨刀上的血,比你们的‘炼狱锁链’省材料,还能顺便提纯怨气。刚才忘了说,这手艺我练了三百年,闭着眼都能在蚊子腿上打结。
骷髅护士手里的登记表啪嗒掉在地上,金属笔尖在瓷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一直面无表情的骨架脸上,那对空洞的眼窝里竟泛起了幽蓝的光——这是魔域骷髅表达震惊的最高礼仪。
接下来的日子,林焚成了万魂殿的现象级学员。
他在创意献祭课上用三十六个修士的指骨拼成东方的玲珑塔,每层塔檐都挂着用西方魂丝编的风铃,风吹过时,铃声里混着修士生前的经文吟诵,听得墨菲斯托手里的冰淇淋都化了半截。
这叫‘以佛镇魔’,林焚指着塔顶旋转的魂火,东边的和尚总说邪不胜正,我偏要让他们的经文变成锁魂的咒语——够不够创意
墨菲斯托盯着那座会念经的骨塔,突然把平板往桌上一拍：下周的‘跨阵营交流赛’,你代表万魂殿去！我要让光明神殿那些家伙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文化融合’！
莉莉丝却在夜里找到林焚的住处。他正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个巴掌大的幡旗,幡面上用鲜血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边角还缝着几根炼狱荆棘。
你这是在做什么莉莉丝的声音里带着警惕。她认出那幡旗的样式——东方邪修的本命法宝万魂幡,据说能吞噬万千魂魄,修炼到极致可颠倒阴阳。
林焚抬头,幡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快成了。用洛水城十二万魂魄做底,黑石镇那三千带奶香的魂体做引,再掺了你们万魂殿的‘镇魂石’粉末……他突然笑了,你说,要是把西方魔教的魂术,炼进这东方的万魂幡里,会怎么样
莉莉丝的后背突然窜起一股寒意。她看着林焚眼中跳动的红光,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只剩下纯粹的贪婪——属于邪修的,对力量最原始的渴望。
交流赛那天,光明神殿的圣骑士们刚踏入赛场,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林焚站在赛场中央,手里的万魂幡迎风展开,瞬间涨成数十丈高。幡面上,东方的血河与西方的炼狱火海交织成漩涡,十二万魂魄在里面沉浮,时而化作太极图案,时而凝成五星法阵。更诡异的是,那些原本该哀嚎的魂魄,此刻竟在幡中吟诵起魔域的《魂典》,经文与东方的咒语混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共鸣。
这……这是什么邪术为首的圣骑士握紧了圣剑,圣光照在幡面上,竟被硬生生吞噬进去。
林焚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没见过吧这叫‘东西通吃’。他抬手一指,幡中飞出一道红光,瞬间卷住三个圣骑士,你们光明神殿的魂体够纯,正好给我的幡旗补补灵力。
圣骑士的圣甲在红光中寸寸碎裂,魂魄被硬生生从体内拽出,像断线的风筝般扑向万魂幡。就在这时,幡面上突然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符文——正是莉莉丝教他的魂魄权益告知书条文,此刻却成了锁住魂魄的枷锁。
你把《生灵权益法》……炼进了法宝里莉莉丝失声喊道。
林焚回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学以致用嘛。你看,他们现在不仅知道自己要被怎么处理,还反抗不了——多高效。
墨菲斯托在看台上突然站起来,紫色睡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看着那面吞噬光明、融合东西的万魂幡,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狂热的表情：这才是我要的创意！比什么鳄鱼流泪阵厉害一万倍！
战斗结束时,万魂幡上的血光已经浓得化不开。林焚收起幡旗,掂量了掂量,满意地笑了：果然,还是你们西方的光明魂体够劲,比东边的凡夫俗子耐炼多了。
他转身走向莉莉丝,幡旗在他掌心微微发烫：你教了我那么多西方规则,我也该回礼了。
莉莉丝的荆棘刺青突然剧烈灼烧起来,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魂魄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幡旗里拽。那力量里有东方血河的霸道,还有西方魂术的诡谲,正是她亲手教给林焚的东西。
你……她的声音发颤,翡翠兽瞳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别紧张,林焚的笑容温和得像在谈论天气,万魂殿的教义不是说,强者才有资格制定规则吗现在,我的规则是——他举起幡旗,幡面上的符咒突然亮起,凡我看中的魂魄,无论东西,皆可入我幡中。
他凑近莉莉丝,轻声道：道友,你的荆棘刺青混着东方凤仙花汁的魂味,炼进幡里肯定很特别。不如……随我一起,看看这幡中天地
莉莉丝想反抗,却发现体内的魔力早已被幡旗引动,那些她引以为傲的西方魂术,此刻都成了催自己入瓮的催化剂。她终于明白,这个东方邪修从来不是在适应西方规则,他是在拆解、吸收、最后将这一切都变成自己的养分。
墨菲斯托！她嘶声呼救。
但塔顶的身影只是静静地站着,金色竖瞳里映着那面越发妖异的万魂幡,嘴角竟勾起一抹赞许的笑。或许对他来说,能培养出这样一个颠覆一切的怪物,比守住那些条条框框更有趣。
莉莉丝的魂魄最终还是被拽进了万魂幡。幡面上,她的荆棘刺青化作一道暗红的纹路,与东方的符咒缠绕在一起,像一条跨越了东西疆域的毒蛇。
林焚握紧幡旗,感受着里面新增的强大力量,仰头大笑。笑声里有东方邪修的狂傲,也有西方魔修的冷酷,在空旷的赛场上回荡,惊起漫天血色。
后来,万魂殿换了新主人。没人知道墨菲斯托去了哪里,只听说他最后也走进了那面万魂幡,说要亲自看看东西方融合的极致是什么模样。
而林焚,则带着他的万魂幡,游走在东方玄洲与西方魔域之间。他杀东方的修士,用西方的魂术炼化；他屠西方的魔人,用东方的符咒禁锢。他的幡旗越来越重,里面塞满了各种肤色、各种语言的魂魄,却总能在血与火中找到最完美的平衡。
有人说,他成了最可怕的跨界邪修；也有人说,他终于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邪道。
只有林焚自己知道,每当夜深人静时,他会展开万魂幡,听里面的魂魄用东西两方的语言争吵、哀嚎、最后慢慢融合。那声音嘈杂又诡异,却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毕竟,这世间所有的规则与套路,最终不都是为了成就更强的力量吗而他的万魂幡里,装着的正是整个东西邪道的终极答案。
下一个该去哪个地方呢林焚摩挲着幡面上新添的纹路,眼中闪过兴奋的红光,听说极北冰原的蛮族魂体够野,正好试试新炼的‘冰符火咒’……
风卷起他的道袍,下摆的血渍依旧不对称,却比任何装饰都要耀眼。万魂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像在催促着他,去吞噬更多的魂魄,去融合更多的道统,直到这面幡,成为横跨东西、震慑三界的终极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