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泼天的大雨。
我跪在冰冷的、满是雨水的鹅卵石小径上,咬紧牙关大声呼喊。
傅承烨!傅承烨!开门啊!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被哗啦啦的雨声无情地吞没大半。
求求你…我妈不行了…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求求你…借我钱…救救她…
别墅二楼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厚厚的丝绒窗帘被一只手猛地拉开一角。
温暖璀璨的光线瞬间刺破雨夜的冰冷和黑暗,直直地打在我身上。
像一个冰冷的聚光灯,将我此刻的狼狈与卑微,照得无所遁形。
窗后出现两个人影。
傅承烨,我的丈夫,法律意义上的。他穿着丝质的深色睡袍,身姿挺拔。
即使在这样混乱的雨夜里,依旧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矜贵与疏离。
他的臂弯里,依偎着一个纤细柔弱的女人——林薇安。
他心尖上的白月光,此刻正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胸口,微微蹙着眉,用一种混合着怜悯和轻微嫌恶的目光俯视着我。
傅承烨的视线,隔着冰冷的玻璃,落在我身上,里面有着浓得化不开的鄙夷和厌烦,像在看一堆碍眼的垃圾。
苏晚,他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雨声,清晰地砸进我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淬着毒,闹够了没有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嵌进皮肉里,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我没有闹!傅承烨,我妈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了,今晚必须用那个进口药。
不然…不然人就没了!三十万…就三十万!求求你,看在…看在我肚子里傅家骨血的份上…
我颤抖的手下意识地抚上隆起的小腹,那里正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抽痛。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楼上飘下来,是林薇安发出的。
傅承烨搂着她的手紧了紧,目光扫过我沾满泥土的身上,薄唇勾起一个残酷的弧度。
骨血你这种为了钱,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的女人,配生我的孩子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狠狠捅进我的心窝。
当初爬上我的床,不就是为了那三百万什么病三百万还不够治
腹部传来阵阵刺痛,屈辱感死死扼住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喘不上气。
他说的对,要不是为了给母亲治病,我怎么会把自己像个货物一样卖给他
怎么会忍受他和他母亲刻骨的轻贱怎么会让我的孩子,在这种冰冷的憎恶里生长
2.
不…不是的…我徒劳地摇头,泪水混着雨水疯狂滚落。
傅承烨,我妈她在icu…真的等不了了…我求你…最后一次求你…
我挣扎着想往前爬,膝盖在尖锐的鹅卵石上磨得生疼。
傅承烨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微微侧头,对旁边的管家说了句什么。
几秒钟后,别墅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吱呀一声,终于打开了一条缝。
管家撑着伞快步走出来,面无表情,看也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到我面前。
他没有弯腰,只是手臂一扬。
哗啦!
牛皮信封口裂开,里面厚厚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被一股脑狠狠地甩了出来。
粉红色的纸张,劈头盖脸地砸在我的头上、脸上、身上,又立刻被倾盆的雨水打湿、黏住。
几张钞票正好拍在我的眼睛上,冰凉的触感带着纸张特有的气味。
更多的,则散落在我的脚边,迅速被浑浊的泥水弄脏。
傅先生给你的。管家冰冷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拿了钱,立刻滚。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扰了先生和薇安小姐的清静。
侮辱!这是赤裸裸不加掩饰的侮辱!
巨大的羞辱和绝望瞬间吞噬了我。我甚至感觉不到钞票砸在脸上的痛。
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气直冲头顶,眼前猛地一阵发黑。与此同时,小腹深处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剧痛。
啊——一声凄厉的痛呼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冲出,盖过了哗哗的雨声。
那股剧痛来得凶猛无比,瞬间抽干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再也支撑不住跪姿,整个人猛地扑倒在地,冰冷的雨水和泥浆瞬间包裹了我,粘腻而恶心。
一股温热的暖流,无法控制地从我双腿间奔涌而出,迅速混入冰冷的雨水里。
羊水破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我害怕的几乎不能喘息。
孩子!我的孩子!
孩…孩子…我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剧烈地颤抖着。
我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触碰到了冰冷的雨幕和一地的绝望。
别墅二楼窗口,傅承烨的身影似乎僵硬了一瞬,林薇安则低低惊呼一声,把头埋进了他怀里。
管家冷漠地看了一眼,转身快步走回门内。
沉重的雕花大门,在我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无声地,关上了。
3.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而粘稠。
我在里面沉浮,挣扎,耳边似乎总回响着哗啦啦的雨声,还有傅承烨那句淬了毒的你配生我的孩子。
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腹部深处空荡荡的剧痛,那是一种被生生剜去血肉的疼,提醒着我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失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最先恢复的是嗅觉。
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霸道地钻进了我的鼻腔。
眼皮沉的厉害,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刺眼的白光瞬间扎进来,让我不适地眯起了眼。视野渐渐清晰。
白色的天花板,冰冷的白炽灯管,还有我未打完de点滴……
这是…医院。
我回来了从那个绝望的雨夜地狱里
几乎是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空荡荡的腹部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的钞票,林薇安依偎的身影,傅承烨鄙夷的眼神。
还有…那汹涌而出的不受控制的温热羊水…
孩子!
我的手猛地按向小腹!
拼的!那里是平的!曾经孕育着生命的隆起,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虚无感,和猛烈的疼痛,清晰地传递到我的大脑。
不…一声破碎的呜咽从干裂的喉咙里挤出,带着血腥味。
你醒了一个温和但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我僵硬地转动眼珠。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中年护士面无表情的站在床边,手里拿着记录本,正低头看着我。
她的眼神平静,带着职业性的疏离。
我的孩子…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一张嘴喉咙就痛。。
孩子…怎么样了他在哪儿每一个字都耗费着我仅存的力气。
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的祈求。
也许…也许有奇迹也许只是早产了他还活着
护士翻动记录本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看向我。
她的目光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同情,但很快被公式化的平静取代。
孩子,她停顿了一瞬,似乎在斟酌词句,却又清晰平静的宣布。
你进医院的时候情况就非常不好。脐带绕颈严重,加上你情绪剧烈波动导致胎盘早剥…抢救无效,没能保住。
轰——!
护士平静的话语,却如同惊雷一般,彻底将我留有期待的心劈碎了。
抢救无效…没能保住…
不…不…不可能…我绝望地摇着头,指甲深深抠进病身下的白色床单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
护士看着我的崩溃,脸上掀起细小的波澜,但又很快归于平静。
手术是昨晚做的。傅先生签的字。另外,你母亲昨晚没抢救过来,已经火化了。
她指了指手中的记录本,最简单的向我通知。
护士的话彻底击垮了我的神经,我的世界天旋地转。朦胧的眼里爆发出浓烈的恨意。
傅承烨!
是他!是他亲手扔出了那沓沾满泥水的钞票!
是他任由我倒在冰冷的雨夜里!
是他……漠视了我母亲的生命!
也是他……签下了那张放弃我孩子生命的同意书!
滔天的恨意,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悲伤和绝望。
我的脸扭曲的变形,牙齿咬的嘴唇鲜血淋漓,却好似感受不到半点疼痛。
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护士。声音嘶哑到极致。
他人呢傅承烨人呢!
护士似乎被我眼底疯狂的恨意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傅先生签完字就走了。他…很忙。
忙忙着去陪他的林薇安吧
忙着去享受他那高高在上的总裁生活吧!
呵…呵呵…我喉咙里发出几声破碎的又诡谲的冷笑。
泪水依旧在流,但眼底深处,那点微弱的绝望被一点一点新生的恨意彻底取代了!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刻板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是傅承烨的私人助理,姓陈。他像个冰冷的机器,总是精准地执行着傅承烨的每一个指令。
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袋。
苏小姐。陈助理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没有任何温度,傅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他把文件袋放在床头柜上。
我的目光冷漠如刀,缓缓扫过那个文件袋,再落到陈助理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
陈助理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态度,公事公办地开口。
傅先生的意思是,既然孩子已经没了,你们之间那份契约关系也就自动终止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苍白憔悴的脸,傅先生念在您…毕竟曾经是傅太太的份上,额外给了您一笔补偿。
他指了指文件袋,里面是离婚协议书,还有一张一百万的支票。签了字,钱就是您的。傅先生希望您,
他的语气加重了一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拿了钱,今天就离开医院,离开这座城市,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4.
我无声的笑了。
一百万补偿
多么讽刺!
用一百万,买断我母亲的生命,买断我孩子的生命,买断我所有的尊严和希望!还要我永远消失
我盯着那个文件袋,仿佛能透过牛皮纸看到里面那张薄薄的、冰冷的支票。
三百万买断我的初夜和婚姻,一百万买断我母亲和孩子的命…
傅承烨,在你眼里,我苏晚,还有我的一切,究竟值多少钱
冰冷的恨意溢满我的全身,却出奇的让我平静。我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没有再看陈助理一眼。
只是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拿起那个轻飘飘的文件袋。
我抬起头,看向陈助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告诉他,这钱,我收下了。
陈助理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轻蔑。
苏小姐识时务就好。东西收拾一下,下午会有车送您去机场。
说完,他转身,像完成了一项无关紧要的任务,径直离开了病房。
门被轻轻带上,彻底与外面隔绝。
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文件袋。用手指,一遍遍地抚摸着那粗糙的牛皮纸表面。
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恨意。
收下了。
是的,傅承烨,我收下了。
收下你这一百万的买命钱。
也收下你这刻骨的仇恨,和……你亲手递过来的,通往地狱的邀请函。
等着我。
冰冷的灯光下,我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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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两年后。
海城艺术中心,今古拍卖行。
这里是金钱无声的战场,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二楼,视野最佳的VIP包厢内。
我倚靠在宽大的丝绒沙发里,指尖捏着一只细长的香槟杯。
一身剪裁极完美的黑色晚礼服勾勒出我玲珑玉润的身姿。
我的颈间戴着一颗简约的钻石项链,如果识货的人一眼就能发现这是上个月被拍出天价的顶奢珠宝。
下面这件拍品,是本场拍卖会备受瞩目的焦点之一!
拍卖师激昂的嗓音回荡在整个大厅,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是当代新锐画家林薇安女士的油画代表作——《春日秘语》!起拍价,八十万!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万!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林薇安傅总那位…红颜知己
画得…嗯,挺有个人风格。
傅总捧的人,价格低不了…
拍卖师话音落下的瞬间,台下便有人举牌。
八十五万!
九十万!
一百万!
竞价声此起彼伏,但节奏并不快。林薇安的名字,加上傅承烨的加持。
让这幅画成为了拍卖行的入场券,但显然,它的艺术价值却并不足以让真正的顶级藏家疯狂。
我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未知的情绪。
一百二十万!一个略带张扬的声音响起,来自前排一位年轻的富家子弟。
竞价似乎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一百二十万,对于林薇安目前的市场价来说,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数字。
拍卖师环视全场:一百二十万!还有加价的吗一百二十万第一次…
就在这时,我身旁穿着深色西装,气质沉稳的助理微微倾身,低声道:苏总
我没有抬眼,只是将手中的香槟杯轻轻搁在面前的水晶茶几上。
助理心领神会,没有任何犹豫地举起了我们包厢的竞价牌。
拍卖师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动作,声音陡然拔高:二楼VIP包厢!一百五十万!
这个价格瞬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疑不定地投向二楼那个光线暗淡,带着某种神秘感的包厢。
嘶…直接加三十万
谁啊这么捧林薇安
不会是傅总自己吧
前排那个喊出一百二十万的年轻人也愕然回头,看了看包厢,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再举牌。
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一百五十万!还有没有更高的一百五十万第一次!
短暂的寂静。就在拍卖师准备喊第二次时——
一百六十万!一个沉稳的男声从会场另一侧响起。
声音的来源处,正是傅承烨所在的位置。他坐在前排,身姿依旧挺拔。
只是此刻,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眉头微微蹙起,目光锐利地射向二楼包厢的方向。
6.
助理看向我,带着询问。
我依旧没有看楼下,只是把玩着手上的精致美甲。
助理心领神会,再次举牌。
二楼VIP包厢!两百万!拍卖师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亢奋。
哗——!
全场哗然!两百万!一幅业余画家的画卖二百万,也太离谱了!
莫非这是林薇安另一个金主
所有人的目光在二楼包厢和前排的傅承烨之间疯狂游移,每个人都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傅承烨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侧头对身边的助理低声说了句什么。助理立刻举牌。
两百二十万!拍卖师喊道。
我的助理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再次举牌。
两百五十万!
傅承烨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利剑般刺向二楼包厢的阴影处。
即使隔着距离和光影,我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目光中的惊疑、恼怒,甚至还有一丝被挑衅的冰冷。
他身边的助理再次举牌。
两百八十万!
我似乎把玩够了手指,第一次,将目光精准地落到了楼下那个男人身上。
两年了。
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依旧英俊,依旧带着那种掌控一切的冷峻气场。
只是此刻,那冷峻之下,是压抑不住的愠怒和探究。
终于又见面了傅承烨!欠下的债也该还了!
我的唇角,极其缓慢的,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助理再次举牌。
三百万!拍卖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三百万。这个似曾相识的数字,如同闪电一般劈中了前排的傅承烨。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二楼包厢!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连傅承烨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何自己竟会瞬间涌出一丝淡淡的恐慌。
三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三百万第一次!三百万第二次!拍卖师的声音响彻全场。
傅承烨死死地盯着包厢的方向,冰冷的薄唇不由自主的抿紧。
他身边的助理似乎想再举牌,却被他一个凌厉的手势制止了。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
三百万第三次!成交!拍卖槌重重落下,发出清脆而决绝的一声—咚!
恭喜这位贵宾!成功竞得林薇安女士的《春日秘语》!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更多的是探究和窃窃私语。
很快,那幅《春日秘语》便被大张旗鼓的送到了我的包厢。
有钱有势真好,弹指间便能决定人的生死……
那日冰冷的雨夜仿又浮现在我眼前。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画前。助理恭敬的递上一把拆信刀。
整个会场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二楼这个神秘的包厢。
记者们的长焦镜头也纷纷对准了这里。
傅承烨也站了起来,转过身,仰头看着二楼,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我接过那把冰冷的拆信刀,锋利的刀尖闪过阵阵锋芒。
我没有半分犹豫,抬手,将刀尖精准地刺入油画表面。
7.
嘶啦——!
刺耳的的撕裂声,通过包厢的扩音设备,清晰地传遍了还算安静的拍卖大厅!
刀锋划破油彩和画布,那幅明媚的《春日秘语》,从中心被无情地划开一道巨大而丑陋的裂口!
啊——!台下隐约传来几声女士的惊呼。
我面无表情,一手抓住被划开一半的画布边缘,用力一扯!
哗啦——!
整幅油画被彻底撕成两半!
我将这两半垃圾随意地扔在地面上,动作干脆利落,脸上带着上位者的从容。
谁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做,抽气声此起彼伏。
记者们的闪光灯疯了似的亮起,捕捉着这爆炸性的一幕。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猛地冲到了我包厢的门外!
是傅承烨。
他脸色铁青,呼吸急促,那双曾经只有冰冷和鄙夷的眼睛,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
包厢门被侍者打开。
他一步跨了进来,死死盯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我的模样。那目光,像要将我生吞活剥。
苏晚…他的声音低暗夜,仿佛从牙齿之中挤出。
你回来…就是为了报复我
空气凝固了。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镜头,都聚焦在这一刻。
我缓缓转过身,迎上他那双翻涌着诸多情绪的赤红双目。
两年前那个雨夜的冰冷和绝望,母亲在病床上无声无息的苍白。
孩子失去时那来自灵魂的剧痛…
所有被他亲手碾碎的过往,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最纯粹的恨意,在我眼底疯狂燃烧。
我微微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艳丽的弧度。
报复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里面几分漫不经心,但更多的是残忍。
傅总,格局小了。我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掷地有声。
当年那三百万,我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堆昂贵的垃圾,最终落回他铁青的脸上。
我的唇角笑意加深,一字一句吐出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誓言。
买的是你傅家断子绝孙。
话音落下的瞬间,傅承烨瞳孔骤然收缩!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只剩下骇人的惨白和难以置信的惊悸!
包厢外,整个拍卖大厅死寂一片,随即爆发出无法抑制的喧哗!
记者们的闪光灯疯了似的闪烁,连成一片刺目的白昼,快门声密集如骤雨!
所有观望的、置身事外的面孔,此刻都被这石破天惊的宣言冲击得扭曲变形,写满了极致的震惊。
断子绝孙傅家!
天啊!她说什么
这女人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口气
傅承烨的表情…难道传言竟是真的
8.
议论声、惊呼声、倒吸冷气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嗡鸣。
傅承烨高大的身影晃了一下,他猛地向前跨了一步,浓重的酒气带着凶猛的杀意,向我扑面而来。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语音变调的不成样子。
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锁住我,里面竟然有一丝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惊慌。
苏晚!你到底干了什么!
他猛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我的肩膀。
傅先生!
我的助理和两名穿着深色西服的保镖同时上前一步,毫不客气的瞬间隔开了傅承烨伸出的手。
他们满眼警告的看着他,傅承烨自出生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对待!他的手僵在半空,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咯咯作响。
滚开!他低吼着,视线越过保镖的肩头,依旧死死定格在我的脸上,带着一种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的恨意。
回答我!你他妈到底做了什么!
我站在原地,纹丝未动。甚至,连脸上满是讥讽的表情都丝毫未变。
傅总,我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公共场合,请注意风度。傅家家主如此失态,可是会加速贵公司股价下跌的!
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包厢外,闪烁着的相机光芒,瞬间刺痛了傅承烨。
他猛地扭头看向外面,果然发现记者此刻正贪婪地捕捉着他所有的失态。
好…很好…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愤恨。
苏晚…你够狠!他猛地收回手,整了整自己略显凌乱的昂贵西装领口。
试图重新拾起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外壳。
我们走!他对着身后同样脸色煞白的助理低吼一声,转身就要离开这个让他尊严尽失的耻辱之地。
傅总留步。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
傅承烨的脚步猛地顿住。他没有回头,但紧绷的背影清晰地传达着极致的隐忍和暴怒。
我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我的助理。
助理立刻上前一步,双手将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递向傅承烨的助理。
傅承烨的助理迟疑了一下,在傅承烨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中颤抖着手接过。
傅总不妨回去看看这个,我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漂亮如往昔的眼里带着些显而易见的快意。
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
傅承烨猛地转过身,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助理手中的文件袋,又猛地转向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一把夺过助理手中的文件袋,几乎是用砸的力道塞进自己怀里。
然后头也不回地撞开包厢门,在无数道目光和闪光灯的追逐下,带着一身的恼怒和狼狈,快步冲出了拍卖大厅。
9.
傅承烨狼狈离去的身影深深取悦了我,我端起侍者重新斟满的香槟,上扬的嘴角上满是志在必得。
傅承烨,这场你亲手开启的,以血泪为代价的狂欢盛宴,才刚刚开始。
你准备好,品尝绝望的滋味了吗
傅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厚重的红木门被砰地一声狠狠甩上,巨大的声响在空旷奢华的空间里来回回荡。
傅承烨一把扯开勒得他几乎窒息的领带,狠狠摔在冰冷的地方上。
废物!一群废物!他对着跟进来的助理和几个高层咆哮,声音嘶哑,疯狂而暴躁。
短短几个小时,从拍卖行那场惊世骇俗的闹剧开始,坏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打得整个傅氏措手不及。
网络上关于傅氏资金链破裂、傅家家主丑闻缠身的流言已经人尽皆知。
傅总,技术部初步追踪…他们抛售股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技术总监硬着头皮汇报。
同一时间傅承烨猛地转身,阴狠的眼里一片赤红。
苏晚那张冰冷含笑且带着致命嘲弄的脸,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是她!一定是她!
他几步冲到办公桌前,粗暴地撕开牛皮纸的封口,将里面的东西猛地抽了出来!
不是炸弹,不是病毒。
只有薄薄的几页纸。
最上面一页,股权转让书复印件。
似是被雷霆劈中,傅承烨的脸一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他的母亲,竟然把傅氏集团最重要,具有一票否决权的核心股份转让给了苏晚!
而转让时间,竟然是在两年前,他和苏晚那场荒唐的婚姻期间!
嗡——!
傅承烨只觉得脑袋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他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办公桌边缘才勉强站稳。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失声低吼,手指死死捏着那页纸,指关节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母亲他那个强势,精明,视傅氏基业如生命的母亲
她怎么会…
她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的股份,交给苏晚那个让人鄙夷唾弃的下贱女人!
他猛地翻到下一页。
更让他眼前发黑的事实呈现在他眼前。
三个月前,苏晚竟将这些股权一并转让给了一个名为晚来的投资公司。
傅承烨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最近几个月,这个神秘却资本雄厚的公司,频频出手,动作精准狠辣。让傅氏损失了很多关键利益!
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晚!晚来!他早该注意到的!
他猛地将手中的文件狠狠砸在地上!纸张纷飞,如同祭奠的纸钱。
母亲…苏晚…傅承烨双目赤红,面目狰狞,每一个字都带着鲜血淋淋的恨意。
你们…你们竟敢…竟敢如此背叛我!!!
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远比商场上的失败更让人痛苦!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惊慌失措的秘书冲了进来:傅总!不好了!银行发通知让我们立即归还马上到期的循环贷款!
傅总!最近跟进的并购案,刚刚对方单方面宣布终止合约了!
10.
坏消息如同雪崩,异常迅猛的朝着傅承烨砸开。
傅承烨僵在原地,赤红的眼睛死死盯地上印着苏晚名字的纸张碎片。
完了。
傅氏…真的完了。
被他的母亲,和他曾经弃如敝履,随意践踏的女人,联手…弄垮了。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没有任何号码显示,只有一行冰冷的字:
傅总,收到我送你的礼物了吗这只是一个开始。两年前,我浑身湿透跪在你门前时,可比你现在…冷多了。——苏晚
噗——!
一股腥甜再也无法抑制!傅承烨身体剧烈一晃,如同一摊烂肉一般摔倒在地。
傅总!!!
助理和秘书惊恐的尖叫声中,傅氏帝国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然倾塌。
海城中心,星晚公司顶层办公室。
我端着一杯温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助理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兴奋。
苏总,傅承烨在办公室吐血晕倒,已被紧急送往私人医院。另外,傅老夫人名下所有资产,已被冻结。
母亲,宝宝。傅家欠你们的,我都会讨回来……
知道了。我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助理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苏总,医院那边…傅承烨醒了一次,情绪非常不稳定。一直在…喊您的名字。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孩子’。
孩子。
他居然还有脸提他!
内线电话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沉寂。是楼下安保总监,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紧张。
苏总,傅…傅先生强行闯上来了!他状态…很不对劲!我们没能拦住。
话音刚落,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
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
一个身影裹挟着室外的冷风和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是傅承烨。
他显然是从医院直接冲出来的。身上还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外面套着一个皱皱巴巴的西服。
无时无刻不高傲尊贵的魏家掌门人,此刻竟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他踉跄着冲到我面前,苏晚…他的声音嘶哑厉害,孩子…那个孩子…
他喘着粗气,声音里满是乞求…我…我不知情…我真的不知道会那样…
他的眼底有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悔恨。
我…我当时以为…以为你是…他语无伦次,声音哽咽,…签了字…我才知道……
他向前一步,似乎想抓住我的手臂,却被周围涌上的保镖制住。
苏晚…对不起…对不起…
他重复着,声音越来越低。
我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同情,只有发自肺腑的快意。
迟来的忏悔,比草都贱。
现在知道了傅总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的刺穿傅承烨的心脏,当年那场雨…可真冷啊……
我没有再看一眼满脸苍白痛楚的傅承烨,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带走!安保主管厉声喝道。
11.
傅承烨没有挣扎,只是那双赤红的眼睛始终没有从我的身上离开,仿佛是想将我绝情的样子牢牢记住。
他被强硬地拖了出去,那件皱巴巴的名贵衣服拖在地上,说明了他的狼狈。
傅承烨,痛吗狼狈吗绝望吗
远不及我当年万分之一。
傅氏集团破产清算的日子,海城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抱歉,傅老夫人,本不想赶尽杀绝,可谁让,您生了个好儿子呢
我轻笑,手指一扬,将那刊登着傅氏破产几个大字的报纸甩在了那张黑白照片之上。
就像那日,她将三百万支票嫌弃的扬在我脸上一样……
城西,傅家祖宅,此处已有百年历史,曾几何时,这里象征着权利和身份。
可是此刻,古朴的城墙上,标着大大的拆字。
几个巨大的挖掘机正在旁边整装待命,只等一声令下,便将这座古朴的老宅变为废墟。
突然,远处驶来一辆出租车。
依旧穿着那套病号服的傅承烨双手捧着一个廉价的泡沫盒,满脸癫狂兴奋的朝着我跑来。
你看!苏晚这是林薇安怀上的孽种,我亲自叫人把他取出来了!
傅承烨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箱子,露出里面一大片血淋淋的腐肉。
我知道你恨林薇安,你放心,做手术的时候我特意嘱咐医生没打麻药!
我脸色发白的看着傅承烨,心底生出一丝莫名的畅快!
却又为曾经自己竟对如此绝情和狠毒的男人产生过幻想而感到恶心!
傅承烨就是这么彻头彻尾,草菅人命的人渣!
苏晚,你赢了,只要留下傅家祖宅,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傅承泽乞求的望着我,哪里还有半点曾经不可一世的模样。
傅总,求人不是这么求的!你和林薇安害死了我的母亲,害死了我的孩子!这不过是你们该还我们的利息!
我咬紧牙关,再度想起2年前让我痛不欲生的那天。
林薇安没了这个孩子也好!
有那么恶毒的母亲,那么无情父亲,来到这世上也只是白受罪!
我刻意忽视掉心底的不适,努力让自己的心变得更冷硬。
好!苏晚!我把我的命赔给你,你拿去!你现在就拿去!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这句话,身体因为剧烈的喘息颤抖着。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是一种疯狂到极致的绝望和哀求。
我忽的笑了,像是在笑他的天真,笑他的愚蠢。
然后,我微微弯下腰。
我的脸,离他那张满是癫狂的脸只有咫尺之遥。
傅总,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近乎怜悯的嘲弄,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睁大,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
我直起身微微歪了歪头,唇角扬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的命,值几个钱
傅承烨的身体猛地一僵!瞪大的眼里写满了屈辱。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的巨响,猛地从傅家祖宅的方向传来!
我和傅承烨,几乎是同时转头。
只见那台巨大的黄色推土机,,狠狠地将那象征着荣誉的门庭彻底击碎!
傅家百年兴旺的根基断了!断在他傅承烨的手上!
不……
傅承烨撕心裂肺的怒吼着,却被两个保镖死死按住。
傅家最后一代家主-傅承烨,这是我送你最后的礼物!这才是真正的~断子绝孙!
我的声音冰冷又残忍,带着如同风雪一般的寒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傅承烨的身体剧烈的一颤,如同被一道无形闪电劈中。
噗——!
一大口暗红色的、滚烫的鲜血,猛的从他口中喷出!
傅承烨直挺挺地向前扑倒,脸朝下,重重地砸在冰冷的雪地里。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而他旁边,正是他和林薇安的孩子。
我终于能坦然的去看他们了。
墓园里,我放下两束花。
一束白菊送给我可怜的母亲,一束白山茶给我无辜的孩子。
风声盖过了我的哭声,让我今天最后再痛哭一次。
因为,苏晚,这个即将重新缔造新的商业帝国的强者,是不能有眼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