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木工杰克发现一片奇异的森林,树木被砍后瞬间再生。
搭档马克的伤口却在森林里加速腐烂。
他们找到林中废弃实验室,日志记载:森林在净化地球病毒——人类。
研究员艾拉现身阻止关闭净化系统:人类灭绝才是生态救赎!
杰克将关闭芯片插入自己脊椎:现在,净化我吧。
森林根系温柔包裹住他腐朽的身躯。
1
斧头啃不动的木头
正午的太阳毒得很,晒得人皮子发紧。林子里本该有的那股子清新松香味儿,这会儿闻着也闷得慌,还混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烂苹果味儿杰克皱紧眉头,狠狠吸了口灼热的空气,那股甜腻的腐败气味更浓了。他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咸津津的刺痛感。
妈的,这鬼林子今天不对劲儿。他嘟囔着,粗粝的手指摩挲着手中油亮斧柄熟悉的凹痕,那是他爹传下来的老伙计。眼光落回面前那棵高大得不正常的白蜡树上。树干笔直,树皮光滑得反常,连个常见的虫蛀疤瘌都找不着。
不对劲杰克,我看你是昨晚上那点劣酒还没醒透吧旁边传来搭档马克的大嗓门,带着点喘。他正把一棵刚放倒的碗口粗小云杉往拖车上拽,肌肉虬结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汗水小溪似的往下淌。快点搭把手!弄完这趟,赶在太阳下山前回去,啤酒管够!老汤姆那儿冰着的!
杰克没应声,只是盯着那棵白蜡树。那股烂苹果的味道,好像就是从它身上渗出来的。他喉咙有点发干。甩了甩头,把那些没来由的烦躁甩出去,他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搓了搓,重新攥紧了斧柄。老伙计,干活儿!
他沉腰,拧身,全身的力量顺着脊柱灌入手臂,肌肉像拉满的弓弦绷紧。斧刃带起一道刺耳的破空声,银亮的弧光狠狠劈进白蜡树粗壮的树干!
嚓!
声音不对!太闷了,像砍进了浸饱水的烂棉絮,完全没有那种利刃斩断新鲜木纤维该有的清脆韧劲儿。杰克心里咯噔一下。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斧刃劈开的那道深长裂口里,涌出来的不是清亮透明的树汁,而是粘稠的、近乎黑色的胶质物。那股烂苹果混合着腐败甜腻的气味猛地炸开,浓烈得让人作呕。
杰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胃里一阵翻搅。
搞什么鬼马克也闻到了,丢下拖绳凑了过来,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盯着那道淌着黑浆的伤口。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石油
没等两人弄明白,更让杰克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了。那道被锋利斧子劈开、足有半掌深的狰狞伤口,竟像活物般开始蠕动!伤口边缘的木质纤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增生、纠缠、弥合。那些涌出的黑色粘液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吸了回去,迅速填满缝隙。短短几个呼吸间,树干上光洁如新,只剩下一点湿漉漉的深色印记,证明刚才那一斧头并非幻觉。连那股恶心的味道都淡了下去,仿佛被新生的树皮彻底封死。
一片死寂。只有林子深处不知名的虫子单调地嘶鸣着。
马克张着嘴,下巴快掉到胸口了,眼珠子瞪得溜圆,指着那棵树,手指头都在哆嗦:杰…杰克…你…你看见了吗它…它自己长好了见鬼了!活见鬼了!
杰克没说话,心脏在肋骨后面擂鼓一样狂跳,握着斧柄的手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他死死盯着那块新长出来的树皮,光滑得刺眼。一股寒意,比三九天的北风还冷,顺着他的脊椎骨缝往上爬。
这林子,真他娘的活过来了而且,它好像…在拒绝死亡
2
腐烂加速器
马克那一声变调的活见鬼了还在林子里嗡嗡回荡,杰克心头那股寒意还没散去,就被一声短促的痛呼打断。
嘶——操!
是马克。他刚才后退时一个踉跄,手背蹭过旁边一棵矮灌木带刺的枝条。杰克看过去时,马克正呲牙咧嘴地甩着手,几道细长的红痕清晰可见,渗出些微血珠。
倒霉催的!马克骂骂咧咧,在脏兮兮的工装裤上随便抹了两下,破林子,连草都他妈扎人!他完全没当回事,弯腰又去拽那根拖绳,想把那棵云杉拖走。
杰克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眼睛死死锁在马克的手背上。那几道本应只是轻微划伤的血痕,颜色正以惊人的速度变深、发黑!边缘的皮肤肉眼可见地肿胀起来,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泽,仿佛底下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腐烂。
马克!杰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惶,你的手!别动!
马克被他吼得一愣,莫名其妙地抬起手:啥不就划了下嘛,大惊小……他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也看清了自己手背的变化——那肿胀发黑的伤口边缘,皮肤竟然开始轻微地、令人作呕地起皱、剥落!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甜腻和恶臭的腐烂气味,比刚才那棵白蜡树的味道更浓烈、更鲜活地弥漫开来。
这…这他妈怎么回事!马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恐惧的惨白。他像甩掉烙铁一样拼命甩着手,但那腐烂如同跗骨之蛆,不仅没有停止,反而顺着那几道血痕,更快速地向上蔓延!手背上的皮肤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塌陷下去,露出底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红肌肉组织。
不…不!停下!停下啊!马克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绝望。他惊恐地看着自己腐烂的手,又猛地抬头看向杰克,眼神里全是求救的信号,杰克!帮帮我!它在吃我!它在吃我的手!
杰克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马克那只迅速腐败的手和刚才那棵瞬间愈合的树形成了地狱般的对比。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劈开混乱:这鬼地方,容不得一点活物的伤口!树木的永生,是以活物的腐朽为代价
跑!杰克几乎是吼出来的,肾上腺素瞬间冲顶,压过了恐惧。他一把丢掉碍事的斧头,用尽全身力气扑过去,抓住马克那只尚且完好的手臂,拖着他就往林子外面冲。沉重的伐木靴踩在厚厚的腐殖层上,发出沉闷慌乱的噗噗声。
我的车!就在前面!马克的声音因为剧痛和恐惧变了调,他踉跄着,全靠杰克拽着。每一次身体的晃动都牵扯到那只正在快速腐烂的手,带来一阵阵钻心的、仿佛连骨头都在被腐蚀的剧痛。
头顶的阳光被越来越浓密的诡异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林间的光线迅速昏暗下来,如同坠入一个巨大的、活着的绿色胃袋。四周那些过分高大的树木,此刻在杰克眼中不再是沉默的资源,而像是一群冷漠的、披着树皮的监视者,用无形的根系和枝叶封锁着他们的生路。空气粘稠得如同糖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那股催命的腐烂甜香,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脚下的路变得模糊不清,扭曲的树根像暗中伸出的绊索。马克的喘息越来越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痛苦的呜咽。杰克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马克撑不了多久了。这该死的森林,正在活活消化掉他的搭档!
3
净化日志
马克的身体越来越沉,每一次拖拽都像在拉动一袋浸透水的沙子。他那只腐烂的手散发出浓烈的甜腥恶臭,手臂上灰败的死亡阴影已经蔓延到了肘部,每一次痛苦的抽搐都让杰克心如刀绞。马克的喘息变成了破碎的呻吟,意识也开始模糊。
车…杰克…车…马克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呓语。
撑住!马克!就快到了!杰克嘶吼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汗水混合着不知是泪水还是恐惧的液体糊满了脸。他拼命环顾四周,寻找任何能带来希望的标记物。就在这绝望的扫视中,一抹极其突兀的灰白色猛地撞入了他的视野。
那绝不是自然的造物!
在几棵盘根错节的巨大古树后面,一大片扭曲虬结的暗绿色藤蔓几乎覆盖了整个山坡。但就在那片藤蔓的中央,被粗壮的植物根系部分缠绕、挤压得严重变形,却依然顽强地矗立着的,是一栋低矮的、完全由某种灰白色金属构筑的建筑!它像一个巨大的金属方块,被粗暴地嵌入了森林的肌体之中,表面布满了锈迹、刮痕和藤蔓勒出的深深凹痕。几扇窄小的窗户早已破碎,黑洞洞的,像骷髅的眼窝。一扇严重变形的金属门半掩着,被一根碗口粗的树根死死顶住,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
实验室!这鬼地方怎么会有实验室!
杰克脑子里一片混乱,但马克急促衰弱的呼吸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那扇门缝,是唯一的生路!他拖着马克,用尽最后力气冲向那栋金属怪物。脚下是盘踞如巨蛇的树根,头顶是垂落如鬼爪的藤蔓。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门边,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根卡住门的粗壮树根。
给老子开!他咆哮着,肌肉贲张,脖子上青筋暴起。树根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被巨力顶开了一丝缝隙。杰克趁机侧身,先把几乎失去意识的马克推进那条黑暗的门缝,自己也跟着挤了进去。
砰!沉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被树根的力量猛地弹回,发出巨响,彻底隔绝了外面那片充满腐烂甜香的活森林。突如其来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浓重的灰尘味、铁锈味扑面而来。
实验室内部一片狼藉,仿佛被巨人蹂躏过。各种扭曲变形的仪器设备东倒西歪,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绿色的苔藓。断裂的电缆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像僵死的蛇。应急灯忽明忽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在布满裂痕的金属墙壁上投下晃动不安的光斑,勉强照亮这个被森林吞噬的钢铁坟墓。
咳…咳咳…马克瘫倒在冰冷布满灰尘的地上,蜷缩着,那只腐烂的手臂无力地搭着,每一次微弱的咳嗽都让伤口渗出更多暗色的、散发着恶臭的脓液。他的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马克!撑着!杰克声音嘶哑,飞快地扫视这个巨大的空间。必须找到药!或者任何能救命的东西!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破碎的玻璃器皿、扭曲的操作台,最终定格在控制室方向一面相对完好的巨大屏幕上。屏幕下方,一个布满灰尘的金属操作台旁,似乎有个东西在应急灯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他跌跌撞撞地冲过去。那是一台老式的、厚重如砖头的便携式数据记录仪,被半埋在倒塌的文件柜碎片和灰尘里。屏幕碎裂了大半,但竟然还有一丝微弱的电源指示灯在顽强地闪烁着绿光。
杰克的心跳如鼓。他颤抖着伸出手,拂开记录仪表面的厚厚灰垢,手指摸索着,按下了唯一一个看起来还能用的物理按键——回放键。
滋啦……滋啦……
碎裂的屏幕挣扎着亮起惨白的光,无数雪花点跳动。几秒钟后,扭曲断续的画面和冰冷僵硬的电子合成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项目…‘盖亚摇篮’…最终阶段…生态重塑协议…启动…
画面是晃动模糊的实验室内部景象,穿着白色防护服的身影在混乱中奔跑。
…样本…‘永生因子’…融入本地…森林生态…成功…不可逆…
屏幕上闪过一组疯狂跳动的基因图谱和森林的俯瞰影像,绿色的范围在飞速扩张。
警告!…未知…突变!…目标…锁定…检测到…高浓度…有机污染源…‘人类’…判定为…星球…核心…病毒…
画面猛地切换,变成了猩红的警告界面,一个巨大的人类DNA双螺旋结构被无数闪烁的红色X标记覆盖、粉碎!
…净化…程序…激活…森林…成为…净化场域…清除…病毒载体…执行…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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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音毫无波澜地吐出最后几个字,仿佛在宣读宇宙定律。
滋——!
屏幕彻底暗了下去,最后一丝绿光熄灭。只有那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灭绝二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杰克的大脑皮层上。
他僵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那个冰冷的词在疯狂回响。
灭绝。
净化。
病毒…人类…
他慢慢转过头,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马克躺在地上,那只腐烂的手臂在阴影里显得更加触目惊心。那不是意外,不是诅咒…是程序。森林在工作,在清除他们这些病毒!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原来他们,才是这片森林的害虫原来搭档的腐烂,只是系统在正常杀毒!
4
艾拉的审判
呃啊——!马克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摔回冰冷的地面。那只腐烂的手臂,灰败的死气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正疯狂地越过手肘,向肩膀方向侵蚀!皮肤彻底消失,暴露出的肌肉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紫色,像被强酸反复灼烧过,甚至能看到底下森然的白骨边缘。浓烈的、甜腻中带着刺鼻酸腐的恶臭弥漫在整个控制室,盖过了灰尘和铁锈的味道。
马克!看着我!撑住!杰克扑跪在搭档身边,双手悬在半空,却不敢触碰那恐怖的伤口,绝望像冰冷的藤蔓勒紧了他的心脏。实验室日志里冰冷的净化、病毒词汇还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药!必须找到关闭这该死净化程序的东西!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控制台。那些复杂的按钮、旋钮大多锈死或被植物根系破坏。他的目光最终死死钉在控制台中心位置——一个被厚重防弹玻璃罩保护着的凹槽。凹槽里,静静躺着一枚拇指大小、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晶体芯片。芯片下方,一行激光蚀刻的小字在应急灯下隐约可见:
【核心抑制器
-
生态重塑协议终止密钥】
找到了!杰克的呼吸瞬间急促,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抄起旁边一根锈蚀但沉重的金属管,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那坚固的防弹玻璃罩!
铛!铛!铛!
刺耳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实验室里回荡。玻璃罩剧烈震动,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杰克虎口被震裂,鲜血顺着金属管流下,但他不管不顾,一下,又一下,疯狂地砸着!马克痛苦的呻吟是他唯一的动力。
咔啦——!
一声脆响,玻璃罩终于碎裂!晶莹的碎片四溅。杰克丢掉金属管,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伸手探向凹槽里那枚幽蓝色的芯片。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晶体表面——
住手!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女声突然从控制室的阴影深处传来,像手术刀划破了空气。
杰克的手僵在半空,猛地扭头。
应急灯闪烁的光线下,一个身影从一排倾倒的巨型服务器机柜后面缓缓走出。她穿着一身早已褪色、多处破损的白色研究员制服,上面沾满了灰尘和深色的污渍。她的脸异常苍白,几乎没有血色,嘴唇紧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无机质的、近乎非人的冰冷审视,牢牢锁定在杰克身上。她像一具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被某种程序驱动的机器。
艾拉·斯特林博士…身份识别通过…一个微弱的电子合成音从她手腕上一个破损的装置里传出,证实了杰克在实验室日志残片上瞥见过的名字。
放下它。艾拉·斯特林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生态重塑协议运行正常。你的行为,是破坏。
正常!杰克指着地上濒死的马克,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撕裂沙哑,像砂纸摩擦,这叫正常!看看他!看看我搭档!你们这鬼程序在活吃了他!
艾拉的目光极其短暂地扫过马克那惨不忍睹的手臂,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看到的只是一堆需要清理的故障数据。局部净化程序执行中。目标个体已被‘永生因子’判定为高度污染源。清除是必要流程。他的痛苦,是病毒消亡的必然反应。她的语气,像在陈述一个1+1=2的数学公式。
病毒你他妈说我们是病毒杰克几乎要气疯了,血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我们是人!活生生的人!这森林…这鬼地方才是怪物!
认知错误。艾拉向前逼近一步,破损的制服下摆拂过地上的金属碎片,发出细微的刮擦声。她的声音依然平稳,却透出钢铁般的偏执。人类文明,对盖亚(地球)而言,是扩散最快、破坏最深、最难以清除的恶性病毒。战争、污染、资源掠夺…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星球的癌症。她抬起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向控制室外那片被金属墙壁隔绝、却仿佛无处不在的诡异森林,‘盖亚摇篮’,是唯一的解药。森林即是净化场域,‘永生因子’确保生态基质的永恒存在,同时精准识别并清除病毒载体——你们。灭绝,是治愈的开始。是生态圈重获新生的唯一途径。她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杰克,里面是纯粹的、冰冷的信念。你手中的密钥,是阻碍救赎的绊脚石。放下它。
救赎杰克看着她那双非人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枚散发着幽蓝光芒、仿佛蕴含着唯一生机的芯片,再看向地上气若游丝、身体正被死亡快速吞噬的马克。搭档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股带着腐败气息的暗红血沫。
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凉和暴怒在他胸腔里炸开。人类的罪星球的癌也许吧。但马克有什么罪那些被卷入这地狱的普通人有什么罪这冰冷的逻辑,这高高在上的净化,比任何斧头都残忍!
去你妈的救赎!杰克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握紧了那枚冰冷的芯片,猛地转身,再次扑向那个凹槽!他要结束这一切!现在!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艾拉动了。她的动作快得不似人类,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和迅猛。她苍白的右手闪电般探入破损制服的口袋,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危险红光的金属装置,毫不犹豫地对准了杰克的后心!
净化程序,强制执行。冰冷的宣告如同丧钟。
5
与森林同朽
杰克扑向控制凹槽的动作,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他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那一点幽蓝之上,那是马克渺茫的生路,也是外面那个疯狂世界唯一的刹车。身后,艾拉那冰冷的强制执行如同毒蛇吐信,一股致命的恶风已然袭来!
来不及思考!完全是无数次在危险林区伐木锤炼出的本能反应。杰克猛地向侧面拧身,沉重的伐木靴在布满碎玻璃和金属屑的地面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
嗤——!
一道刺目的、带着高频嗡鸣的炽白光束,几乎是擦着他肋下的工装服射过!布料瞬间焦黑碳化,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灼痛。光束打在控制台厚重的金属外壳上,噗一声闷响,留下一个冒着青烟、边缘熔化的恐怖小洞。
死亡擦肩而过!杰克甚至能闻到空气中电离的焦糊味和自己皮肤烧灼的气息。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强撑着,身体借着拧转的势头,顺势将握着芯片的右手狠狠插向那个凹槽!
不!艾拉平板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急促的波动。她手中的发射器红光再闪,致命的射线再次凝聚。
千钧一发!
呃…杰…克…
地上,濒死的马克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他用那只尚未被完全侵蚀的脚,用尽生命最后一点余烬,狠狠踹在旁边一个倾倒的、布满线缆的沉重仪器柜上!
轰隆!
仪器柜猛地砸倒,正好横亘在艾拉和杰克之间!炽白的光束嗤地打在柜体上,熔穿金属,却未能穿透。
就是这一瞬的阻挡!
杰克的手,带着马克用命换来的机会,终于将那片冰冷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核心抑制器芯片,狠狠地、精准地按进了控制台的凹槽之中!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咬合声响起,异常清晰。
嗡——!
整个地下实验室骤然被一种低沉到极致的嗡鸣声充满,仿佛地底深处有巨兽在痛苦地翻滚。所有忽明忽灭的应急灯在同一瞬间疯狂闪烁,然后齐齐爆出刺眼的火花,彻底熄灭!控制台上密密麻麻的指示灯像被无形的大手抹过,瞬间全部由代表运行的绿色或黄色,转为一片死寂、绝望的、铺天盖地的血红!无数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毫无征兆地炸响,汇成一片撕心裂肺的声浪狂潮,疯狂地冲击着耳膜和神经!
【警告!核心抑制器激活!生态重塑协议终止指令已确认!】
【警告!永生因子矩阵失衡!净化场域即将崩溃!】
【警告!系统进入不可逆停机倒计时!重复,不可逆停机…】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尖锐的警报背景中,一遍遍重复着毁灭的宣告。整个金属空间都在剧烈地震颤,灰尘和碎屑如同暴雨般从天花板簌簌落下。
不…不可能!艾拉·斯特林那张万年冰山般的苍白面孔第一次彻底碎裂。她看着控制台上那一片刺目的血红,看着凹槽中稳定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芯片,灰蓝色的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程序逻辑彻底崩坏后的茫然。终止…协议终止了净化…停止了盖亚的救赎…被中断了她手中的发射器无力地垂下,红光熄灭。她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喃喃自语,像个失去了信仰根基的殉道者,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成功了!杰克心头猛地一松,巨大的狂喜和虚脱感同时袭来。他支撑着控制台边缘,大口喘着粗气,肋下的灼痛阵阵袭来。他低头看向马克,想告诉搭档这个好消息:马克!我们……
声音戛然而止。
马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最后一点痛苦扭曲的痕迹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彻底的灰败和死寂。那只被净化的手臂,腐烂已经蔓延到了肩膀和胸口,散发着浓烈的死亡气息。他的胸膛,再也没有一丝起伏。
狂喜瞬间冻结,化作比刚才更刺骨百倍的寒冰,狠狠捅穿了杰克的心脏。他呆呆地看着马克平静的遗容,又猛地抬头看向控制台上那片刺眼的血红警报和不断跳动的倒计时数字。
【系统停机倒计时:00:02:59…
00:02:58…】
停止净化太晚了。马克死了。外面还有多少人正在被这该死的净化吞噬而这倒计时结束…系统崩溃…这片被强行催生出来的、充满永生因子的怪物森林会怎么样彻底失控带着那些可怕的因子扩散出去那会是比净化更恐怖的灾难!
一个疯狂到极点、却又清晰无比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的夜空,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日志里怎么说的森林是净化场域,永生因子确保生态基质永恒存在,同时识别并清除病毒…识别…清除…
如果…如果有一个足够强的污染源,在系统彻底崩溃、森林失控扩散之前,主动进入它的净化核心呢一个足够吸引所有火力的目标
他低下头,看着控制台上那枚幽蓝色的芯片。它正稳定地散发着光芒,作为终止协议的核心,它现在是系统的一部分,也是…森林感知的一部分。
呵…杰克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解脱。他看也没看身后靠着墙壁、陷入逻辑混乱喃喃自语的艾拉。
时间不多了。
他猛地伸手,不是去拔那枚芯片,而是狠狠抓住凹槽旁边连接着芯片的一束粗壮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线缆!这些线缆冰冷而坚韧,深深嵌入控制台内部,连接着森林那庞大而诡异的核心。
呃啊——!
他咆哮着,额头上青筋暴凸如虬龙,全身的肌肉力量瞬间爆发到极致!伐木工长年累月与巨木搏斗所积累的恐怖蛮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给我…出来!
嗤啦!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线缆崩断的爆响混合在一起!火花四溅!一大束带着接口、末端还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线缆,被他硬生生从控制台深处野蛮地撕扯了出来!断裂的线头如同扭动的毒蛇。
警报声瞬间拔高到凄厉的顶点!整个实验室的震动更加狂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坍塌!
【警告!核心链路遭受物理破坏!永生因子矩阵加速崩溃!】
【警告!停机进程不可逆转!扩散风险指数级上升!重复,扩散风险…】
杰克对此充耳不闻。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束被他扯断、末端还连着那枚幽蓝芯片的线缆。芯片的光芒急促地闪烁着。他毫不犹豫地、粗暴地抓住线缆末端那个复杂的金属接口,用尽最后力气,狠狠地向自己后颈下方、脊椎骨的位置——猛地捅了下去!
噗嗤!
尖锐的金属撕裂皮肉、强行嵌入骨缝的剧痛,瞬间淹没了肋下的灼烧感!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直达灵魂的恐怖痛楚!杰克眼前一黑,身体像被高压电流击中般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却硬生生咬碎了牙,没有惨叫出声。鲜血瞬间浸透了他后背的工装。
呃…呃…他踉跄着,靠着控制台才没有倒下。那枚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芯片,连同冰冷的金属接口,已经深深嵌入了他的脊椎。断裂的线缆垂落在地,像一条诡异的脐带。
就在芯片嵌入他身体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庞大的意志,如同决堤的冰河,顺着那嵌入脊椎的接口,轰然冲入了他的大脑!那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浩瀚、古老、带着绝对秩序和无尽生命力的冰冷感知——森林的意志!它看到了他!清晰地锁定了他!
【目标识别更新:检测到超高浓度污染源!污染源已接入核心场域!】
【最高优先级净化指令覆盖!重启局部净化程序!】
【目标锁定:脊椎植入体个体!执行终极净化!】
冰冷的电子音疯狂地刷新着指令。控制台上那片刺目的血红警报并未消失,但代表局部净化程序的几个指示灯,诡异地重新亮起了代表最高威胁级别的、刺眼的猩红色!倒计时依旧在跳动,但森林那即将崩溃的、狂暴的净化力量,找到了一个最明确、最直接的目标——杰克·霍纳。
杰克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粘稠的腐朽感,正以他脊椎上的伤口为中心,疯狂地向四肢百骸蔓延!力量在飞速流逝,皮肤下的肌肉传来阵阵诡异的松弛和塌陷感。他低下头,看到自己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背,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暗、干瘪,浮现出细密的皱纹。
开始了。森林在净化他,以最高的优先级。
但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扭曲的、近乎解脱的笑容。成功了。芯片带着他的污染,成了森林无法忽视的灯塔。它狂暴的净化力量被牢牢吸引在这里,在系统彻底崩溃之前。外面…安全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正在快速腐朽、变得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那扇被树根顶住的、通往森林的沉重金属门。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骨骼的轻微脆响和肌肉纤维断裂的细微声音。
嗬…老伙计…他对着空气,对着记忆中马克的笑脸,含糊地低语,…这次…砍得…够深了吧…
他伸出那只正在迅速枯萎、皮肤如同老树皮般干裂的手,用尽残余的力气,猛地拉开了那道隔绝内外的金属门!
轰!
外面森林那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烂苹果甜香的腐朽气息,如同等待已久的洪流,瞬间将他彻底吞没!无数盘踞在门口的粗壮树根和墨绿色的藤蔓,仿佛嗅到了终极目标的猎食者,发出兴奋的、几乎能听到的簌簌声,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急迫,疯狂地涌了进来!
它们缠绕上他的脚踝,冰冷而有力。它们攀上他正在腐朽的腰身和胸膛,如同拥抱归来的游子。带着苔藓和湿冷泥土气息的藤蔓,轻柔地拂过他干瘪下去、布满皱纹的脸颊,然后温柔而坚定地覆盖了他的口鼻,遮住了他最后一点视线。
没有窒息感,只有一种冰冷的、沉入大地深处的宁静。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到无数新生的、嫩绿的芽孢,正以惊人的速度,从那些缠绕着他腐朽身躯的藤蔓和根须上萌发出来,充满了一种劫后余生的、纯粹的生命力。
【系统停机倒计时:00:00:03…
00:00:02…
00:00:01…
00:00:00】
【盖亚摇篮协议…
永久终止。】
【永生因子矩阵…
瓦解。】
【核心污染源…
净化中…
99%…
100%…
目标…
清除…】
实验室深处,艾拉·斯特林博士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倒在地,灰蓝色的眼睛空洞地望着那片彻底陷入黑暗、只剩下警报残响的控制台红光,口中反复无意识地低喃着破碎的词句:…病毒…清除…救赎…失败…盖亚…盖亚…
最终,她的声音也微弱下去,融入了死寂。手腕上那个破损的装置,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
被撕裂的金属门外,森林的喧嚣仿佛平息了一瞬。那些疯狂涌动的根须和藤蔓,在彻底包裹住那具正在快速化为腐朽养料的人形后,动作变得异常柔和。它们像母亲安抚婴儿般,轻轻收拢、缠绕,最终在实验室门口的地面上,形成了一个由虬结根须、新生藤蔓和厚厚苔藓构成的、散发着奇异生命绿光的茧。
茧的中心,隐约可见一具被森林温柔包裹、正在回归尘土的轮廓。一根细嫩的、顶端还带着露珠的新生藤蔓,如同最轻柔的指尖,缠绕上那轮廓手腕处裸露的、已呈灰白色的指骨,久久停留。
森林深处,那股无处不在的、甜腻的腐烂气息,正悄然散去,被一种雨后泥土和新生草木的清新所取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