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月色总带着寒气,我跪在重阳宫大殿前,掌心的血正一滴一滴渗进青石板——他们说我玷污了小龙女,说我是全真教百年不遇的败类。可没人知道,那晚活死人墓的石床上,小龙女睁开眼时,眸子里没有半分惊惶,反而轻轻按住了我颤抖的手。
你可知,我为何要练《玉女心经》她的声音比月光更冷,指尖却带着奇异的暖意,这心法练到第九重,需以处子元阴为引,破而后立。可过儿还小,我等不起。
我如遭雷击,看着她缓缓坐起身,白衣上的褶皱都带着算计。丘处机道长一心想让你继承掌教之位,她凑近我耳边,气息拂过耳廓,你若成了全真教主,将来华山论剑,能否帮我挡过郭靖夫妇
原来那日终南山上的轻薄,是她默许的交易。我成了她计划里的一枚棋,既帮她破了心法桎梏,又能借全真教的势力护着杨过。可半年后,当我在襄阳城外再次见到她时,她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那是在大胜关英雄宴上,金轮法王的轮子直逼杨过眉心,我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后背被轮子刮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不必如此。她替我包扎时,指尖有些发颤。
若我死了,我咳着血笑,便再没人知道你的秘密了。
她猛地停手,月光透过破庙的窗棂照在她脸上,竟有了几分像寻常女子的慌乱。可真正的反转,藏在更久以后。杨过长大成人,武功盖世,小龙女却在一个雪夜找到了我,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这孩子……她声音发哑,是你的。
我僵在原地,看着襁褓里婴儿皱巴巴的脸,忽然明白她破心法是真,可后来的诸多维护,或许早已不是算计。只是这秘密,终究要烂在肚子里。多年后,江湖仍传尹志平是个无耻之徒,而小龙女与杨过的神仙爱情被代代称颂。没人知道,我在终南山后山建了座无名坟,墓碑上刻着吾妻龙儿,坟里埋着的,只有一缕她当年剪下的青丝。
我以为那夜的交易早已了结,直到蒙古大军压境,重阳宫被围得水泄不通。忽必烈的使者提着剑站在我面前:只要你交出小龙女,全真教上下可免一死——毕竟,谁不知道她是你心尖上的人
这话像针,扎得我心口发疼。可更疼的是使者掏出的密信,字迹娟秀,正是小龙女的手笔:尹志平若降,可保杨过性命。
原来襄阳一别后,她竟被忽必烈擒了去。这封信,是逼我叛国的枷锁。我捏着信纸冷笑,转身登上重阳宫最高的三清殿,对着山下数万蒙古兵朗声道:想拿巴女要挟我痴心妄想!
箭矢如雨点般射来,我运起全真内功硬抗,后背早已插满箭羽。恍惚间,却见一道白影从蒙古军营里冲出,长剑舞得如梨花纷飞,竟是小龙女!她肩头中了一箭,血染红了半片白衣,却仍拼力杀向忽必烈的帅帐。
你疯了!我冲过去挡在她身前,这信是你写的,为何还要回来
她一剑挑飞近身的蒙古兵,喘着气瞪我:那信是假的!他们抓了过儿,逼我摹的笔迹!
我猛地一震,才见她怀里护着个昏迷的少年,正是杨过。原来她从未想过牺牲我,反倒是借着密信引我以为她已叛变,好让我心无牵挂地守着重阳宫。可她不知,我从没想过独自活。
蒙古兵的刀砍来时,我把她往身后一推,自己迎了上去。刀锋入肉的瞬间,却听见她尖叫着扑过来,用后背替我挡了第二刀。
你不是要护着过儿吗我抱着她软下去的身子,血从她嘴角涌出来。
她笑了,笑得比终南山的月光还轻:原来……比起他,我更怕你死。
后来杨过醒了,江湖仍骂我尹志平卑鄙,却没人知道,小龙女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那日活死人墓,我没说假话,可破了心法后……我总想起你扑向金轮法王的样子。
我在她坟前守了三十年,直到须发皆白。某天夜里,杨过带着一个小姑娘来,眉眼竟有几分像她。师父说,小姑娘怯生生地递来个锦盒,这是她留给你的。
打开一看,是半块玉佩,另一半,正挂在我脖子上——那是我当年趁她睡着,偷偷塞给她的定情物,原以为早被她丢了。
原来有些算计,从一开始就掺了假。而这江湖骂名,我背得甘之如饴。
那小姑娘递来的锦盒还带着山间的寒气,我捏着半块玉佩,指腹抚过上面磨损的龙纹,忽然想起那年桃花纷飞,我趁她在石床上假寐,把这信物塞进她枕下时,心跳得像擂鼓。
尹道长杨过站在月下,鬓角也染了霜,师父说,这玉佩她一直收在贴身的锦囊里。
我望着小龙女的坟茔,三十年来积压的风雪仿佛都化在眼眶里。当年她替我挡下那刀时,血浸透了白衣,也浸透了她怀里的锦囊——原来那时,这半块玉佩就贴着她的心口。
三日后,杨过带着小姑娘下山,我却在整理小龙女遗物时,发现了她藏在玉蜂箱底的一个瓷瓶。瓶身刻着绝情二字,倒出的药粉泛着青黑,竟与当年李莫愁用的冰魄银针毒如出一辙。
更诡异的是,瓶底压着张字条,是小龙女的笔迹:金轮法王练了‘龙象般若功’第九重,寻常刀剑伤不了他,唯此毒可破。
我猛地想起,三十年前襄阳决战,金轮法王明明中了杨过的玄铁重剑,却能在半年后再次出现,掳走郭襄。难道他当时并未真的重伤而小龙女竟早就备下了克制他的毒
正思忖间,山脚下传来马蹄声。我隐在树后,见一队蒙古兵簇拥着个戴金冠的喇嘛上山,那喇嘛转身时,露出的正是金轮法王的脸——他竟还活着!
尹志平,别躲了。金轮法王的声音穿透林叶,小龙女留了东西给你,你不该看的。
我握紧腰间的七星剑,指节泛白。他怎会知道小龙女的遗物难道当年小龙女的死,并非只是为了替我挡刀
金轮法王没带多少人,显然是笃定我这把老骨头不堪一击。他挥掌拍来,掌风裹挟着龙象之力,震得我气血翻涌。我避开他的锋芒,绕到玉蜂箱后,猛地掀开箱盖——群蜂受惊,如黑云般扑向他。
雕虫小技。他冷笑着挥袖,蜂群竟被掌风震得粉碎。可就在他换气的瞬间,我将瓷瓶里的毒粉撒了过去。
他闷哼一声,左臂迅速泛起青黑。好个绝情毒!他盯着我,眼里却没有恨,反倒有几分诡异的笑意,小龙女果然没看错你。
我心头一震: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当年替你挡刀,根本不是意外。金轮法王捂着伤口,一步步逼近,她早就算到我会卷土重来,故意让你以为她死了,好让你安心守着这终南山,替她藏好这瓶毒。
他忽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里带着黑丝:她知道我觊觎《九阴真经》,故意在墓里设了假经,引我去盗。那墓里的机关,都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可惜啊,我等了三十年,才等到你发现这瓶毒。
我如坠冰窟。原来小龙女的死,竟是她布下的局她算准金轮法王多疑,算准我会守着她的坟茔,算准这瓶毒终有一日能派上用场。可她怎能如此怎能让我抱着她的牌位,守了三十年的空坟
我提着剑冲进活死人墓时,金轮法王的追兵已到了墓门口。墓道里的机关果然如他所说,处处针对练了龙象般若功的人——巨石落下时总偏向左侧,毒箭射出时专袭膻中穴,显然是小龙女凭着对金轮法王武功的了解,特意设计的。
走到主墓室,石床上的被褥早已朽烂,可墙角的石棺却透着异样。我想起小龙女曾说,林朝英的石棺里藏着通往外界的密道,当年她就是从那里逃出去的。
手刚碰到棺盖,就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龙儿我声音发颤,猛地掀开棺盖——里面躺着的,竟是个白发老妪!
老妪缓缓睁眼,眸子里却仍是当年的清冷。她看着我,嘴角牵起一抹笑,竟与三十年前破庙里那个雪夜,她替我包扎伤口时一模一样。
你来了。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熟悉的暖意。
我僵在原地,看着她从枕下摸出半块玉佩——与我脖子上的那块严丝合缝。当年金轮法王的刀上喂了‘化功散’,她咳了两声,我若不装死,他定会逼我交出杨过的下落。
原来她替我挡刀是真,中刀也是真,只是那刀上的毒并未致命,反倒让她借机假死脱身。她躲进石棺,靠着墓里的千年寒冰压制毒性,一边调养身体,一边完善对付金轮法王的机关。
那瓶绝情毒,她握住我的手,掌心冰凉,是我用三十年心血炼制的,只有与你贴身佩戴的暖玉相触,才能发挥最大毒性。
我忽然明白,她留下玉佩,留下瓷瓶,甚至留下那封假信,都是算好的。她知道我会守着终南山,知道我会发现这些线索,知道我会为了她,再次对上金轮法王。
墓外传来金轮法王的怒吼,石棺开始震动。小龙女挣扎着坐起身,从石棺暗格里抽出一把剑——正是当年她用的淑女剑,剑鞘上还缠着我当年送她的那缕青丝。
陪我最后一战她抬头看我,眼里闪烁着光,像极了我们初见时,终南山巅的月光。
我拔出七星剑,与她背靠背站在墓道中央。追兵涌进来时,她的淑女剑如白虹贯日,我的全真剑法沉稳如山,三十年前未能并肩的遗憾,竟在此时补上。
金轮法王冲破机关,青黑的左臂青筋暴起:小龙女,你果然没死!
你的龙象功,小龙女剑尖斜指地面,还差最后一重火候。
话音未落,她忽然将淑女剑掷向我。我接住剑的瞬间,她已扑向金轮法王,掌风里竟带着《九阴真经》的摧心掌!法王猝不及防,被她印在胸口,可他也反手一掌,拍在小龙女背心。
龙儿!我挥剑斩断法王的右臂,却见小龙女软软倒下。
她倒在我怀里,嘴角溢出黑血,却笑得安详:这下……是真的要走了。
不准走!我按住她的伤口,眼泪砸在她脸上,你骗了我三十年,我还没跟你算清楚!
她摸着我的脸,指腹擦过我眼角的皱纹:那半块玉佩……你戴了三十年
我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真好。她闭上眼睛,最后一口气拂过我耳畔,我也是。
金轮法王死了,蒙古兵退了。江湖人说,全真教老掌教尹志平疯了,放着好好的重阳宫不住,偏要守着活死人墓。
我把小龙女葬在了她自己选的地方——就在活死人墓后园,那片她当年说要种满玉蜂的空地上。墓碑上没刻名字,只嵌着那枚合二为一的玉佩。
每日清晨,我都会提着蜂蜜去喂蜂。玉蜂们落在我手背上,嗡嗡的声音像极了她当年在我耳边说的话。
有天夜里,杨过带着他的小女儿再来时,见我正对着墓碑说话,忍不住叹了口气:尹道长,师父若知道你这样,定会心疼的。
我笑着指了指墓碑旁的新枝:你看,她种的玉蜂,开花了。
月光洒在花枝上,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我忽然明白,那些所谓的反转,那些她布下的局,不过是两个不敢说爱的人,用一生的时间,笨拙地靠近彼此。
江湖仍在传尹志平是个卑鄙小人,可那又如何
我摸了摸胸口的玉佩,那里还残留着她最后一口气的温度。这就够了。
小龙女的坟前新栽了株玉蜂花,花瓣上的露珠总在晨光里泛着奇异的虹光。我每日擦拭那枚合二为一的玉佩时,总觉得玉质里藏着些纹路,不像天然形成。直到某个暴雨夜,玉佩被雨水浸透,那些纹路竟晕染开来,显出几行极小的字——是《九阴真经》的总纲,却比郭靖夫妇练的版本多了后半段。
更骇人的是,文末刻着三个字:林朝英。
我拿着玉佩冲进重阳宫禁地,丘处机的遗像前,香炉底座果然有个与玉佩形状相合的凹槽。将玉佩嵌进去的刹那,整面墙竟缓缓移开,露出条深不见底的秘道。
秘道尽头的石室里,摆着个紫檀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林朝英写给王重阳的信,字迹凌厉如剑:吾创《九阴真经》,本为破你全真武功,却不料被黄裳窃去前半卷。后半卷藏于活死人墓,若后世有真心人,当以此经护佑中原。
原来流传江湖的《九阴真经》竟是残卷!小龙女留给我的,不仅是克制金轮法王的毒,更是能颠覆武林格局的完整真经。可她为何要藏得如此隐秘
石室角落的油灯忽明忽灭,我转身时,竟见个黑衣人影贴在石壁上,面罩下露出的眼睛,与小龙女有七分相似。
你是谁我握紧七星剑,掌心沁出冷汗。
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张年轻女子的脸,眉眼间既有小龙女的清冷,又多了几分倔强——竟是杨过的小女儿,杨念龙。
我娘临终前说,若尹爷爷打开了这秘道,就让我把这个给你。她递来个布包,里面是半张泛黄的药方,落款是天竺神僧。
药方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写得明白:绝情毒可解,需以龙象般若功内力为引,辅以玉蜂浆七七四十九日。
我猛地想起金轮法王那条中了绝情毒的左臂——他的龙象功内力,竟是解这毒的药引!而小龙女当年中了法王的掌,体内早就藏着这毒,她并非真的寿终正寝,而是被毒逼得假死脱身,躲在活死人墓里,就是为了等一个能解她毒的人。
我娘说,杨念龙看着我鬓角的白发,当年她故意让你以为她死了,一是怕金轮法王纠缠,二是……她不想让你看见她毒发时的样子。
我喉头发紧,想起小龙女临终前那抹安详的笑——原来那不是释然,是怕我识破她的伪装。她躲在石棺里三十年,靠着寒冰压制毒性,每夜忍受经脉寸断之痛,却在留给我的字条里,只字不提苦楚。
她还说,杨念龙从怀里掏出个锦囊,若你肯救她,就带着这个去绝情谷。
锦囊里是片红色的情花花瓣,下面压着行小字:情花毒与绝情毒相克,以毒攻毒,或有生机。
绝情谷早已荒芜,断壁残垣间,唯有那株情花还开得如火如荼。我按照药方,将玉蜂浆与情花汁液调和,正准备去找寻金轮法王的尸身(他的内力或许仍残留在骨骼中),忽闻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转身时,见小龙女坐在情花丛旁,白衣虽旧,鬓角却未染霜。她手里捏着半朵情花,见了我,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
你……我手里的药碗摔在地上,碎裂声惊起几只飞鸟。
那药粉里掺了龟息散,她声音很轻,石棺里的假死,是天竺神僧教我的法子。
原来她当年中了金轮法王的掌,知道绝情毒无解,便求天竺神僧寻了条险路——用龟息散假死脱身,躲在活死人墓里,一边研究《九阴真经》里的解法,一边等情花再次盛开。而她算准我定会发现玉佩里的秘密,算准我会为了她,闯遍天涯。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走上前,想碰她的手,又怕这只是幻觉。
她抬头时,眼里竟有了泪光:我毒发时会神志不清,怕伤了你。
话音未落,她忽然捂住胸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我冲过去抱住她,才发现她袖口渗出的血,竟泛着与金轮法王相同的青黑色。
毒……又发作了。她咬着唇,指甲掐进我胳膊,金轮法王的内力……我找不到……
就在这时,谷口传来马蹄声。杨念龙带着个少年奔进来,那少年眉眼浓黑,竟有几分蒙古人的轮廓。
他是……我皱眉。
金轮法王的孙子,小龙女喘着气说,法王死后,他被杨过收养,身上也有龙象功的内力。
少年怯生生地看着我,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尹爷爷,这是我太爷爷的骨灰,我娘说……或许有用。
我望着那瓶骨灰,忽然明白小龙女的深意。她留下绝情毒,留下《九阴真经》,甚至算到金轮法王会有后人,都是为了这一天——用仇家的内力,解自己的毒;用跨越恩怨的善意,了却三代人的纠葛。
调和药汁时,少年忽然拉住我的袖子:我太爷爷说,他当年之所以追杀尹爷爷,是怕你和龙姑姑联手,坏了蒙古的大事。
小龙女笑了,咳着血说:他倒是看得起我们。
我喂她喝药时,她的睫毛扫过我的手背,像极了当年在破庙里,她替我吹凉姜汤的模样。药汁入喉的瞬间,她身上的青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连鬓角的白发,都渐渐泛起乌黑。
三个月后,终南山下开了家小小的玉蜂坊。我和小龙女坐在柜台后,看杨念龙教那个蒙古少年养蜂。少年笨手笨脚,被蜂群追得乱跑,小龙女笑得前仰后合,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月光。
有江湖客来买蜂蜜,见了小龙女,总会惊叹:您老瞧着真年轻,像极了传说里的小龙女。
她便会指着我笑:都是这老道的功劳,天天逼着我喝蜂蜜。
没人知道,当年那个无耻败类尹志平,如今成了个养蜂的糟老头;没人知道,传说中早已仙逝的小龙女,正和他守着一院的花香。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我会摸着胸口的玉佩,听她讲那些年躲在石棺里的日子。
其实我早想告诉你,她枕在我腿上,声音软软的,活死人墓的机关,有一半是为了防着你这傻道士,怕你一时想不开,跟着我殉情。
我笑着敲她的额头:那你可白费心思了。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我们交握的手上,那枚合二为一的玉佩,在夜色里泛着温润的光。原来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反转,都抵不过一句藏了太久的话——
我想和你,好好活着。
江湖的传说还在继续,可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玉蜂坊的日子过得像终南山的溪水,缓而长。小龙女的毒彻底解了,鬓角竟生出些黑发,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里盛着阳光,再不见当年半分清冷。我总爱坐在柜台后看她,看她教杨念龙分辨蜂蜡成色,看她给那个蒙古少年——我们后来叫他阿轮——讲《九阴真经》里的吐纳心法。
变故是从一个雾天开始的。
那天清晨,我去后山采蜜,发现平时温顺的玉蜂忽然变得狂躁,围着一株老槐树嗡嗡乱撞。树下竟躺着个穿黑衣的老者,胸口插着支玉蜂针,针尾刻着的龙纹,与小龙女那枚如出一辙。
是古墓派的人。小龙女赶来时,指尖抚过那支针,脸色骤变,这是我师姐李莫愁的独门暗器,可她早在绝情谷死了。
老者手里攥着块破碎的铜镜,镜面上刻着半张地图,边缘的纹路竟与我们合二为一的玉佩完全吻合。阿轮忽然指着地图惊呼:这是……蒙古皇陵的方位!
我心头一震。李莫愁当年痴迷《九阴真经》,难道她没死还找到了皇陵的线索可她为何要将地图藏在铜镜里,临死前送到我们这儿
我们按地图找到皇陵时,入口处的石壁上嵌着面巨大的石镜,镜面光滑如冰,照出的人影却有些诡异——镜中的我鬓角乌黑,像回到了三十岁模样;镜中的小龙女白衣胜雪,眼角的细纹竟消失了。
这是‘返照镜’,阿轮捧着他太爷爷留下的古籍,传说能照出人心底最想成为的样子。
小龙女伸手去摸镜面,石镜忽然发出嗡鸣,裂开的缝隙里露出个暗格,里面躺着封信,字迹是李莫愁的,却比她当年的笔迹苍老许多:
师妹,见信时我已死在皇陵。当年我盗《九阴真经》,实为替师父守一个秘密——林朝英根本没死,她躲在皇陵练‘颠倒乾坤功’,这功夫能让人返老还童,却需以至亲血脉为引。你是她的隔代传人,你的血,就是她的药引。
我猛地看向小龙女,她脸色煞白:不可能……师父说林朝英是老死的。
石镜忽然剧烈震动,镜面浮现出个白衣女子的虚影,容貌竟与小龙女一般无二,只是眼神里带着不属于她的阴鸷。龙儿,别来无恙虚影的声音穿透石镜,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你以为你躲得掉吗
小龙女后退半步,玉蜂针握在掌心:你是谁
我是林朝英,虚影笑起来,镜面泛起涟漪,也是你。
我们终于明白,所谓的颠倒乾坤功,根本不是返老还童,而是借体还魂。林朝英当年并未创《九阴真经》,而是从皇陵里的古籍中学到了这邪功,她练到第九重时,身体早已腐朽,便将魂魄封在石镜里,等着找一个与自己血脉最像的后人——小龙女,来做她的新躯壳。
李莫愁当年发现了这个秘密,才假意盗经,实则是想毁掉石镜。她躲在绝情谷多年,就是为了暗中保护小龙女,直到这次察觉林朝英即将破镜而出,才拼死将地图送来。
你以为你和尹志平的那些‘反转’,是真的吗林朝英的虚影逼近镜面,活死人墓的交易,蒙古军营的假信,甚至金轮法王的出现……都是我在镜中推波助澜。我就是要看看,你这颗棋子,能不能为我引来足够强的魂魄祭品。
我如遭雷击。原来那些让我们以为是彼此心意的转折,竟是被人操控的戏码小龙女看着我,眼里的震惊慢慢变成了然,她忽然笑了,笑得比当年替我挡刀时更决绝:你错了。
她猛地将玉蜂针刺向自己心口,鲜血溅在石镜上,镜面瞬间布满裂纹。我的心意,从来由不得别人算计。她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当年在终南山,我若不想,你怎能近我的身当年在蒙古营,我若怕死,怎会冲回去救你
石镜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林朝英的虚影在火光中尖叫:不可能!你的魂魄该属于我!
她的魂魄属于她自己。我将小龙女护在身后,运起毕生功力拍向镜面,也属于我。
石镜碎了,皇陵开始坍塌。我们冲出墓道时,天边正泛起鱼肚白。小龙女靠在我怀里,脸色苍白如纸,心口的伤口却不再流血——她的血渗进了我的衣襟,与我三十年前被金轮法王所伤时留下的旧疤融在一起。
你看,她虚弱地笑,指着追来的玉蜂,它们知道谁是主人。
玉蜂们围着我们盘旋,最后落在小龙女的发间,竟筑起个小小的蜂巢。阿轮忽然指着我的手臂惊呼:尹爷爷,你的伤口……
我低头看去,那道旧疤上,竟生出朵小小的玉蜂花,花瓣上的露珠,映出我和小龙女交握的手。
后来,江湖人说,全真教的老掌教和他那位神秘的夫人,一起消失在了蒙古皇陵的废墟里。有人说我们死了,有人说我们成了仙。只有杨过和杨念龙知道,终南山的玉蜂坊还在,只是换了主人。
阿轮留了下来,他说要守着这片山,守着我们留下的那枚合二为一的玉佩。玉佩后来被他嵌在蜂坊的门楣上,每当月光照过,就能看见上面浮着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老道,一个白衣女子,手牵着手,走在漫山的玉蜂花里。
没人知道,我们其实没走。只是化作了终南山的一部分,风是我们的呼吸,蜂鸣是我们的絮语。那些所谓的意想不到,那些被操控的命运,终究抵不过一句藏在岁月里的话:
只要你在,哪里都是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