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大起伏的故事,简简单单得叙事,人生不能重来,一切在现在开始都不晚,珍惜身边的人,珍惜遇到的一切。允许一切发生,一切都是最好的遇见。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打在脸上,带着灼人的温度。我混沌着睁开眼,后脑勺传来钝痛,像被闷棍敲过似的,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神经突突作响。环顾四周,斑驳的墙皮卷着边,掉漆的衣柜门歪歪斜斜地挂着,墙角的蜘蛛网上还沾着昨夜的灰尘——这不是我住了三年的出租屋吗
可我明明该在医院的消毒水味里,躺在那张硬邦邦的病床上。记得最后意识模糊时,天花板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落,像在倒数生命的秒数。肝癌晚期的诊断书还压在枕头下,医生说剩下的日子该吃吃该喝喝,可我连吞咽口水都觉得肝区像被刀剜。
床头柜上的日历突然撞进眼里。
我猛地坐起身,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旧T恤。那串红色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脏疯狂擂动——2018年6月15日。
是这一天。
我中了五千万彩票的那一天。
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一把攥住日历,纸页被捏出深深的褶皱。日期下方用圆珠笔圈着个小记号,是上一世提醒自己买今晚开奖号码的标记。没错,真的是这一天。
重生
这个荒诞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胸腔里炸开的狂喜和后怕死死钉住。我跌跌撞撞地扑到镜子前,镜中的男人头发乱糟糟的,眼窝有些凹陷,下巴上带着没刮干净的胡茬,可皮肤里透着年轻的血色,没有一点病床上那种灰败的死气。我抬手按在肝区,平坦的小腹下没有熟悉的硬块,只有温热的皮肤随着呼吸起伏。
不是梦。
我真的回到了七年前,回到了命运的转折点。
上一世的记忆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我淹没。
那天傍晚我下班路过彩票站,凭着前一晚梦里闪过的几个数字买了注彩票。深夜躺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刷手机,看到开奖号码时,手指在屏幕上反复划了三遍,才敢相信自己中了头奖。五千万,扣完税还有四千万。
我当时在狭小的房间里跳得像个疯子,撞翻了塑料凳子,踢倒了暖水瓶,光着脚在地板上狂奔。跑到楼下便利店买了三罐啤酒,对着漆黑的夜空一罐接一罐地灌,直到胃里翻江倒海,才蹲在马路牙子上抱着膝盖哭。哭自己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能摆脱每个月要交房租的日子,哭父母再也不用在菜市场为了一毛钱和摊主讨价还价。
可那点感动没撑过三天。
兑奖那天,彩票站老板拉着我拍了张合影,照片里的我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笑得嘴角咧到耳根。拿到那张轻飘飘的支票时,我手心全是汗,走出兑奖中心的大门,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马路上的汽车鸣笛声都像是在为我欢呼。
第一个念头是买车。我打车直奔市中心的4S店,指着橱窗里那辆亮闪闪的红色跑车说:就要这个。销售经理跑前跑后地递水递烟,说这是最新款的法拉利,全市就这一辆现车。我刷卡的时候手都在抖,可看着销售把钥匙递过来的瞬间,突然觉得过去三十年受的苦都值了。
跑车开在回家的路上,引擎轰鸣着穿过闹市区,我故意把车窗摇下来,听着路人的惊叹声,连后视镜里那些羡慕的目光都觉得是应得的。路过以前上班的写字楼时,我特意放慢速度,想象着同事们从窗户里看到我的样子——那个每天啃着馒头改方案的穷小子,现在开上了他们一辈子都买不起的车。
没过几天,我又在市郊租了栋别墅。三百平米的房子,带花园和游泳池,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真皮沙发软得像陷进云朵里。搬家那天,我把出租屋里的旧家具全扔了,包括母亲亲手缝的棉被和父亲送我的第一把剃须刀。我觉得那些东西配不上现在的我,就像过去的日子配不上我的未来。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认识了那帮兄弟。
第一次见他们是在酒吧,穿花衬衫的强子搂着我的肩膀说:哥,我看你就不是普通人,这气度,早晚是做大生意的。他们一口一个大哥叫得亲热,帮我挡酒,替我开车,陪我在牌桌上一掷千金。我知道他们图我的钱,可被人捧着的感觉太上瘾了,尤其是当我说出这单我买了时,所有人投来的那种目光,比跑车的引擎声更让我着迷。
我们去澳门赌钱,在VIP厅里一晚上输掉几十万,强子拍着我的背说:哥,这点钱算什么,您手气好,明天就能赢回来。我们去夜总会,红酒一瓶接一瓶地开,陪酒小姐的甜言蜜语像糖衣炮弹,炸得我晕头转向。我开始不接父母的电话,他们总在那头絮絮叨叨地说攒点钱不容易别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听着就烦。有一次母亲哭着说父亲住院了,我正忙着在游艇上开派对,不耐烦地转了五千块过去,连句关心的话都没说。
钱流走的速度比沙漏里的沙还快。
先是跑车被我抵押了,因为强子说有个稳赚不赔的项目,结果投进去的两百万打了水漂。接着别墅的物业费交不起了,物业经理从笑脸相迎变成了冷言冷语,最后直接断了水电。我搬到酒店住,可没过多久,信用卡就被刷爆了。
那帮兄弟的电话渐渐打不通了。强子的朋友圈晒着和新大哥在国外度假的照片,以前围着我转的小弟见了我就躲,好像我是什么瘟疫。有一次在菜市场碰到以前的邻居,她看着我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你爸妈前阵子还来打听你,说你好久没回家了。
我这才想起回家看看。推开老家的木门时,母亲正在给父亲喂药,父亲的背驼得像座小山,咳嗽起来整个人都在抖。看到我一身酒气地站在门口,母亲手里的药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儿啊,你怎么成这样了
那天我才知道,父亲因为我抵押跑车的事气得住了院,母亲为了给我还债,偷偷去工地搬砖,摔断了腿都没告诉我。我看着他们苍老的脸,突然觉得那四千万像块烧红的烙铁,把我的人生烫得面目全非。
可后悔已经晚了。长期的酗酒熬夜掏空了我的身体,肝区的疼痛越来越频繁,最后被查出肝癌时,我手里连住院费都凑不齐。母亲把家里的房子卖了,父亲拖着病体去捡废品,可那些钱在巨额的医药费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躺在病床上的最后日子,我总想起中奖那天的傍晚。夕阳把彩票站的玻璃照得金灿灿的,老板笑着说恭喜啊小伙子,空气里飘着烤红薯的香味。那时候的我以为钱能买到一切,却不知道它买不来健康,换不回亲情,留不住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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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液管里的药水滴完最后一滴时,我望着天花板想,如果能重来一次……
如果能重来一次……
我喃喃地念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憔悴,却有着鲜活的生命力。我抬手摸了摸肝区,那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疼痛。
窗外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楼下的早餐摊飘来油条的香味,一切都和七年前的那个早晨一模一样。
我还有机会。
我冲进卫生间,用冷水狠狠泼在脸上。镜子里的男人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对着他说:这一世,你不能再混蛋了。
从抽屉里翻出皱巴巴的钱包,里面只有三张十块的纸币和两枚硬币。我想起上一世就是用这三十几块钱,买了那张改变命运的彩票。口袋里的旧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短信:儿子,今天是你爸生日,早点回家吃饭。
我鼻子一酸,赶紧回了句好。上一世的今天,我因为忙着去提车,连个电话都没打。后来才知道,父亲那天做了一桌子菜,从傍晚等到深夜,菜凉了热,热了又凉。
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半。距离彩票站开门还有一个小时,距离开奖还有十二个小时。
我找出压在箱底的旧T恤和牛仔裤,洗了把脸,认真地刮了胡子。出租屋里虽然简陋,却有着生活的温度——书桌上摆着母亲缝的布偶,衣柜里挂着父亲送的衬衫,窗台上的绿萝抽出了新叶。这些上一世被我扔掉的东西,此刻看来却无比珍贵。
出门前,我在日历上那个圈起来的日期旁边,用红笔写了两个字:珍惜。
走到楼下的早餐摊,老板娘笑着问:还是老样子
嗯,两根油条,一碗豆浆。我掏出五块钱递过去,看着她麻利地打包,突然想起上一世的今天,我在这里买了早餐,却因为太激动,没吃几口就扔了。
小伙子,今天看起来不一样啊。老板娘把早餐递给我,精神多了。
是吗我笑了笑,咬了一口油条。熟悉的香味在嘴里弥漫开来,简单的幸福让眼眶有些发热。
走到彩票站门口时,还没到开门时间。我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看着晨练的老人打太极,听着卖菜的小贩讨价还价,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心里平静得不像要中五千万的人。
八点整,彩票站的卷闸门哗啦一声拉开,老板探出头来:早啊。
早。我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那三十几块钱,老板,买注彩票。
报出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时,我的手没有抖。老板一边打票一边说:还是这几个号你都守了半年了。
嗯,习惯了。我接过彩票,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上一世的我把它当成宝贝,睡觉时都攥在手里,这一世才明白,真正的宝贝不是这张纸,而是它背后的机会。
离开彩票站,我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去公司辞职,而是径直去了单位。同事们惊讶地看着我,因为上一世的今天,我在得知中奖后就再也没来过。
小李,你昨天的方案还没改完呢。组长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我马上改。我拿起笔,认真地看着电脑屏幕。上一世的我觉得这份工作枯燥又辛苦,可现在才明白,踏实做事带来的成就感,比在牌桌上赢钱更让人安心。
改完方案,我去茶水间接水,碰到了以前关系不错的老张。他捧着个泡满枸杞的保温杯,笑着说:听说你最近手头紧我这儿有闲钱,你先用着。
上一世的我因为他没在我有钱时巴结我,还故意疏远过他。可现在我知道,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他偷偷给我父母塞了五千块钱。
张哥,谢谢你。我真诚地说,不过我不缺钱,倒是你,女儿下个月高考,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
老张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小子,长大了。
中午休息时,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妈,中午做什么好吃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母亲的声音带着哽咽:儿子,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我笑着说,就是想你做的红烧肉了。对了,爸生日,我买了个蛋糕,晚上回去一起吃。
哎,好,好。母亲在那头不停地应着,我能听到她偷偷抹眼泪的声音。
挂了电话,我去商场给父亲买了件新衬衫,给母亲买了双软底鞋。上一世的我给他们买过最贵的按摩椅,送过最粗的金项链,可他们最喜欢的,还是我第一次领工资时买的那条围巾。
下午下班,我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去酒吧挥霍,而是提着蛋糕回了家。推开家门,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母亲在厨房忙碌着,红烧肉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
爸,生日快乐!我把蛋糕放在桌上,递过衬衫,给您买的。
父亲愣了愣,接过衬衫摸了摸:又乱花钱。可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妈,这是给您的。我把鞋子递给母亲,您上次说走路脚疼,这个软和。
母亲看着鞋子,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儿子,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没有啊,我拉着她坐下,就是觉得以前太不懂事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孝敬你们。
那一晚,我们一家三口坐在小小的客厅里,吃着蛋糕,聊着家常。父亲说他年轻时的趣事,母亲讲我小时候的糗事,灯光暖黄,笑声不断。我看着他们的笑脸,心里比中了五千万还满足。
晚上九点,手机提醒我彩票开奖了。我没有像上一世那样紧张得手心冒汗,而是平静地打开直播。当最后一个号码跳出时,母亲惊呼一声:儿子,这号……
嗯,中了。我淡淡地说,明天去兑奖。
父亲和母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父亲沉默了半天,说:儿子,钱再多,也得走正道。
我知道,爸。我握住他们的手,这钱,我会用在该用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我和父亲一起去了兑奖中心。工作人员笑着恭喜我们,递过来那张四千万的支票时,我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激动得发抖,只是认真地核对了信息。
走出兑奖中心,父亲说:先把家里的债还了吧,你王大爷他们的钱,欠了好几年了。
嗯。我点点头,我还想给您和妈在城里买套房子,离医院近点,方便看病。
不用不用,母亲连忙摆手,老家住惯了,城里太吵。
买个小的就行,我坚持道,以后我常回来陪你们。
回了家,我先去银行还了所有的外债。王大爷握着我的手说:小子,你爸妈没白养你。我看着他满是皱纹的脸,想起上一世他因为我不还钱,气得中风住院,心里一阵愧疚。
接着,我在老家附近买了套两居室,简单装修了一下,让父母搬了进去。房子不大,却洒满了阳光,母亲每天在阳台上种些花花草草,父亲在楼下和老伙计们下棋,日子过得平静又幸福。
处理完家里的事,我辞掉了工作。不是因为有钱了,而是想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我去报名了成人高考,选了金融专业,上一世的教训让我明白,不懂理财的人,再多的钱也守不住。
上课的日子很充实,每天背着书包去学校,和年轻的学生们一起听课、记笔记。周末的时候,我会去图书馆看书,或者去做志愿者。在敬老院陪老人聊天,在孤儿院给孩子讲故事,那些简单的快乐,是上一世在酒吧里永远得不到的。
有一天,我在学校门口碰到了老张。他女儿考上了大学,他来送孩子报到。听说你现在出息了他笑着说。
谈不上出息,我挠挠头,就是想重新活一次。
好,好。老张拍了拍我的肩膀,有空回家吃饭,你阿姨做了你爱吃的鱼。
半年后,我的金融课程结业了。我拿着剩下的钱,在老师的指导下做了些稳健的投资。没有去碰那些高风险的项目,也没有听信所谓的内幕消息,只是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来。
期间,强子他们找过我几次。在一个商场门口碰到的,他还是穿着花衬衫,身后跟着几个小弟。哥,听说你发财了怎么不跟兄弟们说一声
我看着他,想起上一世他卷走我最后一笔钱时的嘴脸,淡淡地说:我没发财,就是做点小生意。
哥,你这就没意思了,强子凑过来,我最近有个好项目,保准能赚大钱……
不用了,我打断他,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对了,你欠王大爷的钱,该还了。
强子的脸色变了变,骂骂咧咧地走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没有像上一世那样觉得失落,反而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一年后,我的投资有了些回报。我没有用来买豪车别墅,而是拿出一部分钱,在老家捐建了一所希望小学。奠基那天,母亲握着我的手说:儿子,你做了件好事。
我看着工地上忙碌的工人,看着孩子们期待的眼神,突然明白了钱的真正意义。它不是用来炫耀的资本,而是用来创造价值的工具。
学校建成那天,我去参加了开学典礼。孩子们穿着崭新的校服,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给我系上一条红领巾:谢谢叔叔。
阳光洒在她脸上,比上一世别墅里的水晶灯还要明亮。我蹲下身,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说:不客气,要好好读书呀。小姑娘用力点头,露出两颗小虎牙,转身跑回队伍里时,书包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像一串清脆的希望。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买了束向日葵。母亲正在阳台上浇花,夕阳把她的白发染成了金色。妈,你看。我把花递过去,她笑着接过来,插进玻璃瓶里,说:真好看,跟你小时候画的一样。
我忽然想起上一世扔掉的那个布偶,母亲缝了三个月,针脚歪歪扭扭,却是我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现在它被我摆在新家的书架上,旁边放着父亲送我的剃须刀,虽然锈迹斑斑,却总能提醒我,什么才是真正该珍惜的东西。
金融课的老师推荐我去一家投资公司实习,说能学到实战经验。办公室在市中心的写字楼,落地窗外能看到整个城市的车水马龙。我每天最早到,最晚走,跟着前辈们分析报表,研究项目,把学到的理论一点点变成实践。
有次开会讨论一个新能源项目,经理问我的看法。我想起上一世强子拉我投的那个环保项目,其实就是个圈钱的骗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这个项目的技术专利有问题,风险太高。
同事们都很惊讶,毕竟这个项目看起来利润丰厚。可一个月后,那家公司果然爆雷,老板卷款跑路。经理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李,你很有眼光。我知道,这不是眼光,是前世用四千万买来的教训。
实习结束后,我没有留在大公司,而是和老张合伙开了家小公司。他懂技术,我懂投资,我们做的是给中小企业提供融资咨询,帮那些和我过去一样挣扎在底层的创业者找机会。
公司开业那天,没有剪彩仪式,也没有请客户吃饭。我和老张在办公室里煮了锅饺子,他女儿放暑假来帮忙,笑着说:李哥,你们这也太低调了。
踏实就好。我夹起一个饺子,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却能清晰地看到墙上的匾额——守正出奇,是父亲写的,笔锋里藏着他一辈子的处世哲学。
公司慢慢走上正轨,我也有了更多时间陪伴父母。周末带他们去公园散步,听父亲讲过去的故事,看母亲和老太太们跳广场舞。有次路过以前的出租屋,卷闸门紧闭着,墙皮比当年更斑驳,可我站在楼下,心里却暖暖的。
强子后来又找过我一次,在看守所门口。他因为聚众赌博被抓,托人带信说想见面。隔着玻璃看到他时,头发白了大半,眼神浑浊,早就没了当年的嚣张。哥,借我点钱,让我出去吧。他声音嘶哑,带着哀求。
我沉默了很久,说:我帮你请个律师,剩下的路,你自己走。他愣了愣,突然哭了,说:要是当年我能像你一样……
我没再听下去。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像上一世的我,若不是命运给了重来的机会,恐怕连忏悔的资格都没有。
三年后的秋天,公司接到一个大项目,帮一家农产品合作社打通销售渠道。我跟着老张去乡下考察,田埂上的稻子金灿灿的,农民们笑着收割,脸上的皱纹里都盛着丰收的喜悦。合作社的社长握着我的手说:多亏了你们,这些米终于能卖出去了。
晚上住在村里的民宿,窗外是满天繁星。老张递给我一瓶啤酒,说:还记得你以前总说,有钱了要住总统套房吗
我笑了,喝了口酒,酒液清冽,没有上一世酒吧里的甜腻。现在觉得,这里比总统套房好。
他点点头,望着远处的灯火说:人啊,这辈子图个啥不就是图个心安吗
是啊,心安。
我想起重生那天早上,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带着灼人的温度。那时的我以为,五千万能换来所有想要的生活,却不知道,真正能填满内心的,是父母的笑容,是朋友的真诚,是自己亲手创造的价值。
公司上市那天,我站在交易所的敲钟台上,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心里异常平静。台下坐着父母,老张,希望小学的孩子们,还有那些被我们帮助过的创业者。他们的笑容比任何财富都更耀眼。
敲钟的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2018年的6月15日。彩票站的卷闸门哗啦拉开,老板笑着递出票,空气里飘着烤红薯的香味。那个站在命运岔路口的年轻人,终于在七年后的今天,交出了一份合格的答卷。
散场后,父亲拉着我的手说:回家吧,你妈包了饺子。我点点头,跟着他穿过人群,阳光落在身上,温暖而踏实。
手机响了,是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现在已经上初中了,声音清脆得像风铃:李叔叔,我们考了年级第一!
真棒,我笑着说,叔叔请你们吃大餐。
挂了电话,老张拍着我的肩膀说:走,喝酒去。
好啊,我抬头看了看天,蓝得像一块干净的画布,喝二锅头。
上一世的我总觉得,幸福是开着跑车穿过人群的张扬,是在别墅里醉生梦死的狂欢。这一世才明白,幸福其实很简单——是母亲煮的一碗面,是父亲说的一句回家,是看着身边的人因为自己而过得更好,是握着命运给的第二次机会,走出一条踏实而温暖的路。
路过街角的彩票站时,老板正在给一个年轻人打票,笑着说:祝您好运。我停下脚步,看着那个年轻人紧张又期待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
但我知道,他和我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重来的机会,可只要守住本心,哪怕没有五千万,也能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
晚风拂过,带着桂花的香气。我加快脚步往家走,远处的窗户里亮着灯,那是母亲在等我吃饭。这一世,我终于懂得,所谓的幸运,从来不是中了多少奖,而是懂得珍惜眼前的每一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