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骑士裴砚剿灭血族时重伤被俘,醒来惊觉脊椎重塑,战甲变华裙,镜中绝色佳人竟是自己!血族公主盛明月含笑宣告:欢迎新生,我的小公主。昔日荣光化作枷锁,体内嗜血咆哮,当屠族仇人现身盛宴,撕开裙摆的染血利爪,是沉沦,还是复仇的开端
1
浓稠的血腥味和内脏烧焦的恶臭,像湿透的裹尸布,紧紧糊在裴砚的鼻腔和喉咙上。每一次试图吸入的空气,都带着铁锈般的甜腥和烟尘的颗粒,刮擦着他灼痛的肺叶。圣殿骑士团的银白盔甲,曾象征着无上荣光,此刻却冰冷沉重地压在他断裂的躯干上,如同为他量身定做的金属棺材。
视野被血污和汗水糊得一片模糊。他最后的意识,定格在身体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掼向冰冷石壁的瞬间。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从他自己身体内部传来——脊椎,那条支撑他信念与力量的支柱,彻底粉碎了。剧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只留下无边的冰冷和绝望。沉重的战靴踏过同伴尸骸的声响由远及近,模糊的视线尽头,是一抹刺目的猩红裙摆,以及一张带着慵懒笑意的、倾国倾城的脸。血族公主,盛明月。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意识仿佛沉睡了千年,又在瞬间被粗暴地拽回。裴砚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如同离水的鱼。预想中撕裂全身的剧痛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陌生的轻盈感,以及一股蛰伏在四肢百骸深处的、汹涌澎湃的力量。但这力量伴随着一种更原始的、难以言喻的焦渴,喉咙深处干涸得如同龟裂的河床,疯狂叫嚣着对某种液体的渴望——鲜红的、温热的液体。
他挣扎着坐起,盖在身上的柔软丝绒滑落。触感不对!他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骨节分明却异常白皙纤细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近乎透明的色泽。这绝不是他布满老茧、伤痕累累的战士之手!
恐慌攫住了心脏。他猛地抬头,视线撞上房间一侧巨大的落地水晶镜。
镜子里,没有伤痕累累的圣殿骑士裴砚。
那里站着一位女子。银白如月华的长发倾泻至腰际,肌肤是初雪般的冷白,五官精致得如同神祇最完美的造物,一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因极致的惊骇而瞪大,瞳孔深处闪烁着一点妖异的暗红。她身上穿着一件繁复奢华的暗红色宫廷长裙,层层叠叠的蕾丝与丝绒勾勒出陌生的、属于女性的玲珑曲线。
不……不可能……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那音色陌生而清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魅惑,却让裴砚如遭雷击!他颤抖着摸上自己的脸,光滑的皮肤,高挺的鼻梁,柔软的嘴唇……镜中的绝色佳人,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惊骇欲绝的表情。
啊——!一声非人的、混合着恐惧与崩溃的嘶吼从他口中爆发出来。他踉跄后退,撞倒了旁边的鎏金矮几,精美的瓷器碎裂一地。
看来我的小公主醒了一个慵懒带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同最醇厚的美酒,却浸透了致命的毒液。
裴砚猛地转身,猩红的双眸几乎要滴出血来。盛明月斜倚在华贵的门框边,一袭同色系的曳地长裙,姿态优雅闲适,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此刻的崩溃与狂怒。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裴砚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做了什么盛明月款步走近,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裴砚濒临断裂的神经上。她停在裴砚面前,伸出冰凉的指尖,轻佻地勾起他胸前垂落的一缕银发,无视他眼中燃烧的杀意。不过是赋予你新生罢了。抛弃那具无用的凡人残躯,接受我赐予你的力量与不朽。欢迎来到血族的世界,我的…‘明月公主’。她红唇轻启,吐出那个令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称谓,喜欢你的新模样吗这可是我最得意的杰作。
魔鬼!我要杀了你!裴砚怒吼着,凝聚起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挥拳砸向盛明月那张令人憎恶的笑脸。
盛明月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只是随意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血芒,轻轻点在裴砚挥来的拳头上。
呃!一股沛然莫御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瞬间穿透裴砚的手臂,将他整个人狠狠弹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那力量并非刚猛,却带着绝对的压制,让他体内刚刚凝聚的力量瞬间溃散,全身麻痹。
省省力气吧,我的小公主。盛明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容里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学会控制你的新力量,学会…服从。这才是你现在的功课。
沉重的雕花木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奢华的世界,也锁死了裴砚所有的希望。他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华美的长裙铺散开,如同盛放的、绝望的血色之花。他抬起那双陌生的、属于明月公主的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体内嗜血的欲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理智;对盛明月的刻骨恨意灼烧着他的灵魂;而记忆中家人惨死的画面,更是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切割着他早已破碎的骑士荣光。
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那面映照出怪物的镜子。绝望的狂怒席卷了他。他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拳砸向镜面!
哗啦——!
巨大的水晶镜面应声碎裂,无数尖锐的碎片如同星辰般坠落。每一块碎片里,都映照出无数个破碎、扭曲、美艳而陌生的自己。无数双暗红的眼眸,在碎片中死死地盯着他,无声地质问: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2
碎裂的镜片被悄无声息地清理干净,仿佛那场绝望的爆发从未发生。但裴砚知道,裂痕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灵魂里。他被囚禁在这座名为公主寝殿的华丽牢笼中,被迫开始了作为明月公主的生活。
穿着黑色蕾丝女仆装的血族侍女们悄无声息地进出,她们恭敬地称呼他为殿下,为他送来精致的食物——水晶杯里盛着粘稠如红宝石糖浆的液体,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裴砚知道那是什么,每一次看到,胃里都翻江倒海。他拒绝触碰,任由那杯中之物在案几上冷却、凝固,如同干涸的血痂。
一位面容刻板、举止一丝不苟的老妇人被指派为他的礼仪导师。她用冰冷的手指纠正他僵硬的坐姿,教导他如何优雅地行走、如何用扇子表达情绪、如何说出符合身份的辞令。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音节,都像带着倒刺的荆条,抽打着他残存的尊严。殿下,请挺直您的背脊,像真正的贵族一样。殿下,您的目光过于锐利,请低垂眼帘,展现柔美。殿下,您的声音需要更…婉转一些。裴砚沉默地忍受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又迅速愈合。这非人的自愈力,时刻提醒着他身份的异变。
真正的折磨来自体内。那股嗜血的焦渴,如同被唤醒的活火山,日夜在他血脉中奔涌咆哮。当一只受伤的夜莺不慎撞进他的阳台,扑腾着翅膀发出微弱的哀鸣时,那鲜活生命散发出的、带着铁锈味的甜香气息,像最烈的毒药,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感官。他猛地站起身,银发无风自动,暗红的瞳孔急剧收缩,尖锐的犬齿不受控制地刺破了下唇。身体的本能疯狂叫嚣着扑过去,撕开那脆弱的喉咙,吮吸温热的琼浆!他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死死抓住冰冷的阳台栏杆,指节捏得发白,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低吼。最终,他猛地转身,背对着那只惊恐的小鸟,一拳狠狠砸在厚重的石墙上,留下一个蛛网般的浅坑。
啧啧啧,真可怜。盛明月不知何时斜倚在门边,手里端着一杯殷红如血的液体,慵懒地晃动着。她看着裴砚狼狈的背影,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瞧瞧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竟然被一只小麻雀撩拨得如此失态何必压抑自己呢顺从本能,才是最大的自由。她轻啜了一口杯中的液体,那浓郁的血腥味如同实质般飘散过来,狠狠刺激着裴砚绷紧的神经。
裴砚猛地回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闭嘴!
盛明月非但不恼,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如同羽毛搔刮着耳膜:愤怒很好。记住这种感觉。她款步走近,冰凉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裴砚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下颌。你以为你为之献上忠诚的圣殿是什么光明的堡垒正义的化身她俯身,红唇贴近他的耳边,吐息冰冷,不,那只是一个镀金的捕兽夹。想想看,裴砚,你满门忠烈,为何最终只剩下你,被推入这必死的战场‘光荣战死的英雄’多么动听的谎言,用来掩盖真相,也用来…粉饰某些人沾满鲜血的双手,比如…那位高高在上的奥古斯都大主教
奥古斯都!这个名字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裴砚的心脏!盛明月的话语,如同魔鬼的低语,撬开了他刻意封锁的记忆闸门。家族宅邸燃起的冲天大火,亲人绝望的哭喊,母亲将他藏入地窖时那双含泪却决绝的眼睛……还有,火光映照下,那个站在圣殿骑士簇拥中,穿着华丽主教袍、面容冰冷、下达屠戮命令的身影——奥古斯都!
你懂什么!裴砚嘶吼,试图推开她,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
我懂仇恨。盛明月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淬火的刀锋,它比爱更纯粹,比信仰更持久。它才是点燃力量、焚尽一切虚伪的最佳薪柴。拥抱它,我的小公主。用这力量,去撕碎你的仇敌,去夺回你被剥夺的一切。她的指尖终于落下,冰凉的触感点在裴砚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要将那复仇的火焰直接烙印进他的灵魂深处。
盛明月离开了,留下裴砚独自站在冰冷的月光里。体内嗜血的欲望暂时被更强烈的仇恨压制下去,但盛明月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脑中反复回响。圣殿的虚伪…家族的蹊跷…奥古斯都的得意…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再次深深刺入掌心。这一次,他任由那暗红的血珠渗出,沿着掌纹滑落,滴在身下华美却令人窒息的裙摆上,晕开一小朵绝望而妖异的花。他眼中翻腾的,是屈辱,是滔天的怒火,还有一丝…被点燃的、黑暗的微光。
3
今晚,是为你准备的盛宴,我的明月。盛明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像冰凉的丝线缠绕上来。侍女们鱼贯而入,捧着比之前更加华丽繁复的衣裙。深沉的墨紫色天鹅绒,点缀着细碎的暗色水晶,如同将整个夜幕披在了身上。裙摆宽大得惊人,层层叠叠的蕾丝和薄纱堆砌出沉重而华美的轮廓。
裴砚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她们摆布。冰冷的丝绸衬裙贴上皮肤,束腰被一层层拉紧,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带着窒息的闷痛。侍女们小心翼翼地为他梳理那头刺目的银发,盘成复杂的发髻,插上镶嵌着黑曜石的骨簪。脂粉掩盖了他过于苍白的肤色,也抹去了最后一丝属于裴砚的棱角。镜中的人影,美得惊心动魄,也陌生得令人心寒。这华美的衣裙,是盛明月为他精心打造的囚笼,是套在复仇灵魂外的、最讽刺的枷锁。
盛明月亲自为他系上最后一根镶嵌着血钻的腰带,冰凉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腰侧。她满意地端详着镜中的人,红唇勾起:真美。记住,你是我的血裔,我的公主。今晚,好好感受属于你的世界。
通往宴会厅的长廊幽深而寂静,只有两人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回荡,如同倒计时的心跳。沉重的双扇门无声地向内开启,喧嚣奢靡的气息如同热浪般扑面而来。
眼前的一切,扭曲而诡异。巨大的穹顶下悬挂着无数盏水晶烛台,烛火却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种非自然的、朦胧的光晕中。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料、陈年美酒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血液躁动的甜腥气。衣着华丽得近乎夸张的血族贵族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谈笑,他们的皮肤苍白,眼眸在幽蓝烛光下闪烁着各色的微光——猩红、暗金、幽绿。流淌的乐队演奏着旋律优美却节奏诡异的乐章,仿佛能勾动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侍者穿梭其间,托盘上的高脚杯中,液体如同凝固的鲜血。
裴砚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几乎所有的目光。惊艳、好奇、探究、评估、甚至带着赤裸裸欲望的视线,如同无形的蛛网,密密麻麻地粘附在他身上。他跟在盛明月身侧,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宽大的裙摆如同沉重的镣铐。盛明月慵懒地向众人介绍:诸位,这位便是我的新血裔,明月公主。窃窃私语声更大了,如同毒蛇的嘶鸣,缠绕着他的神经。
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在盛明月身边落座。盛明月姿态优雅地与几位地位显赫的血族长老寒暄,裴砚则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目光空洞地扫过那些苍白而危险的面孔。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体内的焦渴在觥筹交错的血腥气中被放大,他只能死死握住冰冷的扶手,用指甲的刺痛维持清醒。
就在这时,宴会厅侧门被侍者恭敬地打开,又有几位宾客在侍从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为首者身着剪裁合体的深色礼服,胸前佩戴着一枚散发着柔和圣光的金色徽章——圣殿的标志!他面容威严,保养得宜,带着一种久居高位的从容。他正与身边一位血族长老低声交谈,脸上带着虚伪而客套的笑容。
当那张脸清晰地映入裴砚的眼帘时,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是他!
奥古斯都大主教!
那个在火光与惨叫声中,冰冷下令屠戮他全家的刽子手!那张脸,无数次出现在裴砚最深的梦魇里,刻骨铭心!
轰——!
积压了无数个日夜的仇恨、被强行扭曲身份的屈辱、失去一切亲人的彻骨之痛……所有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在裴砚的灵魂深处轰然爆炸!骑士的隐忍、理智的束缚、公主的伪装,在这一刻被复仇的烈焰彻底烧成灰烬!
呃啊——!一声饱含着无尽痛苦与狂怒的咆哮,撕裂了宴会厅虚伪的宁静,如同受伤野兽的濒死嚎叫!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聚焦下,在盛明月微微挑起的眉梢注视下,裴砚猛地从座位上弹起!那双被华美长袖掩盖的手,此刻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嗤啦——!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响起!那件价值连城、象征着他囚徒身份的墨紫色宫廷长裙,从腰侧被他生生撕裂!沉重的裙摆如同被剥落的蛇皮,颓然滑落在地,露出下面便于行动的、同样奢华却利落许多的衬裙和长裤。
他双眼赤红如血,周身萦绕着肉眼可见的、躁动不安的暗红血芒!血族的力量在他体内毫无保留地奔涌!下一秒,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暗红闪电!
目标——奥古斯都!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裴砚能看到奥古斯都脸上那虚伪的笑容瞬间冻结,转化为极致的惊骇;能看到周围血族贵族们惊愕、玩味、甚至兴奋的表情;能看到圣殿护卫惊怒拔剑的动作变得缓慢如蜗牛!
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超越了所有人的反应!
染着暗红蔻丹(或是被血族力量浸染得如同染血)的、变得异常尖锐锋利的指甲,带着撕裂一切的仇恨与力量,在奥古斯都惊恐放大的瞳孔倒影中,直刺向他那肥硕的、随着惊骇而剧烈抖动的咽喉!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在死寂的大厅中清晰得如同惊雷!
温热的、带着圣檀香气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满了裴砚苍白的脸颊,染红了他残破的华服前襟,也染红了脚下光洁如镜的地面!奥古斯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双手徒劳地抓向自己破碎的脖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茫然,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的麻袋,缓缓向后倒去。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鲜血汩汩流淌的声音,如同最诡异的乐章,在奢华诡异的宴会厅中奏响。
4
时间凝固了。浓重的血腥味在幽蓝烛光下弥漫开来,像一层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雾。奥古斯都的尸体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喉咙处的创口狰狞地敞开着,鲜血仍在汩汩涌出,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的暗红湖泊。他带来的圣殿护卫惊怒交加,呛啷啷拔出佩剑,指向血泊中央那个撕裂裙摆、银发染血的怪物,剑尖因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周围的贵族们表情各异:惊愕、玩味、兴奋、甚至带着一丝欣赏。几个负责安保的血族守卫也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目光投向主位的盛明月,等待着她的命令——是拿下这个失控的新公主还是……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寂之中。
啪、啪、啪……
清脆、缓慢、带着绝对掌控力的鼓掌声,突兀地响起,如同冰珠砸落在玉盘上,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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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月缓缓从她的主位上站了起来。她那绝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怒或意外,反而洋溢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激赏!她的双眸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两簇幽冷的鬼火。
精彩!她清越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穿透了凝固的空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太精彩了!优雅的毁灭,暴烈的复仇!这才是我盛明月想要的!这才配得上我的血裔!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牢牢锁定在血泊中央、胸膛剧烈起伏、赤红双眼中燃烧着余烬般仇恨与一丝茫然空洞的裴砚身上。
她优雅地迈步,曳地的裙摆如同流动的暗夜,从容地走向裴砚,走向那片狼藉和血腥。强大的威压随着她的步伐无声地扩散开来,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宴会厅。那些拔剑的圣殿护卫感觉握剑的手像是陷入了无形的泥沼,沉重得难以抬起;几个蠢蠢欲动的血族守卫也在这威压下噤若寒蝉,低下了头。
盛明月走到裴砚身边,姿态强势地将他挡在自己身后(或者说,护在自己身侧),冰冷的目光扫过奥古斯都的尸体和他那几个面如土色的护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群不知所谓的蠢货!竟敢以卑劣的手段潜入我的盛宴,意图不轨,还惊吓到了我尊贵的血裔公主!她将裴砚的复仇,轻描淡写地定性为受惊后的自卫反击和清理门户。
来人!她冷声下令,把这里清理干净。这些圣殿的‘不速之客’……带下去,好好‘招待’。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那几个护卫瞬间面无人色。好好安抚受惊的宾客们,宴会继续。
命令下达,无人敢有异议。训练有素的血族侍者无声而迅速地出现,开始清理现场。奥古斯都的尸体像垃圾一样被拖走,地上的血迹被魔法迅速抹除。音乐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刻意的舒缓,试图掩盖方才的惊心动魄。贵族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重新举起酒杯,仿佛刚才的血腥一幕只是宴会上助兴的余兴节目。
盛明月不再理会其他人,她转身,冰凉的手掌握住了裴砚沾满鲜血、仍在微微颤抖的手腕。她的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绝对掌控。跟我来。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力。
裴砚如同提线木偶,被她牵引着,离开了这片虚假的繁华与真实的血腥。穿过幽暗的回廊,来到盛明月专属的书房。厚重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书房内光线昏暗,只有壁炉里跳动的火焰和几盏水晶灯散发着幽光,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的羊皮卷和冷冽蔷薇的混合气息。
盛明月松开手,走到宽大的书桌前。她脸上的慵懒和戏谑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刀锋出鞘般的锐利。她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着裴砚那双依然燃烧着仇恨火焰、却因复仇完成而显得有些空洞的眼睛。
感觉如何亲手撕碎仇敌喉咙的滋味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裴砚心上。
裴砚低头,看着自己手上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那是仇人奥古斯都的血。一股迟来的、混合着空虚和巨大疲惫的战栗感席卷了他。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畅快还是…觉得不够盛明月步步紧逼,红唇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你以为奥古斯都是最终的黑手不,他只是一条被推到台前的、自以为是的狗!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你真正的仇人,是站在他背后,操纵着圣殿这架庞大机器,用无数像你家族这样的鲜血来浇灌他们权柄和伪善的——整个圣殿核心高层!那个腐朽、贪婪、散发着恶臭的权力巢穴!
她的话语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剜开裴砚心中刚刚因为复仇而略微平复的伤口,暴露出下面更深、更黑暗的真相与仇恨。
只杀一条狗,能平息你裴家满门的血海深仇吗盛明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能告慰你父母、你兄弟姐妹、你所有亲族在天之灵吗!
裴砚猛地抬起头,眼中那刚刚沉寂下去的火焰再次被点燃,烧得比之前更旺、更疯狂!他嘶哑地低吼:不够!远远不够!
很好!盛明月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如同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那么,想不想彻底摧毁它让那些伪善者的圣光,在他们自己最神圣的殿堂里彻底熄灭让整个圣殿的权力核心,在真正的血月降临之夜,化为齑粉,永堕深渊
她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点暗红色的光芒在她掌心凝聚,起初微弱如烛火,随即迅速扩大、旋转,化作一个悬浮的、缓缓流淌的暗红漩涡。漩涡中心,隐隐浮现出一轮巨大、诡异的猩红圆月虚影!一股令人心悸的、古老而纯粹的黑暗力量从中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书房。
这不是普通的血魔法。盛明月的眼神变得幽深,这是源自始祖血脉的‘蚀月之力’。它能吞噬光,扭曲空间,在血月之夜,它拥有撕裂一切神圣屏障、颠覆规则的伟力。她凝视着裴砚,一字一句,如同魔咒:我可以教你。把这份力量,锻造成你复仇的利刃。用它,去焚毁那座禁锢你灵魂、吞噬你亲族、沾满无数无辜者鲜血的圣城!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伪神,在血月之下哀嚎、湮灭!
她伸出手,掌心那轮血月虚影缓缓流转,散发出致命的诱惑:与我结盟,裴砚。不再是公主与囚徒,而是…复仇者与引路人。我助你摧毁圣殿核心,血洗你的仇敌。你…可愿与我共舞于这复仇的深渊
书房内死寂无声,只有壁炉火焰噼啪的轻响,和那悬浮的血月虚影散发出的、低沉的能量嗡鸣。裴砚的目光死死盯着盛明月掌心那轮象征毁灭与力量的血月,又缓缓移到自己手上那已经干涸、却仿佛依旧滚烫的仇人之血上。骑士的荣耀早已粉碎在镜子里,家族的墓碑冰冷地矗立在记忆深处。圣殿的虚伪,奥古斯都临死前的恐惧,盛明月描绘的彻底毁灭的图景……所有的道路似乎都断绝了,只剩下眼前这条通往终极复仇、却也通往彻底沉沦的黑暗深渊。
仇恨的火焰在空洞中猛烈燃烧,压过了疲惫,压过了迷茫,甚至压过了对那非人力量的最后一丝抗拒。他需要一个支点,一个能将这焚尽一切的仇恨倾泻而出的出口!盛明月,这个将他拖入深渊的魔鬼,此刻却成了唯一能点燃焚城烈焰的火种。
在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裴砚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那双暗红的眼眸中,所有的挣扎、痛苦、迷茫,都被一种近乎冷酷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所取代。他不再看盛明月,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直视着那座遥远的、象征着他所有痛苦源头的圣城。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沉重,点下了头。
无声的契约,在昏暗的书房中,在悬浮的血月虚影见证下,正式达成。盛明月的唇角,勾起一抹胜利而妖异的弧度。复仇者与引路人,踏上了共舞深渊的第一步。浓重的阴影在他们脚下无声蔓延、纠缠,仿佛要将整个光明世界都拖入永恒的暗夜。
5
契约达成后的日子,裴砚彻底沉入了黑暗力量的深渊。盛明月的教导残酷而高效,如同最锋利的磨刀石,打磨着他这把名为复仇的凶刃。训练场位于城堡最幽深的地底,冰冷、空旷,只有魔法火炬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蚀月之力远比他想象的更狂暴、更危险。每一次引导那股源自血月、冰冷而充满侵蚀性的黑暗能量在体内奔涌,都像有无数冰针在穿刺他的血管和神经。失控是常态。暗红的能量流如同失控的毒蛇,在他体表乱窜,撕裂皮肤,又在血族强大的自愈力下迅速愈合,留下灼烧般的剧痛。他无数次被自己失控的力量重重击飞,撞在冰冷的黑曜石墙壁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盛明月站在阴影里,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在痛苦中蜕变。她从不手软。每当裴砚濒临崩溃边缘,想要放弃时,她便用冰冷的话语再次点燃他的仇恨之火。
这点痛苦就受不了了想想你母亲把你藏进地窖时,被圣焰灼烧的惨叫声!她指尖弹出一缕光幕,上面赫然是裴家宅邸在圣光火焰中崩塌、人影在火光中扭曲的画面——不知是真实记录还是她制造的幻象,但效果惊人。
看看这个,她丢过一枚染血的圣殿徽记,上面附着一段记忆影像——奥古斯都正得意地向另一位高层汇报:…裴家那个顽固的老东西终于清理干净了,他儿子也成了‘英雄’,死得其所。那件‘圣遗物’的线索…断了也好,省得麻烦…
裴砚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失控的力量瞬间将手中的徽记碾成粉末!
恨!记住这恨!盛明月的声音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让它流淌在你的血液里,成为你力量的源泉!撕碎他们!用他们的血,洗刷你的耻辱!
在仇恨的极致燃烧和盛明月冷酷的引导下,裴砚以惊人的速度蜕变着。属于骑士裴砚的刚毅并未消失,而是被黑暗的力量彻底淬炼、扭曲。他的气质愈发冷冽,银发如同冻结的月光,暗红的眼眸深不见底,锐利得如同淬毒的匕首。那身象征屈辱的华丽裙装早已被抛弃,取而代之的是一套便于行动的贴身劲装,以深黑为底,点缀着暗红纹路,如同凝固的血液,既保留了血族的诡魅,又透着一股属于战士的凌厉杀伐。力量在他指尖流淌,蚀月的暗影在他身周缭绕,他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每一步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时机终于成熟。盛明月带来了精准的情报:圣殿高层将在圣城举行盛大的圣辉祭典,以纪念(并掩盖)上次对血族据点的胜利。届时,圣城防御外紧内松,核心力量分散。而最关键的是——千年一遇的蚀血之月,将在祭典之夜达到顶峰!
血月的光辉,将是我们最强大的盟友。盛明月站在巨大的占星台前,仰望着模拟星空中那轮越来越近的、猩红欲滴的月亮虚影,眼中跳动着疯狂的光芒。它将撕裂圣殿引以为傲的‘永恒之光’护城结界!当伪神的光辉被血月吞噬,便是我们…焚城之时!
行动之夜,如期而至。
苍穹之上,一轮巨大得超乎想象的血月悬挂着,散发着妖异而不祥的猩红光芒。这光芒并非温暖,而是冰冷的、带着强烈的侵蚀性,仿佛能吸走世间所有的生机。整个大地被染上一层诡异的暗红,如同浸泡在粘稠的血海之中。圣城那层常年笼罩、散发着柔和圣光的巨大护罩,在血月的照射下剧烈波动着,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时机已到!盛明月的声音穿透呼啸的夜风。她立于悬崖之巅,猩红的长裙在血月光下猎猎作响,如同展开的魔翼。她身后,是沉默肃杀的血族精锐,以及被召唤而来的、在阴影中蠢蠢欲动的无数黑暗生物。
裴砚站在她身侧,银发在血色的风中狂舞,暗红的眼眸冰冷地注视着下方那座灯火辉煌、却即将迎来毁灭的圣城。体内的蚀月之力在血月的牵引下汹涌澎湃,发出渴望毁灭的共鸣。
杀!盛明月玉手一挥,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黑暗的洪流瞬间倾泻而下!裴砚的身影第一个冲了出去!他没有借助任何坐骑,纯粹的速度爆发!如同一道撕裂夜幕的暗红流星,裹挟着冰冷的杀意与蚀月的暗影,狠狠撞向圣城那摇摇欲坠的光罩!
轰——!
集合了血月之力和蚀月之威的全力一击,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早已被血月侵蚀得脆弱不堪的永恒之光护罩,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如同碎裂的琉璃,轰然炸开!无数光之碎片四散飞溅,瞬间被血月的光芒吞噬湮灭!
圣城,门户洞开!
杀戮,降临!
裴砚率先杀入城中。他不再隐藏,不再伪装。蚀月之力化作实质的暗影利刃,所过之处,身着银甲的圣殿守卫如同被收割的麦草般倒下,身体在接触暗影的瞬间迅速枯萎、崩解。他精准地执行着复仇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那些隐藏在圣殿光辉下的肮脏权贵。哀嚎、求饶、绝望的诅咒…都无法撼动他分毫。他的动作迅捷、高效、冷酷,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只在摧毁圣殿象征性建筑(如审判所、荣耀碑)时,眼中才会爆发出短暂的、毁灭性的快意。血月的光芒落在他沾满鲜血的侧脸上,一半是绝美的冰冷,一半是复仇的狰狞。
他如同复仇的飓风,一路摧枯拉朽,直扑圣城的核心——巍峨庄严的圣光大教堂!那里,是圣殿信仰的源头,也是他所有仇恨最终的祭坛!
教堂巨大的鎏金大门被蚀月之力轰然炸碎!裴砚踏着碎片闯入。教堂内部空旷而肃穆,巨大的神像在彩色玻璃透入的血月光辉下,投下扭曲而诡异的影子。圣歌早已停止,只有死寂。
盛明月紧随其后,却被教堂穹顶骤然亮起的、纯粹到极致的金色圣光阻挡!那光芒蕴含着强大的神圣意志,如同无形的壁垒,将她和她身后汹涌的黑暗洪流暂时隔绝在外!
哼,垂死挣扎!盛明月冷哼一声,双手结印,蚀月之力化作巨大的暗红漩涡,开始疯狂侵蚀那层圣光屏障。但显然,这需要时间。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缓缓从神像后的阴影中走出。他并非教皇,而是一个裴砚从未见过的老者。他穿着朴素的白色麻衣,面容枯槁,眼神却如同沉淀了千年的圣湖,深邃而平静,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浩瀚力量。他是圣殿最后的守护者,沉睡的光之贤者。
没有言语,守护者抬手。纯粹的光,凝聚成实质的审判之矛,带着净化一切黑暗的意志,撕裂空气,直刺裴砚的心脏!速度之快,威力之强,远超奥古斯都之流!
裴砚瞳孔骤缩!蚀月之力本能地化作暗影护盾挡在身前!
轰!
光矛与暗盾猛烈碰撞!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将教堂内的长椅瞬间掀飞、粉碎!裴砚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力量震得连连后退,暗影护盾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守护者的力量,远超他的预估!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守护者如同光的化身,举手投足间,圣光凝聚成各种形态:利剑、锁链、巨锤、甚至咆哮的光之巨兽!整个教堂内部变成了光与暗激烈碰撞的战场!神圣的颂唱与黑暗的嘶鸣交织,彩绘玻璃在能量冲击下纷纷炸裂!
裴砚将蚀月之力运用到极致。暗影如潮水般涌动,时而化作坚韧的铠甲抵挡圣光灼烧,时而化作吞噬光明的巨口,时而分裂成无数锋利的影刃从刁钻的角度刺向守护者。他不再局限于血族的力量,曾经属于圣殿骑士的搏杀技巧、战斗本能,在生死关头被彻底激发!他利用教堂的廊柱躲避致命的圣光轰击,在光之巨兽扑来的瞬间以惊人的速度滑铲至守护者侧翼,将蚀月之力凝聚于指尖,发动致命的突刺!光与暗,神圣与堕落,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强大的融合。
守护者眼中终于露出一丝凝重。这个血族…战斗方式太过诡异!他猛地高举双手,教堂穹顶的圣光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汇聚在他身上!他要发动终极一击!
以圣光之名,净化汝之污秽!终焉——裁决!
一道凝聚了浩瀚圣力、足以蒸发山岳的纯白光束,如同神罚之剑,轰然斩落!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灼烧得扭曲!
避无可避!裴砚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盛明月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血月…是蚀月之力最强的增幅器!感受它!拥抱它!让黑暗…吞噬光明!
他不再压制!不再抗拒!任由体内那蚀月的本源与苍穹之上那轮巨大的血月产生最强烈的共鸣!所有的仇恨、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在这一刻彻底燃烧、沸腾!
吼——!
他发出一声震动整个教堂的咆哮!并非人声,如同远古巨兽的怒吼!他双臂猛地向上托举!周身缭绕的蚀月暗影瞬间膨胀、沸腾,不再是简单的防御,而是化作一道逆冲而上的、粘稠如血海深渊的暗红洪流!洪流的顶端,隐隐凝聚出一个咆哮的、狰狞的恶魔虚影!
轰隆隆隆——!!!
圣光裁决之剑与蚀月深渊洪流,如同宿命中的天敌,在教堂穹顶之下,在血月光芒的注视中,轰然对撞!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纯粹的光明与极致的黑暗互相湮灭、互相吞噬!爆发的能量冲击波瞬间将教堂内部的一切都化为齑粉!巨大的神像寸寸碎裂崩塌!连教堂坚固无比的主体结构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无数巨大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光芒与黑暗的激流中,守护者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感觉到自己凝聚的圣光正在被那血月加持下的、充满侵蚀性的黑暗之力疯狂吞噬、瓦解!那力量中蕴含的不仅仅是黑暗,还有一种…玉石俱焚、焚烧一切的滔天恨意!
不……可……能……守护者的话语被淹没在能量的轰鸣中。
轰——!!!
最终,蚀月的暗红洪流,彻底淹没了纯白的圣光!如同血海吞噬了孤岛!守护者的身影在暗红洪流中瞬间被撕裂、消融,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那洪流去势不减,狠狠撞在早已布满裂痕的教堂穹顶!
咔嚓!轰隆——!!!
巍峨的圣光大教堂,这座矗立了千年、象征着圣殿无上荣光的信仰核心,在血月猩红的光芒映照下,如同被蛀空的巨树,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悲鸣,彻底崩塌!巨石滚落,烟尘冲天而起,混合着血月的光辉,形成一幅末日般的图景!
裴砚站在崩塌教堂的废墟之巅,脚下是滚烫的碎石和尚未熄灭的圣光余烬。蚀月之力如同退潮般缓缓从他体内平息,留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空虚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仿佛灵魂都被刚才那终极一击抽空了。复仇完成了。圣殿核心在他手中崩塌,仇敌灰飞烟灭。然而,预想中复仇的快意并未如期而至,只有一片冰冷的、无尽的荒芜。
体内,血族的力量在血月余晖的照耀下依旧澎湃汹涌,甚至比之前更加强大。但与之相伴的,是那股嗜血的渴望,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强烈!喉咙干涸得如同沙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对鲜血的贪婪索求。力量在诱惑,黑暗在低语,邀请他彻底沉沦,拥抱这永夜的主宰权柄。
轻盈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盛明月踏着废墟的瓦砾,优雅地走来。她身上的红裙依旧鲜艳,仿佛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战斗与她无关。她停在裴砚身边,与他一同俯瞰着下方在血月光辉下燃烧、崩塌、陷入混乱与绝望的圣城废墟。她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占有。
结束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满足的慵懒,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圣殿的荣光,已然化为尘土。裴家的血仇,用整座圣城陪葬,这份祭品,可还满意
她侧过身,向裴砚伸出了那只完美无瑕、却蕴含着无尽力量的手。月光落在她掌心,仿佛捧着一轮微缩的血月。
现在,我的小公主,她的红唇勾起一抹足以倾覆众生的妖异笑容,声音低沉而魅惑,如同深渊最诱人的邀请,属于黑暗的时代已经降临。抛却那些无谓的挣扎和过往的尘埃吧。与我并肩,拥抱这永恒的黑夜,成为这血月之下…真正的主宰!你我的永恒,才刚刚开始。
那只手,悬在裴砚的面前。是通往永恒力量与黑暗王座的阶梯,也是彻底沉沦于非人深渊的枷锁。
裴砚缓缓低下头。他看到了自己沾满尘土与干涸血迹的手——有仇敌的,或许也有自己的。那双手,曾经紧握骑士的剑柄,如今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黑暗气息。他又缓缓抬起头,望向圣城废墟之外,那遥远的地平线。在血月妖异光芒的尽头,在无边的黑暗夜幕之下,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灰白色光芒,正顽强地刺破黑暗,挣扎着透出——那是黎明的第一缕微光。
光与暗,过去与未来,人性与魔性,救赎与沉沦……
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答案,都凝聚在这一刻的静默之中。裴砚站在废墟之巅,站在永恒黑夜与新日微光的交界线上,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他的目光,在那只邀请他堕入永恒黑暗的手,与地平线上那丝象征着未知黎明的微光之间,缓缓移动。
最终,他既没有伸出手,也没有转身走向光明。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尊凝固在时光洪流中的血色雕像。风卷起他银白的发丝和染血的衣角,猎猎作响。那双深邃的暗红眼眸深处,翻涌着无人能解的、最复杂的风暴。
他究竟会握住那只通往永恒黑暗的手
还是转身,走向那缕微弱却象征着未知可能的黎明
或者……在这非人的躯壳内,在这血月与晨曦的交界处,寻找第三条属于裴砚的、荆棘遍布的救赎之路
答案,沉默在血月渐隐、黎明将至的废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