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越魔焰宗
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粘稠的墨汁里,挣扎了许久才艰难上浮。云绾猛地睁开眼,视线里不是她熟悉的、印着卡通猫咪的吸顶灯,而是一片……一片嶙峋狰狞、不知什么兽类的惨白骨头,被粗犷地镶嵌在头顶的玄黑石壁上,幽幽地反射着洞窟深处几簇惨绿鬼火的微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硫磺焦味,混合着某种陈年血腥的锈蚀气息。
嘶——她倒抽一口凉气,不属于她的庞大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原本属于21世纪普通社畜的认知堤坝。
修真界。魔焰宗。墨烬仙尊。关门弟子。云绾。
最后这个身份像一道裹着蜜糖的惊雷,狠狠劈在她的天灵盖上。蜜糖,是因为墨烬仙尊——修真界凶名赫赫、能止小儿夜啼的终极反派头子,座下亲传弟子,地位尊崇,资源管够;惊雷,则是因为这身份简直就是一张通往十八层地狱的单程票!原著里,这位魔焰宗小师妹的下场,是被仙门百家的怒火烧成了灰,连渣都没剩下!
苟住!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瞬间凝成核心,苟到寿终正寝!远离纷争,低调做人!
就在这时,洞府深处那扇沉重的、布满诡异符文的黑曜石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缓缓滑开。一股远比洞内更阴冷、更沉重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弥漫进来,仿佛连洞壁上那几簇跳跃的鬼火都畏惧地矮了几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逆着门外幽暗的光线走了进来。
墨色长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袍角绣着流动的暗金火焰纹路,无声燃烧。来人面容极其年轻俊美,却透着一股冻结万物的冷冽。他的眼神随意扫过,云绾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深不见底的幽潭冻僵了。
这就是她的师尊,墨烬。
云绾一个激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那张铺着不知名兽皮的硬石床上翻下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闪了腰。弟…弟子云绾,拜…拜见师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头死死埋着,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冰冷的地缝里。
墨烬的脚步在她面前停下。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审视的冰冷重量,压得云绾几乎喘不过气。
嗯。一声极淡的鼻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云绾后背的寒毛瞬间集体起立。既入我门,便安分些。
是!弟子一定安分!安分守己,恪守本分,绝不给师尊添一丝一毫麻烦!云绾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尖利的破音。她只求这位大佬赶紧走,多待一秒她都要窒息了。
墨烬似乎对她这过度的反应微微顿了一下,旋即不再看她,袍袖微拂,身影便如墨色烟雾般消散在原地,只留下那股令人心悸的冰冷威压,久久不散。
石门重新闭合。
云绾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中衣。她捂着砰砰狂跳的心口,一遍遍给自己洗脑:苟住!云绾,你一定得苟住!少说话,多修炼,没事就在这山洞里当蘑菇!
2
妖狐认主
魔焰宗的日子,就在云绾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蘑菇生涯中悄然滑过。她谨记苟字真言,能缩在角落绝不站到中央,能低头装死绝不抬头惹眼。墨烬仙尊神出鬼没,偶尔出现也只是淡漠地考校几句修为,丢下几瓶丹药或几块阴气森森的玉简功法,便又消失无踪。云绾每次都如蒙大赦,捧着那些东西如同捧着烫手山芋,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修炼——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实力,连苟的资格都没有。
这日,她例行去后山一处僻静的寒潭边采集一种名为蚀骨草的毒草,这是墨烬布置的功课之一。潭水漆黑如墨,寒气刺骨,岸边怪石嶙峋,只有这种剧毒药草在石缝间顽强生长。
就在她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丛墨绿色毒藤,指尖即将触碰到一株年份颇佳的蚀骨草时,脚下覆盖着滑腻苔藓的石头猛地一滑!
啊——!短促的惊呼脱口而出,云绾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地朝着一旁陡峭嶙峋的石崖下方摔去!
预想中撞上坚硬岩石的剧痛并未传来。她摔进了一个异常柔软、带着浓烈异香和惊人高温的垫子里。那垫子甚至还带着生命特有的起伏。
云绾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燃烧着怒火的金色竖瞳!
那是一只通体覆盖着银亮如雪的皮毛、体型庞大如小山丘的狐狸!最骇人的是它身后,并非一条尾巴,而是六条蓬松、华丽、尖端跳跃着幽蓝色火焰的巨尾!此刻,这六条尾巴正如同被激怒的巨蟒,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狂乱地在她头顶上方舞动。
六尾妖狐!传说中凶戾无比、能焚山煮海的顶级大妖!云绾的血液瞬间冻结了,脑子里只剩下原著里关于这种凶兽撕碎元婴修士如撕纸的恐怖描述。完了!苟了这么久,今天要交代在这了!
她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胡乱挥舞双手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沉重狐躯,指尖无意间擦过腰间悬挂的一块令牌——那是墨烬给她的亲传弟子令,通体漆黑,触手冰凉,刻着一个狰狞的魔焰徽记。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令牌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令牌上魔焰徽记骤然亮起,一道微不可查的、带着绝对上位者威压的墨色流光,如同毒蛇般瞬间窜出,精准地刺入六尾妖狐的眉心!
妖狐那双燃烧着暴戾和杀意的金色竖瞳,猛地一缩,随即像是被某种无法抗拒的意志强行扭曲、冲刷。狂舞的六条巨尾僵在半空,如同被冻结的蓝色火焰。它庞大身躯的挣扎瞬间停止,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古怪、介于愤怒和茫然之间的呜咽。
紧接着,在云绾惊恐到失焦的注视下,这头凶名赫赫的顶级大妖,竟缓缓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挣扎,低下了它那高贵的头颅。它伸出温热而带着倒刺的舌头,极其轻柔地、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云绾因为惊吓而冰冷的手背。
云绾:……
她像被雷劈中,整个人僵成了石雕。这剧本不对!它不应该一口把自己吞了吗舔手背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地抽回手,那妖狐却像是怕她跑了,巨大的头颅立刻又凑过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近乎委屈的呜咽,六条尾巴也讨好地、笨拙地摆动起来,扫得周围碎石乱飞。
云绾看着它那双此刻湿漉漉、写满了求收留的金色大眼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狐狸…脑子摔坏了还是被墨烬的令牌吓傻了
她正懵着,一道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呼喊由远及近:师尊!师尊不好了!小师妹她…她掉到后山寒渊里去了!那里有…有妖狐的气息!很强的妖气啊!
是二师兄凌风的声音,带着毫不作伪的恐惧。
下一刻,一股熟悉的、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瞬间降临!墨烬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般出现在寒潭上空,黑袍猎猎,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瞬间锁定了潭底石滩上那诡异的一幕——他那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尘埃的小徒弟,正被一头气息凶戾的六尾妖狐用巨大的脑袋拱着,那妖狐还一边拱一边摇尾巴,活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巨型犬!
墨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周身气息更加森寒,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冻结出冰渣。
云绾对上师尊那双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墨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瞬间炸开!她猛地从妖狐毛茸茸的怀里弹起来,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师…师尊!她声音抖得不成调,语无伦次地指着还在用脑袋蹭她腿的妖狐,你…你信我!不关我的事!是它!是它死皮赖脸非要认我当主人的!真的!它自己扑上来的!我躲都躲不开!我…我就想采棵草啊!
那六尾妖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巨大的身躯微微一僵,那双湿漉漉的金色兽瞳里,清晰地掠过一丝人性化的憋屈和难以置信,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饱含控诉意味的咕噜声,仿佛在说:你…你怎么能这样
墨烬的目光在云绾那张写满我冤枉、我弱小、我只想苟的脸,和那头明显被某种强制契约之力束缚、憋屈得快要原地爆炸的六尾妖狐之间,缓缓移动了一个来回。
寒潭边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只剩下瀑布冲击深潭的轰鸣,以及妖狐那委屈又愤怒的沉重鼻息。墨烬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裂痕——他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向上抽动了一下。
云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窒息。她看到师尊那薄唇微启,似乎要吐出决定她命运的审判之词……
然而,墨烬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云绾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头皮发麻。然后,他周身那股冻结万物的威压倏然收敛,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毫无征兆地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阴冷的空气里。
只有一句淡漠得听不出情绪的话,如同冰珠般滚落在原地:看好你的…‘灵宠’。
云绾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冰冷的石滩上,后背的冷汗被寒风一吹,激得她一个哆嗦。她扭头看向旁边那头巨大的、眼神依旧憋屈又无辜的六尾妖狐——它已经自觉地把自己庞大的身躯缩小到普通马驹大小,但六条毛茸茸、尖端跳跃蓝焰的尾巴依旧醒目得刺眼。
雪焰她试探着叫了一声,这是刚才契约瞬间强行塞进她脑子里的名字。
妖狐低低呜咽了一声,算是回应,金色的兽瞳里满是认命般的哀怨。
云绾绝望地捂住脸。完了,这还怎么苟带着这么大一个活靶子,她觉得自己离原著里被烧成灰的结局又近了一大步!她的苟道大业,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跑偏。
带着雪焰这个巨大且无法隐藏的麻烦回到魔焰宗,云绾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风口浪尖。所过之处,魔焰宗的弟子们无不退避三舍,眼神里混杂着敬畏、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连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魔焰宗护法长老们,远远看到那抹银白的身影,都会下意识地绕道而行。云绾感觉自己像个移动的灾难源,走到哪里,哪里就一片死寂。
她越发谨慎,恨不能把自己变成透明人,连呼吸都放轻几分。雪焰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焦虑,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缩成一只普通狐狸大小,蜷在她脚边,努力降低存在感,只是那双金瞳偶尔望向墨烬闭关洞府的方向时,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和憋闷。
3
除魔大会
日子在提心吊胆中滑到了宗门十年一度的盛事——除魔大会。地点设在仙门魁首玄天宗掌控的万魔渊外围。说是除魔,实则是各大仙门展示肌肉、划分地盘、顺便解决一些不听话小势力的角斗场。血腥、混乱、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这种场合,云绾只想躲得越远越好。她甚至提前半个月就开始装病,可惜演技不过关,被墨烬轻飘飘一句魔焰宗弟子,没有孬种给堵了回来。出发那天,她蔫头耷脑地跟在队伍最后面,努力把自己藏在几个身形高大的师兄身后,雪焰则化作一道银光,没入她腰间的灵兽袋,气息收敛得干干净净。
万魔渊外围,早已是人头攒动,旌旗招展。仙门百家按照实力高低划分了区域,泾渭分明。玄天宗、雷音宗、蓬莱仙岛、合欢派……一个个平日里仙气飘飘、道貌岸然的宗门大佬们端坐高台,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如同蚁群般涌入试炼区域的弟子。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尘土和浓烈的灵力波动。惨叫声、法宝碰撞声、妖兽嘶吼声此起彼伏。混乱,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云绾混在魔焰宗弟子中间,遵循着苟字真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她目标明确:边缘OB,安全第一。遇到落单的低阶魔物,才小心翼翼地用墨烬给的一柄普通制式魔剑戳几下,遇到稍微扎手的,立刻战略性撤退,绝不纠缠。
云师妹,当心!二师兄凌风的声音带着惊怒从不远处传来。
云绾悚然一惊,猛地回头。只见三个穿着玄天宗核心弟子服饰的修士,正一脸狞笑地朝她围拢过来,手中法宝灵光吞吐,杀气腾腾。显然,在混乱中,他们盯上了落单且看起来柔弱可欺的她!
魔焰妖女!受死!为首一人厉喝,一柄飞剑化作寒芒,直刺云绾心口!另外两人也同时出手,一个祭出缚灵索,一个掐诀引来一道凌厉风刃!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云绾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苟道,什么低调,全都被求生的本能炸飞!她几乎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将手中那柄灌注了微薄魔气的制式长剑,毫无章法、用尽全力地向前猛地一挥!
滚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光,没有玄奥的剑诀。只有一股被恐惧和慌乱催发到极致的、源自墨烬令牌中那缕至高魔气的微弱牵引!她挥剑的瞬间,体内那点微末的魔气,鬼使神差地勾动了这万魔渊地底深处,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某个古老禁制!
嗡——!
一股无形却浩瀚如渊的恐怖波动,以云绾挥剑的轨迹为中心,骤然爆发!那波动无声无息,却带着湮灭一切的意志,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间扩散!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冲在最前面的玄天宗弟子,脸上的狞笑凝固了,他刺出的飞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寸寸碎裂,化为齑粉。紧接着是他握剑的手臂,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他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惊骇和茫然。
第二个弟子的缚灵索寸寸断裂,风刃消散无踪,他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口中鲜血狂喷,护身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人如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在一块巨石上,生死不知。
第三个弟子反应稍快,只被那波动擦到半边身子。但就是这一擦,他半边身体的法袍连同皮肉骨骼,如同风化千年的朽木,瞬间化为飞灰!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抱着残缺的身体滚倒在地,痛得昏死过去。
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发生得无声无息,却又惊悚无比。周围数十丈内,无论仙魔弟子,还是嘶吼的魔物,动作都齐齐一僵,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目光,带着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齐刷刷聚焦在那个还保持着挥剑姿势、脸色煞白如纸、眼神空洞茫然的少女身上。
高台之上,玄天宗宗主猛地站起,须发皆张,目眦欲裂:孽障!你做了什么!
雷音宗主持着念珠的手猛地一顿,佛珠崩断,噼啪滚落。蓬莱仙岛的岛主霍然起身,眼中精光爆射。合欢派的美艳掌门更是花容失色,掩住了红唇。
墨烬端坐在魔焰宗的席位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深不见底的墨眸深处,似乎有极其幽暗的光一闪而过。
死寂。
整个喧嚣的万魔渊外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卷过血腥沙砾的声音,和远处魔物不明所以的低吼。
云绾缓缓放下僵硬的手臂,看着眼前三个玄天宗弟子凄惨的下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把普通的、甚至有些卷刃的魔剑,大脑彻底宕机。
我…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她只是想让他们滚开啊!她真的只是随手一挥!这…这算怎么回事!
师尊!凌风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声音都劈了叉,带着哭腔和一种无法形容的激动,小师妹!小师妹她把玄天宗三个核心弟子给…给废了!我们…我们魔焰宗!好像…好像要拿第一了!
他这话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一瓢冷水。
短暂的死寂后,是彻底炸开的哗然!
魔焰宗作弊!!
妖女!定是用了什么上古魔器!
此等手段,天理不容!请诸位宗主主持公道!
仙门弟子群情激奋,矛头直指云绾和魔焰宗。
云绾被这铺天盖地的声讨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看向高台。墨烬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负手而立,冰冷的视线扫过全场,那无形的威压瞬间让喧嚣的声浪低了下去。他最终的目光,落在了云绾身上。
云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高台下方,仰头看着自家师尊那张俊美却毫无表情的脸,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师…师尊!你…你冷静!听我说!不是…不是我!真的!是他们…是他们太谦让了!真的!他们看我弱小,故意…故意让我的!你看他们冲过来那架势,多…多客气啊!我…我就轻轻挥了一下手,他们自己就…就躺下了!是他们自己不行!跟我没关系!你信我啊师尊!
她这番谦让论一出,整个万魔渊外围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仙门弟子们:……
谦让客气自己不行看着地上那三个一个比一个惨的玄天宗精锐,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生吞了一整只癞蛤蟆,扭曲得无法形容。
玄天宗宗主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云绾的手指都在哆嗦:黄口小儿!信口雌黄!墨烬!你魔焰宗今日必须给天下仙门一个交代!
墨烬的目光在云绾那张写满无辜、弱小、我真是被逼的的脸上停留了足足三息。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轻轻按在了云绾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头顶。
云绾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嗯。墨烬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场地,本尊信你。
轰——!
整个万魔渊外围彻底炸开了锅!信她信她什么信玄天宗三个核心弟子是主动谦让到半身不遂的吗!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和包庇!
墨烬!你欺人太甚!玄天宗宗主须发戟张,周身灵力狂暴涌动,几乎要当场动手。
墨烬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那只按在云绾头顶的手,微微加重了一丝力道。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魔威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瞬间笼罩全场!空气凝滞,空间扭曲,修为稍弱的弟子甚至直接瘫软在地,连那些宗主、掌门级的人物也无不色变,运转功法全力抵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除魔大会,胜负已分。墨烬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碰撞,不带丝毫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力量,魔焰宗,第一。
他收回按在云绾头顶的手,那股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的魔威也随之消散。他看也没看那些脸色铁青的仙门魁首,袍袖一卷,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裹住了还在发懵的云绾和魔焰宗弟子。
回宗。
黑云腾空,魔焰宗众人扬长而去,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战场和无数道或愤怒、或恐惧、或难以置信的目光。
云绾缩在飞遁的黑云里,感受着高速掠过的罡风,脑子里依旧一片浆糊。她偷偷抬眼瞄了一下前方师尊挺拔的背影,只觉得那身影比来时更加深不可测,更加……让她头皮发麻。雪焰悄悄从灵兽袋里探出个小脑袋,金色的兽瞳望了望墨烬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脸生无可恋的云绾,默默地把脑袋又缩了回去。
完了。云绾绝望地闭上眼睛。这下,是真苟不住了。她的大名,恐怕已经和魔头、妖女、诡诈、扮猪吃老虎这些词牢牢绑在了一起,传遍整个修真界了。她的苟道,彻底宣告破产,并且以一种极其离谱的方式,走向了一条完全未知的、通往终极反派深渊的不归路。
4
师尊手痒
魔焰宗,戮天峰顶。
巨大的黑曜石平台上,罡风凛冽。墨烬斜倚在一张由整块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宽大座椅中,姿态慵懒,与平日里的冰冷威严判若两人。他手中拎着一个硕大的、通体漆黑如墨的酒坛,坛身上流动着暗红的火焰纹路。浓烈得呛人的酒气混杂着精纯的魔气,弥漫在平台之上。
他仰头,酒液如同赤红的岩浆,汩汩灌入喉中,沿着线条冷硬的下颌滑落,浸湿了胸前一小片墨色衣襟。那双足以冻结灵魂的墨玉眸子,此刻却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光,少了几分寒意,多了几分…百无聊赖的空洞。
无聊……一声低哑的咕哝,带着浓重的酒气,被山风吹散,太没意思了……
云绾正抱着一大摞刚从丹房借来的玉简,准备溜回自己的洞府继续研究如何低调地提升保命能力,听到这声抱怨,脚步猛地顿住,心头警铃大作!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脊椎。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试图绕过那片弥漫着浓郁酒气的危险区域。
绾儿。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传来,精准地钉住了她的脚步。
云绾身体一僵,脸上瞬间挤出十二万分乖巧的笑容,抱着玉简转过身:师尊!您老人家还没休息啊弟子正要去用功……
过来。墨烬眼皮都没抬,又灌了一大口酒,随意地朝她勾了勾手指。
云绾头皮发麻,硬着头皮挪过去,在距离寒玉座椅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存在感。
墨烬放下酒坛,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起那双迷离却依旧锐利的醉眼,上上下下地扫视着自家这个看起来无比乖巧温顺的小徒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点邪气,带着点…手痒难耐的躁动。
为师……他拖长了调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手痒。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颗炸雷在云绾耳边爆开!
手痒!这位大佬的手痒意味着什么云绾瞬间联想到原著里关于这位魔尊弹指间覆灭仙门、血染山河的恐怖记载!她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抱着玉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师…师尊!云绾的声音带着哭腔,您…您喝多了!弟子这就去给您熬醒酒汤!保证药到酒除,手就不痒了!她说着就想转身开溜。
站住。墨烬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像无形的枷锁,让她动弹不得。为师问你,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支着下巴,醉眼朦胧地看着她,最近…可有什么乐子
乐子!云绾快哭了。在您老人家眼里,血流成河才叫乐子吗
看着师尊那明显写着今天不给我找点事做你就别想好过的眼神,云绾的求生欲瞬间飙升至顶峰!她心一横,眼一闭,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语速飞快地开始坦白:
乐…乐子有!有有有!弟子不敢隐瞒!她掰着手指头,细数罪状,上个月…弟子…弟子去蓬莱仙岛‘观光’,路过他们的‘仙植园’,不小心…呃,打翻了一盏琉璃灯,火苗‘咻’地一下,就…就把他们种了三千年的‘七星伴月莲’给…给点着了!火势…嗯…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烧了小半个园子吧……
墨烬醉意朦胧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趣闻。
云绾受到鼓舞,语速更快:上上个月,弟子…弟子听闻合欢派的女弟子服饰冠绝修真界,就…就想去‘学习借鉴’一下。结果…结果不小心‘拿’多了点,大概…大概也就百八十件还被她们养的‘七彩迷情蝶’追了三条街,那花粉沾上可痒了……
墨烬的嘴角明显上扬了一个弧度,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听得更感兴趣了。
云绾豁出去了,继续爆料:上上上个月,弟子去万宝阁‘长长见识’,看中了一枚据说能‘心想事成’的‘大衍神符’。那掌柜的太抠门,不肯给弟子试用。弟子就…就趁他不注意,‘借’了出来玩玩。结果发现是假的!一气之下…呃…就把它贴在万宝阁门口那尊镇店的金蟾蜍脑门上了,还写了张条子:‘假一赔十,此乃实证’!听说后来…后来那金蟾蜍自己跳起来把半个万宝阁给拆了……
她一口气说完,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瞄师尊的反应。
墨烬脸上的慵懒和醉意不知何时已消失殆尽,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亮得惊人,如同发现了绝世宝藏的猎人,闪烁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纯粹的、兴奋的光芒!他一拍寒玉座椅的扶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好了!他长身而起,宽大的墨袍无风自动,周身那股沉寂已久的、令人窒息的魔威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轰然爆发,搅得戮天峰顶的罡风都为之紊乱!不用说了!
他一步跨到云绾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在云绾惊恐的目光中,他俯下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凑近,带着浓郁酒气的呼吸喷在云绾脸上,嘴角咧开一个极其邪气、极其兴奋的笑容。
这个月…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该轮到雷音宗了!
云绾先是懵了一下,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恐惧和…一丝丝隐秘兴奋的电流,猛地窜遍全身!雷音宗!那群整天敲木鱼念经、号称佛门护法、最是道貌岸然、也最是看魔道不顺眼的秃驴!
她看着师尊眼中那熊熊燃烧的、纯粹到近乎疯狂的找乐子火焰,又想起雷音宗那群老和尚每次见到魔道中人时那副悲天悯人实则高高在上的嘴脸……一种极其叛逆的、打破禁忌的、属于反派阵营的搞事冲动,竟然压过了恐惧!
她那双原本写满惊恐的大眼睛里,瞬间也燃起了两簇小火苗,亮得惊人!小手忍不住兴奋地搓了搓,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点傻气、却又极其跃跃欲试的笑容,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走…走着
墨烬哈哈大笑,那笑声恣意狂放,充满了久违的快意。他大手一挥,一股精纯的魔气瞬间裹住云绾。
走着!
两道身影,一高大挺拔如魔神,一纤细灵动似鬼魅,化作一黑一灰两道撕裂长空的惊虹,裹挟着令人心胆俱裂的魔威,朝着西方雷音宗所在的须弥圣山方向,狂飙而去!戮天峰顶,只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巨大酒坛,在凛冽的罡风中兀自散发着浓烈的余韵。
5
雷音宗之乱
修真界刚刚享受了不到半月的、弥足珍贵的平静,如同脆弱的琉璃镜面,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须弥圣山,雷音宗那巍峨庄严、笼罩在柔和佛光中的山门结界,在两道惊世魔虹悍然撞上的瞬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刺耳悲鸣!
嗡——咔嚓!
金色佛光剧烈闪烁、明灭,蛛网般的裂痕以撞击点为中心,疯狂蔓延!
敌袭——!!!
凄厉到变调的示警钟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瞬间响彻整个须弥圣山,撕碎了圣地的祥和!
紧接着,是无数道混杂着极致惊恐和绝望的嘶吼,如同瘟疫般从山脚蔓延到山顶,响彻云霄:
我滴个亲娘诶——!是墨烬!是那个大魔头墨烬!!
还有他旁边那个!那个银头发的小煞星!就是她!废了玄天宗三个核心弟子、烧了蓬莱仙岛、偷了合欢派衣服、炸了万宝阁的那个小魔头云绾!!
快!!快顶住结界!所有弟子结‘金刚伏魔大阵’!护山大阵全力开启!!
顶不住啊长老!那魔头的威压太恐怖了!啊——!!
佛祖啊!他们冲进来了——!
须弥圣山,这座象征着佛门庄严与力量的圣地,此刻彻底乱了套。往日肃穆的诵经声被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的法术爆鸣取代。金色的佛光与狂暴的魔气激烈碰撞、绞杀,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光怪陆离的战场。
山巅,大雄宝殿的金顶之上。
墨烬负手而立,墨袍在混乱的气流中猎猎作响,如同降临尘世的魔神。他俯瞰着下方如同沸水般翻腾的佛门圣地,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仿佛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云绾则站在他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小脸上还带着点初次干大事的紧张红晕,但更多的是兴奋。她怀里抱着一个比她人还高的、鼓鼓囊囊的乾坤袋,袋口没扎紧,几件绣着精致莲花纹、闪烁着淡淡佛光的……僧袍袈裟的衣角露了出来,在风中飘荡。
师尊!她献宝似的拍了拍那巨大的乾坤袋,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小得意,雷音宗库房里的‘天蝉金丝’袈裟,果然名不虚传!摸上去凉丝丝的,据说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还自带檀香静心!弟子给您打包了…呃…大概够做几百件的量
墨烬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道愤怒到极致的金色佛光,如同燃烧的彗星,从下方混乱的僧众中冲天而起!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佛号怒吼:魔头!欺人太甚!还我宗门宝衣!
佛光中现出一个身材魁梧、肌肉虬结、手持巨大降魔杵的年轻僧人。他浓眉倒竖,金刚怒目,周身佛力澎湃,赫然是一位修为精深的罗汉!他手中的降魔杵绽放出刺目的金光,带着粉碎山岳的威势,朝着墨烬当头砸下!那愤怒的目光,尤其死死地盯在云绾怀里那个鼓囊囊的乾坤袋上。
云绾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躲到师尊身后。
然而,墨烬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对着那气势汹汹的金刚罗汉,凌空轻轻一弹。
动作轻描淡写,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噗!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漆黑指风,无声无息地射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湮灭一切的纯粹。
那气势汹汹的金色佛光、那威猛无俦的降魔杵、连同那金刚罗汉惊怒交加的表情,在接触到那道指风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连一丝抵抗的涟漪都未曾泛起。
年轻罗汉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周身佛光尽散,口中喷出带着金光的鲜血,直直地从高空坠落,砸入下方混乱的人群中,生死不知。
整个战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连那些惊恐的尖叫都瞬间卡在了喉咙里。所有僧侣,无论修为高低,无不骇然失色,看向墨烬的目光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聒噪。墨烬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云绾抱着乾坤袋,看着下方瞬间噤若寒蝉的雷音宗僧众,又看了看身旁师尊那挺拔如亘古魔山的身影,小心脏砰砰直跳。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前所未有的、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安全感和归属感,竟然奇异地滋生出来,甚至压过了恐惧。在这无法无天、弱肉强食的世界,似乎…跟着这样一位强到离谱、还愿意带她找乐子的师尊,也不错
她正胡思乱想,墨烬却忽然转过头,那双深邃的墨眸看向她,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或玩味,而是带着一丝…考校
绾儿,他声音平淡,雷音宗的‘万佛朝宗’大阵,阵眼在何处
云绾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师尊的意思——这是要搞波大的!她的小脸瞬间因为兴奋而涨红,之前跟着凌风师兄研究各派阵法(主要是为了逃跑)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指向圣山后山一处不起眼的、笼罩在朦胧佛光中的七层石塔!
那里!‘镇魔塔’顶!第七层琉璃灯芯!
好。墨烬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随即,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着云绾所指的方向,凌空虚握!
轰——!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骤然降临!目标,直指那镇魔塔顶!
整个须弥圣山剧烈震动起来!仿佛地脉深处沉睡的巨龙被强行惊醒!笼罩圣山的庞大佛光结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芒急剧黯淡。后山方向,那七层镇魔塔顶端的琉璃佛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在墨烬那掌控乾坤般的魔掌之下,一切的抵抗都是徒劳。
只见一点凝练到极致、散发着永恒不灭气息的纯金色光焰——那正是万佛朝宗大阵的核心本源佛炎——如同被无形巨手硬生生从琉璃灯芯中拔出,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挣扎着、哀鸣着,划破长空,最终落入墨烬摊开的掌心,被他五指轻轻一拢,彻底湮灭了光芒,化作一颗温润的金色珠子。
噗!
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笼罩整个须弥圣山的庞大佛光结界,如同破碎的泡沫,瞬间崩解、消散!无数维持阵法的僧侣齐齐喷血,面如金纸。
失去了最后的屏障,狂暴的魔气再无阻碍,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圣山,肆意冲撞着那些庄严的殿宇、珍贵的佛塔、宁静的禅林……
不——!雷音宗深处,传来宗主悲愤欲绝、如同杜鹃啼血的惨嚎。
墨烬看也未看下方彻底陷入绝望和混乱的佛门圣地,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摘了一朵路边的野花。他掂了掂手中那颗蕴含着恐怖佛力的金色珠子,随手丢给旁边眼巴巴看着的云绾。
收着,炼化可增神魂。
云绾手忙脚乱地接住那颗还带着师尊掌心余温的珠子,入手温润,却蕴含着磅礴的力量。她看着下方如同末日降临般的雷音宗,再看看手中这颗价值无法估量的小玩意,又抬头看了看自家师尊那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出门遛了个弯的侧脸……
这一刻,什么苟道,什么低调,什么仙门正道,统统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大反派的、无法无天的畅快感,如同烈酒般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她小心翼翼地把珠子收进那个装满袈裟的乾坤袋,小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无比狗腿、又带着点小邪恶的笑容:
师尊威武!师尊霸气!师尊天下无敌!
墨烬似乎被她这夸张的马屁逗得心情愉悦,嘴角微扬,屈指在她光洁的脑门上轻轻一弹。
走了。回去清点‘收获’。
黑云再起,裹挟着这对刚刚把佛门圣地搅得天翻地覆的师徒,在无数道惊惧绝望的目光注视下,嚣张无比地扬长而去,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佛光黯淡的须弥圣山,以及响彻整个修真界的、更加凄厉绝望的哀嚎:
快!快传讯各派!墨烬和他那小魔头徒弟疯了!下一个…下一个会是谁啊!
戮天峰顶的风,似乎都带上了一丝快意恩仇的余韵。
6
魔道觉醒
云绾盘腿坐在自己洞府那张铺着厚厚兽皮的硬石床上,面前摊开着那个巨大的乾坤袋。里面珠光宝气,佛光氤氲——天蝉金丝袈裟堆成了小山,各种雷音宗特产的佛门法器、灵材、丹药散落其间,最耀眼的,自然是那颗悬浮在中央、散发着温润而磅礴气息的金色佛炎珠。
她拿起一件袈裟抖开,入手冰凉丝滑,上面的莲花纹路流转着微光。嗯…这个料子给师尊做件新袍子的内衬,应该不错耐磨又舒服。她自言自语,小脸上满是认真。
又拿起一颗闪烁着柔和金光的菩提静心丹,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清冽的草木香气。这个…给凌风师兄吧,他上次除魔大会吓得够呛,需要静静心。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颗佛炎珠上。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一股温暖而浩瀚的力量顺着指尖涌入,让她精神为之一振。这个…得好好炼化!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师尊说得对,神魂强了,以后跑路…哦不,是战略性转移的时候,感知范围也能更广!
她正美滋滋地盘算着分赃,洞府门口禁制传来一丝微弱的波动。
云绾立刻像受惊的兔子,手忙脚乱地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塞回乾坤袋,一脚踢到床底最深处,脸上瞬间切换成勤奋修炼、人畜无害的标准表情。
石门无声滑开。一身墨袍的墨烬站在门口,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只是周身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乎收敛了许多。他目光扫过洞府,最后落在云绾那张努力绷紧、写满我很乖的小脸上。
师尊!云绾立刻跳下石床,规规矩矩行礼。
嗯。墨烬应了一声,走进来,随意地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目光落在她脸上,雷音宗之事,感觉如何
云绾心里咯噔一下。来了!秋后算账还是…试探她脑子里飞速运转,斟酌着词汇:呃…弟子…弟子觉得…有点…有点过火了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师尊的脸色。
墨烬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深不见底。
云绾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硬着头皮补充:虽然…虽然那些老和尚挺讨厌的,整天念叨什么‘放下屠刀’…但…但烧人家房子,抢…呃,是‘借’人家东西,还把人家的护山大阵给…给拆了…好像…是有点不太厚道她越说声音越小。
洞府里陷入一片安静。只有洞壁鬼火跳跃的细微噼啪声。
就在云绾以为自己要完蛋,准备再次滑跪求饶时,墨烬却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魔焰宗弟子,行事何须他人评判厚道
云绾猛地抬起头,愕然地看着师尊。
墨烬的目光似乎透过她,看向了更悠远的地方,带着一丝历经万载的漠然:这修真界,弱肉强食,亘古不变。所谓正道,所谓魔道,不过立场不同,手段各异。今日他们势弱,便是你口中‘不厚道’;若他日我魔焰宗式微,他们屠戮我宗门弟子时,可会讲半分厚道
他顿了顿,视线重新聚焦在云绾有些懵懂的脸上,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你是本尊的弟子,是魔焰宗的亲传。你的立场,你的道,就在这里。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只会死得更快。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又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云绾心中某个一直拧巴着的结。是啊,从她魂穿成魔焰宗小师妹的那一刻起,她的身份就已经注定!仙门正道视她为妖女魔头,欲除之而后快。她之前想苟,想低调,本质上就是一种逃避,一种鸵鸟心态。在这个你死我活的世界,逃避…真的能换来寿终正寝吗看看原著里那位小师妹的下场就知道了。
墨烬的话,冷酷却真实,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她一直试图蒙蔽自己的幻想。背靠魔焰宗这棵大树,身为墨烬唯一的亲传弟子,她真正的路,从来就只有一条——强大起来!以魔焰宗的方式!
一股奇异的热流在心底涌动,驱散了长久以来的迷茫和恐惧。她眼中那点因为不厚道而产生的纠结和不安,如同晨雾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一丝属于反派的、理所当然的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小小的脊背,对着墨烬,郑重地行了一个弟子礼,声音清脆而有力:弟子明白了!谢师尊教诲!
墨烬看着她眼中那点细微却清晰的变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不再多言,站起身,准备离去。走到门口时,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抛下一句:
那颗佛炎珠,炼化时小心些。以你目前的修为,每次引动一丝即可,贪多必遭反噬。
说完,身影便消失在洞府外。
云绾站在原地,看着师尊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洞府里很安静,只有她略微急促的心跳声。她缓缓低下头,看向床底下那个鼓囊囊的乾坤袋,眼神复杂,最终却归于一片沉静。
她走到床边,弯腰费力地把乾坤袋重新拖了出来。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像藏匿赃物般鬼祟,而是带着一种坦然的平静。
她盘膝坐下,没有先去碰那些闪闪发光的袈裟和法器,而是小心翼翼地捧出了那颗悬浮着的金色佛炎珠。珠子温润,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暖意和浩瀚的力量。
云绾闭上眼,按照墨烬的指点,凝神静气,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微弱的神识,如同最轻柔的触手,缓缓探向那金色的光焰。
一丝精纯而温暖的佛炎之力,被小心翼翼地剥离出来,顺着她的神识,缓缓流入她的识海。没有预想中的狂暴冲突,只有一种温和的滋养,如同干涸的土地迎来了甘霖。神魂深处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仿佛整个意识都在被洗涤、被强化。
原来,力量本身并无正邪。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
她缓缓睁开眼,眸底深处,似乎有一缕极淡的金色光芒一闪而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转瞬又归于深不见底的平静。
洞府外,戮天峰顶的罡风依旧凛冽,吹动着墨烬如墨的长袍。他负手而立,目光投向魔焰宗外那广袤而混乱的修真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棋子已落,棋局已开。
这潭沉寂了太久的水,是该彻底搅浑了。而他这位意外收下、看似只想苟活、却总能歪打正着掀起滔天巨浪的小徒弟,或许…正是搅动风云的那根最有趣的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