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蝶烬,帝王香 > 第一章

1
异世孤魂与染血的托付
谭骏盯着案牍上陌生的竹简,怔怔发神。
三天了。
从那个该死的车祸现场,到这个叫江都的县衙后堂,已经整整三天。
空气里弥漫着陈腐木料和劣质墨汁的味道,提醒他这不是噩梦,是冰冷的现实。
他的未婚妻、他的家、他熟悉的一切……都没了。
回去……我要回去……
喉咙里滚出压抑的低吼,他猛地将桌案上的东西全扫落在地,竹简哗啦散开。
他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绝望像毒藤蔓缠绕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听不出感情的机械系统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宿主强烈的归家意识……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
宿主:谭骏。当前身份:东汉光和五年,江都县令。
终极任务激活:统一天下,终结乱世。
任务完成奖励:实现宿主一个愿望(任何愿望)。
新手奖励发放:帝王之术(已融合)。
愿望任何愿望
谭骏混沌的脑子像被一道惊雷劈开!回家!
回到有林薇、有他们那个温暖小家的世界!
这个念头瞬间驱散了所有迷茫和不适,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他几乎是吼了出来:
你说真的完成了就能送我回去
系统提示:任务完成,愿望即可兑现。警告:任务失败或宿主死亡,一切归零。
提示音冰冷依旧,但在此刻的谭骏听起来却是那么悦耳。
够了!这就够了!
希望!渺茫,却真实的给了他动力!
至少让他有了方向!
谭骏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仪感自然而然地从他身上弥漫开来,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脊背挺直如松——
帝王之术,已悄然改变了他。
大人!大人不好了!
县丞赵诚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
清风寨!那帮天杀的又下山了!洗劫了西乡好几个村子,还……还掳走了十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啊!
谭骏猛地抬眼,刚刚获得的帝王威仪让赵诚瞬间噤声。
赵诚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只觉得新任县令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
清风寨谭骏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详细说。
是…是!大当家王虎,二当家赵莽,三当家石猛,都是积年的悍匪!寨子建在清风山上……
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前任县令也曾派兵围剿,都……都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啊大人!
赵诚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损兵折将
谭骏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中是帝王之术分析后的绝对冷静,
带路!点齐县兵,即刻出发!
清风山,山风如刀。
谭骏站在临时搭建的简陋指挥台上,俯瞰下方那嵌在悬崖峭壁间的清风寨。
寨墙高耸,只有一条狭窄陡峭的山路蜿蜒而上,确实是天然的堡垒。
他带来的百余名县兵,在险峻的地势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里面的人听着!速速释放被掳百姓,下山投降!本官可饶尔等性命!
谭骏运足中气,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寨门紧闭,墙头人影晃动,传来粗野的哄笑和叫骂。
狗官!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爷爷的山门撒野
很快,几个衣衫褴褛、哭哭啼啼的少女被粗暴地推搡到墙垛边。
紧接着,一个满脸横肉、眼露凶光的魁梧大汉押着一个尤其引人注目的少女走上前来,此人正是清风寨三当家石猛。
那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穿着被撕破的单薄中衣,裸露的手臂上满是青紫鞭痕,
他小脸惨白,但那双眼睛却像受惊的小鹿,拼命忍着泪水,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倔强。
狗官!看清楚!石猛狞笑着,一把揪住少女的头发,迫使她扬起脸,
想要这些娘们活命拿一千石粮食、五百金来换!少一粒米,老子就在你面前剐一个!就从她开始!
他粗糙的手指狠狠戳在少女的太阳穴上。
香儿!我的香儿啊!
山脚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猛地冲出人群,不顾一切地往山路上爬,畜生!放开我女儿!
爹!不要过来!危险!
寨墙上的少女看到父亲,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而下,拼命挣扎呼喊。
老东西找死!
石猛眼神一厉,旁边一个喽啰抬手就是一箭!
噗嗤!箭矢精准地穿透了貂阿大的胸膛。老汉身体一僵,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箭羽,
又艰难地抬头望向寨墙上的女儿,
眼中是滔天的悲愤和不舍。
爹——!阿香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尖叫,挣扎得更加疯狂,却被石猛死死按住。
貂阿大用尽最后力气,踉跄着扑到谭骏马前,鲜血染红了谭骏的靴子和地面。
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谭骏的袍角,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貂阿大……求大人……求您……救救……阿香……她左肩……有块……蝴蝶胎记……和一块……同样……玉佩……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温润的、雕刻着蝴蝶纹样的半块玉佩,塞进谭骏手里,眼中最后的光带着无尽的恳求和托付,随即彻底黯淡下去。
谭骏握着那半块还带着老汉体温的玉佩,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意直冲头顶,几乎要烧毁帝王之术带来的冷静。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寨墙上的石猛,以及那个满眼绝望、正死死盯着他手中玉佩的少女——阿香。
强攻帝王之术瞬间推演——
山路狭窄,兵力无法展开,寨墙坚固,强攻伤亡必然惨重,
而且对方挟持人质,尤其是那个阿香……
石猛明显把她当成了最重要的筹码。
大人!下令吧!跟这群畜生拼了!
一个年轻的县兵双目赤红地吼道。
谭骏看着阿香那双充满哀求、恐惧和最后一丝微弱希望的眼睛,又看了看地上貂阿大死不瞑目的尸体,还有身边这些装备简陋、脸上带着恐惧却强撑勇气的县兵。
帝王之术的冰冷分析最终压过了沸腾的怒火。
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静。
鸣金。谭骏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山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断,收兵。
大人!
身边的军官和士兵们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说,收兵!谭骏斩钉截铁,目光扫过众人,那股无形的威压让质疑声瞬间消失。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寨墙上那个单薄绝望的身影,还有她肩头隐约可见的、被撕破衣衫下露出的模糊蝴蝶印记,猛地勒转马头。
这笔血债,本官记下了。清风寨……我们很快会再见。
低沉的话语随风飘散,带着刻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宣判。
他收好了手中那半块蝴蝶玉佩,策马缓缓下山,将身后少女绝望的哭喊和山匪嚣张的狂笑,连同那染血的夕阳,一起抛在身后。
回家之路,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染上更多的血色。
而那个叫阿香的少女和她肩上的蝴蝶胎记,连同这半块玉佩,却像烙印一样,刻进了他刚刚燃起希望的心底。
2
蝶翼下的阴谋与复仇之火
冰冷的玉佩硌在掌心,像貂阿大死不瞑目的眼睛。
谭骏坐在县衙昏暗的书房里,案头烛火摇曳,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帝王之术带来的威仪下,是翻腾的怒火与冰冷的计算。
大人,清风寨……真就这么算了
县丞赵诚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里带着不甘。
算了谭骏抬眼,烛光在他深潭般的眸子里跳动,
血债,必须血偿。但不是现在。他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强攻是下策。赵诚,我要清风寨所有的消息,尤其是那三个当家。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人,也一样。
是!属下立刻去办!
赵诚精神一振。
等待的日子煎熬而漫长。
谭骏一边处理积压的公务,展现出一个穿越者结合帝王之术的远超时代的治理手腕,江都县竟显出几分新气象。
但夜深人静时,那染血的玉佩和少女阿香绝望的眼神总在他眼前晃动。他摩挲着玉佩,一遍遍推演着破局的可能。
半月后,赵诚几乎是撞进来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大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清风寨……内讧了!
谭骏猛地站起:说清楚!
据我们的探子说,昨天寨子里杀声震天!好像是……大当家王虎和二当家赵莽火并,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
结果两人双双殒命!现在寨子里是三当家石猛掌权,但人心惶惶,死了不少人!
火并谭骏眉头紧锁。帝王之术的本能让他嗅到一丝不寻常。
王虎赵莽虽凶悍,但合作多年,因何突然生死相搏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阿香那双看似柔弱却隐含倔强的眼睛。一个模糊却惊人的念头浮现:是她
压下疑虑,他眼中寒光暴涨:
天赐良机!传令!点齐所有县兵,备好强弓劲弩,即刻出发!目标——清风寨!
这一次,清风山的风似乎都带着肃杀之气。
谭骏身披轻甲,一马当先。
县兵们士气高昂,复仇的火焰在每个人眼中燃烧。
寨墙依旧高耸,但明显守卫稀疏,人心浮动。
石猛!谭骏的声音穿透山风,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王虎赵莽已死,你大势已去!开门投降,饶你不死!否则,今日便是清风寨覆灭之时!
寨墙上,石猛的身影出现,脸色铁青,眼神凶狠中透着一丝惊惶:
狗官!休得猖狂!老子……
放箭!谭骏根本不给他废话的机会,一声令下,箭矢如飞蝗般射向寨墙,压制得山匪抬不起头。撞门!上!
士兵们怒吼着,抬着临时赶制的粗壮撞木,悍不畏死地冲向紧闭的寨门。
喊杀声、箭矢破空声、撞木冲击寨门的轰鸣声,瞬间撕裂了山谷的宁静。
战斗异常惨烈却迅速。寨门在巨大的冲击下轰然倒塌!
谭骏一马当先,挥剑冲入混乱的寨中。
他目标明确,避开缠斗,直扑石猛逃跑的方向——后寨的地牢。
地牢阴暗潮湿,弥漫着血腥和绝望的气息。
谭骏一脚踹开腐朽的木门,借着身后士兵火把的光亮,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角落草堆里的身影。
阿香!他脱口而出。
那身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正是阿香!
她的脸比上次更苍白,嘴唇干裂,原本清亮的眼眸此刻空洞无神,布满了血丝和深重的恐惧,像只受尽惊吓濒死的小兽。
单薄的中衣破烂不堪,裸露的手臂和脖颈上交错着新旧伤痕,尤其是左肩靠近锁骨的位置,一道狰狞的鞭痕格外刺目。
看到谭骏和他身后明亮的火光,阿香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瑟缩。
她下意识地抱紧自己,发出细若蚊蝇的呜咽,眼神里是极度的不信任和麻木的绝望。
别怕!是我!江都县令谭骏!
谭骏心中一痛,放柔声音,快步上前。
他注意到阿香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腰间——那里挂着的,正是貂阿大留下的半块蝴蝶玉佩!
你看!谭骏立刻解下玉佩,递到她面前,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
你爹的托付,我来救你了!
玉佩温润的光泽在昏暗的地牢里异常醒目。阿香的目光死死地黏在上面,空洞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玉佩,仿佛确认它的真实。
下一秒,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脏污的地面上。
爹……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从她喉间溢出,带着积压了半月的恐惧、屈辱和失去至亲的巨大悲痛。
她没有扑上来,只是死死攥着那半块玉佩,哭得浑身发抖,瘦弱的肩膀剧烈起伏,仿佛要将所有的苦难都哭尽。
没事了,没事了。
谭骏蹲下身,脱下自己的披风,小心翼翼地裹住她冰冷颤抖的身体。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和抗拒。他没有强行拥抱,只是沉声道:石猛在哪里
提到这个名字,阿香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瞬间爆发出刻骨的仇恨,那仇恨甚至压过了恐惧。
她抬起泪眼,声音嘶哑却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指向地牢深处另一条通道:
他……他往秘道跑了!就在……就在最里面那间石室后面!
追!谭骏眼神一厉,留下两名士兵保护阿香,带着其余人立刻冲向阿香所指的方向。
果然,在石室后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洞口,里面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一番激烈的短兵相接后,浑身浴血的石猛被士兵死死按在了地上,拖到了地牢中央的火光下。
石猛挣扎着抬起头,看到被谭骏护在身后、裹着披风的阿香时,眼中充满了怨毒和难以置信的惊怒:
小贱人!是你!果然是你搞的鬼!王虎和赵莽……
住口!
谭骏厉声打断,剑尖直指石猛咽喉,帝王威压让石猛瞬间噤声,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谭骏的目光扫过石猛,最终落在阿香身上。
少女此刻停止了哭泣,只是死死地盯着石猛,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紧握着玉佩的手因为用力而颤抖。
阿香姑娘,谭骏的声音低沉而郑重,
此人罪大恶极,戕害百姓,逼死你父。现在,本官将他交给你处置。是生是死,由你定夺。
他示意士兵将一把短刀放在阿香面前的地上。
火光跳跃,映照着阿香苍白而决绝的脸。
她缓缓地、慢慢地弯下腰,捡起了那把冰冷的短刀。刀身映出她布满泪痕却再无一丝怯懦的眼睛。
石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不!不要!阿香!我……
阿香没有看他,只是抬起头,望向谭骏,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大人,可否……转过身去
谭骏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过身。
地牢里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石猛粗重绝望的喘息。
下一秒,一声短促而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划破地牢的死寂!
紧接着,是利刃反复刺入血肉的沉闷声响,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疯狂和宣泄。
谭骏背对着这一切,身姿挺拔如松,面无表情。
他身后的士兵们,有的面露不忍,有的则紧握武器,眼中是复仇的快意。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牙酸的声音终于停止。
只剩下阿香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谭骏缓缓转过身。
火光下,阿香瘫坐在血泊中,身上谭骏的披风溅满了猩红的斑点。
她手中还死死握着那把滴血的短刀,眼神空洞地望着石猛那具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血污。
她杀了他。
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亲手为父亲报了仇。
谭骏走上前,没有去看地上的惨状。
他伸出手,不是去夺刀,而是轻轻覆在阿香紧握刀柄、冰冷僵硬的手上,声音低沉而有力:
仇,报了。阿香,跟我回家。
家……阿香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字,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焦距。
她看向谭骏,泪水混合着血污流下,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猛地丢开染血的刀,用尽全身力气扑进谭骏怀里,失声痛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灵魂都哭出来。
谭骏稳稳地接住她颤抖冰冷的身躯,感受着她的崩溃与宣泄。
他环视着这充满血腥和罪恶的地牢,眼神冰冷。清风寨,这个沾满鲜血的毒瘤,终于被彻底拔除。
而怀中的少女,她的苦难似乎结束了,却又似乎……才刚刚开始。
他脱下染血的披风,用自己的外袍重新裹紧阿香,将她打横抱起。
清理山寨,解救其余百姓。此地,烧了。
抱着怀中轻得像一片落叶、仍在不住颤抖哭泣的阿香,谭骏大步走出阴暗的地牢,走向外面刺目的阳光。
阳光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心头的沉重。
帝王之路的第一步,便已浸透了无辜者的鲜血和一个少女破碎的人生。
而怀中这个身负血仇、心藏秘密的阿香,她的未来,又将与自己的帝王征途交织出怎样的轨迹
那半块蝴蝶玉佩贴着他的胸口,冰凉,却仿佛带着一丝微弱的、属于生命的悸动。
3
府邸暗流与皎月初照
谭府的门槛,对阿香来说,比清风寨的悬崖更令她畏惧。
踏入那雕梁画栋的庭院,仆役们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她身上。
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谭骏给她的、略显宽大的干净布衣,低垂着头,恨不能将自己缩进尘埃里。
大人回来了!
管家李伯迎上来,目光在谭骏身后形容狼狈、低眉顺眼的阿香身上扫过,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脸上堆满恭敬,这位姑娘是……
阿香。谭骏言简意赅,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父为救我江都百姓而死,如今孤苦无依,暂在府中安身。给她安排一个清净的住处,一应用度,按……
按二等丫鬟的份例。他顿了一下,终究没提客人,现实的身份鸿沟,他此刻亦无力跨越。
是,老奴这就去办。
李伯躬身应下,转向阿香时,语气客气却疏离,阿香姑娘,请随我来。
阿香怯怯地看了谭骏一眼,见他微微颔首,才像受惊的小鹿般,小步跟上李伯。
她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议论:
啧,二等丫鬟大人待她可真不薄……
谁知道是怎么从贼窝里出来的,听说王虎玩腻了就赏给喽啰们……
看她那狐媚样子,一来就得了大人青睐……
每一句都像鞭子抽在阿香心上,让她脸色更白,头垂得更低。
她攥紧了袖中那半块冰冷的玉佩,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与家有关的念想。
谭骏的维护是强力的,但挡不住人心深处的阴暗。
阿香被安置在靠近后花园角落的一间小屋。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干活。
天不亮就起身打扫庭院,浆洗衣物,厨房帮工……纤弱的身影忙碌不停,仿佛只有无尽的劳作才能驱散内心的恐惧和那些刀子般的目光。
然而,她的勤勉和那张过于惹眼的脸,却成了原罪。
哎哟!阿香妹妹,这地扫得可真干净啊!
负责洒扫的大丫鬟春桃阴阳怪气地走过来。她故意一脚踢翻了阿香刚归拢好的落叶堆,
怎么仗着大人撑腰,连地都不会扫了还是说,在清风寨里,只学了伺候男人的本事
周围几个丫鬟哄笑起来。
阿香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死死攥着扫帚:我……我没有……
没有另一个丫鬟红杏凑上来,狠狠推了阿香一把,
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在山上没少被‘照顾’吧装什么清高!姐妹们,给她‘洗洗’这身骚气!说着,竟端起旁边一盆刚擦过地的脏水就要泼过来!
住手!
一声清喝,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骤然响起。
众人一惊,回头望去。只见谭骏不知何时站在廊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上位者的威压让空气都凝滞了。
春桃手一抖,脏水盆哐当砸在地上,污秽溅了一地,也溅湿了阿香的裙角。
大……大人!丫鬟们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一片。
谭骏大步走过来,目光如冰刀般扫过跪地的丫鬟,最终落在脸色惨白、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阿香身上。
他脱下自己的外袍,不由分说地裹住她冰冷的身子,动作带着压抑的怒火。
李伯!谭骏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这几个,拖下去,每人二十板子!然后,发卖出去!我谭府,容不下这等心肠歹毒、欺主犯上之徒!
大人饶命啊!春桃等人吓得魂飞魄散,哭喊求饶。
拖走!谭骏看也不看她们,声音斩钉截铁。
他低头看着怀中像风中落叶般颤抖的阿香,声音放柔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听着,阿香。在这府里,没人能动你。你是我带回来的人,记住了吗
阿香抬起湿漉漉的眼睫,对上他深邃而坚定的目光。
那目光像一道光,穿透了她周身的冰冷和绝望。
她用力地点点头,泪水无声滑落,这一次,不再是恐惧,而是委屈和一丝微弱的依赖。
嗯……记住了,大人。
谭骏的处理,如同在平静的谭府投下巨石。
流言蜚语并未消失,却从明目张胆的欺凌,转为了更深的忌惮和暗处的窥探。
阿香的日子依旧小心翼翼,但至少,无人再敢当面折辱。
数日后,一封精致的拜帖送到了谭骏案头。落款:糜雪。
谭骏看着拜帖,眼神复杂。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温柔贤淑的糜家大小姐。
他本该欣喜,此刻心底却莫名有些……烦乱。阿香那双含泪的眼睛总在眼前晃动。
大人,赵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糜小姐的车驾已到城外驿站,明日午后便至府上。
……知道了。谭骏放下拜帖,捏了捏眉心。该来的,总会来。
翌日午后,阳光正好。
谭骏在正厅等候,心情难得有些焦躁。
阿香被安排在后院,但谭骏能想象她的不安。
环佩轻响,一阵清雅的香气飘来。糜雪在侍女的簇拥下步入厅堂。
她身着藕荷色罗裙,身姿娉婷,容颜清丽温婉,举止端庄娴雅,如同皎洁的明月,瞬间照亮了整个略显沉闷的厅堂。
骏哥哥。糜雪盈盈一礼,声音如清泉击石,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和欢喜。
她的目光落在谭骏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久别重逢的思念。
雪儿,一路辛苦了。
谭骏上前虚扶,脸上露出笑容,眼神却下意识地瞟向后院方向。
糜雪何其聪慧,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谭骏那一闪而逝的心不在焉。
她面上笑容不变,目光却已不着痕迹地扫视四周。关于那个阿香的风言风语,她在家中已听得够多。
她此来,一半为探望未婚夫,另一半,便是要亲眼看看这个让她的骏哥哥另眼相待的女子。
寒暄过后,糜雪放下茶盏,笑容温婉,却带着一丝不容回避的探究:
骏哥哥,听说你前些日子为民除害,剿灭了清风寨,真是大快人心。路上还听说,你救下了一位孤苦的姑娘
来了。谭骏心中微凛,面上不动声色:
是。她叫阿香,父亲是为救我江都百姓而死的义士,临终托付于我。如今……暂居府中。
哦糜雪眸光微动,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一丝怜悯,
如此身世,着实可怜。不知……可否请这位阿香姑娘出来一见我也好宽慰她几句。
谭骏无法拒绝。他示意侍立一旁的李伯:去请阿香姑娘来。
等待的时间仿佛格外漫长。
谭骏能感觉到糜雪看似平静的目光下涌动的暗流。
当阿香低着头,迈着细碎而惶恐的步子出现在厅堂门口时,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她穿着干净的素色衣裙,依旧难掩那份惊弓之鸟般的怯懦和苍白。
她不敢抬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
奴婢阿香…见过大人…见过…小姐。
她不知该如何称呼糜雪。
糜雪的目光落在阿香身上,带着审视。眼前的少女,确实有着令人心怜的脆弱和惊人的美丽,尤其是那双含怯带露的眼眸。
但糜雪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狐媚妖娆,反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自卑和无措,像一只误入华庭、随时会被惊飞的蝴蝶。
她心中那点因流言而起的尖锐敌意,忽然就淡了几分。
她站起身,缓步走到阿香面前,声音温和得如同三月春风:
不必多礼。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阿香身体一僵,迟疑地、缓缓抬起头。当她的目光接触到糜雪那温和却带着无形威仪的眼神时,吓得立刻又想低下头去。
别怕。糜雪轻轻握住了阿香冰凉而微颤的手,入手一片粗糙,那是常干粗活的痕迹。
她心中微微一叹,语气更加柔和:
好一个标致的姑娘。我是糜雪,是骏哥哥的……未婚妻。
她清晰地感觉到阿香的手猛地一颤,指尖冰凉。
阿香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位小姐,像天上的明月,高贵、美丽、温柔。
而自己……她只觉得无地自容。
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糜雪的声音带着真挚的同情,
你父亲是义士,你受苦了。如今到了这里,便安心住下。若是有什么委屈,或是下人伺候不周,尽管告诉我,或者告诉骏哥哥。
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厅内侍立的几个丫鬟。那几个丫鬟立刻惶恐地低下头。
阿香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糜雪。
想象中的刁难、斥责、鄙夷都没有发生,反而是这样温和的接纳
她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嘴唇嗫嚅着:小姐……奴婢……奴婢不敢……
什么奴婢不奴婢的,
糜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容温暖而真诚,我比你年长几岁,若不嫌弃,以后就叫我姐姐吧。
姐……姐姐阿香彻底懵了,巨大的冲击让她忘了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糜雪。
是啊。糜雪笑着应下,转头看向谭骏,眼神坦荡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骏哥哥,今日风和日丽,不如我们三人一同去后花园走走也让我和阿香妹妹好好说说话。
谭骏看着眼前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局面,看着糜雪真诚的笑脸和阿香茫然无措又隐含一丝微光的神情。
心中对糜雪的好感陡然拔高,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好。
阳光透过繁茂的花枝,洒在蜿蜒的小径上。谭骏走在前面,身形挺拔。
糜雪与阿香落后半步,糜雪自然地挽着阿香的手臂,轻声细语地说着话,询问她的喜好,介绍园中的花草。
阿香起初身体僵硬,回答也磕磕绊绊,但在糜雪春风化雨般的温和下,渐渐放松了一些,偶尔也能小声回应几句。
谭骏偶尔回头,看到阳光下并肩而行的两个女子。
一个如皎月清辉,一个似幽兰初绽。
糜雪的大气包容,阿香的卑微谨慎,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构成一幅……和谐的画卷
他心中那点烦乱似乎被这暖阳驱散了些许,但更深处的波澜,却才刚刚开始涌动。
阿香小心翼翼地回答着糜雪的问题,眼角余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前方那个高大沉稳的背影。
他身上披风的一角随着步伐微微晃动。方才他维护自己时的样子,还有此刻在阳光下……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被巨大的惶恐淹没。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强迫自己低下头。
这位雪姐姐,待她如此之好……可她的心,却为何像被看不见的丝线缠绕,偷偷系在了不该系的人身上
而糜雪,一边温言细语,一边将阿香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她挽着阿香的手微微收紧,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
这潭水,比她想象的,更深,也更复杂。
她的骏哥哥,似乎真的……不太一样了。
而身后这个看似怯懦的阿香妹妹,那双偶尔望向骏哥哥背影的眼睛里,藏着的又是什么呢
阳光正好,花香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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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的画面,表面平静温馨,暗地里,情感的暗流已在无人察觉处,悄然交汇、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