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河驱赶着孤零零的马车,车轮压在被踩得半融的雪泥上,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东大街。
这是整个县城最气派的地方,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铺,酒楼、绸缎庄、当铺。
每一家的门脸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富贵气。
福安堂就在街口最显眼的位置。
三层高的木制阁楼,飞檐斗拱,门口挂着两盏硕大的红灯笼,黑底金字的牌匾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厚重。
进出的人络绎不绝,衣着光鲜,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
赵清河没有立刻上前,他将马车赶到一个僻静的巷口,从怀里摸出两枚铜板,塞给一个正在墙角搓手取暖的半大孩子。
“小兄弟,帮忙看下车,我去去就回。”
那孩子眼睛一亮,接过铜板,用力点头。
“放心吧,大哥!”
赵清河这才整了整自己那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朝着福安堂的大门走去。
他没有进去,只是靠在门外一根廊柱旁,低着头,像个第一次进城被这阵仗吓住的乡下小子。
耳朵却竖得笔直。
一个刚抓了药出来的老妇人,正对着来接她的女儿絮叨。
“福安堂的孙大夫真是活菩萨,瞧我这老寒腿,在别家药铺看了好几次,钱花了一大把,一点用都没有。”
“孙大夫就给我开了三贴膏药,才花了五十文钱,你瞧,今儿走路利索多了!”
老妇人的女儿喜笑颜开。
“那可不,娘,我早就跟您说,看病就得来福安堂,人家是百年老字号,不坑人!”
不多时,又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行色匆匆地从里面出来,对着门口等候的仆人吩咐。
“快回去禀报老爷,福安堂的钱掌柜是信人,咱们送来的那批鹿茸,一分钱没压,当场就结清了!”
“钱掌柜还说了,以后再有好货,尽管送来,价钱好商量!”
赵清河的心稳了一半,听起来,这福安堂的名声确实不坏。
但这还不够。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过了那高高的门槛。
一股浓郁又好闻的药香扑面而来。
大堂里人头攒动,却不显嘈杂。伙计们穿着统一的青色短褂,手脚麻利地抓药、算账,一切都井井有条。
赵清河的目光,落在了大堂一侧。
那里摆着一排长凳,坐满了候诊的病人,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大夫,正在挨个叫号问诊。
他走了过去,默不作声地排在了队伍的末尾。
队伍行进得不快,但很有序。
终于,轮到了他。
老大夫抬起眼皮,打量了一下他。
“哪里不舒服?”
“大夫。”赵清河捂着胸口,微微躬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痛苦神色。
“前些天在山里摔了一跤,这几天,胸口一直闷得慌,喘气都疼。”
老大夫伸出干枯却有力的手指,在他的肋下轻轻按压。
“这里疼吗?”
“嘶......”赵清河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呢?”
“也疼。”
老大夫收回手,神色变得严肃。
“年轻人,你这不是小事。”
“肋骨断了,至少三根。”
“从现在起,不能再干任何重活,必须静养。否则,骨头长歪了,会落下病根,跟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