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后的退休生活能有啥花样今天就来讲讲陈建国、杨秀云和赵素芬这三个同县又不在同一单位上班但却是朋友的退休后的故事。
陈建国,原编制内副处级(县城投集团公司副总)干部,为人严谨守旧,自尊心那叫一个强。杨秀云,县烟草公司副经理(副科局级)领导,狂热的公益志愿者,热忱务实。赵素芬呢,县文广局副局长,还是个旅行、舞蹈、摄影爱好者,洒脱豁达,就是个享乐派。
第一章:谢幕无声
办公室空旷得令人发冷。
县诚投集团副总经理陈建国站在自己的桌前,唯一陪伴他的只有那只孤零零的纸箱。
他缓慢而机械地收拾着抽屉里的杂物,钢笔、文件、记事本……每一样物件都像沉甸甸的锚,从岁月深处拖拽出往昔喧嚣的碎片——那时他坐在中间,人声如海潮,簇拥着他,请示、报告、讨论声不绝于耳。如今,海潮退尽,只剩下他一人,如搁浅的船,在寂静里独自曝晒着身份剥落后的苍白。
办公室的寂静被窗外年轻的笑语轻易刺穿,那笑声清亮、飞扬,毫无负担地穿透玻璃。他抬眼望去,几个新面孔正簇拥着走向茶水间,步履轻快如风——他们奔涌的是另一片海,属于明天,属于未来,唯独不属于他身后这片正在凝结、封冻的过去。
电脑屏幕突然亮起,一封新邮件赫然跳出,标题清晰写着新领导的任命通知。那些年轻名字如同崭新印章,正堂皇盖在他残存痕迹的余温之上。
他感到胸口一阵无形的窒闷,原来所谓的谢幕竟如此悄无声息,连一场像样的告别宴也未曾拥有,如同被时代的橡皮擦漫不经心地抹去。
回家途中,他紧握着方向盘,街灯的光芒在眼前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晕。他渴望一点声音,一点能证明自己尚未彻底消失的证据。
回家后,他翻开通讯录,指尖掠过一个个曾无比熟悉的名字,拨通旧日得力干将的电话。
老领导啊!真不巧,正开会呢,回头一定去看您!电话那头的热情像被冰冻过,随即挂断的忙音空洞地敲打着耳膜。
他迟疑片刻,点开朋友圈——刚发的退休感言,下面那行点赞的数字,竟凝固成一个刺眼的0。想起在职时随便发几句话就有上百个赞的情形,这0如同一枚冰冷的句点,精准无误地标定了人情舞台幕落后那寂寥的刻度。他缓缓放下手机,一股难以言喻的寒凉沿着脊背悄然爬升。
你呀,如今整日坐在阳台上,倒像尊佛似的,只管受人香火,不食人间烟火。妻子一边擦拭着桌面,一边随口抱怨。
他猛地站起身,径直走向书房,拉开抽屉,那枚优秀管理者奖章在昏暗光线下泛着金属幽冷的光泽,像一枚沉甸甸的勋章,又像一块讽刺的烙印。
他一把抓起奖章,重重塞进抽屉深处,咔嗒一声上了锁。接着,他捏紧那枚小小的钥匙,仿佛捏着一颗滚烫却无用的心,手臂一挥,钥匙带着一声短促的嗖声,消失在窗外那盆茂盛绿植的深处。
终于,他在熟悉的阳台椅子上坐了下来。黄昏的余晖正一点点溶解于城市的天际线,如同他消逝的身份和过往的荣光。他闭上眼,那些曾如潮水般包围他的请示与报告声,此刻遥远得如同隔世。
世界正以惊人的速度运转,而他却像一颗被精确替换下来的齿轮,安静地躺在角落,独自承受着剥离的钝痛。
他忽然又站起身,走到书房那盆绿植前,俯下身去,徒劳地用手指在泥土和枝叶间摸索——那冰冷的金属钥匙,早已沉没于幽暗的根须之下,如同他无法打捞的昨日荣光,也如同他无法轻易割舍却又必须埋葬的、那个名为陈总的旧日躯壳。
人走茶凉是世间常态,但剥离那层身份外衣的痛感却如此真实,如同抽筋剥骨。他最终在逐渐浓重的暮色里坐定,明白阳台的沉默便是他往后岁月唯一的听众,而属于陈总的剧本,已然翻到了最后一行无声的空白。
第二章:田野星光
杨秀云推开县烟草公司那扇沉重的玻璃门时,身后没有惯常的簇拥与告别。退休的静默如同尘埃,悄然覆盖了她三十余载的杨经理。
城市的喧嚣渐次退潮,她携着老伴,像两株执拗的老树,把根扎回了莲花村贫瘠的土壤里。
初来乍到,迎接她的不是笑脸,而是黏稠的怀疑与毫不掩饰的讥诮。城里太太来乡下作秀喽!村头老槐树下,闲坐的汉子嗓门敞亮,裹着浓重乡音的调笑刀子般剐过耳膜。
老伴不安地动了动,杨秀云却只把脊梁挺得更直,将那些刺耳的声音默默咽下,目光投向远处干渴龟裂的田垄——那里蜿蜒着一条衰老的水渠,如同大地皴裂的伤口,渗漏着村民的汗水与微薄的指望。
她的战场,就在这片焦渴的土地上。
修复水渠,是燃起的第一缕星火。
争取资金的报告写得字字滚烫,她一趟趟踩着尘土往县城跑,县农业农村局、水利局的门槛几乎被磨平。
终于,一笔带着疑虑的启动资金艰难落地。开工那日,她第一个挽起裤腿跳进泥泞的渠底。渠底沉积着经年的腐泥,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她弯腰,用铁锹奋力撬动一块顽固的巨石,掌心很快磨出了水泡,又被粗糙的锹柄磨破,渗出的血丝混着泥浆,在皮肤上凝结成暗褐色的痂。
几个原本袖手旁观的年轻后生,看着她花白的鬓发贴在汗湿的额角,看着她咬牙搬动石块的佝偻身影,眼神里的冰霜终于裂开一道缝隙,也默默扛起了工具。
技术改良的攻坚更为漫长。
村里的老式烤烟房如同沉重的叹息,烟叶烘烤全凭经验,火候稍差,辛苦一季便化作焦煳的废料。
杨秀云把县公司档案室尘封的技术资料一箱箱搬回村里的小屋,昏黄的灯光下,她戴上老花镜,一页页翻找着那些被遗忘的数据和图表,笔尖在纸页上沙沙作响,如同春蚕啃食桑叶。
她领着几个肯动脑筋的村民,在自家屋后搭起了实验小烤房。炉膛内,火苗舔舐着铁板,她手持温度计,整夜整夜守在炉口,脸颊被热浪烤得通红,额角不断滚落汗珠。温度计的刻度如同命运的指针,每一次微小的升降都牵动着她的心跳。
终于,摸索出了三段式精准控温法和湿球温度动态调控的秘诀。
当第一批色泽金黄、油润饱满的烟叶出炉时,那馥郁醇厚的香气,如同无声的宣言,悄然瓦解了最后一道怀疑的坚冰。
一个暴雨倾盆的夏日午后,天幕如同被撕裂,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向烟田。
杨秀云刚从邻村查看新苗回来,远远望见烟田里人影慌乱,新栽的烟苗在浑浊的泥水里无助地飘摇。
快!护苗!她嘶喊着冲进雨幕,泥水瞬间灌满了胶鞋。雨水冰冷,抽打在脸上生疼,视线一片模糊。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跋涉,和赶来的村民们一起,用能找到的一切——木板、石块、甚至脱下自己的雨衣——奋力构筑起临时的堤坝,将倒伏的烟苗一棵棵扶正、培土。
浑浊的泥水裹挟着草屑,不断冲击着临时垒起的土埂,每一次加固都耗尽力气。雨水顺着她花白的发梢成股流下,混合着泥土和汗水,在布满岁月刻痕的脸上冲刷出沟壑。
当风雨渐歇,满身泥浆的她和同样狼狈的村民们站在田埂上,看着劫后余生、依然挺立的青翠烟苗,无需言语,一种同舟共济的暖意已在湿冷的空气中悄然弥漫开来。
信任的种子,在汗水与泥泞中悄然萌芽,终至葳蕤。
秋日,烤烟丰产,金叶满仓,村民们攥着厚实的钞票,脸上绽开的笑容比阳光更耀眼。
杨秀云不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城里太太,她成了田间地头随时能拉住唠家常的杨大姐,成了谁家灶火不旺、烟叶起斑都要请教的杨师傅。
她的脚步踏遍了莲花村的沟沟坎坎。
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急促的敲门声撕碎了宁静。
村西头老赵家的孙子突发急症,高烧惊厥,急需山外买来的特效退烧药。杨秀云二话没说,揣起药片,抓起手电就扎进了浓墨般的夜色。
山风呼啸,手电光柱在崎岖的小路上摇晃,如同风中残烛。过一道陡坡时,湿滑的苔藓让她脚下一空,身体重重地摔在碎石嶙峋的山道上,脚踝处传来钻心的剧痛,瞬间剥夺了她站立的力量。冰冷的碎石硌着身体,无边黑暗裹挟着疼痛汹涌而来。
她咬紧牙关,忍着剧痛,摸索着捡起摔在一旁的手电,用尽力气,将那一束微弱却固执的光,一次次射向山下沉睡的村庄。
光,就是讯号。很快,山路上亮起了更多的光点,如同散落的星辰被骤然唤醒。村民们闻讯赶来,脚步声、焦急的呼唤声由远及近,汇成一股暖流。
杨大姐!杨大姐您撑住!手电的光柱交织成一张温暖的网,驱散了山野的寒气和黑暗。
几个壮实的后生用门板扎成简易担架,小心翼翼地将她抬起。她的身体随着担架的起伏微微晃动,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脚踝的锐痛,然而仰面望去,是深邃无垠的墨蓝天幕,和无数道划破黑暗、坚定汇聚的手电光柱。它们刺破沉沉夜幕,如同无数坠落的星辰,温柔地照亮了崎岖的山径,照亮了担架上她苍白的脸,更照亮了脚下这片她倾注了所有心血与热望的土地。
光流涌动,人声切切,这蜿蜒于田野的星河,载着她,缓缓流向温暖的归处。
担架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如同大地沉稳的心跳。
杨秀云躺在晃动的光影里,疼痛依旧,心底却一片澄明安然。她终于懂得,真正的星光,并非高悬天际,而是深植于泥土,在汗水浇灌、真心换取的田野里,由无数平凡人的守望与热忱,共同点亮。这田野的星光,足以照亮余生所有的路。
第三章:风中追光
赵素芬的办公室门轻轻合上时,没有多余的声响,如同拂去衣襟上一粒微尘那般寻常。
那把象征文广局副局长的座椅在她身后沉默下去,而她自己,却像一枚骤然松开了引线的风筝,朝着全然陌生的气流扶摇而上。
卸任文件墨迹未干,一辆线条硬朗的山地车已然载着她,连同塞满骑行装备的驼包,轰鸣着驶离了城市的轮廓线,朝着西北那片深不可测的蓝——青海湖,义无反顾地扎了进去。
车轮碾过环湖公路,风声在耳畔呼啸成自由的乐章。她俯身,用力蹬踏,身体几乎与车梁平行,破风前行。
青海湖浩渺的蓝在身侧铺展,天空低垂,仿佛触手可及。七月,湖畔油菜花正燃烧到极致,绵延的金色从脚下一直汹涌到天际线,与碧蓝的湖水、澄澈的苍穹碰撞出惊心动魄的饱和度。
她猛地捏下刹车,车轮在砂石路上摩擦出短促的锐响。
利落地摘下头盔,汗湿的短发紧贴鬓角,她迅速从车把取下小巧的运动相机,镜头稳稳地对准了这片金色的怒海。
风过花田,掀起层层叠叠的金色波涛,花浪翻滚的簌簌声清晰可闻。她屏住呼吸,指尖轻点录制键,将这片席卷天地的绚烂与风的声音,贪婪地封存进冰冷的存储卡里。镜头里,她晒得微红的脸颊上,汗珠折射着高原炽烈的阳光,嘴角咧开的弧度,是挣脱了某种无形枷锁后纯粹的、野性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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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骑行归来的赵素芬并未停歇。小城广场的华灯初上,巨大的音响已迫不及待地喷薄出强劲的电子节拍。一群穿着鲜艳绸衫的大妈正随着《最炫民族风》的旋律整齐划一地舞动。
赵素芬的身影旋风般卷入舞池中央,瞬间成了最灼目的焦点。她的动作幅度极大,每一个甩头、每一次踢腿、每一次旋转,都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泼辣劲儿,仿佛要将积攒了半生的规整与含蓄彻底甩脱。
橙红的裙摆旋开,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弧光,腰肢柔软而充满爆发力,手臂挥洒得大开大合,竟生生把周围原本还算整齐的方阵搅动得有些凌乱。
几个原本跳得懒洋洋的年轻人被她那近乎燃烧的生命力所吸引,站在外围看得目瞪口呆,连手机录像都忘了点开。她跳得酣畅淋漓,汗水在灯下闪闪发光,眼中是毫无遮拦的痛快与飞扬。
回到下榻的客栈,手机微信的提示音正此起彼伏。点开那个名为老友记的群聊,满屏皆是灰蒙蒙的烟火气:
哎哟,这小祖宗夜里又闹腾,我这把老骨头快散架了!配图是一只皱巴巴的小脚丫。
明天幼儿园亲子活动,又要请假,领导脸色怕是不好看咯。
别提了,我们那广场舞队,王姐和李姐为个站位吵崩了,队伍都要散了!
老赵呢最近咋没声儿带孙子去了吧
赵素芬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她毫不犹豫地点开相册,选中了白天骑行途中用运动相机拍摄的一段高空跳伞视频——那是她途经跳伞基地时,一时兴起,签下生死状后纵身跃入云端的记录。
点击,发送。画面里,是令人窒息的下坠感,大地在急速放大,风声如雷贯耳,紧接着伞包嘭地打开,世界瞬间变得辽阔而宁静,只剩下脚下壮丽的山河画卷。
短暂的静默后,群里炸开了锅。
我的老天爷!老赵!这是你!
不要命啦!这年纪还玩这个!
瞎折腾!心脏受得了吗摔着了怎么办净给儿女添乱!
赵局…不,老赵,你这退休生活也太…太刺激了吧!
看着那些熟悉的头像弹出或震惊或担忧或不解的讯息,赵素芬只是无声地笑了笑,将手机扔到一边,仿佛那些话语只是掠过高原的微风。
这时,视频通话的邀请铃声清脆地响起,屏幕上跳出女儿年轻的笑脸。
赵素芬顺手接通,将镜头转向窗外——暮色四合,青海湖的深蓝沉淀成墨色,远山如黛,最后一抹瑰丽的霞光正熔金般流淌在天际线上。
妈!你在哪儿呢这背景美得不像话!女儿的声音充满惊叹。
青海湖边上,刚骑回来。赵素芬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却异常清亮。
几滴未干的汗水顺着她晒得健康发亮的小麦色脸颊滑落,滴在客栈木地板上,洇开深色的小点。高原的风吹乱了她汗湿的短发,有几缕不羁地贴在额前,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蕴藏了高原湖泊所有的星光。
女儿在那头仔细端详着母亲的脸,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羡慕和一丝戏谑:妈,说真的,你这状态…你这劲头…我看你比我还像90后!你这哪是退休啊,简直是重启人生!
赵素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起来,笑声爽朗,毫无挂碍,仿佛能穿透屏幕,震落高原夜空里初绽的星辰。她抬手,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年轻人般的洒脱。
窗外,青海湖沉静如墨,倒映着一天星河。而屋内,运动相机小小的充电指示灯在幽暗中执着地闪烁着红光,如同她胸腔里那颗不肯熄灭、依旧在风中猎猎作响、奋力追光的火种。
那束缚了太久的躯壳已然褪去,风过之处,唯余生命本身呼啸的欢歌。
第四章:茶馆交锋
城中村老茶馆里,蒸腾的水汽裹着茶香和街市的喧嚣。陈建国刚呷了口浓茶,正对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出神,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哟,老陈!真巧啊!
杨秀云爽朗的声音响起,身边跟着笑容温婉的赵素芬。
陈建国回过头,扯了扯嘴角算是打招呼:老杨,素芬。你们也来这‘忆苦思甜’语气里带着惯常的调侃。
三人坐下,话题自然绕到了退休生活。杨秀云红光满面,说起最近在社区组织的环保志愿活动,如何带着一群老姐妹清理河道、宣传垃圾分类。
嗤——陈建国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哼,放下茶杯,手指敲着桌面,我说老杨,你这劲头,比上班那会儿还足图什么啊退休了就该享清福,别折腾。我看那些个‘公益’,不就是闲得慌刷存在感
刷存在感杨秀云眉毛一挑,立刻从随身带着的旧布包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啪地一声展开,推到陈建国面前,看看!这是东头村十几户村民联名写的感谢信!我们帮着解决了他们积压多年的垃圾堆放点问题!这叫实实在在的‘存在感’!老陈,你这嘴啊,退休了还是这么刻薄,心气儿也蔫了
陈建国瞥了一眼那信纸上密密麻麻的签名和红手印,没接话,只是撇着嘴,把目光又投向了窗外,仿佛窗外的喧嚣比这感谢信更有意思。
赵素芬见状,轻轻碰了碰陈建国的胳膊,声音温和:建国大哥,秀云姐这是热心肠,活得有滋有味。你也别总闷在家里,出去走走,散散心多好现在高铁飞机都方便,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旅游陈建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明显的冷笑,带着几分不屑和自嘲,跟满世界乌泱泱的广场舞大妈抢地盘、抢景点拍照人挤人,吵翻天,花钱买罪受!我图啥图看人后脑勺他连连摇头,不如在家喝茶看报,清静!
杨秀云和赵素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杨秀云收起感谢信,转而兴致勃勃地提起:对了素芬,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寻找消失的屋檐’古村落主题摄影展,就在市文化馆,下周六开幕,听说有不少咱们年轻时见过的老建筑照片,拍得特别有味道!咱俩一起去看看
好啊!赵素芬眼睛一亮,我正想着去呢,听说还有老匠人现场讲那些榫卯结构的故事,很有意思。
嗯,是挺好。杨秀云点头,顺手从包里抽出一张色彩鲜亮的宣传页放在桌上,指着一张拍摄着斑驳古老瓦当和精巧飞檐的照片,你看这张,多有意境!记录下这些快要消失的美,比闷头生气有意义多了。
两人热络地讨论起摄影展的细节和时间,计划着下周六的行程。
陈建国依旧侧着脸看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茶杯壁,仿佛对她们的谈话充耳不闻。然而,当杨秀云拿起茶杯起身去续水,那张印着古村飞檐照片、写着展览时间和地点的宣传页,就静静地躺在油腻的茶桌边缘,离陈建国的手肘不远。
就在赵素芬低头整理提包的瞬间,陈建国的目光,像是不受控制般,飞快地从窗外收回,精准地、短暂地扫过那张色彩鲜明的宣传页。他的视线在那张瓦当特写的照片上停留了几乎难以察觉的一秒,随即又迅速移开,恢复了那副事不关己、淡漠出神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一眼偷瞥从未发生。只有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茶馆里的喧嚣依旧,三位老友的茶桌,却笼罩在三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态度里:杨秀云的积极奉献、赵素芬的温和探索,以及陈建国封闭外壳下,那一丝被古老屋檐悄然勾起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好奇涟漪。
第五章消失的屋檐摄影展
城中村老茶馆的喧嚣似乎还在耳边,但那张印着古村飞檐的宣传页,却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陈建国沉寂的心湖里激起了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涟漪。
陈建国回到家,破天荒地没有立刻打开电视。他坐在吱呀作响的老藤椅上,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墙角蒙尘的工具箱上——那是他年轻时吃饭的家伙。当年,他可是十里八乡响当当的小木匠,拜的是以手艺刁钻、讲究古法的回川木匠为师。那些雕花的窗棂、承重的榫卯、起翘的飞檐……曾是他指尖最熟悉的语言,是他赖以自豪的立身之本。后来赶上机遇,硬是靠着一股钻劲儿通过了经管员考试,才端上了铁饭碗,渐渐放下了斧凿刨锯。几十年体制生涯磨平了棱角,也似乎磨灭了对老手艺的那份热忱。退休后的乏味和莫名的失落感,让他用刻薄和冷漠包裹着自己。
消失的屋檐……
茶馆里惊鸿一瞥的那张照片,那斑驳却依旧倔强的瓦当,那精巧得仿佛诉说着匠心的飞檐角,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记忆深处尘封的锁。一股混合着怀念、技痒甚至是不甘的复杂情绪,悄然滋生。他想起师父敲打他时说的话:手艺在骨子里,丢不掉!
那些关于木料纹理、结构力学、美学比例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哼,不过是些过时的玩意儿……他试图用惯常的冷嘲说服自己,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反驳:那是祖宗传下来的智慧,是根!他烦躁地起身踱步,目光再次掠过工具箱,最终,一个念头在反复挣扎后变得清晰而隐秘:就去看看……就看看那些老房子,现在都成什么样了。偷偷的,谁也不告诉。他决定了,下周六,要去那个消失的屋檐摄影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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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市文化馆。杨秀云和赵素芬如约而至。展厅里光影交错,一幅幅记录着古村沧桑与韵味的摄影作品令人驻足。杨秀云看得尤其认真,时而指着照片跟赵素芬讨论:素芬你看,这梁架结构,多讲究!还有这石雕……唉,可惜好多地方都破败了。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传统之美的赞叹,更夹杂着深深的惋惜。她掏出小本子,不时记下照片下的村落名称和现状描述,眉头微蹙,显然在思考着什么。
赵素芬则沉浸在光影的艺术和岁月的故事里,轻声应和着杨秀云。然而,她的目光却像敏锐的探针,不着痕迹地在不算拥挤的展厅里逡巡。她心里惦记着另一个人——那个倔强地宣称不如在家喝茶看报的陈建国。他真的会来吗她心里想着,既有些期待,又怕希望落空。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捕捉到了一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身影。
展厅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靠近一组展示古建筑斗拱和木雕细节的特写照片前,一个穿着深色夹克、背微微有些佝偻的男人,正仰着头,看得极其专注。那侧影,那习惯性微蹙的眉头,不是陈建国是谁他站得笔直,仿佛与周围欣赏艺术的氛围格格不入,更像一个严谨的工程师在审视图纸,又像一个离家的游子在辨认故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裤缝边轻轻捻动着,仿佛在摩挲着不存在的木料纹理。
赵素芬的心猛地一跳,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像温暖的泉水般悄悄漫上心头。她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看眼前的一幅水乡照片,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温柔的弧度。
他果然来了……他还是放不下……这个发现让她倍感欣慰,仿佛看到一块坚冰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了里面深藏的光。她没有上前打扰,只是这份悄悄的高兴,让她看展的心情都变得更加明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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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展接近尾声。杨秀云合上记得密密麻麻的小本子,眼神从欣赏赞叹变得异常坚定。
她轻轻拉了下赵素芬的胳膊,声音不大却充满力量:素芬,这些照片是警钟啊!光靠镜头记录下‘消失’太被动了。你看这李家坳、王家庄的老房子,多好的资源!守着金山要饭吃!我得赶紧回去,跟乡亲们好好合计合计,怎么把这些老房子修旧如旧,怎么把咱们的土特产、老手艺跟这古村旅游结合起来发展生产!光看,救不了这些屋檐!
她雷厉风行的性子又上来了,仿佛摄影展不是终点,而是她奔赴下一个战场的加油站。
她匆匆与赵素芬告别,甚至没注意到角落里的陈建国,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展厅,仿佛晚一步那些老房子就会真的消失。她那洗得发白的旧布包里,装满了关于古村保护和发展的新想法,沉甸甸的。
展厅里,赵素芬看着杨秀云匆匆离去的背影,又悄悄望了一眼仍在斗拱照片前凝神伫立、仿佛陷入遥远回忆的陈建国。她脸上带着了然的微笑,眼神温和而充满期待。
她知道,今天的偶遇,或许只是一个开始。杨秀云已经奔向了她守护屋檐的实践之路,而陈建国心中那扇封闭的门,似乎也被这古老的屋檐撬开了一条缝。她很好奇,也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五章:救灾
台风海葵裹挟着狂暴的怒吼,狠狠扑向了沿海的莲花村。
狂风如失控的巨兽,撕扯着一切;暴雨似天河倒灌,模糊了天地的界限。平日里宁静秀美的古村落,瞬间陷入一片汪洋与狼藉。
最令人揪心的是村中那些承载着历史与匠心的老木屋——雕花的窗棂在风中呻吟,精美的梁柱被雨水无情浸泡,沉重的瓦片被掀飞,留下一个个狰狞的窟窿。雨水顺着雕梁画栋的缝隙灌入,在珍贵的壁画和木雕上肆意流淌。更有一两栋本就年久失修的老宅,在持续的狂风摧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檐角摇摇欲坠,墙体板材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在风雨中彻底倾颓。空气中弥漫着木头湿朽的气息和泥土的腥味,那是时光与灾难共同留下的残酷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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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秀云的身影第一时间出现在最危急的河堤上。
她穿着早已湿透的雨衣,雨水顺着帽檐流进脖领也浑然不觉,嗓子已经喊得沙哑:快!沙袋!这边垒高!排水沟再清一遍!她像一面不倒的旗帜,组织起村里的青壮年,甚至还有几位不服老的大爷,组成了一支抢险突击队。
泥浆没过脚踝,狂风几乎把人吹倒,但他们咬着牙,肩扛手抬,用沙袋和身体加固着岌岌可危的河堤,防止更大的洪水倒灌。同时,另一队人在她的指挥下,冒着被滚石砸中的危险,奋力清理着被山体滑坡堵塞的唯一出村公路,铁锹与石块碰撞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格外铿锵。她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充满了与天灾搏斗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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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素芬心急如焚。
得知莲花村受灾严重,她立刻用自己的车装满了从城里紧急采购的饮用水、方便食品、药品和手电筒等救援物资,冒雨驶向莲花村。然而,进山的道路比她想象的更加凶险。
在距离村子还有十几公里的一处盘山弯道,持续的暴雨引发了严重的山体滑坡,巨大的泥石流瞬间掩埋了前方的道路,也将她的车死死困在了半山腰。前路断绝,后退无门,手机信号也时断时续。看着车窗外倾盆的暴雨和不断滚落泥石的山体,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风雨咆哮,赵素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焦急之下,她想到了唯一可能快速引起外界注意的办法——直播求助。
她颤抖着打开手机,在信号极其微弱的情况下,艰难地接通了直播平台,雨水模糊了镜头,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紧急求助!我在去往莲花村的S302盘山道,大概在鹰嘴岩附近,遭遇大型山体滑坡被困!急需救援!莲花村灾情严重,物资在我车上!求求大家帮忙扩散!屏幕上的留言瞬间刷屏,她的困境和莲花村的灾情通过网络迅速传递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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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后方,陈建国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屏幕上赵素芬焦急的脸和莲花村老屋受损的零星画面,他沉寂多年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那些在风雨中飘摇的精美梁柱、雕花门窗,瞬间与他记忆深处师父手中诞生的那些杰作重叠。他再也坐不住了!退休后第一次,他那沉寂的关系网被紧急激活。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拨出去,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急切:
喂老刘,是我,陈建国!莲花村受灾严重,那些老木屋快撑不住了!对,就是有明清古建群的那个村!……需要紧急文物抢险保护!……对,项目申报我马上弄材料,特事特办!
李主任……救灾资金!……要快!……人员安置、房屋紧急加固都需要钱!
王队吗……市应急救援队……有个更紧急的!赵素芬,运送物资的,被困在S302鹰嘴岩附近了!……对,直播求助那个!……请务必优先打通道路,把人车救出来!物资要尽快送到莲花村!
他的声音沉着、条理清晰,带着一种久违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和行动力。
放下电话,他立刻扑到电脑前,手指翻飞,整理着关于莲花村古建筑价值的历史资料和受灾情况,为文物保护修缮项目申报做准备。每一个指令,每一次沟通,都精准高效。
他那张惯常冷硬的脸庞上,此刻写满了全神贯注的焦灼和一种被点燃的责任感——这是他退休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发挥余热,而这余热,炽热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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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终于渐歇。
在多方努力下,救援队成功救出了被困的赵素芬和她车上的物资,并艰难地打通了通往莲花村的生命线。救灾物资及时分发到村民手中。专业的文物抢险队伍也带着陈建国争取到的第一批紧急资金和方案进驻莲花村,开始对受损最严重的老屋进行支撑加固和防雨遮盖。
一片狼藉的村中空地上,几栋被巨大支撑架暂时稳住骨架的老木屋前,三个浑身泥泞、疲惫不堪却眼神明亮的人聚在了一起。
杨秀云的雨衣上糊满了黄泥,裤腿高高卷起,小腿上还有几道被树枝划破的血痕,但她的腰杆挺得笔直,看着初步稳定的河堤和正在清理的村庄,长舒了一口气。
赵素芬精心打理的头发贴在脸颊,昂贵的呢子大衣沾满了泥浆,甚至划破了一道口子,显得狼狈不堪,但她的眼神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看到物资送达的欣慰。
陈建国的旧夹克也成了泥色,头发被雨水和汗水打湿,几缕贴在额前,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地扫视着抢险队员的工作,不时指点着关键受力点,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一丝不苟的小木匠。
不知是谁提议:来,老伙计们,跟这些老家伙合个影吧!它们挺过来了,咱们也扛住了!三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疲惫,有后怕,但更多的是并肩作战后的深厚情谊和一种共同守护了珍贵之物的满足感。他们随意地靠在一根被临时支撑起来的、刻着古朴花纹的房柱上,背景是伤痕累累却依然倔强挺立的老屋骨架。杨秀云爽朗地笑着,赵素芬温柔地依偎着,陈建国虽然依旧抿着嘴,但眼神柔和了许多,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相机定格下这一刻:三个泥人,三颗重新找到位置和价值的心,与劫后余生的古老屋檐紧紧相依。泥泞的外表下,是金子般的光彩。
第六章:秋阳新途
台风过后的莲花村,如同经历了一场洗礼。断壁残垣在清理,伤痕累累的老屋在专业团队的呵护下开始艰难地修复。而经历这场风雨并肩作战的陈建国、杨秀云和赵素芬,他们的生活轨迹也悄然发生了深刻而积极的变化,仿佛被雨水冲刷出了新的方向。
陈建国的名字,如今在莲花村村委的会议桌上被频繁提起。他不再是茶馆里冷眼旁观的退休老头,而是被村民们亲切又敬重地称为陈顾问。那份在体制内沉淀多年的管理经验和统筹能力,加上他内心深处被唤醒的对古建、对乡土的情怀与专业眼光(别忘了他小木匠的底子),终于找到了全新的用武之地。他被正式聘请为莲花古村生态文化旅游规划顾问。办公室里,他伏案研究地图和资料,用红笔勾勒着线路,与村干部、文旅专家热烈讨论。他的规划核心,是将那些劫后余生的古建筑、传承的老手艺(他甚至亲自指点木工修复细节)、以及周边秀丽的自然风光整合起来,开发深度研学路线″。针对不同年龄层的学生,他设计了古建探秘、匠心传承、生态农耕等主题,目标是让游客不仅仅是走马观花,而是能沉浸式地触摸历史、体验文化、感受乡村脉搏。
管理不是管人,是盘活资源,创造价值。他在一次方案讨论会上如是说,眼神锐利而充满干劲。退休前管理的是文件和事务,退休后管理的,是他深爱的这片土地的未来。
杨秀云的战场,从河堤、公路转向了村中心那座修缮一新的老祠堂。台风让她更深刻地意识到,守护家园不仅在于物质上的修复,更在于人心的凝聚和精神的传承。她心中酝酿已久的计划终于破土而出——筹建莲花村桑榆学堂。她的目标明确:让村里的老人们老有所学、老有所乐、老有所为。跑部门争取支持、发动乡贤捐助、招募志愿者、布置教室……她风风火火的身影再次成为村里一道忙碌而温暖的风景。学堂课程丰富多彩,有健康养生讲座、地方戏曲传唱、传统编织手艺课……而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授课人选,就是赵素芬。
赵素芬欣然接受了杨秀云的邀请。她的手机摄影课成了桑榆学堂最火爆的课程之一。明亮的教室里(有时也在古树下、老屋前),她耐心地教老人们如何对焦、构图、使用简单的滤镜。大伯,您把咱祠堂那雕花窗棂拍下来,对,就这样,光线从这边过来……看,多好看!您这照片记录的就是咱村的宝贝!老人们拿着儿女淘汰的智能手机,在赵素芬手把手的指导下,笨拙却又兴奋地操作着。镜头摇摇晃晃地捕捉着门前的菜园、嬉戏的孙儿、古屋斑驳的墙、雨后绚烂的晚霞……原本陌生的科技工具,变成了他们发现生活之美、记录乡土之恋、与远方儿女分享点滴的桥梁。看着老人们举着手机互相展示作品时那自豪又快乐的笑脸,赵素芬心里暖暖的,她的镜头不仅教会了技巧,更打开了一扇扇感知美好的心灵之窗。
闲暇之余,她还发挥其唱歌跳舞的专长,组建了莲花村夕阳歌舞团。陈建国也加入了其中,还成为了领唱者。一时之间全村老人们精神面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日子在忙碌与充实中流淌。一个初冬的午后,阳光正好,带着些许暖意。莲花村后山一片开阔的坡地上,崭新的光伏发电板整齐排列,像一片深蓝色的湖泊,静静地吸收着阳光的能量。这是灾后重建的重要项目之一,既为村集体增收,也象征着一种面向未来的可持续发展。光伏板下,避风又向阳,成了村里人劳作间隙小憩的好地方。
陈建国、杨秀云、赵素芬三人恰好在这里相遇。村里烤红薯的香气随风飘来,勾起了馋虫。杨秀云变戏法似的掏出三个刚出炉、热乎乎、外皮焦糖色的烤红薯。来来来,忙活半天了,垫垫肚子!她笑着招呼。
三人也不讲究,就着光伏板投下的阴影,随意找了块平整的大石头坐下。剥开焦脆的外皮,金黄油亮的红薯瓤冒着诱人的热气。他们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在茶馆斗嘴、在风雨中并肩的日子,只是此刻的笑容里,少了当初的疏离或焦虑,多了份共同奋斗后的默契、满足与从容。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身后那片代表希望的光伏板上。
咔嚓!陈建国忽然掏出手机,示意杨秀云和赵素芬靠近些。来,老伙计们,笑一个!他难得地主动提议。杨秀云爽朗地大笑,举着啃了一半的红薯;赵素芬温柔地依偎着,眼睛笑成了月牙;陈建国自己也努力咧开嘴,虽然笑容仍有些生硬,但眼底的笑意却是真真切切的。
拍完,陈建国低头操作着手机。杨秀云和赵素芬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他点开那个沉寂多年、几乎从未使用过的绿色图标——朋友圈。他选中了刚才那张照片:三个头发花白、衣着朴素的人,举着热腾腾的烤红薯,背后是熠熠生辉的光伏板阵列,脸上洋溢着简单而灿烂的笑容,阳光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他略作沉吟,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然后,郑重地按下了发送键。
几秒钟后,杨秀云和赵素芬的手机同时叮咚一响。她们点开,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照片,配文简洁有力,带着陈建国特有的干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豪情:
第二赛道,开工!
你瞧,退休哪里是人生的终点站它分明是站台上那盏指向新旅程的绿灯,是人生地图上豁然开朗的分岔路。陈建国、杨秀云、赵素芬,这三个60后的身影,在时代的浪潮里或许不再是最耀眼的浪尖,但他们用热忱、智慧、担当和不息的活力,稳稳地驶上了属于自己的第二赛道。在这条赛道上,没有发令枪的催促,只有内心的指引;没有终点线的压力,只有沿途不断发现的风景和创造的喜悦。他们用行动证明:只要心不老,梦还在,人生的精彩,永远可以续写新的篇章!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