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沈连杞的手臂如同烧红的铁钳,死死箍住温时宁的上臂,那股力量强硬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硬生生将她从失重下坠的深渊边缘拽了回来!
温时宁只觉得脚踝处那撕裂的伤口被这剧烈的动作狠狠牵扯,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猛地炸开,眼前瞬间发黑,痛哼声不受控制地从紧咬的牙关里泄出,身体因剧痛和突如其来的稳定而筛糠般颤抖起来。
她被迫站直,脚跟却虚软地无法完全着地,只能狼狈地踮着脚尖,整个人几乎半吊在沈连杞铁钳般的手臂上,摇摇欲坠。
冰冷刺骨的风卷着雪沫子,刀子似的刮过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生疼。
两人之间不过寸许距离,她被迫仰着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站稳。他的声音从他紧抿的薄唇中挤出。
不是关心,是嫌她碍事。
温时宁的挣扎瞬间僵住,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像个被抽掉所有骨头的破布娃娃,停止了徒劳的反抗,身体脱力般软了下来,全靠他那只铁臂支撑着,才没有瘫倒在冰冷的门槛前。
沈连杞这才缓缓松开钳制。
那只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收回得干脆利落,仿佛刚才抓住的只是一段碍事的枯枝。
墨绿色的挺拔身影倏然转身,带起一阵冷冽的风雪气息,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开,朝着大队部方向那片低矮的灰色建筑群走去。
他的背影在漫天风雪中迅速缩小,决绝得没有一丝温度。
温时宁失去了支撑,身体晃了晃,单脚勉强支撑着,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粗糙的木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门板被撞开了缝隙,露出里面黑洞洞的弥漫着陈旧霉味的空间。
冷风呼地灌了进去。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脚踝的剧痛和胸腔里翻涌的血腥气。
四周死寂。
那些先前围观的社员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只留下雪地上凌乱肮脏的脚印,无声地嘲笑着方才那场闹剧。
寒风卷着雪沫,打着旋儿,灌进她单薄的破棉袄领口,冻得她瑟瑟发抖。
那条沾满污泥被无数脚印践踏过的红色羊毛围巾,像一块凝固的被遗弃的污血,孤零零地躺在不远处泥泞的雪地里,刺目又凄凉。
那是妈妈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
温时宁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上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
她扶着冰冷的门框,用那条几乎废掉的腿支撑着,一步,一步,拖着身体挪过去。每挪一步,脚踝都像是被钝刀反复切割,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她弯下腰,冻得通红布满裂口的手指颤抖着,去够那条被玷污的围巾。
指尖触碰到冰冷湿滑的污泥,那肮脏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猛地攥紧了那团冰冷的沾满污秽的毛线,用尽全身力气将它从泥泞里扯了出来!
污泥顺着她的指缝滴滴答答地落下。
没有哭。
温时宁死死攥着那团冰冷肮脏的毛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她抬起头,望向沈连杞消失的方向,风雪迷蒙,早已空无一人。
只有沈连杞的母亲,还僵立在原地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