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猪圈的气味在寒冷的空气里仿佛凝固了,更加浓烈刺鼻。
几头大肥猪在泥泞和冻硬的粪块上哼哼唧唧,对这位新来的清道夫毫无兴趣。
温时宁将木棍靠在矮墙上,拿起旁边一把沉重的铁锹。
冰冷的铁杆入手,寒气直透掌心。
每一次用力铲起冻硬结块的粪便和泥泞,都需要调动全身的力气,每一次动作都无可避免地牵扯到脚踝的伤口。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冷汗浸湿了里衣,又被寒风吹得贴在背上,冰冷刺骨。
她只能咬紧牙关,凭着骨子里那股不肯认输的狠劲,一下,又一下,机械地重复着这令人窒息的动作。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昨天那场羞辱,不去想沈连杞冰冷的背影和他母亲怨毒的眼神,不去想周远安和陈依雪躲在暗处可能射来的毒箭。
所有的思绪都聚焦在每一次举起落下铁锹的动作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寒冷和绝望。
嘶......一个用力过猛,铁锹铲在一块冻得异常坚硬的粪块上,反震的力量狠狠撞在手臂上,震得她虎口发麻,身体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受伤的脚踝重重踩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弓起了腰,痛呼出声。
就在她痛得眼前发黑几乎直不起腰的瞬间,猪圈矮墙外的土路上,一个裹着崭新深蓝色棉袄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是沈连杞的母亲。
她站在几步开外,隔着矮墙和弥漫的污浊空气,那双刻薄的眼睛如同探照灯,死死地钉在温时宁因疼痛而蜷缩颤抖的沾满污秽的背影上。
她脸上昨日那种惊骇和怨毒已经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恶。
哼。一声清晰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冷哼,如同投石入水,在寂静冰冷的猪圈旁突兀地响起。
温时宁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忍着剧痛,缓缓直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因疼痛和用力渗出的冷汗,也沾上了些污渍。
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向矮墙外的妇人。
四目相对。
妇人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真是晦气。妇人涂着口脂的嘴唇撇了撇,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温时宁的耳朵,走到哪儿都能撞见脏东西,这么大个地方,怎么偏就你这种货色,总在我儿子眼前晃悠
温时宁攥紧了手中的铁锹柄,冰冷的铁杆硌着她冻裂的手掌。
她沉默着,没有回应,只是那双疲惫却依旧清亮的眼睛里,冰层在无声地累积。
妇人见她不语,气焰似乎更盛了几分,往前踱了半步,手指虚虚地朝着温时宁的方向点了点,仿佛怕沾上什么脏东西:别以为昨天那点子事就让你攀上高枝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个扫大街都嫌脏的资本家小姐,烂泥坑里的命!还妄想缠着我儿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死活!
她的声音渐渐拔高,我告诉你,温家的!沈连杞现在是什么身份那是部队首长!是组织上重点培养的好苗子!他将来是要配真正根正苗红清清白白的好姑娘的!不是你这种一身污秽满肚子坏水的下流胚子能肖想的!识相的,就离他远点!有多远滚多远!再敢耍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勾引他,坏了他的前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