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穷到连尊严都顾不上去,去偷募捐款的那年。
我被黑道太子爷带回家,当了他的女保镖。
我为他断过九次肋骨,他为我对抗过全世界。
所有人都说,我是他命中注定的爱人。
可洗白上岸那天,我拿着替他挡下的二十二颗子弹,想求个恩典。
他却看都不看,就满眼厌恶地推开。
宋予卿,你该不会挟恩图报,想让我娶你吧。
我赫然惊觉,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这话。
上一世,直到婚后我才发现,他心心念念爱的,竟一直是我同父异母的佛女妹妹。
我们做了一辈子怨偶,到死,他都要同妹妹葬在一起。
我轻笑着,极尽虔诚地跪伏在地。
请少爷准我,嫁给北城那位,柔弱不能自理的七爷。
1
执事堂内,箫驰野喝茶的手顿住。
水晶灯穿透白衬衫,勾勒出藏在里面的宽肩窄腰,那薄唇却像淬了霜的刃。
宋予卿,你想清楚,这些年出生入死攒的功劳,到头来,只为嫁给那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
可他明明最清楚,我想嫁的是谁。
这些从我身体各处挖出的子弹,以前我视若珍宝,捧作爱萧驰野的证据。
如今却成了一柄柄蚀骨钻心的刮骨刀,时刻提醒我,这些年一厢情愿的蠢。
我近乎麻木地点点头。
是,我想清楚了。
他唇角极浅地掀动,将茶杯摔在离我半米远的地方。
你在逼我是觉得没让你达成所愿,就用这种作践自己的方式,逼我妥协是吗!
宋予卿,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自觉语气过于生硬了些,萧驰野眉心拧了拧。
其实只要不是嫁给我,其他的,我都会尽可能满足......
不必。
话都没说完就被我拒绝,萧驰野脸色有些挂不住。
为什么别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上了秦七爷。
他目光灼灼,带着浓浓审视。
我盯着鞋尖,手指缩紧。
他不再唤我卿卿,而是连名带姓地叫我宋予卿。
即使现在追问,也只是怕我欲擒故纵,怕我别有心机地对妹妹不利。
我没抬头,却眼眶发烫。
我总该为自己找个归宿,秦七爷手无缚鸡之力,平时连门都不出,嫁给他,起码很安全。
我好像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忘了他从始至终,都不爱我。
你——
萧驰野被噎得脸色铁青。
宋予卿,这不是过家家,一旦选好,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你听话,别赌气。
我已经够听话的了!
我委屈地提高音量。
因为听话,对他毫无保留,毫无怀疑。
以至于前世蹉跎一生,连死,都觉得自己亏欠了他。
房门赫然被人推开,刚还俗的宋书雪穿着一身高定跑了进来。
用力推开我,气冲冲地嚷。
谈话就谈话,你干嘛凶人啊。
是,姐姐的确救过驰野哥哥几次,也因此受过伤,可你已经在家里打骂我,出过气了,何必揪着不放,何必非要巴巴跑到这来攻击驰野哥哥刷功劳感,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行吗!
什么她竟体罚你
他将我的手腕抓得生疼,目光冷,语气更冷。
道歉。
他一心要为宋书雪讨个公道,甚至不想听我辩解,就轻易定了我的罪。
可我何止只救过萧驰野几次,何止只是受过伤。
二十二枚子弹,是二十二次豁出性命。
可此刻看着他怒不可遏的脸,我突然不想辩解了。
突然很好奇,箫驰野。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为你挡过的刀枪,竟如此多。
你会是,怎样的表情。
宋书雪转过头,眼泪汪汪地对箫驰野哭诉。
弛野哥哥,我知道你重情义,愿意为了这份情义宠着姐姐,克制对我的爱意,刻意疏远我,甚至可以为了情义娶她。
可我只是心疼你,要被这样沉重的情义束缚一辈子,要被某些人挟恩图报,痛苦一生。
箫驰野痛苦地闭上眼。
够了书雪!别说了。
脸上挣扎哀怨,仿佛他和宋书雪爱而不得,皆因我这不识时务的恶人。
可分明,是他先向我示好,也是他允我,功成身退之日,便是实现愿望之时。
我想要的这样少,只想求他看我一眼。
可即便是这样微不足道的愿望,上一世,我却终其一生都没得到,哪怕只是片刻的欢愉。
如今他竟还大言不惭,怪我胁迫他,告诫我要听话。
难道就因为不被爱,我便活该被他诓到死吗!
我坐在冰冷的地上狂笑,眼泪都出来了。
我就是故意体罚了宋书雪,就是故意碍着你们相爱,就是故意要嫁给秦七爷逼你,那又怎样——
箫驰野,你能,奈我何
2
念着过去的情义,箫驰野没有处罚我。
他只是很失望,一向懂事的我,为何这次如此偏激。
秦家那位回话了,明晚就来接你走,你如果不愿意,这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我可以......
修长的身形倚在门框上,眉眼冷淡,却带着占有欲十足的侵略感。
许是看错了,竟觉着他眼底的阴翳透着淡淡的担忧。
不用了,我愿意。
我正在收拾行李,抽空才不冷不热地回了他一句。
即使没抬眼看,也能感受到此刻箫驰野的脸有多臭。
宋予卿,你最好是真心实意想嫁给秦家那位,否则以后,你哭都没地方哭。
嘴上说着劝诫的话,整个人却肉眼可见的松弛。
那迫不及待要开始新生活的跃跃欲试,藏都藏不住。
收拾到后半夜才发现,除了几件少得可怜的衣服,几乎没什么能真正带走。
倒是那些见证过我们的纪念品,清了整整两大箱。
下楼扔垃圾时,意外听见他和下属对话。
少爷,既然您喜欢的人一直是二小姐,那当初为何还要对宋予卿那么好,让所有人误以为你喜欢的是她。
你不懂,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书雪不会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书雪和她不一样,她能不要性命跟着我一起闹,书雪不行。
指甲掐进掌心,直疼到了心尖。
书雪为了证明对我的爱,竟跑到寺庙当佛女,守身如玉地等了我十几载,于情于理,我都必须给她个名分。
至于宋予卿,就让她嫁给秦家那个废人,好好尝尝不受重视的苦头,等什么时候后悔了,再来求我吧。
他不知道,这桩婚事,是秦渡川捧着整个秦氏商业帝国的命脉,求了我八百次,才求来的。
我会不受重视他怕是还没睡醒。
我将宋书雪借佛女清修做掩护,同一百零八位新人约炮的视频,设置成明天我离开后的定时发送,再将纪念品扔到杂物间。
丢了多可惜。
既然他一心想给宋书雪名分,那我这个做姐姐的,总该送这份大礼。
第二天清晨,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守在房门等萧驰野睡醒。
他睡过了头,下楼时见我坐在主人桌上吃早餐,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反而是和他一起出现的宋书雪,撇嘴,不满,阴阳怪气地训下人。
干什么吃饭的,萧家的主人桌,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坐上来的吗
某些人脸皮还真厚,都被赶出去了,还赖在这不走。
确定我今晚就会滚蛋,宋书雪连装都不装了。
当着萧驰野的面,命令下人用一次性塑料碗,给我盛了两个又冷又硬的隔夜馒头。
而萧驰野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我便知道,我自请出萧家,是对的。
我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在宋书雪装模作样给我倒水,却故意装作没拿稳,想用开水烫我时,迅速出手,在半空中精准地将水杯推偏半寸。
宋书雪被烫得哇呜乱叫,一边瞪我,一边哭着扑进男人怀里倒打一耙。
驰野哥哥,是我错了,一心想为你出气,却因此得罪了姐姐,她借机报复,全是我应得的。
可是驰野哥哥,只要你也爱着我,就算被姐姐打死,我也心甘情愿。
萧驰野什么阴谋算计没见过,却被这样荒唐的情话逗笑了。
用那双沾满血腥的手,小心翼翼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
傻瓜,有我在,我看谁敢动你一根头发丝。
说到最后,目光转冷,瞥向我,竟对我起了杀意。
3
从前无论他怎么伪装深情,都不会为了我,和身边亲近之人闹翻。
看来他待她,是真的不一样。
但你们好像忘了一件事。
我微微勾唇,轻笑着。
我现在是秦家即将过门的儿媳妇,用两个硬馒头打发我,这就是萧家的待客之道
秦七爷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秦家那位神秘掌权人,却是跺跺脚就能毁萧家半壁江山的存在。
就连当下,萧家都有一半的现金流,完全仰仗秦家。
箫驰野完全没想到我会拿秦家压他,气得脸颊都在抽动,指着我,对宋书雪道。
做女人就该有做女人的样子,像这种女人,娶了也得离。
说得对。
我淡淡附和。
——可惜啊,连这样的女人你都娶不上呢。
没空理会他的恼怒,我径直上了楼,不一会,房门被叩响。
萧驰野站在门口,愠色渐浓。
我以为他想说今晚吃饭的事,可他却说。
书雪已经哭了两个小时了,连水都不肯喝,她身子弱扛不住,你得去给她道歉。
明明我只是正当防卫,明明挑事的是宋书雪,可因为她体弱,该道歉的人就成了我。
不去。
我挣开他的手,倔强地往回走,没想过萧驰野会发狠般将我拽回去。
宋予卿,你别闹脾气!
仰头的瞬间,刚好迎上他俯身的唇,竟阴差阳错亲了一下。
率先逃走的竟是萧驰野。
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人,竟被这小小的吻吓了一大跳,还涨红了脸。
就、就算不想嫁去秦家,也没必要用这招让我投降吧。
可我更没想到,追上去想解释时,竟看到他对着洗漱台狂呕不止,嫌弃地将薄唇洗了一遍又一遍,对着镜子,无助又痛苦地喃喃自语。
对不起书雪,我脏了......
护了他十五年,我竟不知,只是这样无意的接触,都能让他恶心到这种程度。
没关系,只差最后一顿散伙饭了。
地点就约在十五年前他带我吃第一顿饭的餐厅,算是为这段感情,彻底画下一个句号。
可前脚刚到餐厅,还没等落座,后脚就接到宋书雪负气出走的消息。
萧驰野心疼极了。
那个傻瓜,为什么非要这时候回山,孤零零的一个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那散伙饭......
被他粗暴打断。
宋予卿,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能不能别闹
我也曾举目无亲十多年,也曾无数次在鬼门关徘徊,可他独独只心疼她。
我将喉间酸涩悉数咽下,只是妥帖地递上雨伞。
山路湿滑,你多保重。
以后我不在身边,保重。
起初他并不在意,甚至直到上了车,还能听见他的嘲讽。
说得她好像真的舍得走一样,不就是做做样子,想让我留她别走吗。
心底最后一丝期待也消失了。
我提起裙摆,坐上秦渡川的车,告诉他。
可以撤资了。
天擦亮,萧驰野才把离家出走了两公里的宋书雪哄睡。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才想起昨天的失约。
依旧没急,不紧不慢地把管家叫来。
告诉宋予卿,以后就在萧家待着吧,我不赶她走了。
管家愣住。
少爷,没有以后了,昨晚秦七爷已经和宋小姐举行过婚礼了,以后您得称呼她,秦夫人。
萧驰野当然不信。
可等管家把秦氏集团公布的结婚证,和盛大婚礼的照片摆在眼前。
他喝水的动作彻底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