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
终于在约定好的时间赶到了这片人间仙境。
秃鹫在湛蓝的天空盘旋,雪山巍峨耸立,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圣洁的光芒。
面前的喇嘛师父,穿着红色的僧袍,面容慈祥,悲悯众人。
师父,我自愿结束自己的生命,请赐我安乐死,并为我举行天葬仪式。
耳边响起了我听不懂的梵音,悠扬婉转。
过往的种种,那些痛苦的回忆、无尽的折磨,都如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
但此刻,我不再惧怕,而是坦然面对。
我闭上双眼,迎接这期盼已久的时刻。
另一边,陆景然看到了我放在他床头的离婚协议书,
心中莫名地焦躁不安。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像是陷入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
喂,小王,快去帮我查一下裴洛清现在在哪里！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仿佛心中有某种预感,促使他魂不守舍。
正巧柳冰冰也看到了那份离婚协议书,顿时喜笑颜开,
连忙拿出衣帽间里早已准备好的定制婚纱,在镜子前搔首弄姿。
陆总,那个烂货终于跟你离婚了！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陆景然的眼角有了一丝愠怒。
我还没签字呢,就不算离婚,她还是我老婆！你先出去,别来烦我,我没心思考虑这些！
柳依依没当回事,还沉浸在马上要成为陆夫人的喜悦中,转身离开。
不消片刻,敲门声又再次响起。
我说了别来烦我！
陆景然暴怒,抬头却发现站在门外的是林医生。
陆先生,不好意思,我有些事一直想告诉你,裴小姐好像一直有严重的皮肤病,上次秃鹫追着她不放,是因为她的皮肤早已经有溃烂的痕迹。这情况很严重,她可能......
林医生的话还未说完,陆景然便发疯般地冲出了家门。
他驱车来到医院,调出了我的就医记录。
滚烫的泪珠打湿了那厚厚一叠的就诊资料。
其实她冲进去救人的那一刻,多半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被辐射后所遭受的罪,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她竟然就这么撑了整整三年。
我曾经的主治医生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几近崩溃的男人。
陆景然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
他的眼前浮现出我那些溃烂的血肉和红肿的皮肤,
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不告诉我！哪怕我再恨你,我也会陪在你身边,度过剩下的日子。
那天,陆景然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家中的浴缸混杂着血和呕吐物。
他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愿意再见任何人。
柳冰冰见我失踪后,陆景然成天借酒消愁,丝毫没有娶她的意思。
她气我不过,在公公忌日那天,
买了一批水军在社交软件上对我进行疯狂的攻击。
救男小三而害死自己科学家公公的往事再一次被扒出。
哪怕我死了,也依然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反复摩擦。
队长再也看不下去,冲到陆景然的家里,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此时的陆景然胡子拉碴,双眼空洞,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洛清为你牺牲了那么多！你却像个孬种一样躲在这里,你知不知道当初你爸爸是怎么死的！你知不知道黄永棋到底是谁
7
陆景然没有答话,似笑非笑,像一个傻子。
队长一拳打了过去,才终于让他有了一丝清醒。
忽然,陆景然崩溃大哭起来。
我已经不怪她了,我现在只想她回来,我可以好好地补偿她,陪她走完最后的日子。
队长冷哼了一声。
你不怪她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怪她
你给我听好了,混蛋,黄永棋是你爸爸的私生子！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陆景然原本涣散的瞳孔瞬间聚焦,他将队长扑倒在地,一遍又一遍地怒吼。
怎么可能！你骗我！
当时我就在现场,黄永棋已经陷入了昏迷,你爸爸让洛清必须把自己的儿子先救出去,否则就自杀！他说这是他欠黄永棋的！
队长说着这些尘封在心底的往事,也情难自禁流下一行清泪。
洛清原本大概率是不会感染的！可她明明知道你爸爸就算救出来也活不下去了,她还是冲了回去！她是为了你！想让你再看你爸爸最后一眼！
陆景然如遭雷击。
他不愿接受这个残忍的真相,疯狂地否定。
不可能！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她为什么要隐瞒,我折磨了她三年,她什么都不说！
当然是为了你！为了你们陆家！
队长不争气地望向陆景然,歇斯底里。
洛清不愿意让你爸晚年清誉不保,背上遗弃私生子的罪名。
不想你妈知道自己被深爱的老公背叛。
更不想你对这个崇拜了一辈子的父亲失望！
在门外偷听的婆婆,差点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我需要六十万为黄永棋买和她老公同等价位的墓地。
内心油然生出一丝愧疚之情。
阿姨,你怎么站在门口啊
柳冰冰的出现,吓了婆婆一跳。
陆总呢,还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吗
婆婆面露难色,柳冰冰却浑然不知,推门闯入。
求你了,你知道洛清在哪里吗带我去找她！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多少钱都行,你报个数！
队长又是一拳打了上去,转身离开。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她！你这个人渣根本不配！
柳冰冰见陆景然要去找我,抱着他的手臂又哭又闹。
陆总！你还去找那个女人干嘛！说不定她早就死在去机场的路上了！对不对啊,阿姨
啊
婆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破了胆,立马示意柳冰冰让她闭嘴。
你不是跟我说,找人去收拾裴洛清那个贱女人了吗听说她被折腾得体无完肤只剩半口气了,多半是死了吧！
婆婆翻了个白眼,柳冰冰还在自言自语,
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青筋暴起的陆景然。
妈,你出去。
陆景然的语气冰冷,不容人反驳。
儿子,你要干什么,别吓唬妈妈啊！
出去！你再不走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连你也伤害！
此话一出,婆婆立马关上了房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冰冰蜷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陆总,你拿刀子干什么你不要吓我！
陆景然想起,柳冰冰总是有意无意地骂我烂货,嘲笑我腐烂的皮肤和散发出的恶臭。
他笑容扭曲,在柳冰冰细腻白嫩的皮肤上划过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随后,陆景然又将她全身的伤口涂抹上蜂蜜,丢到了自家花园里,被蚂蚁啃食。
惨叫声响彻整个别墅,此起彼伏。
陆景然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怜悯。
8
天山是我和陆景然结婚后度蜜月的地方。
那时的我们,漫步在雪山脚下,暖阳洒身,
满心皆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期许。
我曾依偎在他的怀里,轻声细语。
老公,如果哪一天我比你先走一步,请一定要把我葬在这片纯洁的土地。
陆景然立刻吻上我的唇,以作回应。
我也一样。
彼时的我们,不知情深缘浅,只道岁月漫长。
往昔的回忆不断涌入心头,
陆景然恍然大悟,心急如焚地赶到天山。
但迎接他的只有我森森的白骨。
喇嘛师父告诉他,
我的天葬仪式举行得很成功。
我被秃鹫啄食得非常干净。
在藏区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共识。
如果天葬的尸体被吃得干干净净,说明死者生前行善,灵魂归天。
如若尸体原封不动,则说明生前作恶,连秃鹫都不愿意啄食。
陆景然将我的骨头火化,就这么抱着我的骨灰,躺在天山脚下。
他望着天上的星星,好像在找寻我的踪迹。
就这样持续了三天三夜,他给婆婆打了通电话。
妈,我真的好恨你,可我没有资格去怪你,因为伤洛清伤得最深的是我。我现在要去赎罪了,请原谅儿子的不孝,就算死,我的灵魂也要和洛清在一起！
婆婆在电话里大哭,她这一辈子,都是为了陆景然而活。
她骄傲又强势,怎么会不知道公公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但为了陆景然,她忍下了这份屈辱。
她只想自己的儿子能健康快乐、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能给她生个大胖孙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安享晚年。
电话那头再没有了声音,冰冷的嘟嘟声让婆婆感到窒息。
失去了陆景然,她便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随着一声惨叫,婆婆从别墅的阳台一跃而下。
挂掉电话的陆景然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他接过喇嘛师父递来的毒药,做着天葬前最后的准备。
这药会清除你体内的污秽,带走你心中的愤恨和怨念
虽然过程会有些许痛苦,但这都是为了灵魂自由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陆景然闭上了双眼,此时此刻,他只想再见我一面。
哪怕是在死后的世界。
忽然间,刺痛传来,拉扯着陆景然的每一根神经,
顿时他的肠胃开始翻江倒海,血腥的味道涌入咽喉。
陆景然没有想到,我在临死前居然会遭受如此的折磨,
他心疼坏了,眼泪不停地流。
他好想轻轻地把我拥在怀里,告诉我不要怕,有他在。
这削骨搓皮的痛持续了一天一夜,
陆景然在恍惚之中,终于看到了我的背影。
他轻声呼喊着我的名字,我回首微笑。
9
猛吸一口冷气,陆景然从梦中醒来。
他不知措辞地环顾四周,身旁的众人一脸惊恐。
居然死而复生了,整整三天,秃鹫没有碰你一下！
看来你生前罪大恶极,死后也不被宽恕！
这是造了多大的罪孽啊！连死都无法洗清！
陆景然眼神呆滞,无奈苦笑。
裴洛清,你就如此恨我,连死都不愿再见我一面吗
但转念一想,却也释然。
是啊,我把自己的亲弟弟丢去海里喂鱼,
用尽一切手段去折磨我最爱的人,
还把自己的母亲逼上绝路自杀,
我这种畜生,又怎么会得到原谅,灵魂又怎么会得到自由呢
原本围在陆景然周围的众人散去,喇嘛大师出现。
施主,你若真心悔过,就为这世间万物多做一些有意义的善事,自然会得到救赎和原谅。
陆景然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一步一叩首,嘴里念着我的名字,爬上了布达拉宫。
那1080个台阶,承载着他对我深刻的忏悔和歉意。
之后,陆景然变卖了公司数亿的资产,
以我的名字成立了洛清基金会,专门资助贫困留守儿童,
以及身体有缺陷的残疾问题儿童。
他秉承了我生前的意志,成为了一名无国界搜救员。
在那些长年战乱的地区,救助流离失所的普通百姓。
在一次任务中,陆景然被榴弹炸碎了身体,死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
只是在第二天的清晨,
废墟之上,飞来了几只秃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