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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牧白的脚步猛地顿住,指尖攥得发白,声音颤抖。
马车......是什么样的马车
他的声音沙哑,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就连睫毛都跟颤抖起来。
京兆尹的人低头回话:是一辆青色帷幔的马车,车夫和随行的乳娘都......
青色帷幔四个字像一把刀,狠狠扎进齐牧白的心脏,让他几乎痛不欲生。
那是他特意为我准备的马车,上一世他总说青色衬我。
即使这一世,他不爱我,还是会下意识地为我准备青色的东西。
江南水乡多烟雨,青幔能挡些潮气。
乳娘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是我最亲近的人。
齐牧白眼前一阵发黑,喉间涌上腥甜,他死死咬住舌尖才没栽倒。
地点。
他只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却满是不可察觉的颤抖。
回齐大人,在西郊断魂崖。
断魂崖......
齐牧白喃喃自语了一遍,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满是红血丝。
他翻身上马,缰绳一扬。
身后的随从想跟上,却被他厉声喝止:别跟着!
断魂崖下,碎石嶙峋,血腥味混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辆青色的帷幔马车摔得粉碎,木片上还沾着暗红的血。
齐牧白翻身下马,踉跄着扑过去,手指在碎片里疯狂地扒拉,指甲被磨破渗出血,他却浑然不觉。
以棠......以棠!
他嘶哑地喊着,声音里满是绝望。
随从们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他们一向清冷自持的齐大人,像个疯子一样在残骸里寻找。
嘴里反复念着
以棠
的名字。
大人,这里......
一个随从颤抖着递过一支断裂的玉簪。
那是一支羊脂玉簪,簪头雕着半朵兰。
齐牧白的手指触到玉簪的瞬间,像被烙铁烫了似的猛地缩回,随即又疯了似的将它攥紧。
玉簪断裂的截面划开齐牧白的手掌,渗透出血珠。
只剩下这个......
他骤然落泪,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这支簪是他前世亲手刻的。
那时我不小心摔碎了小侯爷送给我的信物,他看我难过,于是笨手笨脚学了三个月木雕,才刻成这半朵兰。
那时他说,剩下半朵,等我们有了孩子,我再刻上,凑成一朵完整的。
后来我跟他和离,嫁给小侯爷,就将簪子随手丢在妆匣角落,蒙了层灰。
他悄悄捡回来,摩挲着那半朵兰,藏了许多年。
重生后,他以为我早忘了这簪子。
没想到再次见到,竟然会是在这种场景。
原来我一直带着。
齐牧白猛地跪倒在碎石堆里,将脸埋进掌心,呜咽出声。
以棠......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以棠,我......
剩下的话,他怎么都说不出来。
大人!
随从匆匆跑来,手里攥着一封被血浸透的信,在马车残骸的夹层里找到的!像是......
像是少夫人写的!
齐牧白颤抖着拆开信纸,上面是我清秀的字迹,墨迹还被泪水晕开了几处。
【齐牧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变了。
或许你真的不爱我了,或许......你有你的苦衷。
可鞭子抽在身上是疼的,孩子没了是疼的,被你踢开的时候,更疼。
我累了,不想再猜了。
那支兰簪,我一直带着。不是念旧,是想问问你,当年说的凑成一朵完整的兰,还算不算数
若你看到这信,不必找我。我和你之间已经没有以后了。】
信纸的最后,有一滴干涸的泪痕,那是我深夜趴着案头,一字一句写出来的。
齐牧白捧着信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有无数把刀在剜他的心。
他完全不敢想,我在写这些话的时候,在想什么,是何等的绝望。
他突然觉得自己蠢透了,明明爱我,却作出这么多蠢事。
现在,生死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