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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直刺入赵以恒的耳膜。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不安和恐惧攫住了他。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时,秦欢也听到了我的声音,她脸色煞白,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秦欢还想隐瞒赵以恒,说服他离开。
赵以恒却甩开了她。
不,初初,我的初初,怎么会这样......
秦欢一把抓住赵以恒的手臂,声音尖锐又笃定:以恒,你别被骗了!我亲眼看见的,麻袋里就是个瘦巴巴的中年女人!肯定是她绑架了许初,所以身上才有许初妈妈的照片!
她这是在用许初的声音吓唬我们!
赵以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死死盯着秦欢,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
可秦欢的演技,竟也不比他这个影帝差。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或者说,是强迫自己相信。
他松了口气,但心底的焦虑却像野草般疯长。
初初不见了。
他冲回我们的别墅,一脚踹开门。
迎接他的,是空空荡荡的衣帽间,和我被划花了脸的婚纱照,照片被撕成两半,扔在垃圾桶里。
秦欢跟了进来,适时地递上手机。
以恒,我刚刚打开了许初的电脑,她最近联系最频繁的人是阮谆昱。
阮谆昱,赵以恒的发小,也是他如今最大的竞争对手。
秦欢点开阮谆昱的微博,最新的一条动态是三天前发的。
文案很短:终于,得偿所愿。
配图是一片无尽夏花海。
我最喜欢的花。
以恒,你说......许小姐会不会是自己走的她跟阮谆昱......
闭嘴!
赵以恒一声暴喝,反手给了秦欢一记耳光。
躲在门后的,他们那个年幼的儿子吓得一哆嗦。
赵以恒眼里的血丝更重了,他没再看那对母子一眼,疯了似的开始打电话,动用他所有的人脉,要把我和阮谆昱找出来。
他要一个解释。
一个月过去了。
星耀传媒的股价一跌再跌,旗下艺人怨声载道,粉丝们在网上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他却恍若未闻,整个人都陷在一种偏执的疯狂里。
他拒绝听任何人说我已经死了。
秦欢看着他这副样子,心急如焚。
她联系了相熟的营销号,准备把我被绑架撕票的消息公之于众。
只要赵以恒承认我死了,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继承我的公司,而她,作为他儿子的母亲,就能坐享渔翁之利。
那天,她在打电话时,她的儿子在旁边玩闹,不小心说漏了嘴。
妈妈,我没有被绑架呀,你为什么要跟叔叔说我被绑架了
童言无忌。
赵以恒手里的杯子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他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秦欢。
你骗我
他一步步逼近,眼里的疯狂几乎要将秦欢吞噬。
结婚第二天,是你给我下的药,对不对
你肚子里的种,也是你算计来的,对不对
现在,你还敢骗我!
他掐住了秦欢的脖子,力道之大,让她瞬间涨红了脸。
他们的儿子吓得哇哇大哭,扑上来抱着赵以恒的腿:爸爸,别打妈妈!妈妈要死了!
爸爸......
这一声爸爸,让赵以恒动作一顿。
他想起了念念,我们那个还不会叫爸爸的女儿。
他猛地松开手,抓起电话打给家里的保姆。
念念呢小姐呢
电话那头的沉默,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他丢了老婆,也丢了女儿。
他终于明白了。
我不是私奔,我是带着女儿逃走了。
因为他,把一个杀母仇人带回了家。
他看着瘫坐在地上,剧烈咳嗽的秦欢,眼里只剩下冰冷的厌恶。
他从书房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扔在她面前。
是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
秦欢看到协议,忽然笑了,笑得癫狂。
赵以恒,你以为许初还活着她死了!我亲眼看着你把她丢下悬崖的!
你那个宝贝女儿,也被我解决了,我把她扔下去了,比你丢许初还早呢!
你想离婚可以啊!等我分了许初一半的遗产,我马上就签!
赵以恒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他疯了一样冲过去,揪着秦欢的头发,却连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他让人把彻底疯了的秦欢拖下去,关了起来。
这时,助理的短信来了。
【赵总,董事会决定,两周后召开股东大会,如果您再不出现,他们就要罢免您的临时董事长职位了。】
赵以恒没有回复。
他只是颤抖着手,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我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系统女声,将他所有的希望,碾得粉碎。
......
再次睁开眼,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新的花香。
是无尽夏。
整个病房,都被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花园。
阮谆昱坐在床边,正低头削着苹果,阳光落在他身上,温柔得不像话。
看到我醒来,他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却只是把削好的苹果递到我嘴边。
我没有张嘴,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我不想说话。
也不想动。
那一百五十下电击,抽走了我所有的力气,也抽走了我的灵魂。
阮谆昱没再劝我,只是静静地陪着我。
直到医生进来查房,问起我的情况。
病人对外界刺激反应很弱,但是......医生顿了顿,看向阮谆昱,一提到她丈夫赵以恒的名字,就会出现强烈的应激反应,心率飙升,浑身抽搐,伴有剧痛。
阮谆昱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笑意。
自作孽,不可活。
后来,他帮我处理了念念的后事。
没有墓碑,我把她的骨灰,撒进了大海。
我希望她能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再不受这世间的苦。
阮谆昱每天都会来看我,带着一束新鲜的无尽夏。
他对我的好,我不是不知道。
阮谆昱,我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不值得。
他放下花,认真地看着我。
许初,你不该这么说自己。
你知道无尽夏的花语吗
他指着窗台那盆开得正盛的蓝色绣球。
是希望,是永恒。
在我心里,你就像无尽夏,无论经历怎样的风霜,都能重新绽放。
我只希望能看见花开,就好了。
两周后,星耀传媒股东大会。
会议室里,唇枪舌剑,气氛紧张。
赵以恒!你这一个月都死到哪里去了公司被你搞成什么样子了!
我答应过初初的妈妈,会替她守好公司。赵以恒坐在主位上,声音沙哑,面容憔悴,却依旧固执。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秦欢挣脱了看守,像个疯子一样冲了进来,指着赵以恒尖叫:你们别信他!许初已经被他杀了!他凭什么继承公司!
她得意地扬起手机:我已经把他在悬崖边打人的视频发到网上了!赵以恒,你完蛋了!
全场哗然。
赵以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就在所有镜头都对准他的时候,另一道声音,清晰地响起。
哦是吗
我推开扶着我的阮谆昱,一步一步,从门口走了进来。
我踩着高跟鞋,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震惊的面孔,最后,落在了赵以恒那张写满不敢置信的脸上。
秦欢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微微一笑,对身后的阮谆昱点了点头。
他会意,将一份文件投影到大屏幕上。
是秦欢肇事逃逸,害死我母亲的全部罪证,还有她绑架我女儿,并将其杀害的录音。
秦欢瘫倒在地,很快就被冲进来的安保人员拖了出去。
我走到主位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看着赵以恒,一字一句地宣布。
我宣布,星耀传媒将与阮谆昱先生的工作室达成深度战略合作。
至于你,赵以恒先生,你被解约了。
我努力不去看他痛苦的眼神,但他却冲了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腕。
初初,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个袋子里是你......
他声音哽咽,悔恨几乎将他淹没,我应该保护你的,可我却伤害了你......
他想抱我,被我嫌恶地躲开。
是秦欢!都是她设计的!我害怕,我害怕你会离开我,我才会一步错,步步错......
他语无伦次地忏悔,甚至提起了我小时候在他被继父打骂时,偷偷给他送饭的事。
初初,我们还有念念,你不能限制我见女儿,女儿不能没有爸爸!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好笑。
赵以恒,我们的女儿,被秦欢害死了。
他如遭雷击,愣在原地,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他痛苦地跪在我面前,喃喃道:没关系......初初,我们还可以再有孩子的......你忘了我们结婚时发的誓吗不离不弃......
先违背誓言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
我打断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而且,我现在一看见你,就会浑身疼。
这,都拜你那一百五十下电击所赐。
他彻底崩溃,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没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向属于我的位置。
现在,我宣布,股东大会继续。
我的时代,从今天起,才刚刚开始。
拿回公司后,我忙得脚不沾地。
幸好有阮谆昱在,他几乎包揽了我所有的生活起居。
他甚至在我家院子里,开辟了一块地,种满了无尽夏。
如今,长势喜人。
股东大会后,赵以恒的演艺事业一落千丈,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网上对他去向的猜测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去了国外,有人说他沦落到餐厅当服务员。
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我公寓楼下。
像个孤魂野鬼,日日夜夜地守着。
我终于还是下楼见了他。
我不想再看见你。我开门见山。
他眼底的红血丝比上次见时更重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像是被抽干了精气。
你和阮谆昱在一起了他问,声音嘶哑。
是为了报复我吗
初初,我们不是说好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
他忽然笑了,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
我带你去滑雪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吗我这就订机票。
我撩起裤腿,露出腿上那道狰狞的,贯穿了整个小腿的伤疤。
赵以恒,我的腿,在你把我丢下山崖的时候,摔断了。
我再也不能滑雪了。
甚至,连站在雪地里,可能都做不到。
因为我的腿会痛,我的心,也会痛。
我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继续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去滑雪吗
因为念念喜欢看雪。
不过,我已经看过了。
就在悬崖底下,我抱着她冰冷的身体,看着秦欢留下的那张字条时。
我觉得,老天爷当时,下了一场六月的飞雪。
他脸上的痛苦,再也无法掩饰。
他终于不再纠缠我,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初初,我会把一切,都拨乱反正的。
三个月后,法院开庭。
原告,赵以恒。
被告,秦欢。
赵以恒告她故意杀人,害死了我的母亲,和我们的女儿。
同时,他向法官自首。
坦白了自己包庇罪犯,以及过失伤人,险些致我死亡的全部罪行。
法官宣判的那一刻,他忽然看向我,笑了。
然后,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他拿出不知从哪里藏的匕首,狠狠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
他看着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
初初,欠你的......下辈子......还。
我平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用了,赵以恒。
我们,不要再见了。
我看见他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嘴里还在无声地呢喃着下辈子。
我和阮谆昱走出法院,外面阳光正好。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我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在阳光下,信誓旦旦地对我说初初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一点伤的少年。
我释然地笑了。
阮谆昱握住了我的手,十指紧扣。
许初,他轻声说,花开了。
我转头看向他,看向他眼里的那片,只为我而开的无尽夏海洋。
我点了点头。
嗯,花开了。
我的新人生,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