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扫视一周后,举起五根手指头。
“我这个人最是实在,你们打坏的东西,加上酒水和窗户,价值五十两。”
“五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袁天明和赵叔齐齐惊呼。
春喜也惊得不轻。
“公子,您已经帮我解围了,我不能再要您帮我赔偿损失!这些被打坏的东西,还是让掌柜的从我的工钱里扣吧?”
“从工钱里扣?”掌柜的声音尖得像只鸭,“谁还敢用你这样的下人?赶紧的赔了钱走人吧,别祸害我这小店了,我这店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春喜顿觉脸皮挂不住,站在那攥着拳头,喘着粗气,原本就生的生猛,这下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掌柜的被他的样子吓得不轻。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不会想打我吧?”
谁知下一秒,春喜扑通一声跪到楚萧脚边。
“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春喜无以为报,您要不嫌弃,以后我给您当牛做马!”
楚萧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今日我也打算锄强扶弱,当牛作马就不用了,能不能给我们找个睡觉的地方?”
春喜眼神一亮。
“三位恩人没地方住?那正好啊,我家有空房,你们若不嫌弃,不如住到我家去?”
楚萧也激动了下。
“真的吗?那实在太好了,这五十两银子就当我们三个给你的住宿费。”
“好好好,只要三位恩人不嫌弃,想住多久都可以。”
春喜笑得无比开心。
这时,掌柜的突然嗤了一声。
“还住多久都可以?就你家那块,全是山石头和沙砾,连个种地的地方都没有,住在那吃啥喝啥?”
说着,他摇了摇五根手指。
“先别说这些了,五十两,你们能不能先给我?”
楚萧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放到他手里。
“这里是五十两,那群小混混要是再来找茬,你就说不认识我们,想他们也不会为难你。”
掌柜的拿到钱,笑得像朵风烛残年的老菊花。
“自然自然,不然他们再砸我一次,我找谁要钱去啊找。”
见状,赵叔不敢置信地凑到上来,轻声问道:
“公子,您这些钱从哪来的啊,不会从楚家偷的吧?”
以前,上官嫣然为了完全掌控楚萧,从来不给他零花钱。
只有逢年过节给下人们打赏时,他才能得到几个铜板。
而且这么多年,他凑在一起的钱,都给生母添香油了,根本没有剩的。
哪怕寒冬腊月,连像样的衣服鞋子都买不起,别说一下子拿出五十两。
五十两在大乾偏僻的地方,都能买个小院子了。
楚萧知道他的顾虑,安慰道:“跟楚家没关系,这些钱是我挣的清白钱,放心吧!”
听到这话,赵叔还想再问,但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多说,只能闭上嘴巴。
最后,楚萧将钱给了掌柜,跟着春喜来到他家。
站在破旧的木门外,几人的头顶同时飞过一只乌鸦。
哪怕楚萧和赵叔之前住在马场,什么恶劣的环境都经历过?
但看到他家的瞬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春喜家的院子不小,占地很大,能有三亩地。
但方圆数里地,除了被白雪盖住的山林和石堆,竟没有其他农户。
袁天明好奇地问道:“春喜小哥,你怎么住在这么荒芜的山脚?”
赵叔也有些懵。
“京都竟还有这样的地方,我老赵自认为放马的时候去过不少山头,还真没过这。”
楚萧看了看远处堆积成山的石块,问道:“春喜,你家旁边这时有石矿场?”
春喜打开大门上的锁,不敢置信地望向楚萧。
“恩人猜对嘞,俺家后面原本就是采石场,俺爹就是看场的采石匠。”
“但是后来,那个场莫名就塌方了,俺爹就闲在家里,还染上了赌瘾……不说他嘞,俺带你们进去吧?”
“俺家虽然环境不太好,但场子够大,你们几人在这安心住下。”
“我可以去山上打猎,去街上做工,绝不让恩人饿着。”
楚萧笑着摆手。
“无妨无妨,这些事日后再说。”
“对了,你别称呼我为恩人了,我叫楚萧,你也叫我楚大哥吧……”
“吱呀——”
老旧的房门推开,楚萧的声音戛然而止。
结了蜘蛛网的屋梁,蒙了三层灰床榻,缺胳膊断腿的桌椅,和被老鼠啃出海绵宝宝形状的棉被……
无不透露着它的古老残败的气息。
他没说完的话生生转了个弯:“春喜,你这房间多久没住人了?”
就连赵叔都嫌弃地皱了皱眉。
“这这这……公子,你还是先出去吧,等我收拾好了你再进来。”
楚萧点了点头,跟着春喜走到大堂。
谁知刚走进去又退了出来。
只见偌大的堂屋里,摆着两个大架子,上面挂着各种各样的腊肉,墙角堆着五六个漆黑的坛子。
坛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臭得不行。
简直比那些训练过后出了一身汗,还不洗脚的臭袜子还要酸爽。
袁天明实在扛不住,扶着门框干呕。
“春喜哥,你,你这屋里藏死人了吗?怎么这么臭?”
春喜却伸手招了招面前的空气,一脸享受。
“臭吗,俺怎么闻着好香呢?这可是俺腌制的咸菜和豆豉酱,这味道啊……啊,好像快好了,真的好香。”
秦天明:“呕……”
楚萧倒是反应过来。
原来这里面腌的是豆豉酱,难怪闻起来一股子脚臭味。
而春喜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你们不晓得,俺做的腊肉和豆豉酱可出名嘞,尤其用来做麻辣火锅带劲得很。”
“那我们晚上能吃不?”听到有吃的,袁天明觉得自己又行了。
春喜这才想起三个人为了帮他逃离苦海,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于是赶紧拿下一串兔子肉和一坛子咸菜,往厨房里跑。
“楚大哥,你等着哈,俺现在给你烧咸菜炖兔肉!”
“家里还有几坛好酒,咱们好好吃一顿。”
楚萧看着他远离的背影,又看了看凌乱肮脏的院落,无奈摇了摇头。
看来这个家里全是男人也不行,还得有个勤快的女人才行啊。
没过多久,春喜的饭菜做好,赵叔也把房间的卫生搞好,几人围坐在桌前,吃着麻辣咸菜炖兔肉,喝着烧刀子烈酒。
酒足饭饱,便挤在一个炕上,睡了这辈子最踏实的一个觉。
大雪骤停,不远处的隐蔽角落。
一个黑瘦身影看到这边情况,阴恻恻眯了眯眼,拔腿往侯府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