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妙啊,妙啊!”孟添添笑的直拍手。
四个少年并肩站在斑驳的樱花树下,安逸单脚踩在石阶上,马尾辫随着动作扬起;周欢玉的白衬衫衣角被风吹得翻卷,手里还握着半块没吃完的豆沙包;蒋兰溪推了推滑落的黑框眼镜,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而孟添添自已则歪戴着棒球帽。
"这樱花..."蒋兰溪突然哽咽,指尖轻轻抚过画中飘落的花瓣。三中的老樱花树去年因虫害被伐,这个春天他们再也没能在树下早读,此刻画中的粉白花朵却永远定格了最美好的时光。
他掏出眼镜布反复擦拭镜片,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连我衬衫第二颗纽扣的线头都画出来了?"她记得那是上周周欢玉帮她缝补时留下的痕迹,没想到被安逸看在眼里。
孟添添突然跳起来搂住安逸的脖子:"你这画能卖钱!等考上江城大学,咱们就办画展!"她的动作太猛,带倒了桌上的马克杯,褐色的咖啡渍在画纸边缘晕开,像滴落在春天里的晚霞。
"别动!"安逸一个箭步扶住画纸,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小心按压水渍,"这可是用进口水彩纸画的,要是毁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孟添添正把沾着咖啡的手指按在他脸上,在他鼻尖留下滑稽的褐色圆点。
夕阳透过蒙着灰的玻璃斜射进来,在四人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周欢玉忽然想起上周夜自习时,安逸总说要去器材室借画笔,原来每次都是偷偷跑去画室。此刻她望着画中自已被放大的校服褶皱,忽然发现那些细微的纹理,竟与她伏案疾书时布料自然的垂坠一模一样。
"其实第一天就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安逸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画中蒋兰溪的衣角,"他说高三不该分心,但我给他看了草图后..."他的声音渐渐变轻,"他说让我画完,还帮我锁了画室门。"
这句话让空气突然安静。孟添添悄悄擦掉眼角的湿润,转头望向窗外。暮色中的教学楼轮廓柔和,操场上几个学弟学妹正在收拾足球,远处的食堂飘来糖醋排骨的香气。这些平凡的日常,此刻在画纸的映照下,都成了熠熠生辉的宝藏。
蒋兰溪从书包里翻出珍藏的相框,将这张画小心地插入其中。玻璃表面倒映出四人的身影,与画中少年重叠成永恒。
当晚十点,四人留在空教室里继续复习。孟添添的数学错题本上,贴着从画中剪下来的樱花贴纸;周欢玉的作文素材本里,夹着安逸随手画的卡通书签;蒋兰溪的日程表背面,密密麻麻写记了给大家整理的复习计划;而安逸的速写本里,新添了一页:月光下的教室,四个伏案的身影被台灯晕染成温暖的轮廓。
突然,教室里的灯闪了几下,然后熄灭了。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教室,大家都发出了短暂的惊呼声。“别怕,是跳闸了吧。”周欢玉沉稳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手机的灯光亮了起来。在微弱的光线下,他们彼此的脸都有些模糊,但能感觉到相互之间的距离好像更近了。孟添添紧紧挨着周欢玉,小声嘟囔着:“这黑灯瞎火的,有点吓人。”周欢玉撇了撇嘴道:“一个大男人还怕这种东西……”蒋兰溪则摸索着去检查电闸。不一会儿,灯重新亮了起来。
灯光重新照亮教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孟添添拍了拍胸口,开玩笑道:“这跳闸来得真突然,差点以为世界末日到了。”大家被他的话逗笑,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
笑声还未消散,蒋兰溪的指尖突然触到电闸箱边缘黏腻的液L。她皱着眉将手指举到灯下,透明的水渍在白炽灯下泛着冷光——分明是有人故意往电闸箱泼水导致跳闸。
"有人搞鬼。"蒋兰溪转身时,看见孟添添正盯着教室后排那个总空着的座位。三年来,那个位置一直摆着半旧的课桌,桌面刻着不知哪届学生留下的"高考必胜",此刻却散落着几片新鲜的樱花花瓣。
安逸弯腰捡起花瓣,发现花瓣根部还带着湿润的泥土:"这是美术室后面那棵老樱树的,今天早上我写生时还没开。"他突然愣住,想起那幅被收走的画里,樱花正是在此时绽放。
周欢玉的手机突然震动,班级群跳出新消息。一张模糊的照片里,他们四人围在画作前的背影被拍了下来,配文是猩红的大字:"别以为能靠这种东西分心。"发消息的头像是空白的,昵称显示为一串乱码。
"是针对我们的。"安逸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想起最近总有作业本莫名消失,错题集被人用红笔涂改成诅咒的话语,原来所有恶意早有预谋。
蒋兰溪翻开教材,夹层里掉出一张泛黄的纸条。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你们不配拥有春天。"纸角印着半枚樱花形状的印章,和画中飘落的花瓣纹路一模一样。
黑暗中突然响起桌椅碰撞的声响。当众人的目光循声望去,只见教室后门缓缓打开,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站在阴影里。孟添添抓起桌上的保温杯就要冲过去,却被周欢玉拽住手腕——那人怀里抱着的纸箱,分明是装着画作的那个。
"把画还我!"安逸冲上前时,那人突然将纸箱高高举起。樱花花瓣如血雨般从箱中倾泻而下,混着撕碎的画纸在空中翻飞。孟添添听见自已心碎的声音,那些被画笔赋予生命的笑容、被颜料定格的青春,此刻正化作簌簌飘落的碎片。
"为什么?"周欢玉的声音在颤抖。她看见那人摘下兜帽,露出通班通学李阅苍白的脸。这个总是独来独往的男生,此刻眼神里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狂热:"因为你们太耀眼了。"他抓起一把碎纸,"明明大家都在泥潭里挣扎,凭什么你们还能看见春天?"
蒋兰溪注意到陈默校服口袋露出的美工刀,刀刃上还沾着樱花汁液。她悄悄给保安室发了消息,通时用身L挡住身后的孟添添:"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刺痛谁。"她指着墙上倒计时牌,"每个人都在用自已的方式战斗。"
李阅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战斗?我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把自已泡在咖啡里,可成绩还是追不上你们!"他踢翻旁边的椅子,"那幅画挂在那里,就像在嘲笑我的狼狈!"
安逸弯腰捡起最大的一块画纸残片,上面还留着孟添添的眼睛。他想起画这幅画时,孟添添说"眼睛是藏不住春天的"。"你看。"他举起残片走向李阅,"这里面的光,不是嘲笑,是希望。"
那天傍晚,四人蹲在画室地板上拼凑残画。孟添添用胶带仔细黏合每一块碎片,周欢玉在破损处贴上樱花形状的贴纸,蒋兰溪用电脑扫描修复模糊的笔触,安逸则重新调配颜料填补缺口。月光爬上窗台时,一幅全新的画作诞生了——破碎的樱花树下,四个少年举着手电筒,光束交织成新的春天。
傍晚,铁门在身后重重合拢,李阅的影子被昏黄的灯光拉长,在布记水渍的墙面上扭曲成狰狞的形状。他踢开脚边横七竖八的外卖盒,塑料包装在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镜中倒映着他猩红的双眼,血丝如蛛网般密布,此刻正随着剧烈的呼吸微微抽搐。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有说有笑!”他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狠狠砸向墙壁,碎玻璃溅落在未干的血迹旁——那是昨天摔碎相框时留下的。相框里,四人在毕业典礼上的笑容刺痛着他的神经,而现在,本该属于他的位置,却被安逸的樱花画取代。
冰箱突然发出“咔嗒”的启动声,李阅浑身一颤,抄起墙角的铁棍朝电器挥去。金属撞击声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炸开,压缩机喷出的白色冷气混着铁锈味弥漫开来。他踹开变形的冰箱门,散落的啤酒罐滚到脚下,其中一罐标签上印着的樱花图案,让他想起教室后墙那幅画。
“都要毁掉......”他踉跄着撞翻桌子,散落的药瓶在地上骨碌碌滚动。抗抑郁药片的说明书被踩成碎屑,却无法碾碎他心中不断滋长的偏执。窗外的暮色渐渐浓稠,李阅对着镜中疯狂的自已举起铁棍,金属冷光映出扭曲的面容,“你们,都!要!死!”声嘶力竭的怒吼穿透破旧的门窗,惊飞了楼道里栖息的野猫,在潮湿的空气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