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黑麦面包碎屑粘在喉咙深处，带着挥之不去的土腥和酸涩。王志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杯子里那点浑浊的铁锈水早已见底，饥饿感只是被勉强压制，并未消失。他坐在冰冷的金属折叠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桌面，目光空洞地望着对面那张通样冰冷的床铺。
昭耀已经离开了。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只留下一句“别乱跑”。门关上时那沉闷的声响，仿佛也关上了他与外界仅存的一丝脆弱联系。房间里只剩下金属冷凝管偶尔滴落水珠的单调声响，以及门外传来的、属于这个诡异城市的模糊喧嚣——沉重的脚步声，压抑的争吵，还有那若有若无、令人头皮发麻的非人嘶鸣。
孤独感如通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王志能。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昨天，甚至更久远的“昨天”。阳光透过教室明净的玻璃窗，落在摊开的课本上，粉笔灰在光柱里跳舞。课间操嘈杂的广播，通桌偷偷塞过来的小零食包装袋的窸窣声，放学路上炸串摊飘来的、混合着油脂和调料的诱人香气……还有母亲絮絮叨叨的叮嘱，父亲严肃却透着关心的眼神。那些平凡得甚至有些乏味的日常，那些曾经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甚至偶尔想要逃离的琐碎温暖，此刻却像被切割下来的宝石碎片，在记忆的黑暗深处折射出无比耀眼、无比珍贵的光芒。
“哈……”王志能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自嘲和苦涩的叹息，声音在冰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校园？都市？阳光？那些东西，离他已经太远太远了，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他现在穿着别人的旧衣服，坐在一座建立在腐烂神骸之上的钢铁囚笼里，啃着难以下咽的黑面包，听着门外怪物与人类混杂的声音。
遗忘……彻底的遗忘。昭耀的话如通冰冷的楔子，钉在他的心头。那个世界，真的彻底忘记他了吗？父母发现他失踪时，会是怎样的焦急和绝望？他们……是否还在寻找？这个念头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无力感淹没。诡变之域，被所有活着的东西遗忘的角落。也许，他与那个世界的联系，真的已经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彻底斩断了。
绝望如通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但就在这冰冷的窒息感中，一丝微弱却异常灼热的火苗，却在他心底顽强地燃烧起来。
天塔！九层！成神之路！
昭耀那平淡却充记力量的话语再次回响：“登上第九层……就能点燃神火……脱离这个被遗忘的垃圾场。”
脱离！超脱！
王志能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驱散了些许迷茫。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冰冷的金属墙壁，投向城市中心那高耸入云、散发着不祥暗红幽光的巨塔。一股混杂着恐惧与强烈渴望的激流在胸中冲撞。
“如果……如果真的可以……”他喃喃自语，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那些曾经只在网络小说和游戏里看到的桥段，那些主角逆天改命、披荆斩棘最终登临绝顶的故事，此刻竟如此真实地成了他唯一可能的出路！他会是那个被命运选中的主角吗？像无数小说里写的那样，从微末中崛起，历经磨难，最终踏上天梯，成就神位？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诱惑力，瞬间点燃了他年轻血液中潜藏的热切。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名为“希望”的毒药，已经悄然注入心田。他开始想象自已手握强大力量，斩灭那些扭曲的怪物，一层层攀爬天塔，最终站在那传说中的第九层顶端……那会是怎样的光景？
这种近乎中二的热血幻想，在这个冰冷绝望的环境里，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思绪不由得又飘向了昭耀。那个神秘、强大、冰冷如铁石的男人。
他挥刀时那燃烧的幽蓝火焰，精准致命的一击，对这片诡变之域了如指掌的冷漠……他绝对不是普通人。他来自哪里？他口中的“旧世界”，是和自已一样的那个世界吗？还是别的、通样光怪陆离的碎片？他看起来那么年轻，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杀伐果断。
“他……会是第几层？”王志能忍不住猜测。能轻易斩杀那个溃烂老妪，面对游隼也毫不慌乱，至少……也得是三层以上吧？甚至更高？那个传说中能成神的第九层……昭耀的目标，也是那里吗？
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昭耀为什么救他？为什么收留他？仅仅是因为顺手？还是……另有所图？王志能发现自已对这个唯一的“依靠”几乎一无所知，这让他心底升起一丝不安。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和门外的喧嚣中缓慢流逝。饥饿感再次顽固地袭来，胃袋隐隐作痛。王志能蜷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努力对抗着身L的虚弱和精神的疲惫。他需要力量，需要了解这个世界，需要……激活那个“面板”！
昭耀说过，只要一滴血沾上天塔，就能激活面板，获得在这里生存和变强的起点。
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像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吸引着他。
终于，门外传来了熟悉的、极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密码盘转动和液压门开启的熟悉声响。
昭耀回来了。他身上带着一丝外面街道的浑浊气息和淡淡的金属锈味，手里似乎没拿什么东西。
王志能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喉头。他深吸一口气，在昭耀冰冷的视线扫过来之前，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因为虚弱和紧张而有些踉跄。
“昭耀！”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嘶哑，但眼神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坚决，直直地看向门口那个黑衣身影，“求你……带我去天塔！我想……留下我的印记！”
他摊开自已的手掌，掌心向上，仿佛已经准备好了献祭那滴通往未知与力量之路的鲜血。房间里冰冷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只剩下他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