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粮站的铁门刚打开条缝,林晚秋就抱着三个娃挤了进去。
怀里的三胞胎还没醒,二宝的小手搭在她胳膊上,温热的呼吸吹得她脖颈发痒。
“通志,请问有碎淀粉吗?”
她快步走到窗口,把五毛三分钱数了三遍,小心翼翼攥在手心。
开票的大姐抬眼瞥了她怀里的娃,眉头皱成个疙瘩:
“碎淀粉?早被老头老太太抢光了,你这带着仨娃的,来凑啥热闹?”
林晚秋的心沉了半截:“那……普通玉米淀粉多少钱?”
“一毛五一斤,不还价。”
大姐“啪”地合上账本,“要就开票,不要赶紧让开,后面等着呢。”
一毛五一斤?那五毛三分钱顶多买三斤,让不了二十碗凉粉。
林晚秋咬着唇往后退,脑子里飞快盘算——西头杂货铺一毛二,虽然贵点,但能多买半斤,实在不行就去那儿。
刚转身,就见个拎着布包的老太太冲她招手:
“姑娘,你要碎淀粉?我这儿多买了半斤,匀给你?”
林晚秋眼睛一亮,赶紧走过去:“大娘,真的?多少钱?”
“就按粮站价,八分钱。”
老太太打开布包,里面是半袋发黄的碎淀粉,还混着点玉米粒,“我家老头子嫌筛着麻烦,你不嫌弃就拿去。”
“不嫌不嫌!”
林晚秋连忙掏钱,又从怀里摸出块刘大妈给的馒头,“大娘,这馒头换您半两淀粉行不?我实在差一分钱……”
老太太瞅着她怀里的娃,眼圈一红:“换啥换!拿去!”
她把碎淀粉往林晚秋怀里一塞,“看你这光景,难!这点淀粉算我老婆子帮你的。”
“这咋行……”
林晚秋要把馒头塞回去,被老太太按住手。
“拿着!”
老太太嗓门亮起来,“我年轻时侯带四个娃讨过饭,知道啥叫难!你这娘仨能活下来就不易,别跟我客气!”
林晚秋鼻子发酸,抱着淀粉和娃给老太太鞠了一躬:“谢谢您大娘,等我赚了钱一定还您!”
离开粮站往杂货铺走,她顺路拐进菜市场,想找王二哥说的木板垫摊位。
刚走到木料摊,就听见摊主在跟人吵架:“这破木板你还嫌贵?五分钱一块,烧火都值这个价!”
是个穿工装的男人,手里捏着三分钱,脸涨得通红:“就三分,多一分没有!”
林晚秋看着那块木板——边缘有点裂,但垫摊位足够了。
她突然走上前:“大叔,我用这半袋碎淀粉跟您换两块木板行不?”
摊主瞥了眼她手里的淀粉,又看了看那男人手里的三分钱,掂量着点头:“行!淀粉能喂猪,比三分钱值当!”
穿工装的男人急了:“哎,我先来的!”
林晚秋转向他,笑着把手里的馒头递过去:
“大哥,我这馒头换您手里的三分钱行不?您买了木板,我也能换两块,两不耽误。”
男人愣了愣,看着那雪白的馒头——这年头白面金贵,三分钱顶多买个粗粮窝头。
他赶紧把钱塞给林晚秋,接过馒头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划算!太划算了!”
摊主看得直乐:“你这小媳妇,脑子转得比算盘还快!”
林晚秋抱着木板和淀粉往桥洞走,怀里的三胞胎醒了,大宝指着淀粉袋咿咿呀呀。
她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这是咱们的本钱,等让成凉粉,妈就给你们买带糖的奶粉。”
路过供销社时,她停下脚步。橱窗里的玻璃罐里装着野山椒,标签上写着“一毛一两”。
她摸了摸兜里剩下的两分钱,咬咬牙转身——野山椒暂时买不起,先用家里腌的辣椒代替,等明天卖了凉粉再来买。
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这话以前听着像戏文,现在才知道有多实在。
但林晚秋心里不慌,她看着怀里的淀粉,又摸了摸贴身的记账本,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困难是暂时的,凭她的手艺和脑子,总有一天能让三个娃顿顿喝上奶粉,穿上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