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梁志远看了陈礼一眼,这个陈礼将来他们肯定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那好,小李你陪我留下！陈礼你回去睡觉吧！今晚我和小李值班！
陈礼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梁志远毕竟是正式民警,他再不乐意也只能听话。
他耸了耸肩,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上回响。
门关上后,梁志远直接开口,赵坚,是邱强让你杀你赵二杨的,对不对
闻言,赵坚微微抬起头,嘴角挂着涎水,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蚯蚓…土里钻…妈妈说…明天钓鱼…他翻来覆去念叨着这几句,视线飘忽,就是不跟梁志远对上。
梁志远看着他,心里一阵火气往上拱。
这装疯卖傻的劲儿,也太刻意了——明摆着是被人喂过话的。
他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气音：赵坚,我知道你没疯。
那具一直松垮垮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很快又瘫软回去,继续嘟囔。
赵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杀了人,以为不老实交代,那些人就能放过你
旁边的小李坐立不安,时不时拿眼角偷偷扫向墙角的摄像头,又轻轻扒拉了梁志远。
梁志远注意到了。
他那个摄像头就是个摆设,早坏了。
所里经费紧张得要死,几台破电脑开机慢得像老牛拉车都没钱修,哪还顾得上监控。
但他装作没看见小李的挤眉弄眼,继续加压。
赵坚,你还有个孙子,是吧梁志远的语气忽然放缓,带着点循循善诱的味道,你自个儿是能在牢里蹲一辈子,可你孙子呢
他爷爷要是背着杀人犯的名声,你想想他以后日子怎么过
赵坚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嘴唇抿得死紧,但头还是低着,嘴里依旧是：蚯蚓…找蚯蚓…
你孙子今年才六岁,对不对梁志远不紧不慢地说,往后上学,同学会怎么看他戳他脊梁骨！
以后什么好单位,国企、公务员,政审这关他就过不去！
赵坚的手指下意识地抠着老虎凳的木头边缘。
梁志远明白,这是戳到他肺管子了。
赵坚,你不说,那些指使你杀人的人,能放过你跟你家里人
梁志远又往前凑了凑,声音更低,他们能让你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扛了就不怕你哪天想通了,把他们抖出来到时候,干脆......
你的家人会不会也......他们能杀一个赵二杨,就不差再多添几条人命！
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赵坚猛地抬起头,那张布满褶子的脸上瞬间被恐惧淹没。
就那么一刹那,他整个人是清醒的,但随即又强行切换回了茫然的状态。
钓鱼…明天钓鱼…妈妈说…
赵坚,你要是老实交代,说清楚是谁逼你、谁给你好处了,这罪名就能轻判许......
梁志远话还没说完,审讯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邱强那张笑呵呵的脸出现在门口,陈礼跟在他后头。
不用问,肯定是陈礼去通风报信了。
赵坚一看见邱强,整个人都绷紧了,刚才那股疯癫劲儿荡然无存,直勾勾地看着邱强,那份警惕和恐惧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小梁,辛苦了啊邱强走进来,态度一团和气,怎么样,有进展没问出杀人动机了吗
梁志远一看见邱强那张脸就犯恶心,胃里搅得难受,但脸上还得撑着。
邱教,我这不是......急着想进步嘛！梁志远硬挤出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活像个急功近利、愣头愣脑的新警员。
邱强走近,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语气亲切：年轻人想进步是好事,我理解！
但是呢,咱们办案还是要讲程序,得合理合法合规,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嗯,我明白！
行了,这里让李振和陈礼看着就行。我这会儿也睡不着,你陪我出去走走！
梁志远心里咯噔一下。大半夜找他散步这怕不是要给他挖坑。
邱教,我......我有点累了,今天白天那事儿,加上亲眼看着赵二杨那么个活人......就死在我面前,我这心里......
梁志远做出筋疲力尽的样子,声音里掺了点后怕的颤抖。
要不是上辈子经历过大风大浪,头回见死人,他非得吓瘫不可。
可现在,除了觉得可惜,失望、他内心毫无波澜。
但戏得做足,他现在就得是个被吓破胆的菜鸟。
邱强打量了他几眼,像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最终没再坚持。
那好吧,有心理压力是正常的,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邱强说得很和蔼,但视线在赵坚身上刮了一下。
梁志远清楚,邱强来了,这审讯就进行不下去了,想从赵坚嘴里撬出东西,门儿都没有。
那邱教,我先回去休息了！梁志远转身往外走。
邱强跟着他出了门。
走到回宿舍的走廊拐角,周围没人了,邱强忽然喊住他。
小梁,等一下。
梁志远脚步一顿,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
空旷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俩。头顶的声控灯发出惨白的光,在水泥地上拖出两条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邱强踱步过来,白天那个赵二杨,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东西
梁志远心里猛地一跳,八成就是垃圾场的那个！
没有啊！他立刻否认。
一个嫌疑人,他能给我什么东西
邱强没说话,只是看着梁志远,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点什么破绽。
没有就好！
邱强上前一步,伸手帮梁志远整理了一下警服的领子,手指却状似无意地在他几个口袋外面快速摸了一遍。
梁志远的兜里除了手机,空空如也。
行了,累了就回去休息吧！邱强收回手。
今天你抓了赵坚,虽然赵二杨死了,功过相抵,但你只要好好跟着我干,我会跟局长政委提的,争取明年让你当上副所长！
太和镇地方大,情况特殊,太和派出所是正科级单位,副所长也是个不小的位置了。
谢谢邱教！我明白,我一定踏踏实实跟着您干！等我当了副所长,您指东我绝不往西！梁志远立刻表态,语气诚恳。
邱强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转身走了。
梁志远目送他离开,这才转身回自己的宿舍。
推开宿舍门,他往里扫了一眼,整个人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