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扯断肩带的蕾丝内衣递给我。
燃了支事后烟：最近谈的小姑娘比较爱吃醋,她不喜欢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愣了下,笑道：那这次的李导的电影女主角,我想要。
他应了声,转身将女主角给了和他绯闻漫天的新晋小白花。
小姑娘撒起娇来我抵不住。阿愿,下次我会亲自帮你找一个更好的剧本。
我笑着摇摇头,转身去了港城。
后来我捧着最佳女主角的奖杯站在领奖台前,宣布自己即将订婚的消息。
我看到台下的男人红了眼眶。
1
剧组包下来的酒店最顶层总统套里,我被顾怀瑾压在各个角落里,吃抹干净。
最后终于结束,我的头发贴黏在脸颊上,双眼短暂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黑夜里一片安静,只剩下我和顾骁的喘息声彼此交缠。
缓了几分钟,他侧身躺过去,打开床头的台灯,给自己燃了一支烟,开始吞云吐雾。
我掀开薄薄的夏凉被,当着他的面吃了药,径直下床去了淋浴间清理。
等我擦着头发从里面出来,他已经开始抽第二支烟了。
我没再坐回床上,而是在梳妆镜前用那些瓶瓶罐罐开始保养皮肤。
许久,我听见顾骁懒洋洋地开口道：怎么不过来了嗯用完就走
我一边拍脸,一边道：一早要上妆,我才洗完的头发,不想有烟味。
他笑了两声,把烟掐灭,食指挑起那件被他撕断一侧肩带的白色蕾丝内衣。
这种已经不适合你这个年纪了,还是换一款吧！
我抹身体乳的动作一顿,笑道：那你想看我穿什么样子的我去买。
他把那件内衣扔到床下,语气一贯的散漫：还是算了吧！我最近新谈了一个女朋友,小姑娘娇蛮任性还爱吃醋。她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和我闹了好几天。
我抿了抿唇：所以
他将双臂枕于脑后,漫不经心地做了决定：我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想认真试试。所以阿愿,咱们就先分开吧！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提,我都会满足你。
真丝睡裙的裙摆被我捏出一团难看的褶皱。
我暗自调整呼吸,牵着唇角上扬,露出一个自认为无懈可击的得体的笑：既然如此,那李导那部电影的女主角,我想要。
2
卡！游愿,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不是忘词,就是忘动作！
我抿了下唇角,一脸歉意：抱歉导演,我好像有点发烧,状态不大好。
导演闻言摆摆手：你先休息休息,场务收拾一下,先拍别场戏。
我又和大家鞠躬说了句抱歉,这才披上外套匆匆回到房车。
经纪人桑姐跟着我上了车,敲了敲桌板,说道：你今天的状态真的是因为感冒发烧,不是为别的
我听出她的意有所指,没说话。
见状,她也不再多问,而是燃了一支女士香烟,说道：阿愿,我一直觉得你应该再往外拓宽自己的戏路,而不是因为某些人的话坚守在古言现言的偶像剧里。
阿愿,你要知道,不会背叛人的,只有到手的钞票和银行卡上的账户余额。
我使劲儿捏了捏眉心：桑姐,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她点点头,转身出了房车。
我一直直挺的肩膀终于塌了下去,整个人没什么力气地窝在椅子里。
其实我也不算说谎话。
昨天晚上顾骁折腾我折腾得太狠,在浴室淋了水,又抱我到阳台的落地窗前,还要开着窗吹风找刺激。
我那些呜咽全部被咬死吞进肚子里。
估计就是那时着凉受了寒,起来的时候嗓子像是含了几百个刀片,脑子也发沉。
今天的状态确实不好,正想着我要不要去找导演请个假,不想桑姐的短信先发了过来。
【顾骁过来视察了,说要见男主和女主两位主演,还带着白佳。】
我看着那个名字,倏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原来顾骁说的那个小姑娘,是她啊！
3
作为主演,我没办法不去见顾骁。
我自己重新补了下妆,回到拍摄现场。
顾骁带了咖啡来,导演特意给了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眼下两个人正聊得开心。
从房车到片场的距离其实不算远,但是这一路上所有过路人看我的视线都充满打量、好奇和幸灾乐祸。
原因无他。
只是顾骁之前三天两头地过来探班都是为了我,片场大部分人也对我和顾骁的关系知晓一二。
而现在,他带了别的姑娘过来。
我脊背挺直,吐出一口浊气,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来：抱歉,刚才身体不大舒服,来迟了。
还没等导演说话,白佳率先开了口：这位就是游愿姐姐吧说起来,我想进娱乐圈,还是为了追随游愿姐姐的步伐呢！
她拉着顾骁的胳膊晃了晃,歪着头撒娇：什么时候我能和游愿姐姐一样厉害就好了。只是可惜我现在还是个小透明,才演过一部女主戏,剩下的几个连女二女三的角色都没有。
顾骁,划了下她的鼻子,表情宠溺：我之前给你挑了好几个剧本,你都说不要。
白佳吐了吐舌头：哎呀,人家不是想靠自己的实力,不想靠男朋友嘛！
我身上还穿着古装戏服,手掌藏在宽松大袖下面,任由指甲嵌入掌心嫩肉,我也如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笑得仍然得体。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原来游老师和顾总不是情侣啊
白佳的脸色一变,表情泫然欲泣：顾骁哥哥,你和游愿姐姐是,是……
顾骁的眉头紧皱,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不善。
我的心脏像是被血淋淋地挖开一般,窒息得疼,只能凭借多年的精湛演技,控制自己的面部的每一块肌肉,调整表情。
白小姐误会了,顾总诸多照顾我,不过是因为我是他旗下最优秀的那个艺人。
顿了下,我状似无奈地摊开手：毕竟我可是公司的摇钱树,顾总难免会多照顾我几分。
气氛终于有所好转。
白佳跟着笑了笑,话题又一转：这次机会难得,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能和游愿姐姐切磋几场戏
4
我想要婉拒,顾骁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正好现在休息,演练场也不会耽误拍摄进程。
于是我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白佳翻了一遍剧本,指出一个场景,说道：游愿姐姐,我们演这个好不好
我看了一眼。
是一场扇巴掌的戏。
小女孩的心思昭然若揭。
游愿姐姐不会是不愿意和我搭戏吧她委屈巴巴地扯扯顾骁的衣袖,姐姐不愿意就算了,是我为难姐姐了。
顾骁朝我看了过来,暗暗施压：游愿,你的合约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要到期了,能不能续签,就看你能不能给你未来老板娘搭好戏了。
我的瞳孔猛然收缩。
眼泪险些就这么滚下来。
我敛下眼睑,舒了一口气,声音发涩：好,就演这场。
在戏里,我身为九天神女,因为爱上凡人被天道惩罚,失去神力和记忆,要历经三生三世的情劫,才能重返天宫。
白佳挑的便是其中一世,我身为孤女,被拥有神仙记忆的女配百般欺侮。
我扫了一眼台词,抬起头道：开始吧！
我进入角色,茫然无措地看着白佳,绞着手指说道：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宁安侯府的世子殿下。
你个贱蹄子,居然连你的姐夫都勾引！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摔在我的脸上,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胀。
我的耳朵瞬间响起嗡嗡的轰鸣声,嘴里也弥漫起铁锈味的血腥气。
白佳立马顿住,慌张道：对不起游愿姐姐,我第一次演这种戏,是不是需要借位呀我真打了你不介意吧
我舌尖舔了下唇角,笑了笑：没事,第一次演这种戏都这样。
白佳瘪瘪嘴,又开始晃顾骁的胳膊：顾骁哥哥,我才找到点感觉,就出了这种事,我都不敢再让游愿姐姐陪我搭戏了。
顾骁垂下眼,一贯的漫不经心：没事,她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白佳脸色一滞,又撒娇小声乞求：那我能让游愿姐姐再帮我搭两场戏吗
我平静地与顾骁的视线对上：顾总,再演几场,我怕一会儿脸肿接不上戏。
他移开视线：游愿,佳佳进圈没多久,她还小呢！需要经验,你带带她。今天我可以帮你和导演请假。
我在心里暗自扬起一个苦涩的笑。
闭了闭眼睛,我听见自己说：好。
5
我挨了新晋小花五个巴掌的事情被发到了热搜榜。
可两分钟以后,所有词条全部消失不见。
是谁的手笔显而易见。
桑姐一边帮我用热毛巾敷脸,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骂我：你就这么放不下顾骁那个混蛋,任由他带着别的女人这么作践你！
我闭了闭眼睛,语气发苦：桑姐,我欠顾家的。
桑姐帮我擦脸的动作一顿,转身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这两天既然请了假,你就好好养着,顺便想想要不要听我的去港城发展。
临走前,桑姐又道：阿愿,当年那件事是意外,不是你的错,你从来都不欠谁的。
大门被关上,房间陷入安静的黑暗之中。
我将自己蜷缩在沙发上,没多久就恍惚入梦,梦见了我和顾骁以前的事。
我确实是欠顾家的。因为顾骁的妈妈是因为我才死的。
我大一那年,顾骁上大三。
我们青梅竹马,对彼此都有一层朦胧好感,只不过没说开。
顾伯母知道以后,明里暗里地有意撮合我们,时不时给我们制造机会,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相处。
可是就在大一的那个暑假,我和顾伯母在去找顾骁的路上赶上下暴雨,车子在山路侧滑,还遇到泥石流。
我侥幸捡回来一条命,顾伯母却死了。
顾骁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把顾伯母的死悉数归结到我身上。
游愿,我从来没说过喜欢你,你总拉着我妈来找我,你到底要不要脸！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妈也许就不会死！都是因为你的任性害死了我妈！
游愿,我真希望从来没遇见过你！
出了这种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于是跟着父母离开了。
可是一年不到,我家公司破产,我父母也因为车祸双双离世。
顾伯伯心疼我,让我去了顾家。
彼时顾骁已经接管了不少公司业务,看向我的视线是上位者特有的冰冷。
我努力缩小自己在顾家的存在感,让自己成为透明人的存在。
直到某天晚上,我半夜口渴下楼喝水。
正巧遇到被下了药跌跌撞撞回来的顾骁。
我成了他的解药工具。
他不知疲倦,发了狠,我被折腾到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过来,顾骁躺在旁边,手指间夹着燃了一半的香烟,淡淡道：听说你要进娱乐圈,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有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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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游愿,你不是喜欢我吗那就做我的情人吧！
你把你的身体给我,我给你我的资源,我们各取所需。
6
我从梦魇中挣扎着醒过来。
家里还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我看了一眼时间,手背抵着额头,终究没能再次入眠。
我的脸还没有完全消肿,只能再请一天假。
我想了想,换好衣服去了顾骁的公司。
我上到最顶层,和顾骁的秘书打了个招呼,径直走进顾骁的办公室。
顾骁看见我,扬了扬眉：你怎么过来了
我笑了下：片场请了假,有点无聊,所以过来看看。
顾骁唇角微勾：我还以为是前天没喂饱你,让你追到公司来了。
我心脏漏了两拍,移开视线：没有。不过我找你也确实有事想说。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人靠在皮质办公椅背上：什么事说吧。
我抿了下唇,小心翼翼地组织措辞：顾骁,我的合约马上要到期了,这次到期以后,我不打算再续签了。
顾骁的脸色立马变得冰冷,他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道：你要离开是不想在这一行干了,还是只是想离开我
我双手放在膝上,不安地绞在一起,但仍然硬着头皮回答：没有,我……我就是想转型了。
顾骁冷笑讥讽：转型别开玩笑了游愿,你现在的所有资源都是我给你最适合你的,你这种长相只能演些偶像剧,你想怎么转型你能怎么转型难不成,想做幕后
我咬着唇：我之前也拍过一部文艺片,反响很好……
那是我让员工们包了几十场,不然你以为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继续嘲讽我：游愿,你别忘了,你欠我的。那可是我妈的命,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疼爱的顾伯母的命,你觉得就凭你这五年,能还得清吗
我捏的指关节泛白,脊背一点点被压垮,有些喘不上气。
最后我的肩膀无力垂下：好,我知道了。
我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临关上门前,我听见顾骁嗓音掺着寒意：游愿,你居然敢和我提离开,你不乖了。你惹我生气,就要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我身形一僵。
他继续道：今天晚上我和几个朋友要聚一下。佳佳会来,你也过来,那丫头心地善良,一直愧疚扇你的那几巴掌,想和你道歉。
我想拒绝,他却先我一步：游愿,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我艰难地点点头：好,我会去。
7
晚上我如约而至。
虽然提前了几分钟,但还是这些人里最后一个到的。
顾骁的这几个朋友我都认识。
无一例外,他们都不喜欢我,也看不上我。
一见到我就开始阴阳怪气：你怎么过来了这是我们为骁哥和嫂子攒的局,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白佳迎过来,挡在我面前气鼓鼓的：大家不要这么说,是我找游愿姐姐来的！
她表情真挚：游愿姐姐,那天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要试戏,你也不至于因为脸肿而请假了。
佳佳,你没必要和她道歉,你可是骁哥的女朋友,未来的老板娘。而她不过是骁哥公司旗下的一个普通戏子,能和你搭戏,是她的荣幸才是。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白佳被他们左一句女朋友,右一句未来老板娘说得脸红。
她咬着唇,递给我一杯酒：不管怎么说,当时确实是我不对,游愿姐姐要是原谅我,就和我一起干了这杯酒吧！
我望着那杯酒,摇了摇头：这酒,我不能喝。
白佳闻言立马变得眼泪汪汪：游愿姐姐,你是不是还是不愿意原谅我
我有胃病,喝了胃会不舒服。
顾骁的几个朋友嗤笑道：有胃病游愿,你别装了！谁不知道当初各种聚餐上,骁哥的酒都是你帮忙挡的。
现在你说你有胃病,谁信呐！
我的视线掠过他们,看向坐在主座上的顾骁：顾骁,你说呢
有一点他的朋友们说的确实没错,在我跟着顾骁的这几年里,每当有聚会,他的女伴都是我。
而我是专门替他挡酒的,胃病也是因为这样才得的。
我第一次发病在他的车上。
他吓得脸色苍白,把我打横抱起送到急诊,还喃喃地说我千万别有事,让我以后都不要再喝酒了。
我当时虽然胃疼,但是心里暖洋洋的。
我以为他心里有我。
可后来他对我的态度仍然忽冷忽热,我们之间,仅存的关系只有床伴。
顾骁。我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心里仍然存着点不切实际的零星火苗,你确定要我接受这杯酒吗
顾骁垂下眼睑：佳佳的认错酒,喝了吧！不过是一杯而已,不会有事的。
那点火苗又黯淡了些。
我扯了下唇角,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抹掉唇角水渍：满意了吗
说完,我转身离开。
而身后,白佳嗓音含着哭腔：顾骁哥哥,游愿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我闭了下眼睛,加快离开的步伐。
8
脸上的伤一好,我就回到片场继续拍戏去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在片场的拍摄进程都相当顺利。
没有任何人过来打扰。
反倒是顾骁和白佳两个人没少上热搜。
今天是顾总为爱横扫十几个奢侈品牌店,明天是顾总甜蜜探班新晋小白花,再不然便是顾总和小花当街拥吻尽显甜蜜。
每天都有新热搜挂在热搜榜的前几上。
桑姐给我念那些热搜名字时,嗤笑了声：你别说,这些营销号还挺会起标题的。
我一边翻着剧本,一边跟着附和：是啊,谁说不是呢！
她意外地挑了下眉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不难过
我笑了笑。
一开始是会难过的,心如刀绞,五脏六腑都跟着疼,可是看多了,就麻木了。
感觉也就那样。
我抿了抿唇,合上剧本,歪着头说道：桑姐,等我今年和公司的合约结束,我就不续签了,和你去港城发展怎么样
桑姐一口热水险些喷出来,意外又欣喜的发出一连串问题：真的假的你真的想好了,不续约,和我去港城！
看她这股子兴奋劲,我又有点怂：我就是目前有这个想法,但是还没定下来呢！
她继续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还没有彻底放下顾骁
我抿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来：桑姐,我从小就喜欢他了,就算不喜欢,也总要循序渐进,有个过程吧
她戳了下我的脑门：你啊！行吧！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拍摄呢！
我应了声,抬脚刚要去洗漱,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看了一眼上面的备注,我犹豫了下,点击接通：顾伯伯。
9
那边顾伯伯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小愿最近忙什么呢,怎么都没时间回老宅陪陪我
最近片场的拍摄进度比较快,有点忙,所以没来得及回去。
这样啊！
顾伯伯和我寒暄了几句,说道：那趁着这个周末,你看看能不能抽出时间来,你和顾骁也老大不小了,婚事也该定一定了。
我捏着手机,沉默良久,我才说道：顾伯伯,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打算和顾骁结婚。
顾伯伯声音顿时焦急起来：好孩子,是不是顾骁那个臭小子惹你不高兴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敲打他的！你们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彼此都有感情,怎么能这么草率地说分开呢！
我喉咙里发苦,手掌被指甲嵌入,多了好几道血痕。
我忽然就想起那天我点开了和顾骁的聊天对话框。
距离我们上一次聊天,还是他来片场探完班,给我发的。
【拍完就上来,最顶层,密码你知道。】
看着我的大段绿色,和稀疏白色,那一瞬间我突然就累了。
我咬着唇,还是说道：顾伯伯,我和顾骁,还是算了吧！
顾伯伯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声音满是懊恼和忏悔,还苍老了几分：小愿,其实当年的事,不怪你啊……
10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恍惚挂断电话的。
也不记得自己怎么睡着的。
只是噩梦做了一个又一个,等我恢复清明,发现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桑姐在一旁守着我,眼睛红红的：游愿,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没去找你,你就要病死在家,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我咧着干裂的唇,笑了下：我错了桑姐,不过老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福气在后头呢！
她又气又心疼,但也只是叹了口气,没说别的。
等到李导电影女主角选拔那天,我还是有些头晕脑胀,没全好利索。
桑姐贴了贴我的额头,忧心忡忡：你很烫,我怕影响你发挥。要不我先试试联系李导,看看对方愿不愿意给个机会,过两天再让你试戏
我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桑姐,不用麻烦,我可以的。我记得李导最不喜欢演员搞特殊化了,我可不想触霉头。更何况我真的特别喜欢这个剧本,人物小相我都写了好几版了,对于女主角,我势在必得。而且这部电影也是我转型的最好机会,我绝对不能错过！
她抱着双臂,意味深长地说：那混蛋居然肯答应让你转型。
我含糊不清道：算是对之前那些事的补偿吧！在这之后,我们应该没有什么别的关系了。
桑姐不屑地撇撇嘴,不过到底没再说什么,开始比量着我为了试戏女主角准备的戏服里,能塞下几个暖宝宝。
桑姐看着我,眼睛发亮地感叹：你别说,这身衣服一穿上,感觉立马不一样了！
我弯了弯唇角,难得开起玩笑：那必须！我可是李导这部电影注定的女主角！
11
李导对于女主角的选拔别出心裁。不仅用了直播的方式,连选拔的先后顺序都是通过抽签决定的。只不过大家只能看见都有谁在,看不见试戏的具体过程。
我拿着号码牌挑了个位置坐好。
屁股还没坐热乎呢！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游愿姐姐,好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我抬眸,目光掠过白佳,重新低下头：嗯。
她神情有片刻僵硬,随后泰然自若地坐在我旁边的位子上：姐姐,你也是过来选拔女主角吗我还以为姐姐只对各种偶像剧女主角感兴趣呢！
我不想理会她,自顾自地翻着手机里的剧本,以及写了几页备忘录的人物小相。
她哼了声,捂着身上的麦,在我耳边低语：你装什么清高还真以为李导电影的女主角,能落在你的头上
她的话说得奇怪,但可能是因为我还在低烧的原因,脑子也没转过来,没细究她这句话的意思。
可是也不用我细究,因为很快我就知道了。
我从试戏间里出来,唇角不由自主地翘起。
刚才李导的眼里对我满是欣赏,估计女主角应该是稳了。
桑姐一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表现得很好,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白佳是在我后一个进去的,出来时脸色不算好看,但对上我的目光时,仍然相当挑衅,还透着一股势在必得。
终于,选拔全部结束,李导从试戏间走出来,表情冰冷难看,宣布道：女主角选拔结果出来了。最后我们这部电影选择的女主角是——
李导的目光扫过我这边,然后说了一个名字。
白佳。
我错愕愣神。
白佳美滋滋地站起来,在我耳畔轻声道：姐姐,你输了。
我忽然回想起,顾骁前段时间找我睡觉,我没答应。
他说：【阿愿,你不乖了,你惹我生气了,我要惩罚你。】
我胆战心惊了几天,发现他并没有做什么,还松了一口气。
甚至那时候我心里还抱有一丝希冀,想着他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可惜啊！我其实是个傻逼。
女主角选拔结束,我找到顾骁,平静地问：顾骁,你明明答应我,要把李导的这部电影女主角给我,为什么食言你明明知道这部电影也许就是我转型的关键,你明明也知道我为了能得到女主角这个位置,费了多少心血和努力,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笑得邪肆,无所忌惮地说：阿愿,我说过的,不要试图挑战我,也别惹我。更何况佳佳使小性子,小姑娘撒起娇来我根本抵不住。不过你放心,下次如果有好的剧本,我一定会先给你。
我望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倏地笑了。
我摇摇头,轻声说道：不用了,顾骁,我不需要你了,以后也不需要了。
12
女主角选拔直播里,我的错愕表情和白佳脸上的欣喜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上了热搜。
原本水花一般,直到我定时发送的那条解约声明自动发出,顿时在网上炸起一片。
最后将热搜推向高潮的,是不知道哪个人偷拍的我和白佳分别的试戏片段。
只不过我早就已经登上了去往港城的航班,手机连飞行模式都没开,直接关了机,电话卡也被我毫不犹豫地拔了下来丢进航站楼的垃圾桶里。
还是我下飞机以后,桑姐和我说的。
我讶然地扬了扬眉：顾骁居然没帮她压热搜
桑姐闻言一愣,随后面色变得古怪起来：现在我是真的相信你彻底放下那个混蛋了。
她没多说,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我估计,顾骁这次热搜压不下去,有一部分功劳,是你粉丝的。
在我不解的目光中,她将她的手机递给我：喏,你看看。
我不明所以地接过手机。
看到在白佳,李导电影新女主角这个词条里,所有人都在洗广场。
【就她凭什么得到女主角凭她嘴歪眼斜的演技还是趾高气昂的蜜汁自信】
【我真服了,傻子都能看出来两个人的演技差距有多大吧还是说李导现在喜欢的就是这种演技反正我是接受无能,先弃了哈！】
【原来真的有一部电影,能从选角开始,就把观众得罪个干净啊！弃剧已告知！绝对不给自己的乳腺添加负担！】
路人盘基本完全崩坏,估计删的速度赶不上发的速度。
我又点开我的主页,看到在我定时发送的解约那条微博下面,全是我的粉丝送给我的应援祝福和打抱不平。
【太好了！姐姐终于离开那个吸血公司了！！！】
【呜呜呜,作为姐姐的事业粉,终于要迎来曙光和春天了！天知道我有多希望姐姐离开那个破公司！就知道给偶像剧的本子,明明姐姐那张脸更适合祸国殃民或者大女主！姐姐别灰心,虽然李导这部女主角没选上,但是只要离开公司,肯定还会有更多好本子的！】
【傻逼公司吸血艺人,不干人事,支持姐姐维权！】
在诸多评论里,我还看见了一条被点赞推进前几的评论。
【希望姐姐早日得到自己的幸福,离开公司以后,也能够远离渣男！】
这条有十几万的点赞。
我眼眶悄然红了,可唇角却愈发上扬。
你看啊！其实粉丝什么都知道。
我开了个加速,扰乱自己
IP
地址,登录账号发了条微博：【暂时闭关,等我回来。（爱心.jpg）】
桑姐看着我发了微博,眉头皱起：闭关闭什么关难不成你跟我来港城,其实是没了世俗欲望,打算找个尼姑庵当姑子
我哭笑不得：什么呀！我只是觉得港城和内地不太一样,我要是想出名,估计得从龙套做起了,所以才会那么说的。
她放下心来,眯起眼睛捏了捏我的脸蛋：我当是什么呢！就这事你放心,我在港城也算有点小人脉,肯定不会让你从龙套开始的。不过好的女主本可能得等一等。
我心中一暖,眼泪汪汪地抱住她：桑姐,离开你,谁还给我找好资源啊！
桑姐笑骂：滚啊！
13
桑姐骂我归骂我,但才半个月就帮我找了个她看过眼的剧本。
港城这边的娱乐圈条件和内地的不太一样,我以为自己要从跑龙套开始做起,没想到桑姐一给剧本就是女主戏份。
而且在和导演见过面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个陆导演,就是我之前特别喜欢的一部港城文艺片的导演。
我毫不犹豫地接了这场戏。
因为剧情需要,这次拍摄是完全保密的,就连场务和龙套也都签了保密协议。
我以为陆潜是那种会吹毛求疵,要求极致的完美主义者,可恰恰相反,他会引导不入戏的人入戏,帮他们找到感觉,尽快入戏。
相当平易近人。
我因为之前那部喜欢的片子,和他有了不少能聊的共同话题。
没想到我们的三观和爱好惊人的契合。
在片场拍戏也越来越有默契,我和他的感情也逐渐升温。
这部电影的世界观过于宏观,我们去了三十几个城市打卡拍摄,一共历时一年半才终于全部拍摄完。
我和陆潜也在杀青那日,终于确认关系。
桑姐笑得合不拢嘴：哎呀,阿愿,你不知道,我这个弟弟可是从你刚出道的时候,就开始惦记你了！
我傻了眼：弟弟
陆潜脸色一红,别过头咳了两声：我俩分别随的我父母的姓。
桑姐不理会他,笑嘻嘻地把他如何暗恋我的心路历程运用夸张比喻的修辞手法,和我大差不差地讲了一遍。
桑姐拉着我,小声在我耳边说道：你是不知道,当初他知道你成了顾骁的情人时,他连着喝了一个礼拜的酒,直到把自己喝到胃出血住了院。
他就跟个死尸似的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出院后就带着摄像机和他那几个好兄弟,拍了你最喜欢的那部《独我》。
我哑然,没想到我和这部电影还有这种渊源。
桑姐晃了晃我的肩膀：说起来,你们俩已经确认关系了,内地的那个祸害是不是也应该处理一下我可听说那王八蛋可一直没放弃找你,只不过被顾伯伯拦了一段时间,但是这段时间连顾伯伯也拦不住了。
唇边的笑容逐渐消失。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今天晚上我就给顾伯伯打个电话。
酒过三巡,我们各自回酒店。
我给顾伯伯打了个电话过去。
还没通,我听见身后有个沙哑的声音叫我：阿愿……
14
许久没听过顾骁的声音,我甚至觉得有点陌生。
我转过身,对他能找到这儿来的本事丝毫不感到意外。
他憔悴了不少,原本合体剪裁的西装空荡许多。
时过境迁,我早就没了当初喜欢他时的激情,也没有被他戏弄和他分手的难过,只剩下平静。
他快步走上前来：阿愿,阿愿你和我回去好不好我知道我妈的死和你没有关系,我知道这么多年是我误会你了,是我混蛋,是我不好,你给我一个机会行吗
我当初和白佳都是假的！我只是为了气你！我和你道歉,对不起！其实我对你的喜欢,不比你对我的少,我只是别扭,我们重新开始行吗
我眨了两下眼睛：顾伯伯把真相告诉你了
他无力闭眼,点了点头：是,都告诉我了。
我沉默下来。那天在电话里,我从顾伯伯的口中,得知了当年真相的另外一个版本。
当年,顾伯母是真心疼爱我,把我当亲女儿的那种。
以至于她在撞见顾伯伯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时,把心里的那点偏执全放在了我的身上。
阿愿,把下巴收一收,这样顾骁才会喜欢你。
阿愿,我不是都已经告诉过你了吗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为什么你做的汤还是这么难喝,倒了重做！
她近乎苛刻地要求我。
把她所谓期待的幸福都压在我和顾骁的身上。
所以在她看见顾骁在门口和一个女同学有说有笑的时候,她彻底爆发了。
阿愿,我们就是没有男人要,被男人甩了的可怜虫,我们是失败者,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如果黄泉路上有阿愿陪我,那我也不会孤单了！
我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可最后关头,她还是把我推了出去,嘴角还噙着一抹释然的笑。
我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当时如果我先发现顾伯母的状态不对,我是可以阻止的,也不会让顾伯母丢了命。
不过,我话锋一转,满脸写着认真,顾骁,我在你身上浪费了五年,也算是报了恩,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缠着我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茫然无措：可是,可是我喜欢你啊！阿愿,你不也最喜欢我吗你为我挡酒,为我做饭,为我和别人应酬,为我……
我打断他的话：确实,我那个时候挺蠢的,居然这么作践我自己。
他愣住：阿愿……
我有些不耐：你别这么叫我。顾骁,我们已经结束了,如果你当真是为了我好,就别再来找我了。
我转身就要离开,鼻尖儿却撞上香味熟悉的胸膛。
我看着陆潜一副要宣示主权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但还是忍住了,重新转身对顾骁说道：顾骁,这是我男朋友。你看见了,我们很恩爱,所以请你,真的真的,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这次我牵起陆潜的手,与他擦身而过。
走出去好远,我听见顾骁大声喊：阿愿,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保证不会再错！可是他呢！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就能保证他这辈子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吗！
我脚步顿住,歪头：不敢啊！可是那又怎样
人生这条路,本来就是终其一生都在试错的盛大豪赌。赌对了顺风顺水,赌错了头破血流。我愿意掏心掏肺对他好,也做好了再次狼狈离开的心理建设。
可是顾骁,不论是两种的哪一种,你都已经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了。
我抬头看向陆潜。
男人翘着唇角,朝我伸出手。
我毫不犹豫遵从本心搭了上去,大不了赌输了再重新开始。而现在,我和他都是人生这场赌局里的狂欢之徒。
但是这些人生路上,绝对不会再出现一个顾骁。
15
第二年,我凭着陆潜拍摄的电影成功拿下最佳女主角奖项。
我站在领奖台上,感谢了所有人,最后冲着台下笑得宠溺的男人问：所以,
陆导演,
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他毫不犹豫地大步迈到台上,
摸出那枚钻戒,
和我深情表白,
向我求婚。
我自然是答应了。
在一片喧哗起哄中,
我似乎看见了一个像顾骁的背影。
错觉吧,我想。
番外（顾骁）：
顾骁得知游愿去了港城时,
他原本是想要追过去的,
可硬是被他爸带着人拦下了。
他就那么被迫接受了当年的全部真相。
顾父沧桑开口：我以为,
你和小愿情投意合,只要你们最后在一起,这些坎坷也不算什么。以后多给小愿一些钱,
也算补偿她。可我没想到,
她会就这么离开。
顾骁沉默。
就为了顾父那点可笑的尊严,就为了名义上的为他好,所以顾父躲在暗处,
心安理得地看着那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替自己背锅。
一背就是这么多年。
原来害死他母亲的,从来都不是阿愿。
可他却仗着喜欢,
做了那么多对不起阿愿的事。
他可真该死啊！
顾骁又哭又笑,
跌跌撞撞地想要离开。
真丝睡裙的裙摆被我捏出一团难看的褶皱。
他他顾父身形晃了晃,直挺挺地倒地。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顾父脑梗又引发偏瘫。
花了不少钱,
才保下一条命。
活着吧！在监护室里,顾骁冷漠地看着浑身插满各种管子和仪器的男人说,
咱们两个这辈子,
只有痛苦地活着才能赎罪。
顾父闭上眼睛,
眼角落下一滴浑浊的泪。
游愿结婚了。
就在陆潜求婚的第三年。
顾骁混进去看了。
游愿穿着定制的婚纱,眉眼温柔地笑着,
和身边的人说：我愿意。
他的拳头紧了又松。
原本,他是有机会听见小姑娘说这些的。站在她身边的人,也应该是他。
可惜这一切都被他搞砸了。
她的事业一年比一年蒸蒸日上,
反倒是他,公司已经在破产的边缘。
他再一次去医院,看仍然靠各种仪器维持的顾父,
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阿愿的事。
然后他拿出一把刀来,勾唇道：公司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你的住院费用也快没有了。既然如此,
不如我们一起上路吧！
顾父在情感中的三心二意,顾母的偏执病态。他在这一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
自己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无疑。
监测仪器已经变成一条直线,
在安静的病房里滴滴地响。
顾骁扯着唇角,
毫不犹豫地将刀刺进自己的胸口。
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了幼时的阿愿。
小姑娘扎着羊角辫,朝他伸出手,
笑容粲然：小哥哥,我们一起玩好不好呀
他犹豫着,抬起胳膊时画面消失不见。
他永远都搭不上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