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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菲菲呆愣了一秒,而后恢复往日的神情。
一个月前我就和青凤帮谈好条件,她们怎么可能动我的人。
黎洲连撒谎都不知道找个可信一点的理由,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在那里多吃苦头再回来!
管家一脸沉重。
夫人,是真的…
宋菲菲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去,管家只好咽下嘴边的话。
这时门口有人敲门。
是宋菲菲连夜包机从国外请来的最顶尖医疗专家团队。
他们特意跑一趟,是为了来检查林安彦手臂上的伤口。
确认没有问题后,宋菲菲紧皱的眉头也展开了些许。
她伸手揉了揉林安彦的头发,语气夹杂着一丝歉意。
现在没事了,昨天那些人我已经让她们付出了代价。
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林安彦双手环抱,脸上写满了后怕。
宋菲菲握着他的手,而后摘下自己的尾指,缓缓戴在林安彦的手上。
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我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的。
我们先订婚好不好,以后你成为我丈夫就不会再有人敢动你一根发丝了。
听到订婚两个字,林安彦抬头看着宋菲菲。
那眼神清澈之中又带着些许的无措。
就是这个眼神,每次都让宋菲菲的心止不住地悸动。
像极了多年前初见黎洲时的模样。
那年她十八岁,在街头被几个小太妹拿着铁棍追着打。
她满身是血地躲进巷子里的一间旧书店。
随着木门上的叮铃作响,书架后面探出一张稚嫩的脸。
那是十五岁的黎洲。
看着少女宋菲菲身上的血,男生清澈的双眸里带着一抹怯生生的紧张。
你受伤了。
你怎么了
眼前的林安彦疑惑地比划着手语,瞬间与回忆里的那张脸割裂开来。
宋菲菲回过神来,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没事。
医生说你要静养,你先好好休息,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说完也不等林安彦反应,宋菲菲随即披上外套就离开了。
她开着黑色迈巴赫,油门一踩到底。
黎洲这个男人,这次算他赢。
等从青凤帮要回人后,她有的是法子让黎洲哭。
一想到那双眼睛红着眼,比滚热的鲜血溅在她皮肤上还要让她血脉喷张。
她喉咙滚动,不由紧了紧握在方向盘的手。
车子很快就停在青凤帮的地盘。
不一会儿,青凤帮的话事人方凤带着一班手下出现。
哟,今儿什么风能把我们宋姐给吹到我这里来
她语气轻蔑不屑,但宋菲菲现在无暇顾及。
将黎洲和他父亲交出来。
闻言,方凤嗤笑一声。
身后的一帮手下也跟着她们的大姐哈哈大笑。
宋菲菲皱了皱眉,神情变得不悦。
我没时间和你们嘻嘻哈哈,赶紧把人交出来!
方凤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宋菲菲。
宋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家公不就早死了吗
现在给我装什么好儿媳呢,早些时候干嘛去了
宋菲菲一愣。
前几天,方凤确实是有打过电话给她。
以黎洲的父亲存亡来要挟她交出西城的地盘管辖权。
当时,黎洲也跪着求自己去救他父亲。
可那时候自己,一心扑在林安彦身上,完全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宋菲菲反应过来,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
如果黎洲知道他父亲死了,那一定会恨死自己。
她刚要开口问黎洲的下落。
却见方凤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刀。
至于你的老公。
她看着宋菲菲,狰狞咧嘴一笑。
那滋味真不错,没想到结婚这么多年竟然还是个处。宋菲菲你是不是不行啊
只可惜啊,我们还有几十个姐妹没享受到呢,他就死了。
身上插满了刀没一处好肉,死得可真惨!
最后一句话,她故意一字一顿的说出来刺激宋菲菲。
闻言,宋菲菲脸色一寸寸变得煞白。
6
你说什么!
宋菲菲直接冲上去抓住方凤的衣领。
她双眼猩红,怒不可遏地大吼。
我不信!我们不是谈好条件了吗你竟然还出尔反尔动我的人!
宋菲菲直接一拳朝方凤挥过去。
方凤被揍得嘴角冒血。
居然敢动手打老脸,你今天单枪匹马来,我就一定不会让你活着回去!
说着她立即招手喊来身后的手下。
青凤帮的姐妹们如黑潮般涌上,瞬间将宋菲菲团团围住。
一人难抵万马千军。
她们每人一拳一脚,都带着狠辣的力道。
很快,宋菲菲从进攻变为防守。
她的鼻梁被打断,嘴角溢出血沫,浑身泥泞地躺在地上。
方凤狞笑上前,将她血肉模糊的手用力碾踩在脚下。
我就是毁约了又怎么样你那三七分的条件也太看不起人了吧,谁跟你签谁是狗!
不过现在我也不亏,睡了你的男人也算回本了。
这具破烂尸体也没用了,还给你。
随着她的话,身后的手下推出一个半人高的垃圾桶过来。
往前一推,垃圾桶倾倒而下。
盖子一翻,里面滚出一具赤裸男尸。
酒红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那是黎洲独有的发色。
宋菲菲瞬间煞白了脸。
她连忙偏过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生怕自己看清那张脸后,会当场疯掉。
此刻的她只能死死地盯着方凤,像是抓住一丝希望。
别以为你随便找个男尸,就能让我上当!
方凤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黎洲,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方凤轻蔑地朝她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别在这跟老娘装什么深情,不就是你把他扔到我们地盘来的吗
我也是顺了你的意,先睡后杀,你还不好好磕头感谢老娘!
宋菲菲眼里翻滚着杀意,怒吼着挣扎起身。
下一秒,青凤帮的铁棍狠狠砸向她的膝盖。
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宋菲菲重重跪倒地上。
方凤手中的尖刀寒光一闪,直接捅入宋菲菲的肩胛骨。
鲜血瞬间奔涌而出,浸透她的后背。
在黑色的衬衫上晕开一片暗红。
喊你一声宋姐,还真把自己当姐了
姐妹们,给我往死里打!
青凤帮刀刀见血,宋菲菲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就在方凤要捅下了结的一刀时,宋家的保镖们及时赶来。
青凤帮的人见势头不对,四处窜逃。
一眨眼人影都不见了。
宋菲菲被保镖救起,缓缓扶上车。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沙哑开口。
把他…带回去…
7
宋菲菲从噩梦中惊醒,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
…黎洲呢
一旁的管家沉默地悲痛低下头。
先生的尸体…就在外头。
宋菲菲似乎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呆呆望着前方。
她缓了好一会情绪,才鼓起勇气去查看那具男尸。
在看到男人的脸被刀割得血肉模糊,五官溃烂。
曾经那双明亮的眼睛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她心脏一阵剧烈的绞痛。
当时他该有多痛多害怕,为什么自己会把他丢在那种地方!
她懊悔地狂扇自己几巴掌。
直到嘴角尝到血腥味,她才将目光移到别处。
可视线在触及腹部的那些可怖的伤疤时,她更是双眼通红。
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这些刀疤,她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二十岁的黎洲,为了救她,用身体替自己挡下十一刀。
当年看着他惨白着脸,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到手紧紧攥着。
让呼吸都变成一种折磨。
当天半夜,她亲手将那个集团全部绞杀,无一活口。
好在最后,他醒了。
可如今,他又变成当时那样惨白着脸躺在床上。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醒来了。
宋菲菲颤抖着手,鼓起勇气第一次主动触碰他的身体。
冰冷的,毫无温度的。
和十年前截然不同。
那时,十五岁的黎洲走到她的面前,递给她一个小狗图案的绷带。
而她只是后背抵着冰冷的砖墙,呆呆看着阳光下少年白皙的面容。
黎洲在她呆愣之际,为她轻轻贴上伤口。
男生温热的指尖,令她心跳加速。
那是宋菲菲第一次感受到青春的悸动。
可他那么干净,像初雪落在教堂的顶尖上。
而自己,不过是阴沟里啃噬腐肉的老鼠,连影子都带着腥臭。
于是她自卑心作祟,越喜欢越不敢靠近。
别碰我!
她落荒而逃,却没留意男生微微发红的耳尖。
宋菲菲亲自将黎洲的身体擦拭干净,动作轻柔仔细。
仿佛那不是一具尸体,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她将黎洲放在一樽水晶棺里,而后放在顶楼的花园。
不让任何人接近,包括林安彦。
宋菲菲每天就是坐在水晶棺旁边,回忆与黎洲十年来的点滴。
她记得当时和黎洲结婚时。
他穿着银白色的西服,在教堂的彩绘玻璃下缓缓走来。
阳光照在黎洲的身上,好看得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
来拯救她这个活在阴暗中的人。
可自己身上沾满洗不掉的血腥味,越是靠近这样美好的人,越让宋菲菲自卑。
也越害怕拥有之后,只有失去。
于是,她拒绝黎洲的触碰。
可是后来,当自己一步步走上高位时。
性格也随即变得越来越古怪,越来越喜怒无常。
她不觉得自己配不上黎洲。
她只觉得凭什么黎洲能站在光里,凭什么只有自己在深渊里苦苦挣扎。
就连看他坐在秋千上笑意盈盈的样子,宋菲菲都觉得刺眼。
她就是要拉着黎洲一起下地狱。
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
可当黎洲真的被她拽进深渊,变成和她那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之后。
宋菲菲的内心,却变得前所未有的空虚。
直到遇见林安彦。
他看向自己的那双纯洁而无措的眼神,像极了十五岁的黎洲。
她越对林安彦好,就越觉得自己这些年对黎洲的伤害没有错。
后来渐渐地,她也开始分不清楚。
自己爱的人究竟是谁
是眼前的林安彦,还是记忆中那个黎洲。
或者,自己本来就是一个魔鬼。
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一个月后,林安彦来到顶楼找宋菲菲。
8
宋菲菲半梦半醒时,看到一个身穿天蓝色衬衣的男生从远处走来。
她心下一动,下意识要开口出声。
黎…
直到看清来人是林安彦,她心里的那个名字也随着风吹散在半空。
林安彦看着这个靠在水晶棺边上耷拉双肩的女人。
仅一个月未见,他差点认不出来这个是曾经在港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宋菲菲。
往日一丝不苟的长发,如今凌乱如杂草。
眼下浓厚的黑眼圈,衬得她眼里的血丝更加可怖。
分不清楚是哭过还是很久没好好睡过。
林安彦心疼得眼眶泛红。
但是他咬咬唇,还是颤抖着手递给她一张纸条。
宋姐,他是因我而死的…我怎么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和你一起。
我走了,孩子你打掉吧。
林安彦摘下宋菲菲曾经为他戴上的戒指,放在桌上后转身离开。
…
七个月后,澳大利亚某小镇。
我从病床上起身,缓缓走到窗边。
看着外面一片春意安然的草原,张开双臂深呼吸一口气。
黎先生,你恢复得越来越好了。
我闻言转身,主治医师娜依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是的,我死里逃生了。
全靠刘姨帮我买通青凤帮的二把手。
将我和一具毁容的男尸掉包,才勉强躲过一劫。
只是身上的那些刀伤,也差点了要我半条命。
还好经过几个月的养伤,我总算能下地走路了。
我点点头。
是的,很快我就能出院了吧。
谢谢娜依医生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娜依一听我这话,原本带笑的碧绿色眼眸瞬间暗了下来。
我假装没注意到她的情绪,低头自顾自卷起衣袖等她来量血压。
我不是不知道她喜欢我,只是我现在没有心力再去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这一次,我想好好为自己活。
娜依也没说什么,立即切换专业医生的态度。
例行检查完毕后,她满意地在各张表格上全打钩。
各指标都挺好的,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她顿了顿。
出院之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我本来想一口拒绝。
可在与她真诚的目光相撞后,嘴边的话还是绕了个圈。
如果是在医院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闻言,娜依一愣。
反应过来后爽朗大笑。
她性格阳光,为人处事温柔又心细。
对所有病人都很有耐心。
医院很多大妈大爷都想把自家的儿子介绍给她认识,她都一一拒绝了。
每每这个时候,她总会拿我当挡箭牌。
她冲我眨眨眼,笑着露出半颗虎牙。
求求了,一定要帮帮我。
久而久之,大家看我们两人的眼神透露着一股吃瓜的欣喜。
只有我假装一切都不知情。
一周后,我出院了。
娜依为了庆祝我出院,特意请我吃了一顿中华料理。
没想到中途突然遭遇歹徒持刀伤人。
这个要挟人质的罪犯,竟然是跟我来自一国的同胞。
新闻播报上,直接切到罪犯的大头照。
此人名字叫方凤。
新闻主播介绍她曾经是港城某一个团伙的头目。
八个月前,因为和当地的宋氏巨头集团发生冲突而导致被团灭。
有人说是因为分赃不均,也有人透露是因为情仇。
总之,这个曾经在港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团伙。
一夜之间,几百号人全无幸免,死状惨烈。
除了这个叫方凤的头目。
她提前一天得到情报,偷渡逃出国外躲避仇杀。
而今天刚好与路人发生口角,才发生持刀伤人事件。
警察表示,三个月拘留期结束后,将会押送罪犯遣散回国。
娜依看完这个新闻后,一阵唏嘘。
现在外面太危险了,或许你需要找个女朋友来保护你,比如像我这样的。
我翻了她一个白眼,顺便绊她一脚。
看着疼得她龇牙咧嘴,我不禁笑出声。
现在,你觉得谁更需要被保护
不久,我成为医疗站的志愿者。
前半生我的手上占了太多的鲜血。
如今,我只想多帮助别人来偿还内心的罪恶感。
三个月后,方凤被遣散回国的途中遭人暗杀。
码头一下子混乱起来,出现多人踩踏事件。
我和娜依还有其他同事,及时赶到现场向伤员展开医治。
人群中,我似乎看到一张熟悉的侧脸。
她神情冷漠地注视着周遭的一切。
在看到身侧抱着孩子的男人时,眼神闪过一丝烦躁。
洲,这里需要帮忙!
听见娜依的声音后,我没再停留,赶紧往另个方向跑去。
宋菲菲像是有感应到什么,往我刚刚站立的方向看去。
除了逃窜的人群之外,别无所获。
宋姐,人已经击杀了。
宋菲菲点点头,收回视线径直登上游轮。
林安彦抱着孩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不敢越界靠近宋菲菲一步。
游轮的汽笛声响起,卷起一片翻滚的白浪。
那些岁月中血与恨的纠葛,都与这艘巨轮一同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