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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也没在意,他这种人,被人锤进谷底却还能在短短五年的时间里再爬起来,甚至比过去爬得更高,想也知道每天忙碌是正常的事情。
所以其他事,或许并不急吧——包括婚事。
他离开后,我回到房间里,正在整理自己的行李,房门敲响。
我抬起头,看到管家突然带着一个人走进来,一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我顿时热泪盈眶朝他笨了上去。
爸爸!
爸爸一把抱住我:乖女儿!
他不断打量我:你瘦了,你在周行川那里受委屈了,都怪我拖累你!
我使劲摇头:爸爸你别这么说,我没有受委屈,只要你身体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
可能是周逸远已经把我的事情给我父亲说了,他老泪纵横,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以后我们就不分开了。
这五年,周家人看不起我父亲,每年都只准我偶尔去跟他见见面,平时都不喜欢他踏进周家半步。
之前有一次,父亲跟我电话视频,看到我又瘦了,于是心疼的跑去乡下给我抓了几只土鸡给我养身体。
谁知道当他带着鸡上门的时候,周家的门卫却把他当成乞丐。
哪怕父亲一直解释他是周太太的父亲,那些人却不仅嘲笑他,最后甚至还对他拳打脚踢把他赶出了大门。
我得到消息赶到门外,看到父亲一个人落寞地坐在路边,迷茫的眼神在傍晚的灯光中显得那么孤单,眼眶一下就红了。
后来周行川虽然答应帮我处罚那几个门卫,最后却不过是随口警告了几句。
而周行川那晚上还摆脸色给我看,说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享受荣华富贵,让我父亲掂量清楚自己的份量。
意思就是我父亲肖想他们的家缠万贯,攀龙附凤,我生气地解释。
我爸爸不是那种人,他只是来看望自己的女儿。
周行川却不屑地嗤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在想什么。
我家虽然普通,但父亲从小教育我知足、善良,他们更是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从没任何歪脑筋。
在没想到,我们在他心里是如此的不堪、贪婪、丑恶。
那之后,父亲就再也没有主动踏足过周家半步。
就是周行川给我父亲支付的医疗费用,这几年他也努力赚钱想要还给周行川,是周行川根本看不起我父亲那点钱。
当我代替父亲把存了半年的钱拿给周行川的时候,他却冷怒着眉头:你这是在嘲讽我吗当我是叫花子还是什么不就是想用这点钱从我这里换更多钱吗,让老头别他妈给我耍这些心眼子。
而后来,当段婷儿家里破产,她在国外混不下去了回国之后。周行川却一直几百万、上千万地支助她父母那个无底洞。
只因为段婷儿哭得红了无辜的双眼,迷蒙的水光那么单纯无助,每到那时候,周行川的心都化了,别说是钱,就是天上的月亮星星,他也能为她弄来。
他甚至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可以为她付出一切。
爱和不爱那么明显的区别,我到后来却才明白。
我回过神来,就看到管家亲自给父亲递上来一套崭新的衣服:您一路舟车劳顿,我先带您去换身干净的衣服,休息一下吧。
周先生说了,您想在这里住多久都行,另外他还买了一栋新别墅写在您的名下,离这边不远,您随时想搬去住的话都可以。
我和父亲都吃了一惊。
父亲连忙摆手:不行,无功不受禄,我女儿得到周先生的照顾我就很感激了,我准备过两天就自己去找房子,绝对不打扰你们。
管家爷爷顿时捋了捋胡子:不要客气,我们周先生交待了,您是雅柔小姐的父亲,那就是他的父亲,您把雅柔小姐养育成人不容易,那栋别墅只是他对您的谢礼而已。
如果您不收的话,他会伤心的。
看到管家一副为难的样子,我知道周逸远这个人说话一言九鼎,他给出的东西也不可能再收回。
而且这样子一直拒绝的话,倒是显得有些矫情,也不给他面子。
于是谢过了管家,我对父亲说道:既然那是周逸远的心意,爸爸你就收下吧,回头我们再好好谢谢他。
父亲这才对管家谢了又谢,最终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周家那名和我关系不错的女佣小西又来了信息,字里行间里都透着震惊和复杂。
雅柔姐你知道吗,周先生找你找疯了!听说他下了死命令,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回来!
紧接着,一个视频发了过来。
画面有些晃动,显然是小西偷偷拍的。
镜头里,是周行川近乎癫狂的身影。
他从杂物间拖出几个巨大的箱子,粗暴地打开,里面赫然是我离开那天摔碎、丢弃的——他曾经送给我的所有东西。
管家和佣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他厉声喝退:都别碰!滚开!、
他几乎是跪趴在地上,亲手将那些散落的、沾满灰尘和碎片的物品一样样往外捡。
昂贵的名牌包、华服、珠宝、名表......还有那些漂亮却易碎的小玩意,它们曾经像施舍般堆砌在我的生活里,如今却成了他眼中的珍宝。
许多东西早已在那天的决裂中粉身碎骨,尤其是那些易碎物件。
周行川颓然地跪在一地狼藉中,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指尖颤抖着去触碰那些尖锐的残骸。
嘶——一声压抑的痛呼被镜头捕捉到。
他的膝盖毫无防备地重重压在一块锋利的陶瓷碎片上,深色的西裤瞬间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鲜血迅速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又像被钉在原地,愣愣地、失神地注视着手中那片染血的彩色碎陶。
我的心猛地一抽。
那碎片......我记得。那是我生日时,软磨硬泡了他许久,他才不耐烦地抽出小半天,陪我一起去手工工坊烧制的。
那是我拥有的唯一一件,带着共同印记的东西。
然而,那天他私下还另外做了一个更精致、更用心的卡通陶瓷。
我曾满心欢喜地以为是给我的惊喜,却眼睁睁看着它不知所踪。
直到段婷儿回国,那个独一无二的小玩意儿,就那么刺眼地躺在她的名牌手袋里——原来他真正的心意,他最好的作品,从来只属于他心尖上的那个人。
视频里,周行川捧着那片沾满自己鲜血的碎陶,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毫无形象地痛哭失声。
泪水混合着血污,在他英俊却扭曲的脸上肆意流淌。
片刻后,他像是被什么惊醒,猛地回头,对着噤若寒蝉的佣人们嘶吼,声音沙哑破碎:
来人!给我找最好的修复师!全城、全国、全世界去找!不管花多少钱!把这些......把这些都给我修好!一片都不许少!
一个年纪稍长的佣人壮着胆子,声音发颤地提醒:
先生......有些东西,尤其是陶瓷,已经碎成粉末了......实在、实在没办法......
闭嘴!闭嘴!闭嘴!!
周行川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赤红的双眼瞪得几乎要裂开,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我不管!我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给我复原!必须!!
他踉跄着站起来,环顾着空旷而冰冷的房间,眼神涣散,对着虚无的空气,声音陡然变得卑微而绝望,带着哭腔哀求:
雅柔......雅柔你回来......我们不签那该死的契约了......我们是真夫妻......我们好好过......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什么都给你......
就在这时,段婷儿闻声跑上了楼。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住——周行川失魂落魄地对着空气呼唤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