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司严拖着行李箱走出开普敦国际机场时,正午的阳光正将柏油路面烤出粼粼热浪。
咸湿的海风裹着海草与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卷走了长途飞行的疲惫,却在他掀开领口时,让那枚藏在衬衫下的银质小鱼吊坠晃出一道微光。
他摸出沈天发来的地址短信,指尖划过屏幕上叶氏集团南非分部的字样,出租车在滨海公路上疾驰时,窗外翻涌的印度洋蓝得像一块被揉碎的宝石。
办公大楼的玻璃幕墙映着天光,旋转门吞吐着西装革履的行人。周司严走进挑高的大厅,HR经理领着他穿过开放式办公区,咖啡机的蒸汽与键盘敲击声交织成陌生的节奏。
顶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外,桌山的轮廓正被云层半遮半掩,而总经理办公室的磨砂玻璃上,叶霜两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周先生,您请进。HR轻叩房门。
推开门的刹那,空调冷气混着淡淡的雪松香扑面而来。
办公桌后的女人正低头签署文件,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衬得她肩线挺直。
听到动静,她抬眸望来,那双微挑的杏眼在看清他面容时骤然睁大,手中的钢笔啪地掉在文件上,墨水晕开一小团深色痕迹。
司严哥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与记忆中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声线重叠,却多了几分职场女性的沉稳。
周司严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攥紧了脖子上的项链。
银质小鱼吊坠被掌心焐得温热,边缘的磨损纹路硌着皮肤,像十年前那个暴雨天里,她塞给他时指尖的温度。
眼前的叶霜褪去了少女的圆润,眉梢眼角添了锐利,却仍能从她微抿的唇形里,看到当年弄堂里那个追着他跑的小女孩影子。
叶霜他喉间发紧,几乎以为是飞机上的梦境未散,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霜起身绕过办公桌,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
她走到他面前,指尖犹豫了几秒,最终轻轻拂过他颈间的吊坠,银鱼在她指腹下泛着旧时光的光泽。
沈天哥没告诉你吗她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叶氏海外业务我接手三年了。她的目光落在吊坠上,倒是你,这个......
一直戴着。周司严喉结滚动,十年前的记忆顺着海风涌来。
弄堂里的老槐树在暴雨中摇晃,她把用零花钱买的银鱼项链塞给他,脸颊沾着泥点:司严哥,你去外地读书要好好的,看到小鱼就像看到我。那时他嫌吊坠太娘,却在她转身时悄悄戴在脖子上,一戴就是十年。
我还以为你早扔了。叶霜的眼眶微微发红,抬手擦掉他肩头上不存在的灰尘,当年你走得急,我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两人相视而笑,阳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与记忆中弄堂里的蝉鸣、槐花香重叠在一起。周司严看着叶霜办公桌上摆着的相框——里面是她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男人眉眼间与他有些相似。
这是我爸,叶霜顺着他的目光解释,当年多亏你替我挡了那几个小混混,他一直念叨着要谢谢你。
她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你的职位是海外项目总监,办公区在隔壁。不过......她忽然抬头,眼神认真,如果你想换个环境,或者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周司严接过文件,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他看着窗外开普敦的天空,海鸥正掠过云絮,发出清亮的啼鸣。
十年前那个雨天,他以为自己弄丢了弄堂里的阳光,却没想到会在万里之外的海边,与旧时光重逢。脖子上的银鱼吊坠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像一颗重新跳动起来的心。
谢谢你,叶总。他笑起来,眉眼间的疲惫散去些许,不过现在,叫我周司严就好。
叶霜也笑了,转身打开落地窗,咸湿的海风瞬间灌满整个办公室。
走吧,我带你去看你的办公室,她指着远处海面上的游轮,从这里能看到好望角的灯塔,晚上更漂亮。
周司严跟在她身后,行李箱的滚轮在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
阳光落在他肩上,将影子拉得很长,与叶霜的影子并排投在走廊里。
他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银鱼吊坠,磨损的纹路里仿佛还嵌着十年前的蝉鸣与槐花香,而眼前的海风吹散了最后一丝阴霾,新的世界正在他脚下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