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宋时雨将最后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推到堂弟宋明宇面前时,红木办公桌上的鎏金台钟正敲过凌晨三点。
窗外的霓虹透过百叶窗,在她苍白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曾经锐利如刀的眼神此刻只剩偏执的猩红。
集团事务以后由你主持,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指尖重重叩在文件上,城东那块地别碰,谢凛当年埋的雷我已经清了一半。
宋明宇捧着协议的手微微发颤,看着堂姐将宋氏祖辈传下的翡翠手镯摘下,放进面前那个塞满珠宝的丝绒盒子里。
姐,你真要......
闭嘴。宋时雨打断他,将盒子合上时,那颗曾被她送给谢凛的鸽血红宝石戒指硌得掌心生疼。
三天前她从拍卖行赎回这枚戒指时,拍卖师说宋小姐,您先生当年拍下它时轰动了整个欧洲,她当时只是冷笑——如今才明白,周司严替她保管了五年的,何止是这枚戒指。
变卖珠宝的钱换成了三张不同银行的本票,被她缝在风衣内衬里。
登机前她给沈天发了条信息,只问了句周司严在开普敦哪个区,收到的回复只有冷冰冰的坐标和一句宋时雨,别去送死。
波音77穿越十七个时区,落地时开普敦的阳光正毒辣地炙烤着停机坪。
宋时雨捏着那张边角磨烂的新闻截图——周司严穿着叶氏集团的工牌,站在桌山前微笑,身后是湛蓝的印度洋。
这张图是她黑进沈天邮箱找到的,像素模糊得连他眼底的纹路都看不清,却足够让她发疯。
凭着商人刻在骨子里的精明,她在当地华人商会辗转打听到叶氏南非分部的地址,又用一沓美金买通了公寓管理员。
海崖路8号的单元楼外,棕榈树的影子在午后的阳光下拉得老长。
她站在树荫里,手心攥着那枚重新抛光的银鱼吊坠——这是她从周司严房间抽屉里偷走的,五年里他一直藏在旧衬衫的口袋深处。
指尖即将按下门铃的瞬间,单元门咔哒一声开了。
周司严走在前面,穿着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海风扬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眉骨间舒展的弧度。
他侧身对着身旁的女人说话,嘴角噙着笑,那笑意从眼角蔓延开,是宋时雨从未见过的松弛与温柔。
叶霜挽着他的手臂,米色连衣裙的裙摆被风吹起,发间的栀子发卡晃出细碎的光。
她仰头听着周司严说话,偶尔轻笑出声,指尖自然地搭在他手腕上,像缠绕在礁石上的藤蔓,亲密得无懈可击。
......晚上想吃烤肉还是日式烧烤周司严的声音被海风送过来,带着她记忆里没有的轻快。
叶霜踮脚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周司严低笑起来,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指腹擦过她鬓角时,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宋时雨猛地后退一步,背脊撞在粗糙的棕榈树干上。
阳光透过叶片缝隙落在她脸上,明明是盛夏,她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在结冰。
她看着周司严替叶霜拉开车门,看着两人的影子在公寓楼下交叠,看着那辆白色越野车绝尘而去,扬起的沙尘落在她脚边,像极了五年前他离开时,她心里扬起的那片荒芜。
掌心的银鱼吊坠被捏得发烫,边缘的齿痕硌进肉里,渗出细密的血珠。
她想起沈天那句走得比谁都干净,想起火场里他绝望的嘶吼,想起离婚协议上他决绝的签名——原来不是干净,是他早已在另一片土地上,活成了她再也够不到的样子。
周司严......她对着空荡荡的马路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开普敦滚烫的柏油路上,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五年的朝夕相处,他喂她吃饭的耐心,替她挡开恶意的臂膀,雷雨天里温暖的怀抱,难道都只是她作为傻子时的错觉他怎么能在她终于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牵起别人的手,笑得那样轻松
海风卷起她的风衣下摆,内衬里的本票硌着肋骨,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望着周司严离开的方向,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被偏执吞噬。
不,她不能就这么回去。
她卖掉了宋氏,抛掉了所有骄傲,跨越半个地球来到这里,不是为了看他和别人幸福的。
宋时雨低头看着掌心里的血痕,又抬头望向海崖路8号的单元楼,眼神逐渐变得狠厉。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那是她在开普敦找的私家侦探。
帮我查两个人,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周司严和叶霜,我要知道他们所有的行程,以及......叶霜的软肋。
棕榈树的影子在她身后被夕阳拉长,像一道沉默的墓碑,埋葬了她来时路上所有的犹豫,却也点燃了名为不甘的野火,在她胸腔里疯狂蔓延。
她知道自己可能正在走向毁灭,但此刻,她只想抓住那根早已断裂的浮木,哪怕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