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跪在一座崭新的墓碑前,那里镶嵌着奶奶那张慈祥含笑的照片。
照片里的老人眼神温暖,仿佛还在看着他,还在轻声唤他小衍。
可如今,这笑容成了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凌迟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奶奶...陆知衍的额头重重抵在石碑上,声音沙哑:我错了...
我真的...错得离谱...
他的肩膀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奶奶,您能不能告诉我,知微她到底在哪里
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掘地三尺,几乎翻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可依旧没有我的踪影。
恐慌无时无刻不包围着他,几乎让他窒息。
而此时次的我,意识逐渐清醒。
偶尔能听到模糊的,带着浓重口音的人声交谈,还有粗糙却带温暖的手在触碰自己滚烫的额头。
不知过了多久,我吃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木质房梁,墙壁有些斑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气息。
哎呀!醒了醒了!一个带着惊喜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笑容淳朴的中年妇女正看着我。
她的眼神里满是关切:你可算醒了,可把人吓坏了。
这里是哪里
我试图回忆,脑中却一片混沌。
我...
别急别急,先喝点水。妇人连忙端来一个碗,小心地扶着我的头,喂我喝了几口温热的水。
我...怎么了喝完水,我勉强能发出一点声音,眼神茫然地看着她。
身体很虚弱,但奇怪的是,那种火烧火燎的剧痛似乎减轻了很多。
脸上的灼痛感,也变得隐隐约约,不再那么尖锐难忍。
哎哟,可遭了大罪了!妇人叹了口气,一边帮我掖了掖洗得发硬却很干净的被子,一边说道:我家那口子进山采药,在那老鹰崖底下发现你的!哎哟我的老天爷,浑身是血,脸上...脸上都烂着,烧得跟块炭似的,就剩一口气吊着了。
记忆的碎片开始拼凑。
是你们救了我我看着她,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感激。
可不嘛,赶紧把你背回来了。咱们这儿离城里远,送大医院根本来不及,幸好啊。妇人脸上露出骄傲和庆幸的神色。
咱们这有个神医,那可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他自己琢磨了好些年,配了一种专门治严重感染和发烧的药,他说叫什么特效药。
就是...还没经过上头那些大医院复杂的验证,还不能给外面人用呢。
她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但他看你那样子,实在拖不得了,再烧下去脑子都要烧坏了,他说救人要紧,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给你用了他的方子,内服外敷都上了。
说也神了!妇人眼睛亮了起来:用了药第二天,你那吓死人的高烧就开始退了,脸上的烂疮看着也没那么吓人了,身上的伤也在好。
他天天守着你,给你换药扎针,说你命大,也赶上他这药对路了。
特效药还没经过验证的药
是这神奇的药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那...医药费...巨大的恐慌瞬间取代了短暂的庆幸。
奶奶走了,我一无所有,还欠着医院的债,哪里还有钱支付救命之恩
妇人愣了一下,随即爽朗地摆摆手,笑容朴实得像秋日的暖阳:嗨,提啥钱不钱的,医生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这情况特殊,用的药也是他自个儿研究的,就当是缘分,是老天爷让你该着遇到我们,安心养着,把身子养好最要紧。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此刻这陌生却滚烫的善意让我喉头哽咽,说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