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演播厅内,死一样的寂静被无限放大。
所有摄像机都疯了一样,将镜头死死对准分屏画面。
一边,是演播厅里我父母和哥哥那三张瞬间失却血色的脸。
另一边,是医院病房里,那张病床上,我青紫、瘦削,早已没了生气的尸体。
那是我。
是我用尽一生,都想逃离的躯壳。
是我死后,为他们谱写的,最盛大、最华丽的葬礼。
不......不可能！我妈最先崩溃,她从椅子上弹起来,妆容精致的脸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假的！都是假的！是她安排的！这个贱人,她又在耍花招想陷害我们！
我爸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指着屏幕,声音嘶哑地咆哮：马上报警！这是恶意诽谤！是谋杀！周念呢把那个白眼狼给我找出来！
他还在自欺欺人。
他宁愿相信我策划了一场惊天阴谋来诬陷他们,也不愿相信,我真的死了。
死在他们无休无止的索取和冷漠里。
演播厅的导播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下令：快！切断直播！快！
但已经晚了。
这短短几分钟,已经足够让真相像病毒一样,传遍全网。
【我的天......真的是尸体......周念真的死了！】
【一家子吸血鬼！杀人犯！他们刚刚还在镜头前笑着说妹妹不懂事！】
【我吐了,周屹然的命是命,妹妹的命就不是命吗他身上流着妹妹的血,脚下踩着妹妹的尸骨啊！】
【封杀！必须封杀！这种人渣不配当偶像！】
呕——
周屹然再也撑不住了,他死死盯着屏幕里我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吐了一地。
他那张曾经被粉丝吹捧为神颜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惊恐和狼狈。
不......不是我......他语无伦次地摇着头,像是要甩掉什么可怕的回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会死......她那天还给我发消息,说她好疼......我以为她又是装的......
他惊恐地看向我爸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爸,妈！是你们说的！是你们说她最会博同情,让我不要理她！是你们说的！
这一刻,完美家庭的假面被撕得粉碎。
我飘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他们狗咬狗。
真可笑啊。
我活着的时候,你们把我当成垃圾。
我死了,我的尸体,却成了你们无法辩驳的罪证。
就在这时,我爸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哆嗦着接起电话,以为是公司的公关团队打来的。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而急切的声音,是周屹然的主治医生。
周先生！不好了！我刚拿到屹然最新的检测报告,他的白细胞指数异常,移植进去的细胞活性在快速下降！有早期排异和复发的迹象！
我爸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你说什么
我们必须立刻准备二次输注！用捐献者的淋巴细胞来巩固疗效！这是唯一的办法！周先生,你现在马上带周念小姐来医院！立刻！马上！再晚就来不及了！
唯一的办法......
我爸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到了屏幕里我那具冰冷的尸体上。
那个唯一能救他儿子的人。
那个被他称为白眼狼的备用品。
那个被他们亲手断绝了所有生机,榨干了最后一滴价值的......女儿。
啊——
我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
她一直以为,只要我哥手术成功,一切就都结束了。我这个备用品,是死是活,都再也无足轻重。
可她错了。
他们杀死的,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
他们杀死的,是他们宝贝儿子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解药。
我爸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重重地瘫倒在地。
他看着屏幕里我的尸体,眼神里不再是厌恶和不耐,而是无尽的、毁天灭地的绝望和悔恨。
那不是为我而流露的。
而是为他即将逝去的,最引以为傲的作品,周屹然。
我看着他们丑态百出的摸样,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我的灵魂在空中越升越高,穿透了演播厅的天花板。
楼下,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城市的夜空。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混乱的人间。
爸,妈,哥。
你们不是说,我唯一的价值,就是为他而活吗
现在,你们也尝尝,为了一个人,赔上自己所有一切的滋味。
这场由我献祭了生命的复仇,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