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周屹然的病情,成了全国人民关注的焦点。
但这一次,没有同情,没有祝福,只有铺天盖地的嘲讽和诅咒。
【报应！这就是活生生的报应！】
【他现在感受到的每一分痛苦,都是应得的。】
【真讽刺,他用妹妹的命换来的生命,现在也要加倍奉还了。】
我父母的下场,同样凄惨。
我爸的公司股票一泻千里,一夜之间蒸发了数十亿,所有合作方纷纷解约,旗下的艺人也掀起了史上最大规模的解约潮。他从一个叱咤风云的娱乐大亨,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妈被所有剧组、品牌方联合抵制,过往的黑料全被扒出。影后的桂冠碎了一地,取而代之的,是食女恶母的永久烙印。
他们被限制出境,每天除了在医院守着日渐衰败的儿子,就是接受一轮又一轮的调查。
他们试图公关,试图用钱买通媒体,说他们只是一时糊涂,是爱子心切。
但李护士和张司机站了出来,他们向警方提交了更多的证据。
包括我爸妈如何威胁医生超量抽血的录音。
包括我被锁在家里,绝望拍打房门的监控录像。
包括周屹然在得知我术后感染时,那句轻描淡写的：她又在装可怜博同情了,别管她。
每一条证据,都像一把重锤,将他们钉在了道德和法律的耻辱柱上。
曾经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狼狈。
我看着我爸一夜白头,看着我妈眼神癫狂,看着他们为了筹集高昂的治疗费用,变卖名下的房产、豪车,甚至是那些她曾经视若珍宝的高定礼服。
他们变卖了一切,只为了抓住那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们终于体会到了,那种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放弃一切尊严和体面的感觉。
就像当初,我跪在地上求他们,只为能多活一天。
周屹然的身体,成了我复仇最完美的刑场。
他开始出现严重的并发症,肝脏、肾脏、心脏......我捐给他的骨髓,仿佛有了我自己的意志,化作最凶猛的军队,在他体内攻城略地,摧毁着他的一切。
他疼得在病床上打滚,哀嚎,用头撞墙。
医生只能给他注射最大剂量的镇定剂,让他陷入昏睡。
我妈隔着玻璃窗,看着沉睡中依旧痛苦蹙眉的儿子,眼神变得越来越奇怪。
她开始对着空气说话。
念念......是妈妈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妈妈知道错了,你把骨髓还给你哥......妈妈求你了......
你不是最听话了吗你快回来救救你哥哥啊！
她疯了。
在极致的绝望和悔恨中,她彻底疯了。
她似乎觉得,只要她忏悔,我就会像一个仁慈的幽灵,重新出现,拯救他们。
我冷冷地看着她,心中毫无波澜。
晚了。
当你们把我强行推上手术台的那一刻,你们的好女儿周念,就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只有你们的报应。
一日,我爸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偏方,请来了一个所谓的大师。
那大师在我曾经住过的房间里设坛作法,煞有介事地说道：令千金怨气太重,魂魄不散,缠住了令郎。必须招魂,让她安息,令郎方有一线生机。
我爸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双眼放光,立刻按照大师的吩咐,准备了我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可笑。
他翻遍了整个家,也找不到一件真正属于我的,我喜欢的东西。
最后,他只能将那些我从未穿过的名牌衣服、我从未用过的名牌包包,堆在法坛前,一把火点燃。
熊熊烈火中,他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地哭喊：念念！爸爸知道错了！你安心走吧！放过你哥哥！
我飘在火焰之上,看着那些虚伪的祭品化为灰烬。
放过他
当初你们,又何曾放过我
就在这时,医院传来了最紧急的电话。
周屹然,器官衰竭,进入了最后的弥留阶段。
我爸妈连滚带爬地冲向医院,冲到了周屹然的病床前。
他已经瘦得脱了相,曾经俊朗的五官只剩下嶙峋的骨骼,浑浊的眼睛艰难地转动着,看向他们。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我......恨......你......们......
说完,他的头一歪,心电监护仪上,拉出了一条笔直的,代表死亡的直线。
不——
我爸妈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医院。
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他们付出一切去拯救的希望,最终,还是死在了他们自己亲手种下的恶果里。
我看着他们抱着周屹然渐渐冰冷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
我看着他们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
名誉、地位、金钱,以及他们最爱的儿子。
他们终于,变得和我一样,一无所有了。
笼罩在我灵魂深处的怨气,在这一刻,似乎开始慢慢消散。
阳光透过医院的窗户,照了进来,我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是时候,该离开了。
爸,妈,哥。
你们欠我的,已经还清了。
地狱的路,你们自己慢慢走吧。
我的灵魂化作一道微光,消散在了灿烂的阳光里。
这一次,我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