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连两天,周铁善按照凌秀秀吩咐,挖着池塘。
第二天下午半晌,周铁善的耳朵突然动了动,猛地停下了挥锹的动作。
铁锹楔进泥里半截,欣长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
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对危险的警觉,在他体内疯狂嗡鸣！
耳朵自动过滤掉田间所有的喧闹,捕捉到更深处的异响——
不是雷。
仿佛大地在痛苦辗转的轰隆！
像是无数巨石在互相碾磨、滚动,又像是亘古凶兽挣脱枷锁,发出的咆哮！
周铁善一愣,刚想张嘴提醒大家。
凌秀秀抱着几捆刚削好的柳条桩,从院子里走出来。
滚雷般的闷响,顺着潮湿粘稠的空气传来,狠狠撞在她的耳膜上！
她脚步骤然钉死在门槛外,怀里沉重的柳条桩哗啦散落一地。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炸开,沿着脊椎直冲头顶,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刹那冻结！
是山......她嘴唇哆嗦着,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
更恐怖的声响炸裂开来！
轰————！！！哗啦啦！！！
一声震耳欲聋、撕裂一切的巨响！
仿佛天崩了！
小老头连滚带爬走下山下,大叫：快跑,快跑,水库决堤了,山洪来了。
村后那座曾坚不可摧的灵泉水库,在洪峰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纸片,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豁口！
浑浊、狂暴、裹挟着无数断木碎石、泥沙草芥的洪水,如同脱缰的巨蟒,喷涌着令人作呕的土腥气,以崩山裂地之势,从山坳里冲泄而下！
前一秒,热火朝天的低洼田野,瞬间陷入死寂！
所有声音,仿佛被那张着巨口的洪水一口吞没。
紧接着——
是排山倒海的惊呼、嚎叫、哭喊！
浑浊的巨浪,吞噬了距离河堤最近的田地！
刚刚播下、还带着泥土湿气的稻种,插在田边做标记的草把子,几辆没来得及拉走的板车......连带着动作稍慢的汉子,眨眼间,被卷进浊流深处！
我的粮啊！我的田！！！
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吼猛地炸开！
那是栓子他爹。
他像一头被刺穿了心脏的野兽,赤红着双眼,眼睁睁看着田地消失。
他想扑过去,却被旁边同样吓傻了的王春梅,死死抱住腰！
不能去啊！不能去啊！！
一向要脸子的王春梅,此时的哭喊尖利,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那是锥心刺骨的疼！
心疼粮食,更是崩溃。
老天爷！你开开眼啊！！！
几乎同时,苏梅那铺天盖地的哭骂声,也响了起来。
她死命拖拽着,早已吓傻的丑闺女凌小丫,拼尽全力地往地势稍高的斜坡上爬。
泥水糊满了她的裤子,吨位很大的身体,每爬一步都异常艰难,但她嘴里的咒骂却像钢刀,狠狠刺向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