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鹰嘴崖的青烟,驱散了死神的脚步,却也仅仅保住了大多数青壮年的性命。
周铁善和小老头在崖壁上下奔忙了几日,药草熏出的苦涩,但滚烫的药汤仅仅强行压住了大人们的病势。
凌秀秀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烧退了,咳也轻了,脸上总算有了点活人气儿。
可灵山村的希望,那些嫩生生的娃娃们,像满仓、胖墩儿,还有全子、彤彤,全都不见好!
小小的身子一会儿烧得滚烫像火炭,一会儿又冰凉打颤,咳起来仿佛要把小命都咳出去。
洪水退去,大家伙儿从鹰嘴崖搬回村子。
但还没全好的人全被安排在,道场旁临时安置的草棚里。
这些时日来,这里日夜萦绕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父母焦灼的哄劝。
凌达成、戚灵两口子守着咳喘不止的彤彤。
凌大刚、陈弯弯眼巴巴地看着全子小脸憋得青紫。
王杏儿挺着硕大的肚子,咳得蜷成一团,身边围着慌神的丈夫凌小刚和小叔子凌铁蛋。
村里第一个万元户凌建国和他媳妇儿,此刻啥发财梦都没了,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给吐得脱水的胖墩儿擦汗喂水。
灵山村,八九成的人家都在围着自家病恹恹的娃打转。
空气里沉甸甸地,坠着死气沉沉的愁云。
至于他们的家——
土坯房倒了不止一半,侥幸没倒的屋里也灌满了淤泥,散发着难闻的霉味。
家具散了架。
没来得及搬走的粮食袋子,泡得肿胀发烂,散发着酸腐气。
被褥、衣裳、锅碗瓢盆......没有一件是干的。
晒晒,还能用!
村里有人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
穷惯了,苦惯了,破烂也藏着几分心疼和不甘。
可真正致命的打击,落在了那片赖以活命的田地上。
祠堂里,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可驱不散那浸入骨髓的寒意。
村里的老少爷们儿,能走动的都挤了进来,一张张脸上是劫后余生,更是深不见底的茫然和绝望。
地!完了!洼地里的苗儿连影儿都没了!
栓子爹拍着大腿,豁着门牙直漏风,说话都带着哨音。
一泡水全烂了底!那可是咱们全村人的种子粮啊!
他急得唾沫星子乱飞。
这话像一瓢滚油泼进了冰窟窿,瞬间炸开了锅。
洼地肥!往年收成好!
咋就没人听秀秀丫头的话呢!
这下好了!今年没收成,来年......来年拿啥种种子都烂地里了!
吃啥喝西北风吗老天爷这是要绝咱们的活路啊!
悔恨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喉咙。
当初,凌秀秀苦口婆心提醒洼地危险。
他们笑她丫头片子不懂种地,还讽刺她是被周铁善那二流子带歪了。
如今报应来得这般快,这般狠!
祠堂主位上,二叔凌达成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浓烟把他本就黝黑的脸,熏得更显愁苦。
一根接一根,烟锅都烧红了,他也没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