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个月。
我看着天花板,突然觉得很平静。
也好。
我躺在病床上,能清晰地摸到自己突出的骨头。
我已经瘦脱相了,看着像鬼一样可怖。
班主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心疼和绝望。
老师,你回去吧。
我开口,声音嘶哑,学校还有学生等着呢。
她合上书,摇了摇头:他们有其他老师看着,最后的时间还是让我陪着你吧。
我小口抿着水,胃里还是隐隐作痛。
我不后悔。
我说。
班主任愣了一下:后悔什么
遇到你。
我看着她,当你的学生,挺好的。
她的眼圈红了,别过头去,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你是我教过最优秀的学生,聪明又懂事。
没能考上大学,真的太可惜了。
我笑了笑,牵动了脸上的皮肤,有点疼。
趁她出去给我买粥的空当,我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
我掀开被子,扶着墙站起来。病房的门没锁,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荡。
拦出租车时,司机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我报了个郊区的地址,那是我之前打工时住过的地方,有间便宜的小旅馆。
车开了一路,窗外的风景越来越陌生。
我把手机关了,揣进裤兜。那里还存着他们的号码,只是从来没主动响过。
姐姐第二天发现找不到我了,似乎想过报警,翻出手机通讯录翻了半天,最后还是放下了。
因为白江说自己头晕,说毕业旅行不能半途而废,说想把剩下的景点都看完。
爸妈也劝她,说我一定是离家出走,回来再收拾我。
他们继续在海边玩,拍照,吃海鲜,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旅行的最后一天,白江拿着纪念品回来,说要给我带一份时,他们才突然想起,我已经失踪好几天了。
姐姐这才急了,打遍了所有能想到的电话,最后找到了班主任那里。
他......他只剩最后一天了。
班主任在电话里说,声音哽咽。
他们不信。
爸爸在电话里吼:不可能!他就是装的,想骗我们回去!
妈妈也说:肯定是又在玩什么把戏,白江的旅行还没结束呢。
但姐姐还是带着他们找来了。
他们先去了原来的医院,又去了班主任家,最后顺着班主任提供的线索,找到了这家小旅馆。
推开门的时候,阳光正好从窗户照进来,落在我身上。
我躺在床上,盖着旅馆那床发灰的薄被,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爸爸第一个冲进来,看到我的样子,脚步猛地顿住,嘴巴张着,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妈妈跟在后面,手里还提着给白江买的零食,看到我时,袋子
啪
地掉在地上,薯片撒了一地。
姐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扶着门框才没倒下,眼睛瞪得很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白江躲在最后面,探出头看了一眼,吓得往姐姐身后缩了缩。
没人说话。
房间里只有我微弱的呼吸声。
是真的。
我真的,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