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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家临湖的小屋里住着。
屋子是班主任租的,风景很美。
我的日子不多了。
大部分时间都在睡,醒着的时候,就靠在窗边看风景。
班主任会给我读诗,声音轻轻的,像湖面上的水纹。
这天下午,门被敲响了。
班主任去开门,回来时身后跟着姐姐。
姐姐瘦了很多,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头发乱糟糟的。
她一看见我,腿就软了,咚
地跪在地上。
小远......
跟我回家。
她声音哑得像破锣,
姐带你去最好的医院,姐给你捐器官,求你了......
我摇摇头,胃里又开始疼。
这里很好。
我说。
不好!这里太破了!
她想扑过来,被班主任拦住了,
你是白家的少爷,不能住这种地方!
我不是。
我看着她,我只是我自己。
姐姐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拼命扇自己巴掌。
小远,姐知道错了,姐真的知道错了......
她抓住班主任的裤脚,你让他跟我走,多少钱我都给你!
班主任把她的手拉开:他需要安静。
我轻轻咳了两声,示意班主任扶我坐起来。
姐,
我看着她,我这辈子,没感受过多少温暖。
养父母打我,骂我是野种。
回到你们身边,以为能好点,结果......
我笑了笑,疼得吸气。
只有老师,对我好。
姐姐的脸白得吓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让我留在这里吧。
我说,让我自由一次。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同意。
最后,她点了点头,目光绝望。
我帮你瞒着他们。
她说完,站起来,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很平静。
我甚至能多醒一会儿,和班主任说说话。
她说等我好点,就带我去看湖里的荷花。
可平静没持续多久。
那天早上,门被撞开了。
爸妈和白江冲了进来,姐姐跟在后面,脸色惨白。
白远!你果然在这里!
爸爸吼道,跟我们回去!
白江躲在爸妈身后,露出半张脸,眼神怨毒地看着我:哥,你怎么能躲在这里爸妈和姐姐都快急死了。
滚。
我说。
你还敢顶嘴!
妈妈要冲过来,被姐姐拦住了。
你们别逼他了!
姐姐尖叫道。
白江突然挣脱爸妈的手,扑到我床边:哥,你跟我们回去吧,我给你道歉,我给你当奴才......
他的手快要碰到我的时候,姐姐突然冲了过来。
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根木棍,抡起来就朝白江的腿砸下去。
咔嚓
一声脆响。
白江惨叫着倒在地上,抱着腿打滚。
爸妈吓得脸都白了。
你疯了!
爸爸吼道。
姐姐扔掉木棍,眼睛红得像要流血:谁也别想再打扰他!
她转向爸妈,脸色狠辣:你们要是再敢逼他,我就打断他另一条腿!
谁再敢来,我就杀了他!
她指了指地上的白江。
爸妈看着满地打滚的白江,又看看眼睛血红的姐姐,最后还是没说话,架着白江走了。
姐姐看着他们的背影,肩膀垮了下来。
她没看我,也没说话,转身关上了门。
屋子里又安静了。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班主任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小孩一样。
老师,我困了。
我说。
睡吧。
她的声音很温柔。
我靠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慢慢闭上了眼睛。
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