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扬州城的雨下得绵长。
楚幼禾撑着油纸伞,站在二十四桥的桥头。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她望着桥下的流水,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青衫道士的身影。
娘子,小心着凉。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李辞鹤撑着一把青伞,快步走到她身旁,将一件外袍披在她肩上。
他的动作轻柔,眼神关切,和当初那个小道士一模一样。
楚幼禾怔了怔,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
没事。
她轻声说:
我不冷。
李辞鹤皱了皱眉:
手都冰了,还说不冷。
他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轻轻呵气。
温热的呼吸拂过指尖,楚幼禾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太像了。
这个李辞鹤,和记忆中的他太像了。
走吧。
她收回手,转身往城里走:
今天想吃你做的桂花糕。
李辞鹤笑着跟上:
好,我多放些糖。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半个月。
楚幼禾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泡在游戏里,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避风港。
新来的李辞鹤对她百依百顺,记得她所有喜好,甚至会在她做噩梦时轻拍她的背。
有时候,她真的会忘记这是个复制品。
禾禾,尝尝看。
李辞鹤将刚出炉的桂花糕推到她面前,眼神期待。
楚幼禾咬了一口,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好吃吗
他问。
楚幼禾点点头,突然有些恍惚。
这个味道,和当年一模一样。
你......
她迟疑了一下: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李辞鹤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道:
当然记得。叛军攻城,你救了我。
楚幼禾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时候我说......
你说,‘小道士,可愿跟我走’
李辞鹤接过她的话,眼神温柔。
楚幼禾的指尖微微发抖。
这些细节,技术人员不可能全部还原。
难道......他真的想起来了吗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楚幼禾就在里面!
抓住她!
楚幼禾猛地站起身,透过窗缝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玩家正在逼近。
领头的正是程坤的心腹。
赵无延。
糟了。
她脸色一变:
是赵家的人。
李辞鹤也跟着站起来:
怎么回事
程坤的走狗。
楚幼禾快速抽出佩剑:
他们一直在追杀我。
脚步声越来越近,楚幼禾一把拉住李辞鹤的手:
我们从后门走。
可李辞鹤却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
楚幼禾回头,却看到他的脸色惨白。
我......
李辞鹤的嘴唇发抖:
我怕......
楚幼禾愣住了。
门被猛地踹开,赵无延带着人冲了进来。
楚大小姐,好久不见啊。
赵无延狞笑着举起刀:
程少让我代他问好。
楚幼禾将李辞鹤护在身后,剑尖直指赵无延:
找死!
赵无延一挥手,十几个打手一拥而上。
楚幼禾剑光如虹,瞬间放倒三人。
她一边战斗,一边回头对李辞鹤喊道:
辞鹤,快走!我断后!
可当她再次回头时,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李辞鹤不见了。
楚幼禾的心猛地一沉。
哈哈哈!
赵无延大笑:
你的小情人丢下你跑了!
楚幼禾咬紧牙关,手中的剑越发凌厉。
一个又一个敌人倒下,她的身上也添了几道伤口。
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染红了衣袖。
但她感觉不到疼。
脑海里全是李辞鹤逃跑的背影。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那个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李辞鹤,在危险来临时,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
最后一剑刺穿赵无延的喉咙,楚幼禾喘着粗气站在原地。
房间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她缓缓走出屋子,雨水打在脸上,混合着泪水流下。
扬州城的街道空荡荡的,只有雨声淅沥。
楚幼禾拖着剑,一步一步往前走。剑尖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像是一条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卦摊前,李辞鹤正蜷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
看到楚幼禾走来,他惊恐地往后缩了缩。
禾、禾禾......
他结结巴巴地说:
你没事吧
楚幼禾站在他面前,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
她的眼神冷得像冰。
为什么逃跑
她问。
李辞鹤低下头:
我......我怕......
当初的李辞鹤,从来不会丢下我。
楚幼禾轻声说:
哪怕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会挡在我前面。
李辞鹤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
我不是他......我只是个复制品......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插进楚幼禾的心脏。
是啊,他不是李辞鹤。
无论多么相似,他永远都不是那个会为她挡刀的小道士。
我知道。
楚幼禾举起剑:
所以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李辞鹤惊恐地瞪大眼睛:
禾禾!不要!我会做得更好的!我......
剑光闪过。
李辞鹤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慢慢化作数据碎片,消散在雨中。
楚幼禾站在原地,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扬州城淹没。
她缓缓蹲下身,抱紧自己的膝盖。
辞鹤......
她轻声呼唤,声音破碎:
我真的......好想你......
没有人回应。
只有无情的雨,冷冷地浇在她身上。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像李辞鹤那样爱她了。
他是唯一的。
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