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寺院厢房内檀香袅袅,方星泽的指尖痉挛般抠着棺木边缘,骨节泛白。
青虹大师静立一旁,灰布僧袍像一堵隔绝红尘的墙。
她走得很安静。老僧声音沉缓,如同古钟的余韵,她说希望那会属于自己的那些东西。
方星泽一愣,忙打电话叫人查看家里的阁楼。
很快,就有人送来了几个老旧的纸箱。
他俯身打开一个箱子,掀开盖子的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场旧梦。
箱内第一件是件洗得发白、袖口磨损的救援队制服。
方星泽怔怔望着那件衣服。
对于他来说,那显然并不是一件多么有吸引力的服装,甚至平时可能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可他却记起,曾经祝瑶第一次拿到这件衣服时,眼中迸发出的激动和骄傲。
从今天起,我就是国际救援队的一员啦！快夸夸我！加入的测试可难了！
好好好,瑶瑶最厉害啦！
但这三年来,他却几乎忘掉了这件衣服。
方星泽一度以为,是祝瑶把制服带走了。
但现在他忽然想起,是江绮住进别墅之后,有一天忽然心血来潮亲自做起了大扫除。
星泽,这有件好丑的制服,是哪来的啊江绮一脸嫌弃地将衣服扯出衣柜,丢到地上。
什么制服可能是家里的佣人放错了吧,丢到阁楼就好。他随意摆摆手,看都没看一眼。
此刻,方星泽紧紧抓着衣服,苦涩溢满嘴角。
压在制服上的是一册厚厚的素描纸。
方星泽指尖剧颤,纸页簌簌翻动。
前面大半是空白,直到最后几页。
粗糙的铅笔狠狠涂抹着一个戴头纱的模糊人形,尖锐力道几乎戳破纸背,珠宝被画成扭曲怪诞的荆棘丛。
记忆里,江绮的声音柔柔响起：
星泽,你这画的都是些什么啊怪瘆人的,我丢了哦
他恍惚想起自己当时随手一抛：随你处置吧。
箱底的小布袋被倒空,几颗温润的雨花石滚落掌心。
石头冰凉的温度刺醒最后一段记忆。
阿尔卑斯山脚的葡萄园、覆盖皑皑白雪的尖顶木屋,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幸福地微笑…
这是他想象中的画面。
负责调查祝瑶状况的属下告诉他：
她嫁得很好,在和平里安度余生。
他想他应该欣慰,却掩盖不了心中升腾的嫉妒和怒火。
他甚至一度想过坐飞机亲自去质问她,为什么可以那么快爱上别人。
可他终究没有。
他没有勇气抛下原本拥有的一切,去追寻那个遥远的幸福。
现在回头想想自己,原来他才是真正变心的那个人。
石头棱角硌着掌心,他已经再也无法窥探她的余生。
还有那只护身符......
方星泽盯着祝瑶胸前因泡水而紧皱的护身符。
一抹衬着金枝的鲜红,多么刺眼。
方施主。青虹大师合上箱子的声音像一声最终判决,这些是祝施主的遗物,还请......
不要弄坏了。
世界骤然崩塌成锋利的碎片。
方星泽踉跄着想要抓住什么,手却只按在空荡冰冷的棺板上。
喉头涌上铁锈味的灼痛,视线被滚烫的液体冲垮。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泪水在无声滑落。
他曾以为自己才是那个负重前行的人,此刻才发觉那重量之下,早已无声地碾碎了一颗赤诚待他的真心。
只余他掌心几颗冰凉石头,压着沉甸甸的的血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