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非死不可的甜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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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节
粉笔灰在午后闷热的光柱里悬浮,搅动着窗外樟树单调的蝉鸣。夏弦坐在靠窗位置,指尖捻着一缕微卷的发梢,眼神却笔直地投向讲台上那个挺拔的影子。
校医司烬正在调试多媒体设备,动作带着训练有素的干净利落。阳光落在他乌青色的短发边缘,泛着冷调的微光。他微蹙着眉检查投影接口,白大褂袖子随意挽到肘间,露出一截骨感分明的小臂,手腕上方寸许之地,隐约露出一道浅淡却横亘的旧疤,仿佛是瓷器上的一道暗纹。
夏弦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摊开的课本空白页上移动。不是笔迹,是指尖的温度,在纸上压出浅浅一圈圈同心圆。
前座的凌树戴着巨大的黑色头戴式耳机,隔绝了讲台上调试音箱发出的轻微嗡鸣和身边一切空气的流动。物理试卷摊在他面前,最后一道大题的图形被他用自动铅笔画得线条粗重紊乱,如同困兽。他正盯着那个混乱的图形发呆,意识在耳麦鼓点与几何线条间漂浮,试图捕捉一丝解题灵感。
然后,一声轻微的布料摩擦声贴着他的耳廓响起。
不是窗外的风,不是夏弦翻动书页。
凌树猛地转头。
一个女生不知何时紧挨着他蹲在他桌旁,距离近得他能闻到一种奇异的、类似暴雨前冰冷的金属气味。她微卷的马尾略显凌乱,几缕湿发粘在光洁饱满的额角,额际靠近太阳穴处,一道细长的新鲜擦伤渗出极淡的血痕。她微微喘着气,肩头还有未干的、深色的水渍洇开。
凌树的耳机里,鼓点还在咚咚作响。教室里,无人察觉这个角落的异样。
女生猛地伸手,一个冰冷的、带着刺骨寒意的东西塞进他垂在身侧的手里。触感滑腻又沉重,不像纸,更像某种打磨过的金属薄片。凌树低头摊开手,瞳孔骤然收缩。
一片非金非石的银色薄片,大约扑克牌大小,毫无瑕疵地光洁平滑。上面没有任何刻痕或印刷,只有一行幽蓝色、仿佛从内部透射出来的字符——这文字不属于他所知的任何一种语言系统,奇怪的是,在看清的一瞬间,含义却直接烙印进他的意识:
她爱的不是任何人,是死亡本身。若三日(倒计时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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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无法让她爱上你,她的心将彻底归属毁灭。
字符闪烁的幽光灼痛他的眼球。
凌树猛地抬头再看向身边,女生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如同被黑板擦掉的一缕粉笔灰。只有塞进他手里的冰冷触感和那行烧灼在视网膜上的文字,还在固执地证明刚才瞬间绝非幻觉。他愕然抬眼搜寻教室每个角落,哪里还有人影
前座的夏弦也恰好收回视线,低头从草稿本上撕下一小页纸。她指尖捻着自动铅笔,笔尖悬在纸面停顿片刻,忽然飞快写下几行,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沉醉的弧度。写毕,她小心又珍重地将纸条折成一个小小的、工整的方块。
下课铃骤然撕裂教室的沉闷,尖锐地响起。
夏弦立刻像只轻盈的兔子般跳了起来。几乎是同一时间,讲台上的司烬关闭了投影,转身收拾教案。夏弦攥着那个小小的纸方块,毫不犹豫地穿过下课瞬间喧闹起来的人群,坚定地走向讲台,走向那个正准备离开的身影。周围的打闹声、桌椅移动声似乎成了背景里模糊的噪点。
凌树的视线死死锁定着这一幕,一种粘稠冰凉的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
一步,两步……夏弦离司烬只有几步之遥。她抬起手,准备递出那张带着少女全部滚烫秘密的纸条。那个蹲在他桌边、有着冰冷手指和陌生文字信息的神秘少女的警告,与眼前夏弦走向毁灭象征的脚步在他脑中轰然对撞。
夏弦!他猛地推开自己桌边的耳机,顾不上椅子被带倒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喊声冲口而出。
喊声穿透了教室的喧闹。
讲台边的两个人同时停下了动作。司烬侧过身,那双眼眸抬了起来——瞳仁极深,在看向凌树的方向时,里面仿佛蕴着亿万光年外、冰冷星球表面永冻的尘埃。没有探究,没有情绪,只是一种空寂的穿透力,瞬间攫住了凌树。那目光扫过之处,仿佛连空气都被抽成了真空,只剩下绝对的静谧和被洞察一切的寒意。
周围的喧嚣像是被按了静音键。
夏弦也转过头来,表情带着被打断的不满和一丝错愕。
凌树僵在原地。司烬的目光像冰针扎在他身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夏弦那份递向毁灭的炽热情愫在司烬冰冷视线中凝固的姿态。嗓子发紧,心脏狂跳,他像个突然闯入静止画面的捣乱分子,在极度的不知所措中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干笑。
呃……那个……一起去小卖部他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砂纸上磨过,请你……喝奶茶
司烬的目光没有在凌树身上停留。他只是极其自然地,仿佛什么也未发生过,转身走向教室前门。白大褂的衣角在他转身时掀起一个利落的微小弧度,步伐沉稳无声,迅速消失在门外的走廊里。
教室里重新被喧哗覆盖。
夏弦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个小小的纸方块,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她看着凌树,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那里面分明有被打扰的愠怒,刚才那近乎献祭般的专注被突然打断的失望,还有……一丝被看穿心事后浮起的惊疑和被冒犯的不适。
凌树被她瞪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走过去。呃…走了走了,请你喝冰的,今天特别热!他试图伸手拉住夏弦的胳膊。
松手!夏弦猛地挣脱,语气又硬又冷。她眼神像小刀子一样剜了凌树一眼,将那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一把塞进了校服口袋深处,转身就走,马尾辫在空气中甩出一道恼怒的弧线,脚步又快又重地冲向门口。
凌树像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追着司烬消失的方向跑去。失败的挫败感和那行冷蓝色警告字迹的重压,让他感觉像被扔进冰冷的海水,呼吸困难。他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那张触感奇特的银色卡片边缘嵌入掌心,带来一丝锐利的刺痛。
放学铃响得格外迟钝。
夕阳沉坠,将整座校园涂抹上一种黏稠而疲惫的橙红色。凌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校门。空气闷得几乎凝滞,一丝风都没有。远处天边,几抹形状诡异的铅灰色云块慢慢堆叠,沉甸甸地压迫着低垂的暮色,暴雨的气息隐约浮动。
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凌树一个激灵,几乎是弹跳着转过身。
是她!午后那个神秘消失的女生!她换下了校服,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连帽卫衣,宽大的兜帽拉起来,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和额角的擦伤,只有小巧的下巴尖在夕阳的余光里清晰显露。眼神里的疲惫更深了,像熬过无数黑夜。
跟我来。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沙哑紧迫。
她转身拐进校门旁那条被高大的香樟树荫蔽的窄巷。巷子光线昏暗,弥漫着夏日植物蒸腾的潮湿气息和垃圾箱发酵的微酸。凌树迟疑了一瞬,下午那张死亡通知单的寒意和夏弦头也不回的背影交织着刺痛神经,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他捏紧了口袋里那个冰冷的东西。
巷子深处只有他们两人。女生猛地停下,兜帽下的眼睛紧紧锁住凌树:看到信息了
看到了……凌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怎么……
解释时间有限。我叫林鸢。她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来自未来。非常糟糕的未来。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夏弦患上的,是理论上的‘非死不可情愫症候群’,一种极其罕见的心灵瘟疫。其本质,是生命对最终归宿——死亡本身——的终极迷恋和献祭渴望。一种灵魂的自毁倾向被她具象化了。
凌树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荒谬感强烈到他想笑:……科幻片吗还有……情结她对校医……
校医务司烬林鸢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复杂、近乎嘲弄的弧度,眼神却冷得像淬过冰,他恰恰就是‘死亡’在那个时间点的显化锚点。她迷恋他的表象,本质是被毁灭的本质吸引。她逼近一步,帽檐阴影下的眼神锐利得让凌树本能后退,我们截获了从未来反向锚定的信息流。在她递交情书的那一瞬起,一种更深的灵魂链接就会建立。三天,不,现在只剩下两天多了!她的心会彻底沉沦在自我献祭的狂潮里无法自拔!这是注定的悲剧!林鸢的眼神死死钉在凌树脸上,里面有某种绝望的挣扎,而我们的观测显示,你,凌树!是唯一那个在可能性漩涡中能稍微将她偏离既定坠落轨道的‘变量’!
我凌树指着自己鼻子,像听到天方夜谭,她看我就像看路边一棵草!怎么可能
任何可能性都比坠入虚无强!林鸢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手指猛地抓住凌树冰凉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听着!未来已经确认彻底沦陷!司烬,或者说我们认识里‘死亡’意志的新化身,统治了我们所有的时间线!只有这里!只有现在!我们穿越时间的屏障,为的是斩断这献祭开始的第一个纽带!人类不能爱上自己的死神!她眼中烧灼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炽热与疯狂,你必须拖住她!哪怕让她暂时喜欢上你!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惨白的电光陡然撕裂了铅灰色的天空,沉闷的雷声紧随其后,轰隆隆碾过厚重的云层。
冰冷的雨水毫无预兆地瓢泼而下,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香樟树叶上,发出急促的噼啪声,混杂着林鸢几乎被雷雨声吞没的低吼。
必须成功!
雷声仿佛在头顶炸开,湿冷的空气裹挟着林鸢最后的绝望嘶吼扑面而来。凌树僵立在雨幕初临的狭窄小巷里,浑身冰冷,如同落水的石像。
林鸢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巷子尽头那片被雨水搅动的昏暗中,只留下手腕上被抓握过的灼痛感和那句人类不能爱上自己的死神!,如同铁水浇筑的烙印,反复灼烧着他的神经。雨点越来越大,重重砸在他的头发、肩膀,顺着脖颈淌进衣领,冰寒刺骨。
他慢慢掏出裤兜里那张硬邦邦的薄片。冰冷的金属触感还在,幽蓝色的倒计时诡异地悬浮在光滑的卡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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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7:52
。数字残酷地跳动着,缩减。
他握紧卡片,尖锐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一种沉重的、几乎无法呼吸的恐惧感攥住了他。那不再是午后的荒谬恶作剧,冰冷的雨水是真实的,林鸢眼中那份能灼伤人的绝望更是真的。他抬起头,任凭更大的雨滴砸在脸上。学校礼堂方向,窗户透出的灯火在雨夜里格外明亮。
该死!文艺汇演预演!夏弦是钢琴独奏!
心脏猛地一沉。他再也顾不上倾盆大雨,拔腿就朝那片光亮狂奔而去。
鞋子重重踩在积水的路面,溅起冰冷浑浊的水花。冲到通往礼堂的后台入口小门外,已经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经过音响放大后显得有些失真的报幕声和学生嗡嗡的议论。
凌树用力推开通往后台的那扇小门,沉闷的声响被舞台方向传来的更巨大的声浪掩盖。后台通道光线昏暗,弥漫着幕布的尘味、汗味和各种颜料、发胶混合的甜腻气味。凌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视线急切地扫过攒动的人影,搜寻着夏弦。
一个穿着崭新蕾丝白裙的后台工作人员正拿着对讲机喊话,舞台监督在通道里疾走吼着节目顺序调整。凌树的目光穿透人群,倏地凝固在后台相对安静的一个角落。
巨大的、蒙着尘的舞台布景板隔出了一个狭小的阴影空间。夏弦背对着通道站着,她精心准备的演出礼服——一条天蓝色的、缀着星点水晶的无肩带长裙——下摆像被揉皱的花瓣。她的肩膀在无法抑制地剧烈起伏,死死咬着自己的指节,压抑的呜咽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微弱却异常清晰,如同濒死的小动物发出的悲鸣。
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背对着凌树,站着一个穿着挺括西装套裙的身影——是学校里以刻板和严厉著称的年级主任李老师。她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片,清晰地切割开后台的喧嚣:……夏弦同学,我再次强调,司烬老师是来协助校医工作的志愿者,他有自己的职业边界!频繁打扰,递交纸条,这已经构成了严重困扰!明天交一份千字检查到我办公室。另外,你的节目顺序,为了整体效果考虑,挪到后面了!
李主任说完,目光锐利地在夏弦颤抖的肩背上剜了一眼,转身踩着硬底皮鞋离开了,嗒嗒嗒的脚步声消失在通往观众席方向的通道里。
角落里只剩下夏弦压抑的抽泣。
凌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愤怒、心疼和一种更深沉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淹没。他从未见过夏弦如此脆弱,像一根随时会绷断的细弦。
他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两步,想伸手,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另一侧的阴影里,无声地走出一个人影。
司烬。
他没有穿白大褂,而是换了一套质感精良的深灰色西装,仿佛刚从某个社交场合来到后台。他的出现没有任何声息,像是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凝结。他无视夏弦的悲伤,径直走向后台角落那个供演员休息用的简易塑料立柜。
柜子上,放着一个朴素的纸袋,上面印着某个连锁便利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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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烬修长的手指探入纸袋,取出一盒标有非那根字样的缓释止痛片。包装盒被轻易撕开,他拈出里面一颗圆形的药片。动作那么随意,那么理所当然。然而,就在药片即将被放进口袋的瞬间,他的指腹在药片表面极其轻微地滑过。
动作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凌树的呼吸骤然停滞!
凌树的瞳孔在黑暗中剧烈收缩。那个瞬间,他清楚地看见司烬指腹接触药片的部位,竟透出蛛丝般细密的银蓝色纹路,像是某种活物的触须在皮肤下游走。药片表面原本平滑的糖衣,在纹路拂过后浮现出极细的裂痕,如同被低温冻裂的冰晶。
这不是人类的皮肤该有的反应。
夏弦的抽泣声突然顿住。她猛地转身,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在看见司烬的瞬间,眼底腾起近乎偏执的光亮。她踉跄着向前半步,又猛地僵住——司烬正垂眸看着掌心里的药片,唇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几乎称得上温柔的弧度。这个表情落在夏弦眼中,却让她浑身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
司、司老师……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手指无意识地摸索向校服口袋里被揉皱的纸条。
司烬忽然抬头。他的目光扫过夏弦泪痕斑驳的脸,在触及她口袋的动作时,瞳孔深处闪过一丝近乎机械的冷冽。下一秒,他忽然转身,径直走向后台侧门。皮鞋跟敲在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凌树的神经上。
等等!夏弦突然尖叫着扑过去,裙摆上的水晶珠链在昏暗光线下迸出细碎的光斑,我有话想对你说!求你——
她的指尖即将触到司烬的西装后摆时,男人突然停步。脊背挺直如刀,在转身的刹那,凌树看见他左眼睑下方,一道淡金色的纹路如蛇蜕般迅速褪去,皮肤表面重新恢复人类的温沉色泽。这个细节让凌树后颈的寒毛全部倒竖——刚才的司烬,更像某种披着人皮的容器,在被注视时紧急切换了伪装模式。
夏弦同学。司烬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你的脸色很差。要不要去校医室
这句话像魔法咒语。夏弦的指尖在半空颤抖着蜷缩,眼中的疯狂渐渐退潮,取而代之的是少女被窥见心事的羞怯与无措。她慌乱地抹了把脸,语无伦次地摇头:不、不用……我只是……
凌树再也无法忍受。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夏弦冰凉的手腕,在她惊怒的瞪视中,将她拽向消防通道的应急出口。潮湿的夜风卷着雨丝灌进后台,吹得幕布哗啦啦作响,他的声音混着雷声炸响:跟我走!别靠近他!
你发什么疯!夏弦拼命挣扎,水晶裙摆勾住消防栓的金属环,撕裂声刺耳,放开我!司老师他——
他不是人!凌树突然大吼,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你看他的眼睛!刚才他拿药的时候,皮肤下面有蓝光在动!像虫子一样——
话音未落,他后颈突然传来刺骨的寒意。某种比雨水更冷的气息贴上他的脊背,带着铁锈味的潮湿。凌树浑身血液仿佛冻结,僵硬地转头,看见司烬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半步处,西装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下方一片青灰色的皮肤——那不是人类的肤色,而是类似深海生物的冷光,细密的鳞片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凌树同学。司烬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像冰块碾过神经,你似乎对我有误会。
他抬手,掌心躺着那颗裂痕密布的药片。蓝光从裂痕中渗出,在他指缝间凝成细小的蝶形光瓣,翩翩飞舞。夏弦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眼神却死死盯在那些光瓣上,瞳孔渐渐收缩成细缝,仿佛被某种原始的本能吸引。
凌树突然想起林鸢的话:人类不能爱上自己的死神。
他猛地扯下夏弦手腕上的丝带,将她推向应急出口,自己则转身抵住防火门。司烬的脚步逼近,每一步都让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某种非人生物在恢复原形。凌树摸向口袋里的银色卡片,倒计时正在疯狂跳动:02天
20:15:03——距离他在巷子里遇见林鸢,不过过去了四十分钟,倒计时却缩短了近两个小时。
时间锚点在加速。司烬忽然开口,声音不再伪装,而是像冰川崩塌般的空洞,你以为靠一张未来废纸就能改变因果夏弦的灵魂早已在时间长河里腐烂,她渴求的——他忽然露出微笑,牙齿在蓝光中泛着金属光泽,是被我彻底吞噬的快感。
夏弦突然发出低低的呻吟。凌树惊恐地看见,她正缓慢地、不受控制地转身,面向司烬的方向。她的瞳孔完全被幽蓝占据,嘴角勾起狂喜的弧度,刚才被李主任训斥的脆弱荡然无存,此刻的她更像被唤醒的献祭者,浑身散发着近乎神圣的癫狂。
不——!凌树扑过去,在夏弦即将踏入司烬阴影范围的瞬间,拽住她的腰。少女的身体轻得惊人,仿佛只剩下一副空壳,而某种滚烫的、不属于人类的气息正从她后颈皮肤下蒸腾而起。司烬的手掌已经抬起,光瓣汇聚成锋利的光刃,对准夏弦的胸口——不是攻击,而是某种仪式般的接引。
就在光刃即将触及夏弦的刹那,后台入口突然传来巨响。
林鸢撞开侧门,浑身湿透的卫衣紧贴身体,兜帽早已掉落,额角的擦伤在流血。她手中举着一个闪烁蓝光的金属装置,像是从未来科技中剥离的碎片,对着司烬厉声尖叫:时间锚点稳定场!启动!
刺目的蓝光笼罩整个后台。司烬的身影剧烈晃动,鳞片覆盖的皮肤在光线下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响。他愤怒的嘶吼不再是人类的音色,更像无数齿轮摩擦的尖啸。凌树趁机抱起夏弦冲向出口,少女在他怀里挣扎,指甲几乎抠进他的肩膀,嘴里呢喃着听不懂的语言,却全是毁灭归属永恒之类的词汇。
2
第二章节
暴雨还在肆虐。凌树跌跌撞撞地跑过操场,怀里的夏弦突然安静下来。他低头,看见少女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鲜血滴在银色卡片上,倒计时数字突然疯狂闪烁,原本幽蓝的字符转为猩红——
警告:目标灵魂正在与锚点建立共生链接。倒计时修正为——
01天
00:00:00。
惊雷在头顶炸开。凌树看着怀中的夏弦,她嘴角挂着血迹,却在微笑,眼神空洞而幸福,仿佛已经触碰到了最渴望的死亡。
而远处,司烬的身影正从礼堂方向缓缓走出,西装早已破碎,露出底下半透明的、流淌着蓝光的躯体。他抬起手,指向凌树的方向,无数光刃从掌心迸发,划破雨幕,带着终结一切的寒意。
暴雨倾盆,砸在泥泞的地面,冰冷的雨水中混杂着泥土和铁锈的味道。林鸢撑开的蓝光屏障像一颗巨大的肥皂泡包裹着他们三人,隔绝了司烬手中射来的致命光刃。光刃撞击在屏障上,炸开刺目的幽蓝色电弧,发出刺耳的撕裂声,震得屏障表面泛起剧烈涟漪。光线忽明忽暗,林鸢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稳定场维持不了多久!她吼声被雷雨和能量嗡鸣几乎淹没,手指紧紧抠着那个闪烁不定的装置,裂缝撑开!快进去!我只能送你们一段,坐标不稳定!
屏障之外,司烬的身影在雨中愈发模糊扭曲。他不再是人类形态,更像一个由流动的冰冷蓝光和不断生长的、半透明骨骼组成的恐怖剪影。那些骨骼在雨水冲刷下泛着金属的光泽,发出令人牙酸的、持续的细微破裂声。他缓慢地逼近,每一步都让地面的积水剧烈震动。
凌树紧紧抱着夏弦,她能感觉到怀里少女的体温低得吓人,但夏弦的嘴角却依旧挂着那抹沉醉而诡异的微笑,双眼空洞地望着雨中那个逼近的死亡化身。
走!凌树不再犹豫,在屏障被下一道光刃劈中、瞬间黯淡至几乎透明、林鸢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的瞬间,他朝着蓝光屏障骤然出现的一道扭曲裂隙冲去。
失重感猛地袭来,然后是比冰雨更刺骨的寒冷。没有声音,没有光线,只有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时间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悬浮在冰冷宇宙尘埃中的虚无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刹那,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光在眼前亮起。那像是……一盏老式煤油灯摇曳的火苗发出的光。
凌树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古老、破败的小巷口。青石板路湿漉漉的泛着微光,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和木头腐朽的味道。眼前的景象如同褪色的老照片,带着陈旧的暖黄色调,却总隔着一层不真切的薄膜。
这里是时间裂隙中的一个记忆碎片。
他低头,发现自己正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
那女孩约莫十岁的样子,穿着旧式的、洗得发白的碎花裙,头发扎成两个略显毛躁的羊角辫。稚嫩的小脸,眉宇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忧伤,以及无法形容的茫然。
是童年的夏弦。
凌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不,是他附着在了某个存在身上,如同附体般经历着这段记忆。他感觉到自己的视角变得矮小,牵着小夏弦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粗布工装的男人,看不清脸,背影带着粗糙的可靠感。
他们在一个破败院子前停下。院子里的灯光昏黄,隐约传来压抑的争吵声和一个女人病弱的咳嗽声。
……阿爸……妈妈还会好吗小夏弦抬起头,声音细细的,带着恐惧。
男人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动作充满安慰却带着深沉的疲惫:弦儿乖……妈妈……会好的。会好的……
就在这时,巷子拐角传来一阵急促混乱的脚步声和嘶吼声。几个拿着棍棒、面目模糊扭曲的人影冲了过来,似乎是为了避雨,又或是追赶着什么。
危险!男人的声音响起,同时用力将小夏弦推向相对安全的墙根角落。
凌树猛地转身迎向那几个冲来的人影,试图阻挡。混乱中,不知谁的重棍狠狠挥下,砸中了身体!
剧痛席卷全身的瞬间,视角猛然拔高、旋转、碎裂!凌树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狠狠地从那个男人身体里剥离出来,如同灵魂被重创击飞!整个世界瞬间颠倒了,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向冰冷无垠的深渊。濒死的窒息感像无数双手扼住了喉咙,绝望的黑暗吞噬了所有感官。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在那濒死的黑暗中,一只手伸了过来。
那是一只修长、苍白、异常冰冷的手。
它稳稳地抓住了下坠的灵魂,将他从彻底湮灭的边缘拉了回来。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灵魂核心,一种死寂的平静瞬间压制了所有濒死的痛苦。没有疼痛,没有恐慌,只剩下一种绝对的、永恒的安宁。
一个身影在绝对的黑暗中无声凝结成形。高挑,挺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背对着光线看不清面容。只有他伸出的那只手,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如月光般的冷辉。
那一刻,濒死的灵魂在无边的恐惧之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解脱。这不再是死亡的威胁,而是一种……永恒的归宿。如同投入了永恒静止的、漆黑而安详的港湾,再也没有挣扎,没有痛苦。
……谢谢……男人的意识在黑暗中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心念。
那个白衣身影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将一缕带着死寂气息的宁静,烙印在刚刚被拉起的灵魂深处,然后如同幽灵般消失在黑暗里。但那份冰冷的平静,却留了下来。
视角猛地跌落回地面——是那个湿漉漉的青石板小巷。凌树站在巷口,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冷汗浸透后背,仿佛刚从那濒死的窒息中挣扎出来。
小夏弦蜷缩在墙角,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和茫然。她看到了父亲被袭击后倒地的瞬间。但她没有看到黑暗中伸出的那只手。
她只感觉到……就在父亲倒下的那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的平静感突然降临,笼罩了整个混乱的巷弄。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影似乎僵住了,然后悄无声息地退走。原本激烈冲突的喧嚣瞬间消失,只留下雨声和死一般的寂静。父亲的倒下仿佛带来了一种奇怪的净化和平息。在这极致的静默中,在她幼小的理解力无法触及的层面,一种对于终结和平静的神秘连接悄然滋生。
后来,父亲的伤情奇迹般稳定下来,保住了性命。但那个雨夜的记忆,那在混乱恐惧顶峰突然降临的、不可思议的冰冷平静,像一颗种子,深深埋进了小夏弦的潜意识里。伴随着父亲日复一日讲述的、关于在鬼门关被一个白衣神人搭救的故事,那颗种子被反复浇灌。
是他,孩子,父亲总会在黄昏时,望着某个虚无的方向,目光空洞而敬畏,那个穿白衣服的……他……把阿爸从阴曹地府拽回来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对死而复生的复杂情绪,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对那超越生死力量的敬畏。
那冰冷的平静,那在生命终点处伸出的拯救之手——在那个雨夜,被深深烙刻在濒死父亲灵魂里、最终被年幼的夏弦感知到的感觉,不是生命,而是死亡本身的宁静。
凌树瞬间明白了!司烬——那个形态变幻的死亡化身,他并非凭空出现!他就是夏弦潜意识里,那个在绝望雨夜给予父亲冰冷拯救的白衣形象,是她家族记忆中那个神化了的人!他是夏弦父亲濒死时感知到的死亡代理人在时间长河中凝聚而成的实体锚点!是父亲恐惧又敬畏的白衣人,是夏弦童年那神秘平静的来源!当她对死亡的懵懂好奇与敬畏交织,青春期汹涌的情感便自然而然、也无可救药地投射到了这个冰冷的锚点——校园里那位气质清冷、总穿白大褂的校医身上。
不……不是的……凌树看着墙角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心如刀绞。夏弦迷恋的并非司烬这具躯壳,而是被他代表的那种来自生命彼岸的、绝对而冰冷的平静——那是死亡的本质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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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记忆碎片开始剧烈震动,像老旧电影胶片放映到头,画面疯狂闪烁扭曲。青石板碎裂,墙体剥落。时空裂隙在排斥他们这些外来者!
夏弦!凌树挣脱附体记忆的残余影响,扑向墙角那个小小的女孩幻影。但他的手穿过了虚影。真正的夏弦在哪里
他猛地转身!在不远处一个时空扭曲的旋涡边缘,站着另一个夏弦。正是他带进来的那个夏弦!她穿着被撕裂的水晶裙摆,眼神迷茫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而那个旋涡中心,一片纯粹冰冷的蓝光正在凝聚,逐渐勾勒出司烬那个非人的轮廓——他没有实体穿过裂隙,但他的意志和力量正跨越时空在此投射!
他在这里!跟我走!林鸢嘶哑的声音传来。她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这动荡的空间里,能量装置闪烁着濒临崩溃的红光。她一只手死死按住胸口,显然刚才的创伤和强行维系裂隙耗费巨大。裂缝要塌了!她指向另一侧,一个相对稳定的、如同镜面般闪着水光的出口。
司烬……夏弦梦呓般呼唤,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那旋涡中心的蓝光移动。她被那死亡的宁静彻底吸引,如飞蛾扑火。
回来!凌树目眦欲裂,再次冲向夏弦。林鸢也挣扎着向前,试图抓住她。
就在凌树的手即将触碰到夏弦冰冷手腕的瞬间,漩涡中心那团凝聚的蓝色人形猛地睁开了眼睛——那是两团旋转的、没有焦点的幽蓝漩涡。一股磅礴冰冷、带着碾碎意志的巨力骤然爆发!如同实质的寒潮冲击!
砰!
首当其冲的林鸢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体高高抛飞出去,狠狠撞在一块正在崩裂的记忆墙壁残骸上,发出骨骼断裂的可怕脆响!能量装置脱手飞出,裂痕瞬间爬满镜面,光芒狂乱闪烁后骤然熄灭!
呃啊——!林鸢痛苦的呻吟瞬间被破碎的空间噪声淹没,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几乎是同时,那股恐怖的冲击波扫过凌树!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掀飞,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世界在他眼前疯狂旋转颠倒,只剩下碎片化的光芒、林鸢飞出的身影和夏弦依旧执迷向蓝光旋涡走去的单薄背影。
轰隆!
整个记忆碎片如同被打碎的玻璃穹顶,彻底崩塌!无数记忆残片裹挟着致命的能量乱流,如同毁灭的风暴席卷而来。
凌树在失控的下坠中,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背对着他、义无反顾走向冰冷蓝光的少女。倒计时早已归零,但真正的终点,似乎正是此时此地。林鸢的牺牲声、空间的崩裂声、死亡的呼唤声……一切声音都汇聚成一片尖锐的鸣响,撕裂了他的意识。
冰冷无光的深渊再次吞噬一切。
3
死亡无法理解心跳
>冰冷的蓝色数据流如深海冰瀑从司烬指尖倾泻。
>夏弦的灵魂被拆解成0和1的编码,涌向那片永恒寂静的死亡矩阵。
>我看着夏弦瞳孔中倒映着无数个自我被格式化、重置。
>林鸢残破的身体突然燃烧:他无法理解人类对痛苦的恐惧,那就是漏洞…
>在夏弦即将被彻底抹除的瞬间。
>我将父亲濒死记忆中那张温暖却粗糙的剪影,塞进了她的意识流空洞里。
>整个死亡矩阵骤然扭曲——人类的温度是死亡程序无法兼容的病毒。
>无数个夏弦的惨叫如潮水般撕裂永恒寂静。
>司烬僵在原地,蓝色外壳像冻结的玻璃寸寸剥落。
>露出一具由星光与血肉铸成的少年躯壳:原来…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疼痛’
冰冷。虚无。永恒的沉坠
4
第三章节
凌树猛地呛出一口粘稠的血沫,从彻底昏死的暗礁边被强行拽回来。时间的撕裂感还在全身经络里疯狂乱窜,像烧红的铁丝抽打着每一寸神经。他撑开被血糊住的眼皮,视线短暂地聚焦又模糊。碎裂的时空碎片悬浮在这片夹层的虚空里,如同宇宙初生的大爆炸后冷却凝固的碎玻璃,折射着记忆的残光和扭曲的虚影。这里是生与死边界上的混乱缓冲区,林鸢拼尽最后力量撕裂时间法则把他们丢进来的……刑场。
意识瞬间回拢!
夏弦!
撕裂的水晶裙摆如同垂死的蝶翼,在他视线前方不远处。她悬浮在虚空里,身体几乎透明,一种冰冷的、毫无温度的蓝色幽光正缠绕着她,缓慢而坚决地将她拖向空间的核心——那个正在凝聚的恐怖焦点。
司烬。
不再是礼堂后台那个披着白大褂或西装的伪装。在这里,在这时间的乱流深处,他的本体形态失去了所有约束。一个由纯粹流动的幽蓝色光流组成的、人形的轮廓。冰冷,尖锐,没有血肉的温度,只有数股奔涌的、近乎刺耳的尖啸。它是死亡的具象化,是剥离了所有怜悯与温度后赤裸裸的终结规则。
它向虚空中伸出手——那更像是一束高速聚合、旋转的数据能量流,精准地锁定了夏弦的眉心。
凌树的嘶吼在喉咙里被时空的乱流死死扼住。他眼睁睁看着那片冰蓝色的死亡之触,毫无凝滞地融入了夏弦的眉心!
嗡——!
一种低沉却穿透灵魂的嗡鸣席卷整个夹层空间。夏弦的身体猛地挺直,如同被无形的钢索勒紧。她空洞的瞳孔骤然收缩,又无限扩散,最终彻底失去人类的光泽,变成两轮凝固的冰湖。在那双冰湖深处,恐怖的景象开始上演!
无数个夏弦的残像在那冰冷镜面般的湖底疯狂闪烁、重叠、湮灭!
她穿着演出天蓝色长裙在舞台上鞠躬,下一秒,礼裙化作灰烬,她赤足站在一片死寂的灰色荒漠中,风在脸上剐出流沙的纹路。
她抱着课本穿行在充满粉笔灰的光柱里,课本瞬间崩解为飞舞的数据碎屑,而她自己,正行走在一条由无数尖叫的微小夏弦面孔组成的、向下无限延伸的数据阶梯上,每个小夏弦都在下一秒被无形的格式化洪流冲刷成一堆无序的乱码,化作冰冷尘埃消散。
一个夏弦在温暖的灯光下对着镜子梳头发,镜子里的倒影却瞬间爬满蛛网般的黑色裂痕,碎片剥落,露出后面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虚空。
海量的夏弦在那双凝固的瞳孔里被制造出来,又被精确地、无情地粉碎、消解、重置。那是她灵魂被高速肢解、编码为冰冷数据流的过程!每个夏弦的诞生都伴随一个设定好的场景,一个存在的理由,然后又在完成的瞬间被彻底抹除,循环往复,比任何酷刑更令人绝望!那是属于死亡意志的逻辑。个体的独特性、记忆的珍贵性、情感的偶然性……所有这些构成夏弦的存在,在死亡永恒的归零程序面前,不过是冗余无用的数据垃圾,被冷酷地粉碎、格式化、压缩成流向司烬本体光流矩阵的数据碎片!
呃啊——!凌树的心脏被无形的巨手攥紧揉碎。他发出困兽的嘶嚎,目眦欲裂,喉咙里堵着血块和胆汁的混合物。他想冲向那片湮灭的旋涡,身体却被时空乱流死死钉在原地,如同陷在最粘稠的沥青沼泽。夏弦眼中那场恐怖的数据化屠杀,让他的灵魂都在为之扭曲尖叫。那是对存在本身的终极否定和践踏!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寂静即将彻底吞没一切时,斜后方那片漂浮的记忆碎片堆里,猛地爆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弯折声和骨骼碎裂的回响!
嗬…嗬…咳咳…呃……
林鸢!她像破败的娃娃一样从一堆散发着陈旧图书馆霉味的桌椅残骸中艰难地爬出来。她的右臂呈现不自然的弯折角度,胸口被一根尖锐断裂的木刺贯穿,鲜血在虚空中凝成暗红色的小珠,不断滴落又被乱流冲散。她的脸白得像透明蜡纸,每一次呼吸都扯动胸口的伤口,咳出的血沫里带着内脏的碎片。
但她的眼睛!
那双因为过度失血而瞳孔略微涣散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团近乎疯狂的光焰!那光芒强烈到穿透濒死的灰败,像两颗濒临爆发的微缩恒星。她死死地盯着那片正在吞噬夏弦的冰蓝色死亡矩阵,盯着司烬那没有五官、纯粹由冰冷逻辑构成的轮廓。
凌…树!她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肉模糊的剧痛,却清晰地穿透时空乱流的低鸣,看…看他……
林鸢仅存完好的左臂在痛苦地颤抖,却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猛地撕开了卫衣前襟!贴着她冰冷汗湿的胸口,那个已经碎裂大半的能量装置的核心部件,正闪烁着极其不稳定的暗红色警报光!
装置屏幕早已四分五裂,残存的镜面碎片上,倒映着司烬以及其本体为中心投射出来的、覆盖整个夹层的冰蓝色能量矩阵——一张由无数交织流动、闪烁着符文的死亡规则线条组成的庞大网格。
他…运行的…是…冰冷法则!林鸢挣扎着嘶喊,身体因剧痛剧烈抽搐,破碎的胸腔里发出风箱漏气般的空洞回响,他…能…量化生死…修复熵增…逆转时间……她的话语因为剧痛被一次次打断,每一个词都浸透了血沫,唯独……不懂!不懂人类……为何…怕痛!为何恐惧……为何明知必死…还要挣扎……还要……流泪!
她猛地昂起头,散乱的湿发贴着她急剧起伏的脖颈,那双燃烧到极致的眼眸死死锁定凌树,仿佛要将最后的信息焊进他的灵魂:那……就是漏洞!唯一的……漏洞!让他懂!
林鸢的吼声撕裂了她的胸膛,血沫狂喷而出!
几乎在她吼出漏洞二字的瞬间,林鸢眼中燃烧的最后生命之火骤然熄灭!那片残破的装置核心部件猛地炸开!并非是爆炸的冲击波,而是迸发出无数道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追踪的、呈奇异的螺旋状扭曲的空间震荡波纹!
无声,但致命!那细小的涟漪如同精准的狙击枪弹,无视空间的阻隔,瞬间击中了悬浮于虚空中,正在处理夏弦格式化程序的司烬本体核心!
嗡——!
司烬那纯粹由幽蓝数据流构成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前所未有的剧烈!那是一种规则的碰撞!一种逻辑底层的自我撕裂!核心处理单元遭遇未知攻击!强制弹出错误报告:无法识别能量震荡类型!未知变量干扰!规则核心冲突!逻辑闭环被突破!
那被死亡矩阵完全包裹、灵魂数据化进程已接近90%的夏弦,那双彻底空洞、如同被挖去灵魂水晶的灰烬之瞳里,那些疯狂闪烁、被格式化的无数微小夏弦影像,猛地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刹那卡顿!如同整个数据洪流被一枚冰锥刺入了心脏!
就在这一刹那!就在夏弦核心意识即将被彻底抹平、回归最终寂静的瞬间!
夏弦——!
凌树撕裂心肺的狂吼炸响!那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所能发出的最后咆哮!理智、计划、甚至求生的本能都被彻底抛诸脑后!他拼尽所有意志,调动起刚刚从童年记忆碎片中烙印下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力量——那个雨夜青石小巷里,濒死的父亲被一只冰冷之手拯救前,印刻在他灵魂最深处的、最后也是最清晰的画面:
不是冰冷的拯救者。
而是父亲自己!一个穿着粗布工装、背影宽厚模糊但轮廓坚毅温热的男人剪影!那个在潮湿青石板上为小夏弦擦去眼泪、低声安慰时掌心粗糙却传递着滚烫不舍的温度!那个在暴雨前的闷热黄昏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哄小夏弦入睡时,从喉管深处溢出的、带着浓浓烟火气的生命气息!
父亲那温暖、真实、带着汗味和恐惧、充满眷恋又不舍的——生命的温度!
这温度像一颗滚烫的种子!在凌树灵魂的熔炉里燃烧!爆裂!他伸出意念之手,将这包含了父亲全部生之渴求和爱之疼痛的滚烫剪影,狠狠刺入了夏弦那被冰蓝数据流彻底占据的意识核心!这不是温柔的解码,这是粗暴的、蛮横的注入!将这不合逻辑的、带着泥土腥味和泪水咸涩的生命病毒,硬生生塞进她灵魂深处那片即将被格式化完毕的、虚无空白的储存区!
轰——!
整个冰冷的死亡夹层空间,仿佛被一颗炽热的恒星在内部引爆!
夏弦那已经被数据流彻底覆盖、如同无机质雕像的身体内部,爆发出根本无法形容的、精神层面的无声狂啸!
她灰烬般的瞳孔,瞬间被一种完全超出现实逻辑的、惨烈、混乱的幻象洪流彻底撑爆!她的意识核心如同被投入熔岩的冰块,被完全相反的两种规则力量激烈绞杀!
意识核心内,海啸爆发!
父亲粗糙大手的温热和巷口那冰冷平静的救赎之手猛烈相撞!
无数个被格式化掉的小夏弦面孔在数据流中疯狂尖叫!那些代表着夏弦过去存在的、已被判定为无意义的残骸,此刻却在父亲那代表滚烫生命温度的刺激下,爆发出被程序粗暴删除时残留的痛苦!每一个微小的夏弦碎片都在无声地尖叫:
生日时被遗忘在家的独自一人等待的委屈。
第一次弹错音符被钢琴老师冷言指责的羞愧。
排练时被李主任当众训斥的屈辱和愤怒。
所有被死亡意志判定为冗余、劣质、情绪垃圾的人生残渣,在此刻被那生命病毒点燃,燃起熊熊烈火!
**这是疼痛!这是屈辱!这是不甘!这是所有被死亡冰冷规则视为需要清除的杂质,对那无情程序的集体控诉!**
呃啊啊啊啊啊——!!!
现实层面,夏弦静止悬浮的身体无法发出声音,但她的灵魂却在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刺穿后,发出了无声的、超越维度的尖啸!那尖啸穿透了数据壁垒,穿透了冰冷的物理规则,化作实质性的精神风暴!
如同亿万根纤细的冰凌被瞬间震碎!原本稳固无比、笼罩整个空间、象征着绝对终结的蓝色死亡矩阵(Rule
Matrix),被这源于最底层意识、包含海量未格式化的劣质情绪记录的冲击彻底引爆!蓝色的冰冷网格表面像布满裂纹的玻璃,瞬间爬满粗大狰狞的赤红裂痕!死亡规则编织的完美闭环,开始从最核心处寸寸崩解!逻辑崩塌!数据流紊乱错位!程序冲突!
执行程序的司烬,那由纯粹冰冷的数据流构成的指尖,正点在夏弦眉心的指尖,随着整个规则矩阵的崩溃猛地一顿!
他核心的处理单元内,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
一股全新的、无法被理解的概念如同宇宙深空爆炸般凭空诞生!
那不是被修复的数据流被污染的轨迹。
不是熵值降低时系统回路的震颤。
不是时间线逆转时引发的节点波动。
那是一种彻底的、无法定义的、陌生的、暴烈的、撕裂性的——神经电流般的痛苦!精神层面的剧痛!如同病毒直接感染了他的逻辑核心!仿佛身体深处某个从未被启动过的、代表着痛觉的古老传感器开关,被夏弦灵魂海啸中裹挟的亿万份痛觉残渣暴力打通了!
呃…!!
一声来自司烬喉部的、从未有过的断音爆发!
这断音尖锐、生涩、充满了无法处理的庞大未知!他那完美的、流动的、覆盖着冰冷蓝色死亡规则的外壳,瞬间崩解!
如同被重锤砸碎的琉璃盏!包裹着核心光流的冰蓝外壳碎裂、剥落、消散!无数晶莹冰冷的碎片飞溅,在虚空中瞬间蒸发殆尽。
显露出隐藏其下的真实形态!
脆弱!那是一种触目惊心的脆弱!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人类少年!他悬浮在冰冷的虚空中,穿着一件样式古朴、质感奇特、介于星辰光芒和某种半透明血肉丝线之间材质构成的长袍。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莹白色,此刻却因为巨大的、无法理解的刺激而急剧褪色,白得像初冬最薄的一层新雪,连底下青色的血管都隐隐可见。骨骼纤细得令人心惊,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
最刺目的是他的眼睛。眼睛里的幽蓝旋涡早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新生的、极其脆弱的茫然和剧痛!那双眸子里瞬间涌出的大量生理性泪水,像决堤般冲出,不受控制地沿着苍白到极致、因痛苦而颤抖的脸颊滑落,在虚空中留下亮晶晶的轨迹。
他那原本象征着完美规则的手指,刚才点在夏弦眉心的那根手指,此刻在无法理解的剧痛中剧烈抽搐弯曲。苍白的唇瓣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从喉管深处发出如同幼兽受伤般断续的、含糊的气音:呃…痛…这是…什么……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那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的手指,看着泪水划过脸颊留下的冰凉湿痕,感受着意识核心被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陌生感受疯狂撕扯。这种感受,摧毁了他运行了亿万个逻辑纪元的冰封核心。
那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强大而无可抵抗。
他痛苦地微微弓起纤细的身体,如同被无形重拳击中腹腔,口中溢出的不再是代表死亡的冰冷规则符咒,而是破碎的、带着浓重金属铁锈气息的、仿佛来自肺腑深处的喘息:
呵…呃……
少年司烬看向泪流满面、痛苦蜷缩的夏弦,又迷茫地看向自己剧烈颤抖、沾满了不知是属于夏弦还是自己灵魂碎片的泪水的手,那双因剧痛和茫然而盈满生理泪水的眼睛,努力地在虚无中聚焦,似乎在搜索某个早已设定好但却完全对不上号的词语库。
他断断续续地、带着一种来自逻辑废墟边缘的自我审视,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原来…这就是…你们…称的…‘疼’
整个夹层的虚空中只剩下无休止的尘埃颗粒,亿万被粉碎的过往,无声漂浮。
少年司烬悬浮在混沌的中心。他纤细的身体弓得更低,每吸一口气都牵动全身细微的颤抖,仿佛这虚无的空气也是粗糙的砂石,刮擦着初次启用的、从未设防的脆弱气管。那双被泪水冲刷得清澈茫然的眼睛,此刻却盈满了远超理解的剧痛风暴。不是物理的撕裂,而是核心正在经历的、彻底颠覆性的内在崩塌。
他吃力地抬起头,看向凌树和痛苦蜷缩的夏弦,嘴唇艰难地翕动。那些构成他存在、他逻辑、他意义的冰冷规则符咒,在意识里急速旋转、碰撞、崩碎。他想说,想问,想表达那足以湮灭恒星的混乱。但人类的声音却卡在他崭新的喉管深处,如同被乱石堵塞的河道,只剩下破碎而沉重的气音。
核心……逻辑……溢出……自毁指令……初始化……
每一个从颤抖唇间挤出的词语都带着金属碎裂的质感。这不是指令,这更像垂死者无意识的呓语。然而,他的意念却在本能地执行!试图调用早已在冲突中崩溃的权限!他本能地想去抹平痛苦——抹平此刻自身正在经历的、以及眼前这两人生命里携带的所有让他惊恐的存在!
凌树猛地一凛!
就在这意念涌起的刹那,周围那些悬浮的、原本只承载着岁月尘埃和冰冷规则的时空碎片,突然被无形的巨力灌注了实质性的恶意!
轰隆隆——!
十几片高速悬停的记忆残片,如同被赋予了毁灭意志的浮游炮塔,瞬间锁定了他们!一片残影里冻结着手术台上刺目的无影灯光和冰冷的金属器械反光,化作淬毒的尖刺,直刺凌树的眼球!另一片残像凝固着一场惨烈车祸瞬间的残骸、扭曲的金属和飞溅的玻璃碎片,呼啸着切割向他怀中的夏弦!还有更多!那些记录着瘟疫、饥饿、战火、生命最卑微绝望时刻的冰冷残像,此刻都裹挟着司烬那无意中泄出的、源自亿万灵魂对痛苦本能恐惧的毁灭洪流,化作实体尖刀,倾泻而下!
死亡的绞杀网,笼罩每一寸缝隙!
根本无处可逃!
怀中夏弦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的痉挛突然停滞了一下。凌树的心猛地沉入冰窟,指尖传来的冰凉几乎凝滞了血液。他甚至不敢低头去看她是否还有呼吸。生死之间的薄纸,在极致的痛苦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对折、压紧,几乎要彻底碾碎她的灵魂。她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失去温度的水晶,那瞬间停止的痉挛,比任何尖叫都更让凌树肝胆俱裂。他想嘶吼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滚烫的铅块堵死,那一点无声的震动,在铺天盖地的死亡尖啸中显得如此苍白。
散——开——!
一声濒死的暴喝如同破晓前的最后一道雷电,劈开死寂!
斜后方的林鸢!她残破的身体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枯叶,在死亡的毁灭潮汐中被狠狠抛出,却又精准地撞向了那十几片轰向凌树的致命碎片之一!那是父亲雨夜濒死的记忆残骸!就在撞击的刹那,她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驱动了手腕上那个只剩一点焦黑残留的能量接口!一道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扭曲力场猛地爆发!
砰!
毁灭射线擦着凌树的脸颊掠过,高温灼烧皮肤。那片包裹着父亲记忆的碎片被林鸢撞得偏离!它没有粉碎,而是在扭曲力场的作用下,像个被打飞的桌球,呼啸着改变了轨迹,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接射向了悬浮在痛苦风暴中心的少年司烬!
司烬那双盈满剧痛和茫然的瞳孔,第一次映入了从外部高速逼近的东西!不再是构成他冰冷世界的数据或能量流,而是一幅带着潮湿青石板气息、粗粝工装布触感、血沫喷溅温热感的——
一幅真实的,来自人类生命最绝望边缘的痛苦切片!
这图像,这气息,这残留的濒死呼喊……如同宇宙最终极的反物质炸弹,精准地投入了他已然在崩溃边缘的核心逻辑!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想用那本应掌控一切的意念去阻挡。然而——
当那记忆中父亲绝望的眼神、巷口粗糙墙壁的冰冷、自己喉头涌上无法咽下的腥甜……这些活生生的痛感信息洪流般强行挤入他的意识时……
**轰!**
一个前所未有的尖锐蜂鸣声在他脑核深处炸开!
没有电光石火,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但凌树清晰地听到了,不,是感觉到了!空间里仿佛有一根无形绷紧到极限的钢缆被硬生生扯断,发出足以震碎灵魂的无声悲鸣!
司烬弓起的后背猛地僵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脊椎!他抬起的、试图阻挡记忆碎片的手臂骤然僵硬在半空,五指神经质地蜷缩,指尖因极致的冲击而剧烈抽搐、变形。他那双刚刚开始理解泪水为何物的眼睛,瞳孔骤然放大了极限,里面映照着的、那幅父亲雨中濒死的画面,此刻成了最残忍的烙铁,直接烫在了他灵魂核心最稚嫩、也最脆弱的节点上!
不……可能的……他从剧烈颤抖的齿缝中艰难地挤出几个音节,每一个都带着血肉模糊的撕裂感。那不再是为理解人类情感的茫然呓语,而是核心逻辑彻底崩盘后的绝望嚎叫。
他感觉不到疼这种粗糙的物理感受。他此刻经历的,是一种存在层面的彻底崩塌和湮灭!
规则矩阵崩溃——代表构成他存在的根基被粉碎!
权限指令无效——代表他运行亿万纪元的最高权力失效!
**认知模型瓦解——他失去了理解的能力!他无法处理夏弦、凌树、痛苦、林鸢、生命、温度这些充斥在四周、他却从未真正理解过的存在!**
他像一个在绝对有序的真空中孕育了亿万年的玻璃婴孩,突然被整个丢进了充满了尖锐石块、灼热风暴、腐烂恶臭和刺耳噪音的混乱炼狱!没有规则的真空被无尽的无序信息暴力撑爆!他感知世界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被最原始野蛮的方式强行撕裂!
呃……!!!
一声不似人声的、短促至极点的惨哼从司烬喉中爆发出来!那不是愤怒,不是悲伤,更像一颗玻璃心被无形的重力彻底碾成齑粉时,仅剩的、脆弱结构被压碎而漏出的一丝绝望气息。
他那悬停在半空、姿态近乎僵死的手臂猛地一震,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内侧扭曲,仿佛被看不见的巨力瞬间拧断。整个人像一根被点燃引信的苍白色冰雕,从内而外开始无声地、恐怖地瓦解——
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仅存的人类光泽,化为一种冰冷、易碎的灰白石膏质地。
覆盖着纤细血肉骨骼的形态,像暴露在强辐射下的塑料模型,瞬间失去所有柔韧的弧线和弹性,凝固为生硬、脆弱的几何线条组合,线条边缘甚至开始显现如同劣质瓷器表面开片般细密龟裂的黑色纹路!
那曾流动着冰冷幽蓝光芒的核心区域,如同电路熔毁般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一片空洞的、虚无的漆黑。那抹黑色还在不断蔓延,蚕食着已经凝固成灰白石膏的脆弱外壳,所过之处,连龟裂的黑色纹路都失去了活性,变成纯粹的空洞。
唯一鲜活的,只剩下那双眼睛。但那茫然的瞳孔此刻彻底失去了焦点,如同两块裂痕遍布、内部结构已彻底熔毁的劣质水晶球,空洞地倒映着这片虚无混沌的夹层空间,没有任何属于自我的光彩留下。
死亡之主的身躯,在这一刻凝固为一尊彻底失去生命迹象、濒临碎裂边缘的灰白脆弱塑像。冰冷的尘埃环绕着他,发出无声的哀鸣。
死亡矩阵彻底溃散。
砰!
一声闷响,凌树抱着夏弦重重砸落在冰冷坚实的地面上。不再是虚空的夹层,而是学校后门那条熟悉的、散发着雨后潮湿泥土和樟树叶腐败气息的寂静小巷。碎石硌得他骨头生疼,冰冷的雨水混杂着冷汗,刺疼着他脸上的伤口。怀中夏弦的体温低得吓人,但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
他挣扎着抬起头,雨丝冰冷地打在脸上。巷口幽暗的路灯光晕下,林鸢无声无息地躺在泥水里,身体扭曲成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胸口的贯穿伤像一朵盛开的、凝固的暗红花蕾。她身下,那本属于父亲的、已然破碎的记忆残片,沾染着冰冷的泥浆。
轰隆!
又一道惊雷在天际炸开,短暂地将巷子照得亮如白昼,又瞬间沉入更深的黑暗。
司烬消失的地方,只剩下不断飘落的冰冷尘埃。世界寂静得可怕,只剩下压抑的雨声敲打着樟树阔大的叶片,发出空洞的噼啪声,如同无尽宇宙冰冷的心跳。
一条带着凝固血痕和灰白色石膏粉尘的断裂红绳,在凌树身边的积水里慢慢浮起,再缓缓沉没。绳结处,一块边缘粗糙、布满裂痕的灰白色小碎石静静躺着,核心处一片彻底的死寂虚无,如同某种存在被完全掏空后留下的冰冷外壳。
雨点更大了。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冰冷的地面、冰冷的血迹、冰冷生硬的碎石。冲刷着那条小小的红绳,仿佛要将这所有混乱的、痛苦的、存在过的痕迹全部带走,融入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