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焦糊味儿钻进鼻孔的时候,我正撅着腚,
跟一丛格外倔强的狗尾巴草较劲。
三天前我是天青山的妖王,
接受最终三道雷劫时,被炸得魂飞湮灭。
今天是我重生为山鸡精,编号9527的第三天,
肠胃还在适应这具过于接地气的身体。
前世呼风唤雨、生吞元婴的妖王威严
呵,此刻全押在这泡憋了半天的屎上了。
用力啊,争点气!我咬牙切齿,羽毛都快炸起来。
头顶树叶子哗啦一响,两片云彩悠悠飘过,没下雨,掉下来俩唠嗑的。
啧,老君,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一个声音透着股加班狗的怨气,
金蝉子取经团眼瞅着就到狮驼岭地界了,八十一难还差最后一点零头,佛祖等着看报表呢!这临时加塞儿,考核指标压下来,咱上哪儿给他现编一难去
另一个声音慢悠悠,带着点老领导的腔调:
星君莫急,流程嘛,总要走。看看这附近山头,有没有什么…嗯…背景稍微干净点的妖怪找他们配合配合,走个过场,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我撅腚的姿势瞬间僵住,耳朵噌地竖得笔直,比狗尾巴草还精神。心脏在瘦骨嶙峋的鸡胸脯里跳的欢,震得我眼前发花。取经团凑难佛祖要业绩!
脑子里嗡的一声,前世被九九八十一道紫霄神雷追着劈成飞灰的剧痛记忆猛地翻涌上来,差点让我当场再死一次。强烈的求生欲混合着前世当妖王时练就的政治嗅觉,瞬间压过了肠道蠕动的原始需求。
机会,这NM是天降活命符,抱大腿的机会!
我顾不上屁股还凉飕飕的,提上那破草叶子编的裤衩,一个饿鸡扑食的姿势就从草稞子里窜了出来,带起几根无辜的狗尾巴草。
神仙领导,神仙领导,请留步!
我扑腾着翅膀,连滚带爬冲到那两片祥云正下方,噗通就跪了,脑袋磕得梆梆响,尘土飞扬,
小的编号9527,有重要情报禀告!
祥云一顿。云上两位大佬垂眸,一个白胡子老头,仙风道骨,手里还捏着个小拂尘;另一个穿着银亮铠甲,眉头锁着,估计就是那个被KPI逼疯的星君。两股若有若无的仙威压下来,我这山鸡精的小身板抖得像筛糠。
哦白胡子老神仙,我猜他应该是太上老君,挑了挑眉,拂尘轻轻一扫,我身上的草屑和可疑气味儿顿时消散无踪,
你这小妖,有何话说
我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前世妖王的脸面算个屁,活命要紧。我抬起头,挤出自认为最谄媚、最忠心耿耿的笑容,翅膀激动地比划着:报告两位神仙领导,我们山头,就前面小黑风寨,我们大王,豹子精。专业过硬,业务能力是杠杠的,占山为王几百年,拦路打劫、吃人放火…呃不对不对!我意识到说错话,赶紧扇了自己一鸡翅膀,是爱岗敬业,经验丰富,绝对能胜任‘凑难’这份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而且我们大王老实本分,从不搞那些歪门邪道,背景绝对干净。神仙领导选我们山头,保证完成任务。把戏演足,演真,绝不穿帮!
我一口气喊完,感觉肺都快炸了,眼巴巴地望着云上二位神仙大老爷。
老君和星君对视一眼,眼神里交换了点我看不懂的东西。老君捋着胡子,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又像是我的错觉:
倒是个机灵的小家伙。嗯…黑风寨豹子精听着是有点印象…
行吧!星君似乎松了口气,烦躁地一挥手,像甩掉个麻烦,
就他了!小子,你,赶紧滚回去通知你们什么豹子大王,让他麻溜地准备准备!取经团估摸着申时就到山脚。告诉他,演得像样点!回头…嗯…
他含糊地顿了顿,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
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也少不了你的!
多谢神仙领导,多谢领导!我狂喜,脑袋磕得更响了,恨不得把地砸出个坑来,
领导放心,小的这就去。保证完成任务,我们大王一定演得比真的还真!
去吧。老君挥了挥拂尘,像是打发个苍蝇。
我哪敢耽搁天大的馅饼砸头上了。好处,神仙承诺的好处。甭管是仙丹妙药还是功法神通,随便漏点什么小渣渣,也够我这重生的小妖鸡犬升天了,说不定还能洗掉这身山鸡毛!
我噌地弹起来,使出吃奶的劲儿,两条细鸡腿抡成了风火轮,连滚带爬地朝着黑风寨的方向亡命狂奔。什么荆棘灌木,什么碎石陡坡,全顾不上了。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报喜,升官,脱离苦海!
1:喜报丧钟
我,编号9527,一只刚重生三天的山鸡精,此刻正以超越物种极限的速度,在崎岖的山路上进行着一场关乎前途命运的生死时速。肺像个风箱,呼哧呼哧地扯着,细瘦的鸡腿肌肉突突直跳,感觉下一秒就要抽筋罢工。汗水,或者说妖禽的某种代谢液体,糊了一脸,顺着焦黄的羽毛往下淌,又黏又痒。可我顾不上,满脑子都是神仙那句少不了你的好处在金光闪闪地循环播放。
快了,快了,翻过前面那个长满歪脖子老松树的山梁,就能看见黑风寨那标志性的、用不知名兽骨和烂木头搭起来的大门了。豹子大王,我9527来给您送泼天的富贵啦!
我攒足最后一口妖气,一个野鸡飞跃,连滚带爬地扑上了山梁。视野豁然开朗,熟悉的黑风寨轮廓就在下方…
嗯
我眨巴眨巴被汗水糊住的小眼睛,翅膀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眶。
寨…寨子呢
我记忆里虽然破败但好歹有点规模,插着几杆歪歪斜斜替天行道破旗,其实就是抢来的破布,的山寨,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冒着袅袅青烟、还在噼啪作响的…废墟。
焦黑扭曲的木梁东倒西歪,像是被巨兽啃剩下的骨头渣子。石头垒的墙碎的碎,塌的塌,最大的一块残骸上,印着一个清晰无比、边缘还泛着暗红色高温灼痕的…棒状凹陷。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木头灰烬味,还有一种…烤糊了的肉味呕…
我僵在山梁上,翅膀还保持着揉眼睛的姿势,脑子彻底宕机。
一阵山风吹过,卷起几片焦黑的树叶和灰烬,迷了我的眼。
啧,这豹子精,忒不经打。一个懒洋洋、质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身后响起。
我浑身的鸡毛唰一下全炸开了,根根直立,活像个焦黄色的毛球。心脏骤停一秒,然后疯狂地在肋骨后面撞。僵硬地,一寸寸地,扭动我脆弱的鸡脖子,朝声音来源看去。
就在我身后三步远,一块被砸得陷进地里半尺的磨盘大石上,蹲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
他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土黄色僧衣,脑袋上箍着个亮闪闪的金圈。一根碗口粗、两头金箍、中间乌沉沉非金非铁的棒子,就那么随意地斜插在他脚边的焦土里,棒子尖儿上,还挑着半片焦黑的、疑似豹子皮的玩意儿,正往下滴着某种粘稠的液体。
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根小树枝,正悠闲地剔着牙缝。那牙,白森森的,在焦黑背景的映衬下,格外瘆人。
俺老孙就活动活动筋骨,热身都算不上,嚎了两嗓子就趴窝了,没劲。他呸地一声吐掉嘴里的小树枝,金黄色的眼珠子像两盏小探照灯,唰地一下精准地钉在我身上,咦还漏了只小鸡崽子
轰——!
我脑子里的CPU彻底烧了。齐天大圣,斗战胜佛,花果山拆迁队总扛把子。活生生的,就在我面前。还刚把我预备报喜的新老板连同公司总部一块儿给扬了!
恐惧像冰水浇头,冲垮了刚才狂奔带来的燥热,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颤抖。我腿一软,噗通一声,五体投地,标准的滑跪姿势,脑门死死抵在还带着余温的焦土上,抖得跟开了震动模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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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大圣爷爷饶命啊!我嗓子眼发紧,
带着哭腔,小的…小的编号9527!就是寨子里一打杂的,烧火做饭倒夜壶。绝对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大王…大王他吃肉都不分我汤喝的。我…我跟他不熟,真不熟啊爷爷!
我语无伦次,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无害。神仙许诺的好处早NM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能保住这条山鸡命就是祖坟冒青烟!
孙悟空歪着头,火眼金睛在我身上来回扫视,像是在评估这二两肉够不够塞牙缝。目光如有实质,刮得我羽毛都要脱落了。
烧火做饭他挠了挠毛茸茸的耳朵,似乎觉得有点意思,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行啊,小子,运气不错。
运气不错我懵了,吓得差点当场尿出来。这猴子不会想换个吃法,把我烤了吧
就在我魂飞天外之际,孙悟空随手从旁边捡起一块焦黑扭曲、还带着点火星子的木牌,像丢垃圾一样,啪一声扔到我面前的灰烬里,溅起一蓬黑灰。
喏,接着。他站起身,拍了拍僧衣下摆上并不存在的灰,顺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金箍棒,那半片豹子皮吧嗒掉在地上,豹子精,没背景没靠山的,野路子一个。既不是哪位天尊的坐骑偷跑下界,也不是哪位菩萨池子里养的鱼成了精。玉帝老儿的名单上没他,佛祖那边也没打过招呼。这种没根脚的货色,留着也是浪费空气,俺老孙顺手就帮他们清理门户了,省得以后麻烦。
他扛起金箍棒,语气轻松得像在说拍死了一只蚊子。
哦,对了,他像是才想起来,用棒子尖儿点了点地上那块黑乎乎的木牌,那豹子精临死前,指着这玩意儿嗷嗷叫唤,估摸是寨主令牌之类的现在归你了。恭喜啊,小鸡崽子,你现在是这黑风寨…哦,现在是黑风烧烤摊了…的新任大王了。好好干!
说完,他脚下一朵筋斗云凭空而生,托着他嗖地一下化作金光,眨眼间就消失在云端。只留下袅袅余音:
记得按时交租…呃…是按时向土地报备。不然俺老孙还来!
山风呜咽,卷着灰烬打着旋儿。
我,编号9527,一只刚重生三天的山鸡精,五体投地地趴在还冒着热气的废墟上,面前是一块散发着焦糊味和血腥气的破木牌。
新大王
我伸出颤抖的鸡爪,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那块木牌。木牌被烧得边缘卷曲,黑乎乎的,勉强能看出原本是个长方形。正面似乎刻着个模糊的豹头图案,现在被高温烤得扭曲变形,狰狞滑稽。我费力地把它翻过来。
背面,是用某种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液体,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小字:
幸存奖励:妖命一条。
一股寒气从我的鸡爪窜遍全身,羽毛根根倒竖,比刚才直面孙悟空时还要刺骨。
神仙的好处…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2:光杆司令
我盯着木牌上血淋淋的幸存奖励,足足愣了有半炷香。山风吹着烧焦的木头,发出呜咽似的怪响,像极了豹子大王临终前的哀嚎。
好处呵…呵呵…
我干笑了两声,声音嘶哑难听。搞半天,神仙嘴里的好处,就是拿我当个报丧鸟,顺便在孙悟空的棒子底下捡条命这买卖做得…真他娘的公平!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两条鸡腿还在打颤。环顾四周,满目疮痍。废墟里除了还在冒烟的木头疙瘩和碎石头,偶尔还能看到半截烧焦的狼牙棒,或者一块印着爪印的破盾牌——那是巡山小妖狗剩的,昨天还跟我吹牛说这盾能扛野猪精一撞。
现在盾牌碎了,狗剩估计也成灰了。
大王…大王…
一个微弱得像蚊子叫的声音从一堆焦黑的木头下面传来。
我浑身一激灵,翅膀都炸开了,还有活的!
连滚带爬冲过去,用鸡爪和翅膀拼命扒拉那些滚烫的碎木炭。扒拉了半天,终于从底下刨出来一只…灰头土脸、缺了条胳膊的耗子精。
是鼻头,寨子里负责钻洞打探消息的,因为鼻子特别灵而得名。此刻他标志性的大鼻头被熏得黢黑,只剩一条缝的眼睛惊恐地看着我。
大…大王
鼻头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看到我手里的黑木牌,又看到我一身山鸡毛,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求生欲,
大王,您还活着,太好了!小的鼻头…给您磕头了!他用仅剩的一条前爪拼命地刨着地,想做出磕头的姿势。
别嚎了!我赶紧用翅膀按住他,生怕他把最后一口气嚎没了,
寨子里…还有喘气的没
鼻头艰难地转动小脑袋,绿豆眼里全是绝望的泪水:
没…没了…都…都成灰了…豹子大王…被那猴子一棒子…就…就成饼了…小的…小的钻洞快…才…
我看着他断臂处焦黑的伤口,心里拔凉拔凉的。得,新官上任,手下就剩一个半残的耗子精。这新大王当得,比光杆司令还光杆。
9527…不,大王!
鼻头突然挣扎着用爪子抓住我的脚踝,鸡踝,眼神里迸发出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狂热,您现在是咱们黑风寨…唯一的希望了!您得带着小的…重振…重振妖风啊!
重振妖风我看着眼前这堆还在冒烟的废墟,还有鼻头那凄惨样,嘴角抽了抽。拿啥重振用我的鸡毛扇风吗
行吧行吧,先找个能落脚的地方。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叼起那块焦糊的大王令牌,用翅膀艰难地搀扶起(或者说拖拽起)鼻头。这耗子精轻飘飘的,倒是不费劲。
我们在废墟边缘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被冲击波掀飞了顶棚、但四面墙还勉强立着的…厨房角落里有口被熏得黢黑的大铁锅没破,旁边还有半缸浑浊的雨水。这就是我们临时的妖王洞府了。
把鼻头安顿在角落一堆相对干燥的烂草堆上,我累得瘫坐在地,感觉这山鸡身板快散架了。肚子咕噜噜一阵狂叫,这才想起从昨天到现在,就吃了几个酸涩的野果。
大王…小的…小的知道厨房底下…有个耗子洞…
鼻头虚弱地开口,伸出爪子指向灶台下面,
里面…里面藏着点…豹子大王…呃…前任大王藏的肉干…还有…还有半坛子土烧…
我眼睛噌地亮了。肉干,酒,这简直是废墟里的黄金啊!
我立刻化身山鸡挖掘机,扑到灶台边,用爪子和嘴疯狂刨土。果然,在厚厚的灰烬和浮土下面,挖开一块松动的石板,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洞穴。里面塞着几串用草绳穿着的、黑乎乎的肉干,闻着有点怪味,但绝对是肉。还有一个小陶罐,封着泥,摇一摇,哗啦作响。
鼻头!好兄弟!
我激动地叼出一串肉干塞给他,又拔开陶罐的泥封,一股浓烈的、带着土腥气的劣质酒味冲了出来。管他呢!是酒就行!
我小心翼翼地啄了一口陶罐里的液体,辣,冲,一股子地瓜味儿直冲天灵盖。但灼热感顺着喉咙下去,疲惫和恐惧似乎被驱散了一点点。
咳咳…好酒!我强忍着吐出来的冲动,装模作样地赞了一句,又啄了一口。鼻头用他仅剩的爪子抱着肉干,小口小口地啃着,眼睛里有了点活气。
几口土烧下肚,身体暖和了,脑子也开始转悠了。神仙让我报信,转头孙悟空就把寨子平了。豹子大王因为没背景,成了业绩指标下的炮灰。而我,因为通风报信,成了幸存奖励。
这TM就是一场赤裸裸的、由天庭和西天联手导演的凑难戏码。
我们这些底层妖怪,就是棋盘上随时可以抹掉的卒子!
一股邪火混合着土烧的冲劲,窜了上来。
凭什么!我用翅膀一拍,身边焦黑的土墙,震落一片灰,
凭啥有背景的妖怪被抓回去当坐骑当宠物屁事没有,没背景的就活该被打成肉饼凭啥老子通风报信就只值‘留条命’好处呢!神仙的嘴是放屁的吗!
鼻头被我突然的发飙吓得一哆嗦,肉干都掉了,惊恐地看着我:
大…大王息怒啊…咱…咱能活下来就…就不错了…
活下来我冷笑,鸡眼里闪烁着前世妖王残留的不甘和今生的憋屈,
当个光杆司令,守着这堆破砖烂瓦等着哪天哪个路过的道士和尚看咱们不顺眼,顺手‘替天行道’了还是等着孙悟空想起他说的‘按时交租’,再来检查一下卫生
我叼起那块刻着幸存奖励的破木牌,狠狠地摔在地上:老子不认命!
鼻头吓得缩成一团:那…那大王…咱…咱咋办
咋办我盯着地上那块木牌,脑子里飞快地盘算。前世好歹是妖王,虽然被雷劈死了,但眼光和心机还在。天庭西天这套玩法,我算看明白了。没背景,就是原罪。想活下去,甚至想活得好点,就得找靠山。或者…自己变成有背景的那个!
神仙不是许诺了好处吗虽然他们耍赖,但孙悟空临走前那句按时交租…报备土地…土地土地公,可是天庭最基层的公务员。虽然官小,但消息灵通,而且…他们也得完成天庭下发的辖区妖怪管理指标吧
一个大胆的、近乎作死的计划,在我这只山鸡精的脑子里逐渐成型。
鼻头!我猛地看向他,眼神灼灼,你鼻子灵,对吧
鼻头茫然地点点头。
好好养伤。等你能动了,给本王办件大事。我压低声音,鸡眼里闪烁着狡黠(或者说疯狂)的光芒,
给本王盯紧了这方圆五十里,特别是土地庙。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嗯…特别香的火腿,或者特别醇的好酒往土地庙送。
鼻头绿豆眼里的茫然更重了:火…火腿好酒土地爷…好这口
让你盯你就盯!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记住,要悄悄的。这事儿办好了,本王…本王赏你一整条肉干!
虽然画的大饼有点寒酸,但鼻头听到一整条肉干,仅剩的小眼睛里还是迸发出了工作的热情:
大王放心!小的鼻子…包您满意!
3:投名状
鼻头不愧是专业的耗子精,虽然断了一条胳膊,但打洞和嗅探的老本行没丢。在我的土烧和肉干(主要是精神鼓励)的激励下,他拖着伤残之躯,只用了两天时间,就给我带回了一个关键情报。
大王,大王,有门儿!
鼻头灰头土脸地从厨房角落的一个新挖的小洞里钻出来,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仅剩的爪子挥舞着,小的…小的闻到了。上好的金华火腿味儿,还有…至少是三十年的女儿红。那香味儿…勾魂儿啊。就在东边三十里,老槐树底下那个破土地庙!
成了!我鸡心一阵狂跳。土地老儿果然在收礼。看来这老家伙也不是那么清心寡欲嘛。
看清楚谁送的没我压低声音问。
天擦黑的时候,鼻头小眼睛贼亮,
一只穿得人模狗样的黄皮子。贼眉鼠眼的,尾巴尖儿还秃了一块。拎着东西,点头哈腰地进了土地庙,好半天才出来,出来的时候那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黄皮子精秃尾巴尖儿我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附近山头妖怪的档案,得益于9527原身那点可怜的记忆碎片。想起来了。
东边黄风岭有个黄四郎,本体是只黄鼠狼,开了个小赌坊,专门坑附近小妖的那点可怜家当,名声臭得很。这货居然也懂得给土地爷上供看来是遇到什么麻烦,想求土地爷高抬贵手或者行个方便
好,太好了。正愁没机会呢!
鼻头,干得漂亮!我忍痛从珍藏的肉干里撕下一条最大的(其实也就手指长)塞给他,现在,给本王准备点东西!
第二天傍晚,夕阳像个咸蛋黄挂在山头。
我,新任黑风寨山鸡大王,昂首挺胸(尽量),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其实腿还有点软,朝着东边三十里外的老槐树土地庙进发。当然,不是空手。
我脖子上挂着一串…呃…用草绳穿起来的、烤得焦黑、勉强能看出是某种小型啮齿类动物形状的…肉干。这是我用最后一点存粮,加上在废墟里刨出来的半只烤糊的兔子腿,可能是某个不幸小妖的遗物,精心炮制的特产——黑风寨秘制碳烤野味。闻着…嗯…很有特色。
翅膀下面,还夹着一个用大树叶卷起来的简陋包裹,里面是半罐浑浊的、带着点泥腥味和草根味的陈年山泉——也就是我从那半缸雨水里舀出来的,美其名曰洞天福地灵泉佳酿。
这礼,寒酸得我自己都脸红。但没办法,家底就这点了。重要的是态度。投名状懂不懂
走到那破败的土地庙前,小庙低矮,瓦片都掉了不少,门板歪斜。我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母鸡打鸣:
咳咳!黑风寨新任寨主,特来拜会福德正神。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尊神笑纳!
说完,我把那串秘制野味和树叶包的灵泉佳酿小心翼翼地放在庙门口那块缺了角的石供桌上。
庙里一片寂静。
我有点尴尬,鸡爪不安地刨着地上的土。难道礼太轻了被嫌弃了
就在我琢磨着要不要再嚎一嗓子时,那破庙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穿着皱巴巴褐色官袍、戴着顶小毡帽、留着两撇鼠须的矮胖老头探出半个身子。他脸色蜡黄,眼皮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正是此地的土地公。
他先是警惕地扫了我一眼,看到我一身焦黄的山鸡毛和脖子上挂着的破木牌(我特意挂出来的),眼神里闪过了然和…不易察觉的轻蔑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供桌上那串黑乎乎、散发着诡异气味的肉干和那卷寒酸的树叶包上。
土地公的嘴角明显向下撇了撇,鼻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哦黑风寨新主他慢悠悠地踱出来,官袍下摆拖在地上,沾了不少灰,语气带着点官腔,
听说前几日遭了灾大圣路过,顺手…清理了一下
是是是!我赶紧点头哈腰,翅膀学着人类作揖的样子胡乱摆动,
大圣爷神威无敌,替天行道,清理得好,清理得干净。小的…小的侥幸得大圣爷恩典,留得性命,接了这寨主之位,深感责任重大。这不,一安顿下来,就赶紧来拜会尊神您老人家。以后…以后这黑风寨上下,全仰仗尊神您照拂了。该交的‘份例’,该报备的‘人口’,绝不敢有半点马虎!我把姿态放得极低,就差跪下了。
土地公捻着他那几根稀疏的鼠须,围着供桌慢悠悠转了一圈,用脚尖踢了踢那串肉干,又用鼻子嗅了嗅树叶包,眉头皱得更紧了,显然对我这薄礼嫌弃到了极点。
嗯…心意嘛,本神领了。他拖长了调子,官腔十足,
不过,小妖啊,你这寨子…现在这情况…他指了指我空荡荡的身后,意思很明显——你一个光杆司令,穷得叮当响,拿什么交份例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照拂
我心里暗骂这老泥鳅势利眼,脸上却堆满了谄媚的笑:
尊神明鉴,寨子虽遭了灾,但根基尚在。小的正招兵买马,恢复生产!而且…
我故意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点,鸡眼里闪烁着我有大料的光芒,
小的…小的知道尊神您日理万机,为天庭牧守一方劳心劳力。这…这附近有些不开眼的小妖,不懂规矩,不按时孝敬尊神您,还净给尊神您添乱,影响您的…呃…清誉和政绩。小的不才,愿为尊神分忧!
土地公耷拉的眼皮终于抬了抬,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哦说来听听
有门儿!我心中暗喜,翅膀一指东边:比如那黄风岭的黄四郎,开赌坊,聚众妖赌,搞得乌烟瘴气。听说前两天他还…还偷偷给尊神您送了点‘土特产’我故意点破,观察土地公脸色。
土地公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正常,但眼神明显锐利了几分:
哼!那黄皮子,滑头得很!
就是!我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他那是心里有鬼。怕尊神您查他的赌坊,断他的财路。这种害群之妖,不仅不遵纪守法,还妄图用一点小恩小惠腐蚀尊神您这样的清官,简直罪大恶极!小的新官上任,正愁没个投名状!若尊神不弃,小的愿替天行道,替尊神您…好好敲打敲打那黄四郎。把他的赌资…呃不,是非法所得,收缴上来,作为本寨…呃不,是作为本辖区孝敬尊神您的‘治安管理费’!您看如何
我这番话,半是表忠心,半是威胁——我知道你收礼了,我也能帮你干活,但好处得大家分!
土地公眯着小眼睛,捻着胡须,沉默了好一会儿。庙前的老槐树叶子被风吹得哗哗响。终于,他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丝极其虚伪的笑容,拍了拍我的鸡翅膀(差点把我拍趴下):
呵呵,小友…哦不,黑风寨主,果然是个明白妖。懂得体恤上情。嗯…那黄四郎嘛,确实有些不像话。本神公务繁忙,也懒得去管那些鸡毛蒜皮。既然你有心整顿辖区秩序,维护一方安宁…那本神就…准了!放手去做!只要不闹出太大动静…嗯…本神自有分寸!
成了。我心头一块大石落地,鸡血沸腾!虽然这老泥鳅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准了和自有分寸就是最大的暗示。
多谢尊神信任,小的定不负所托!我深深一揖,翅膀都快挥断了。
土地公满意地点点头,又嫌弃地瞥了一眼供桌上的薄礼,背着手,踱着方步,慢悠悠地缩回了他的破庙里,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我站在庙门口,看着紧闭的庙门,又低头看看供桌上那串无人问津的焦黑肉干和树叶包的山泉,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带着点鸡贼的弧度。
黄四郎啊黄四郎,你给土地爷送火腿美酒
不好意思,你这份孝心,我9527大王…截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