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影贷·长夜无影》 > 第一章

《影贷》故事大纲
1.
现实崩塌
程漆,28岁,失业、欠债、母亲催归,在出租屋发现影子脱离,化成影贷卡片。电话接通,被引至荒废的暮色大厦B座。
2.
影贷规则
业务经理乌鸫展示影子租赁价目表:A替身、B代罚、C情感、D保密。每租一次,影子被剪走一部分,七次即成无影人,永久失影失忆。程漆签下A单,替沈槐去民政局离婚,影子淡了一度。
3.
债务递增
为还房租与母亲医药费,程漆继续接B单——代拘役7天。狱中遇见无手的前租客,得知七次耗尽真相,却已收不下五万预付。
4.
情感替身
C单降临:跨江大桥午夜殉情。委托人竟是沈槐,要用程漆的影子陪前妻林霜赴死。影子推他坠桥瞬间,乌鸫远程回收,林霜真死,程漆彻底失影,升级为D类VIP。
5.
无影人世界
失影后的程漆开始遗忘自我,镜中无像。乌鸫带他深入大厦,展示影库——万条黑线吊着被租过的影子,他父亲也是最早供货商。赎回办法:
a)
剪断他人影子补己;
b)
入暗房,以命换影。
6.
暗房抉择
程漆在红线暗房看见父亲即将消散的背影,拒绝牺牲母亲影子,坐上老式拍立得,按下快门:自己曝光消散,影子全部回流。最后一秒,他将镜头对准乌鸫,二次快门将其抹除,影库崩溃。
7.
余晖重生
大厦坍塌,程漆携完整影子走出。相机沉入江心,林霜之死成为永远的心债。远处母亲呼唤回家吃饭,阳光下,他的影子与母亲的影子并肩拉长——他赎回了影,也背回了责任。故事留下开放尾:影贷系统是否真的终结无人知晓。
正文
一、失业那天的影子断了
那天下午,我把失业证明揉得发皱,纸屑掉了一地,像我心里簌簌剥落的自尊。
城南旧区的出租屋只有一扇朝北的窗,阳光像被漂洗过的灰布,软塌塌地铺在地上。我盘腿坐在唯一没堆杂物的角落,盯着手机里的余额:231.40。房东昨晚贴的黄条还在门背上晃:三日之内不补交租金,就换锁。
我盯着黄条,把它折成一架小飞机,朝墙角扔去。纸飞机还没落地,地板先暗了一块。不是云,也不是灯坏了——是我的影子。那团本该黏在我脚底的黑色,忽然咔地一声,像骨头脱节,软软地滑到两步之外,与我断联。
我愣了两秒,伸手去够。影子没有弹回来,反而在地板上拱起脊背,变成一张黑色卡片,正面浮着烫银小字:
影贷——出租影子,解你燃眉。一次一单,价格面议。
卡片背面是一行电话号码,末尾三位被阴影遮住,像故意吊人胃口。
我把卡片翻过来覆过去,那团影子始终保持着卡片的形状,边沿还像呼吸似的微微起伏。失业三个月、面试十七连败、母亲上周刚打电话说要不你回老家吧……所有声音在我脑子里汇成一句:试试又不会死。
我拨通了号码。
二、暮色大厦的倒挂女人
接电话的人在一片嘈杂里报了个地址:暮色大厦B座顶楼,晚上十点。
暮色大厦是本市最早的玻璃幕墙写字楼,千禧年后被新商圈抛弃,如今只剩纹身店、塔罗工作室,以及一家把24小时自助骨灰存放打在霓虹灯上的殡仪公司。电梯上到顶楼,门一开,迎面是一扇没有任何标识的磨砂玻璃门,门缝里漏出暗紫色的光。
我推门进去,像走进一块巨大的黑曜石内部。房间没有灯,光源来自地板——一整面会发光的黑玻璃,踩上去像踩在凝固的银河。墙上挂着几十幅空画框,框里不是画,而是一团团被压扁的影子,有的像人,有的像猫狗,甚至还有一棵枝桠狂张的树。
第一次声音从头顶落下。
我抬头,看见一个女人倒挂在天花板。她穿黑色西装裤,白衬衫下摆垂下来,像一截折断的鹤颈。下一秒,她翻身落地,动作轻得没有脚步声。
我叫乌鸫,是业务经理。她伸出右手,指尖却像被铅笔涂过,黑得不反光。
我握上去,只觉掌心一凉,像握住一块墨锭。
影子怎么租我问。
乌鸫抬手,墙面浮现投影:
【影子租赁价目表】
A类:替身出席(会议/家长会/葬礼)——日租1000元起
B类:代受惩罚(交通违章/社区劳动/拘役≤15天)——日租3000元起
C类:情感替身(约会/分手/婚礼)——按小时计费,800元/小时
D类:特殊需求(保密)——面议
我想起母亲常说你爸就是替人顶债才跑得没影,心里掠过一丝古怪的熟悉感。
我要先看到钱。我说。
乌鸫笑了笑,抬手在空中一划,黑玻璃地板裂开一道缝,升起一台老式点钞机。哗啦啦,一沓崭新的粉钞像水一样滑出来,停在我脚边。
预付三成,事成后补尾款。影子每天零点自动回归,如果客户想续租,需加价20%。
我蹲下去,指尖碰到钞票的瞬间,影子从我脚下爬出来,像一条温顺的墨蛇,沿着乌鸫的高跟鞋往上缠。
第一次,我给你接个简单的A类。乌鸫递过一张便签,明天下午三点,带客户去民政局离婚。你只需要坐在那儿,签个字。
便签上写着委托人姓名:沈槐——一个听起来就苦情剧主角的名字。
我把便签揣进口袋,感觉那张纸像一块冰,贴着大腿一路冷到心口。
三、民政局里的替身
第二天,我穿唯一一套西装去了民政局。
沈槐本人没来,只发来一条短信:【抱歉,我撑不住现场,影子会替我。钱已付。】
大厅里,对面坐着的女人穿雾霾蓝风衣,眼尾通红,却倔强地没掉泪。工作人员把两份离婚协议推到中间,例行公事地问:自愿的吗
我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影子替我点了点头。
钢笔递到手里,我写下沈槐两个字,笔迹竟与对方身份证上一模一样——像影子偷偷临摹过千万遍。钢印咔嚓落下,女人突然抓住我的手:最后问一次,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影子控制的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爱过,只是爱会过期。
女人眼泪决堤。我坐在原地,心脏像被一只戴丝绒手套的手攥住,缓慢地捏碎。
协议生效,影子完成任务,瞬间回到我脚下。我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比昨天淡了一点,像被稀释的墨。
当天傍晚,乌鸫把剩余七千块打进我卡里,并附上下单:
【B类:代拘役7天。客户:匿名。罪名:肇事逃逸。】
这一次,预付五万。
四、拘役所里的无影人
拘役所在郊区,高墙外是成片油菜花。我被关进单人号子,没有室友,没有狱警巡视,连饭都是通过地板上一个方形黑洞递进来。第一天夜里,我发现墙角的影子不见了——不是我自己,而是墙本身的影子。
水泥墙像被橡皮擦掉一块,露出后面的金属舱壁,舱壁里嵌着一排半透明的影子胶囊,每个胶囊里蜷缩着一团黑影,像未出生的胚胎。
我伸手去碰,指尖穿过胶囊,触到一片冰凉的皮肤——那些影子在发抖。
别碰。背后传来声音。
转身,一个穿囚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铁栏外,脸却像蒙了一层雾,看不清五官。
你是……
上一任租客。男人抬起手,手腕以下空空荡荡,影子替我去坐牢,可我出狱那天,它没回来。我现在是‘无影人’,太阳底下,我连自己都照不亮。
男人让我看地面——正午的阳光从气窗斜射进来,他的脚边空无一物,像被世界删除。
他们没告诉你规则:影子每代班一次,就会留下一部分在客户那边。七次之后,你就跟我一样。
男人说完,像被风吹散的烟,消失了。
我数了数墙上的影子胶囊,正好七个空位。
第七天凌晨,我被提前释放。乌鸫的车等在门外,黑色MPV车窗贴了防窥膜。
恭喜你,五星好评。她递过来一个牛皮信封,尾款加奖金,十万。
我没接,只问:影子还能赎回吗
乌鸫歪头看我,像在评估一件退货的商品。
理论上可以,但代价是——她指了指自己的左眼,瞳仁竟是一片灰色,你得用别的东西换。比如,记忆、寿命,或者……一次真正的死亡。
我攥紧拳头。我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父亲消失前,也曾在一家影子银行工作。
五、跨江大桥的殉情
回到出租屋,我把十万块码在床底,像码一排金砖。可每到夜里,我就听见地板下有窸窣声,像老鼠在啃钱,又像影子在哭。
第三次订单来得很快:C类,情感替身。客户在殉情一栏打了勾。
乌鸫亲自来接我,车停在跨江大桥中央。桥下是四月暴涨的江水,黑得像掺了墨汁。
客户要求:今晚十二点整,你和一位女士一起跳下去。放心,影子会代替死亡,你本人只会昏迷二十四小时。
我喉咙发干:女士是谁
乌鸫没回答,只递给我一束白玫瑰。花束里夹着一张照片——穿雾霾蓝风衣的女人,民政局那天见过的前妻。
她叫林霜。沈槐欠她一条命,现在用影子还。
我想逃,可身体被影子钉在原地。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已经淡得几乎透明,脚踝处裂出一道锯齿状的缺口,像被谁咬掉一块。
十一点五十五分,林霜来了。她没穿风衣,只套一件宽大衬衫,风一吹,像挂在晾衣绳上的白色旗帜。
沈槐她轻声问。
影子控制我点头。
女人笑了,眼泪被风吹成碎钻: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一起死。
她牵住我的手,掌心温度比夜风还冷。
我想喊我不是沈槐,可嗓子被影子堵住。秒针指向十二点,女人翻过栏杆,影子推着我跟上去。
坠落的一瞬间,我听见乌鸫在耳机里倒计时:三、二、一——回收。
江水扑面而来,像千万根黑针。下一秒,黑暗裂开一道缝,我被猛地拽回桥面——我的影子留在半空,代替我坠江。
林霜却真的掉下去了,水面溅起一朵白色浪花,很快被江流吞没。
我跪在桥面上,呕吐,却吐不出任何东西。我的影子彻底没了,阳光照在背上,像烙铁。
乌鸫走来,递给我一张新卡片:恭喜,升级为‘无影人’VIP。下一份工作:D类,保密。
六、影库里的父亲
成为无影人的第七天,我开始遗忘。
先是忘记母亲电话的尾号,接着是高中班主任的名字,再后来,我站在镜子前,却想不起自己的脸。镜子照不出我,像照不出一团空气。
乌鸫把我带到暮色大厦顶层更深处的房间。那里没有光,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却不是倒影,而是无数条黑色丝线,每条线末端都系着一只影子,像风筝。
这是‘影库’。乌鸫说,所有被租借的影子最终都会回到这里,成为新的‘原材料’。你父亲当年就是第一批供货商。
我在镜子里看见父亲的影子——比我的还淡,几乎只剩轮廓,却仍固执地朝一个方向伸手,像在够什么够不到的东西。
赎回影子的办法只有一个:用别人的影子补全自己。乌鸫递给我一把剪刀,剪断一条线,你就能拿回一部分。但线的主人会立刻变成无影人。
我接过剪刀,手指穿过镜面,触到一条线。线的末端,是我母亲。
母亲站在菜市场,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年轻时在老家麦田里那样。她正在挑西红柿,忽然回头,像感应到什么,朝空气笑了笑。
我松开剪刀。
有没有第三种办法我问。
乌鸫沉默片刻,指向镜子最底部——那里有一扇小门,门缝里渗出暗红的光。
进去,把你的命留下,影子会全部归还。但门只能从里面反锁,谁也救不了你。
七、暗房里的相机
暗房的门在身后合拢,发出老式弹簧锁咔嗒一声,像牙医把钳子塞进我嘴里又合上。门缝最后一线暗红灯光被掐灭,我彻底掉进纯黑之中。
我原以为黑只是没有光,可这里的黑像固体,带着铁锈和显影药水的味道,堵在鼻腔、喉咙、毛孔里。我抬手,看不见指尖;我跺脚,听不见回声。只有心跳在耳膜里放大——咚、咚、咚——仿佛有人用拳头敲一面蒙了布的鼓。
呼……我吐出一口白雾似的呼吸,声音在极近处反弹回来,像另一个人贴在我背后学舌。我猛地转身,什么都没有,却撞上一根细线,头顶亮起一粒微弱的红点,像被血染过的星。
红点下悬着一张便签:
拍立得,一次成像,一次永别。
我循着红点摸索,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老式相机的机身,比我想象中沉重,漆面剥落处露出铜黄的底。镜头像一枚睁大的瞳孔,镜头后是一把孤零零的木椅,椅背刻满指甲抓过的痕迹。
地板忽然轻轻震动,红光渐次扩大,我看见四面墙挂满湿淋淋的相纸,滴滴答答落着药水。所有照片里都是背影,那些背影没有影子,像被人从地面剪走。
我在最中央认出父亲——他穿九十年代的夹克,肩膀垮塌,一只手朝画面外伸着,似乎想抓住什么。他的影子的位置被刮刀剜空,只剩毛边。
爸……我的声音被黑墙吞进去,连个回响都不给。
相机后面又出现一行新字,像有人用毛笔蘸血写在空中:
坐下,曝光,赎回,或消失。
我摸到椅子,慢慢坐下。座板冰凉,却在我体温里渐渐变暖,仿佛它也在呼吸。镜头对准我的脸,我却在镜头深处看见自己的背影——一个比现在更薄、更轻的我,像被水洗过的纸。
咔嚓。
不是快门声,而是我脊椎里某根骨头在响。我意识到那不是普通的相机,它摄取的不是光,而是存在本身。
红光突然剧烈闪烁,像警灯。四周相纸上的背影开始扭曲,仿佛被火烤的塑料。父亲那张照片里,他的肩膀抖动,慢慢转过头——脸却是空的,只有一张嘴在动:
别学我。
我猛地站起,椅子倒地,发出闷钝的巨响。相机镜头追着我移动,像猎犬锁定猎物。
规则三选一。乌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浮出,却看不见人,一,剪断他人影子补全自己;二,留下你的命,影子全部归还;三——她轻轻笑,成为新的我。
我想起母亲。如果我剪断她的影子,她会立刻变成无影人,在菜市场拎着菜篮却照不出自己。我做不到。
我伸手去抓相机,想把它摔碎,却摸到镜头边缘一枚细小的铜齿轮。轻轻一拨,后背的暗盒弹开,露出一张未曝光的底片,片基上写着极淡的字:
程漆,1995.9.18—2025.7.18
今天,正是我的三十岁生日。
原来所谓一次永别不是比喻,而是精确到秒的死亡预约。
红光骤然熄灭,四周陷入绝对黑暗。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白光从镜头里炸开,我本能地闭眼,却仍感到视网膜被烙下灼亮的影子——我自己的影子,被光从身体里撕扯出来,像黑色丝绸被风鼓起。
我看见它一点点剥离脚踝、小腿、膝盖……每分离一寸,记忆就缺失一块:
小学操场上的纸飞机——没了;
第一次面试时的破洞袜子——没了;
母亲凌晨为我盖的毯子——没了。
我跪在地上,死死抓住最后一缕黑丝,却抓了个空。影子像退潮的水,无声地流向相机,凝成一张湿照片——照片里我站在桥中央,背后江水翻涌,脚边空无一物。
不!我嘶吼。
就在这时,父亲那张照片突然自燃,火苗舔上墙,所有背影同时起火。火光照出暗房真正的形状——一座巨大的影库,数万条黑色丝线从天花板垂下,末端系着干瘪的影子,像风干的蝙蝠。
火越烧越旺,线一根根断裂,影子簌簌落地,化作黑水流向我。我感到脚踝重新被凉意包裹,影子正在回流,却带着灼痛,仿佛每一滴都在质问:值吗
乌鸫的声音在火里扭曲:相机只能死一次,你选谁
我抬头,看见火焰在她西装上跳舞,她左眼灰色瞳仁滴落,像融化的铅。我忽然明白,她也是被相机吃掉的人,只是残影被系统留作管理员。
我抱起相机,冲进火海。镜头烫得粘手,我却把镜头对准自己,最后一次按下快门。
没有闪光。
只有黑暗塌陷。
再睁眼时,我坐在出租屋的地板上,晨曦透窗,尘埃浮动。手机响,母亲问:小漆,今天回来吃面吗我给你煎荷包蛋。
我低头,影子完整无缺,却比过去更黑,仿佛把所有被烧掉的夜都浓缩在脚下。
暗房、火海、乌鸫、父亲,全像一场梦。只有相机躺在枕边,镜头裂开一道缝,缝里夹着那张死亡底片——日期已变成空白。
我把它锁进抽屉,钥匙扔进江心。阳光照进来,影子与我并排坐在地板上,像两个久别重逢的兄弟,谁也没提昨夜我们差点永别。
但我知道,赎回影子的代价并未消失,它只是暂时被我藏进更深的黑暗。有一天,当余额再次只剩231.40,当母亲再次在电话那头叹气,抽屉里的相机也许会自己打开,镜头里又亮起那粒血红的星。
到那时,我会再次走进暗房,独自面对那把木椅。
而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替我按下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