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我们分手吧。
盛夏的傍晚,空气闷热得像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出租屋里,苏清颜的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感官。
我手里还拿着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她最爱吃的鲈鱼,鱼腥味和她话语里的决绝,混杂成一种让我几近窒息的气味。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
你没有上进心。
她坐在我们那张小小的餐桌旁,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昏黄的灯光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她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可爱的卡通T恤,而是换上了一件质地很好的白色连衣裙。那件裙子,我从未见她穿过。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是吗我自嘲地笑了笑,将手里的鱼扔进水槽,是因为上个月,你闺蜜的男朋友升了主管,还是因为前天,我们同学聚会上,李浩又换了辆新车
不是的!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你为什么总觉得我是那么物质的女人
那是什么我提高了音量,压抑了许久的疲惫和委屈涌上心头,我每天上班下班,工资虽然不高,但也够我们生活。我给你做饭,帮你洗衣服,你身体不舒服,我通宵照顾你。我以为,这就是生活,这就是我们想要的未来。难道非要像他们一样,为了升职加薪,陪客户喝到胃出血,才叫上进心吗
可我不想再看到你,每天满足于那点死工资,满足于给我做一顿饭!她也站了起来,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你明明那么聪明,大学时你的专业能力比谁都强,可你现在呢你满足了,你安于现状了!江帆,我怕了,我怕看到五年后,十年后,我们还挤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为了几百块的物业费吵架。那种未来,让我感到窒息!
她哭着说,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让我心疼,也让我无力反驳。
是啊,我安于现状了。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里,我像一只努力寻找贝壳的寄居蟹,只想守着她,守着我们这个小小的家,过安稳的日子。我以为,这就是她想要的。
原来不是。
三年的感情,终究还是敌不过那该死的、虚无缥缈的上进心。
那天晚上,她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我们一起布置了三年的家。我没有留她。当一个女人,开始对你的未来感到绝望时,所有的挽留,都只是徒劳的自我羞辱。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得酩酊大醉。我删除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扔掉了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我告诉自己,江帆,你就是个废物,你活该被甩。
痛苦之后,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她说我没有上进心,那我就上进给她看。
我辞掉了那份安逸但没有前途的工作,将我所有的积蓄,都投入到了一家专业的猎头公司。我要进最好的公司,赚最多的钱,我要站在这个城市的顶端,让她看看,她当初放弃的,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半个月后,猎头给我打来电话,语气里充满了兴奋。
江先生,恭喜你!‘创世科技’的市场部,向你发来了offer!这可是近几年发展最快的独角兽公司,能进去,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创世科技。
我握着电话,看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深吸了一口气。
苏清颜,你等着。我会让你后悔的。
2
周一的清晨,我穿上了我最贵的一套西装,打上了那条只在面试时才舍得戴的领带,走进了位于市中心CBD的创世科技总部。
明亮开阔的大厅,行色匆匆的职场精英,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和一种名为野心的味道。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既陌生,又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这就是我新的开始。
人力资源部的同事林晓,一个热情开朗的女孩,带着我办理入职手续。
江帆,欢迎加入我们市场部大家庭!她笑着递给我一张工牌,以后我们就是战友啦。我们部门在18楼,我先带你上去熟悉一下环境,然后……要去拜见一下我们的终极大BOSS。
终极大BOSS
是啊,林晓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说,我们创世科技的创始人兼总裁,苏总。一个传奇的女人,超级厉害,也超级……高冷。我们私底下都叫她‘冰山女魔头’。你一会儿见到她,千万别紧张,她说什么你听着就好。
我笑了笑,没太在意。再厉害的女总裁,还能比让我从头再来的前女友更可怕吗
来到18楼的市场部,一切都和我预想的一样。开放式的办公区,紧张而高效的氛围。林晓为我介绍了部门的同事,大家都很友好,对我这个新人表示了欢迎。
好了,江帆,跟我来吧。安顿好之后,林晓领着我,走向了楼层最深处,那间占据了最好视野的、用全透明玻璃隔断的总裁办公室。
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这是一种即将面见大人物的、本能的紧张。
林晓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推开门,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领带,迈步走了进去。
办公室很大,装修是极简的黑白灰色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繁华景致。一个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的女人,正背对着我,站在窗前,身形纤细而挺拔。
苏总,您好。我是新入职的市场部专员,江帆。我用我最沉稳、最专业的声音,做了自我介绍。
那个女人,缓缓地转过身来。
当我看清她脸的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那是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只是褪去了往日的青涩和柔弱,画上了精致干练的职业妆。她的眼神,不再是过去看我时那般充满了依赖和温情,而是变得冰冷、锐利,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般的压迫感。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微不足道的陌生人。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愣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整个世界,都变得荒谬而不真实。
苏……苏清颜
我那个分手时哭着说我没上进心,柔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前女友,竟然是这家独角兽公司的、传说中冰山女魔头般的创始人兼总裁
这他妈的……是什么地狱笑话!
3
江帆
苏清颜开口了。她的声音,像一块被冰镇过的丝绸,光滑,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和我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软糯尾音的声音,判若两人。
我的大脑,在经历了一瞬间的宕机之后,开始疯狂地运转。
震惊,荒谬,愤怒,还有一丝被欺骗的屈辱感,像打翻的五味瓶,在我胸中翻江倒海。
柔弱不能自理怕未来没有保障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演的戏!她根本不是什么需要我保护的菟丝花,她是一朵深藏不露的、带刺的黑玫瑰!
我算什么一个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悲的傻子一个她用来体验普通人生活的、临时的道具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我几乎要脱口而出质问她这一切。
但,当我的目光,触及到她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眸时,我所有的质问,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眼中的陌生感,是如此的真实。仿佛我们之间那三年的朝夕相处,只是一场我一个人的幻觉。
不,我不能在这里失态。我不能让她看我的笑话。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挺直了脊梁,迎上她的目光,用一种同样公式化的、不带感情的语气回答道:是的,苏总。
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发出如此平稳的声音。
简历我看过了。她走到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坐下,随手翻了翻我的资料,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你的专业能力不错,项目经验也还可以。但是,市场部的工作,和你过去有很大的不同,压力和挑战,都会是以前的数倍。你确定,你能胜任吗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我最痛的地方。
没上进心……安于现状……
原来,当初分手时她说的那些话,不是借口,而是她对我这个员工的、最真实的面试评价。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我能,苏总。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不能胜-任,我会自己离开,不会浪费公司和您的时间。
她似乎对我的回答有些意外,抬起眼皮,重新审视了我一番。那目光,像X光,要把我从里到外都看透。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很好。她点了点头,合上了我的简历,我们创世科技,不养闲人,也从不看过去。我只看结果。下周一,我要在全公司的战略会议上,看到一份关于我们新产品‘幻境’VR眼镜,针对大学生市场的推广方案。我要完整的、可执行的方案,包括市场分析、推广策略、预算规划和预期KPI。有问题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入职第一天,连产品都还没完全熟悉,就让我一个新人,在一周之内,拿出一份全公司战略会议级别的、完整的推广方案
这根本不是考验,这是刁难!是赤裸裸的、不动声色的下马威!
她想让我知难而退,让我自己滚蛋。
好,很好。
苏清颜,你够狠。
我心中的怒火,被这盆冷水,彻底浇灭了。剩下的,是冰冷的、熊熊燃烧的斗志。
没问题,苏总。我抬起头,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职业化的微笑,方案会准时放在您的办公桌上。
说完,我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转身,走出了那间让我感到窒息的办公室。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见里面传来她的声音,是对着座机说的。
林晓,通知下去,以后总裁办公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不是地狱。
这是战场。
而我的敌人,就是我曾经最爱的,那个女人。
44
我成了全公司的名人。
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入职第一天就被总裁亲自召见,并领受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件事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短短一个小时内,传遍了整个公司。
茶水间里,走廊上,我能感觉到无数道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八卦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
听说了吗市场部新来的那个帅哥,好像得罪苏总了。
可不是嘛,一周内做战略级方案,这不是明摆着让他滚蛋吗
我猜啊,他肯定撑不过试用期。
不过说真的,他长得还挺帅的,苏总怎么就看他不顺眼呢
更离谱的传言,是说我其实是苏清颜的某个不争气的穷亲戚,被硬塞进公司,苏总这是在故意敲打我,让我识趣点自己走人。
于是,关系户这个标签,也严严实实地贴在了我的身上。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我无心也无力去辩解。我将我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那个不可能的任务中。
我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关于幻境VR眼镜的一切资料。我研究它的性能参数,它的技术壁垒,它的目标用户画像。我翻遍了公司服务器里所有相关的市场报告和竞品分析。
办公室的灯,每天最后一个熄灭的,是我的工位。清晨第一个亮起的,还是我的工位。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八卦,逐渐变成了一种夹杂着敬佩和不解的复杂情绪。
林晓,那个带我入职的女孩,是唯一一个敢于靠近我这个风暴中心的人。她会偷偷给我带一份热腾腾的宵夜,或者在我被某个数据卡住时,提供一些善意的帮助。
江帆,你……没必要这么拼吧一天深夜,她看着我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忍不住说道,苏总她……可能真的只是想让你走。你这样,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
我摇了摇头,灌了一大口冰咖啡,苦涩的液体刺激着我疲惫的神经。
我不是在为她做,我是在为我自己。我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轻声说。
我不能输。尤其不能输给她。
这五天,苏清颜没有再找过我一次。她仿佛彻底忘了我的存在。但我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审视的目光,始终悬在我的头顶。她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在等待着看我如何狼狈地,交上一份空白的答卷,然后被她无情地驱逐出她的王国。
我偏不。
周日晚上,我终于完成了方案的最后一页。整整一百二十页的PPT,每一个字,每一个数据,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凝聚了我这五天不眠不休的心血。
我没有将它打印出来,而是直接存入了U盘。
周一早上八点五十五分,在全公司高层都已步入会议室,等待战略会议开始的时候,我,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苏清颜正端着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她看到我,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意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方案呢她甚至没有转身,只是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冷冷地问。
在这里。我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将U盘,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
苏总,我看着她的背影,用一种平静到我自己都感到惊讶的语气说道,我知道,您可能根本不会看这份方案,也早就准备好了在会议上宣布我的死讯。但是,我还是想请您,耽误一分钟,点开它。
因为,这份方案,不仅仅是为了完成您的任务。
它更是为了回答,您三周前,问我的那个问题。
我的话音落下,苏清颜端着咖啡的手,在空中,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5
苏清颜终究还是转过了身。
她将咖啡杯放在桌上,目光落在那枚小小的U盘上,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几秒钟后,她拿起U盘,插入了电脑。
我没有离开,就那么站在她的办公桌前,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犯。
PPT的首页,是我精心设计的,巨大的标题——《幻境破壁计划:引爆Z世代的第一场虚拟社交革命》。
她点开了第二页,第三页……她的浏览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但她的眉头,却随着页数的增加,越皱越紧。
她原本冰冷的、不带一丝波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一种混杂着惊讶、审视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高级定制西装、长相英俊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温和而略带询问的笑容。
清颜,会议马上要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语气亲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感。
苏清颜立刻合上了笔记本,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冰山般的神情。
知道了,沈副总。她的语气,客气而疏离。
沈副总,沈越。创世科技的副总裁,公司的二号人物,也是全公司公认的、苏清颜最有可能的绯闻男友。
沈越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两秒,那目光看似温和,实则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这位是他问苏清颜。
市场部新来的专员,江帆。苏清颜淡淡地回答,然后对我挥了挥手,像在驱赶一只苍蝇,你可以出去了。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与沈越擦肩而过时,我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属于成功人士的、强大的自信和压迫感。
他,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会议室里,气氛严肃。公司的所有高层,都正襟危坐。当苏清颜和沈越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苏清颜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市场部总监的身上。
李总监,关于‘幻境’的大学生市场推广方案,你们市场部准备得怎么样了
市场部总监,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为难。苏总,这个方案……我们还在进行初步的调研,时间比较紧,所以……
所有人的目光,都心照不宣地,瞟向了我这个角落里的罪魁祸首。大家都准备好了,看苏总如何借题发挥,将我这个关系户彻底清除出去。
然而,苏清颜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只是轻轻地敲了敲桌面,打断了李总监的话。
不用了。她说。
然后,她将那枚U盘,插入了会议室的主控电脑。
今天,我们来看一份,由市场部专员江帆,独立完成的方案。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瞬间打在了我的身上。我能感觉到震惊、不解、幸灾乐祸……各种各样的情绪,在我周围交织。
李总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而坐在苏清颜身旁的沈越,脸上的笑容,也第一次,消失了。他看着屏幕上即将投影出的PPT,眼神里,闪过一丝阴沉。
我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挺直了腰杆。
苏清颜,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想把我捧上云端,再狠狠地摔下来,让我死得更难看吗
还是说……我那份PPT里,真的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你
6
大家好,我是市场部的江帆。
我走上台,站在了投影幕布前。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走上角斗场的斗士,台下坐着的,是决定我生死的王公贵族。而那位最高傲、最冷酷的女王,正用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都抛诸脑后。
今天我带来的方案,名为‘幻境破壁计划’。我们的核心目标,不是‘推广’,而是‘引爆’。
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从市场规模、用户画像这些陈词滥A-调开始。我开门见山,直接抛出了我最大胆的观点。
传统的校园推广,地推、社团合作、KOL宣传,这些都只是术的层面。而我们的‘幻境’,需要的不是术,是道。它需要成为一种文化,一种属于Z世代的社交货币。
我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回荡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我看到台下许多高管的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
我开始详细地阐述我的方案。从利用校园AR解谜游戏进行病毒式传播,到与虚拟偶像进行深度捆绑,再到建立一个基于‘幻境’平台的全国高校电竞联赛……我的每一个观点,都基于详实的数据分析,每一个策略,都有着清晰的执行路径和KPI考核标准。
这不再是一份简单的推广方案,而是一个野心勃勃的、试图构建一个全新虚拟社交生态的宏大蓝图。
我整整讲了四十五分钟。当我合上PPT,说出我的阐述完毕,谢谢大家时,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然后,掌声响了起来。
不是礼节性的,而是发自内心的、热烈的掌声。
市场部的同事们,用一种看神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李总监的脸上,则写满了尴尬和震惊。
苏清颜没有鼓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座冰山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想法很大胆,也很有趣。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沈越。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脸上又恢复了那温文尔雅的笑容,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判味道。
但是,江帆是吧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你只是一个新人,你考虑过执行成本吗你设计的那个AR游戏,开发周期需要多久你和虚拟偶像的合作,谈过吗你知道现在头部虚拟偶像的签约费有多高吗还有电竞联赛,你知道要拿到相关批文,打通上下游产业链,需要多大的人脉和资源吗
他一连串的问题,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刀刀见血,精准地指向了我这个纸上谈兵的新人,最致命的弱点——缺乏资源和实践经验。
会议室里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瞬间又冷却了下去。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沈副总这是在有意打压我。
我站在台上,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所有的骄傲和自信,都被他这几句话,击得粉碎。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是啊,我只是一个空有想法的小职员。在沈越这样的、真正掌握着资源和权力的人面前,我所有的蓝图,都只是一个笑话。
就在我准备狼狈地承认自己的幼稚时,那个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沉默的女王,终于,开口了。
沈副总的顾虑,很有道理。
苏清颜的声音,依旧冰冷。她先是肯定了沈越,然后话锋一转。
但是,创世科技如果连这点冒险精神都没有,我们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年内,做到今天的规模。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江帆的这份方案,虽然在执行层面上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它的核心思路,它的‘道’,是对的。
从今天起,成立‘破壁计划’专项小组,由市场部、技术部、公关部联合组成。负责人……
她顿了顿,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由江帆担任。
7
当我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我,一个入职不到一周的新人,竟然成了一个公司战略级项目的负责人。这个反转,比任何一部电视剧都来得刺激。
市场部的同事们,立刻围了上来。这一次,他们的眼神里,不再是同情和八卦,而是货真价实的敬佩和……一丝敬畏。
帆哥,你太牛了!那份PPT,简直是神作!
是啊是啊,你是没看到沈副总那张脸,都绿了!
以后我们就跟你混了,帆哥!
李总监也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小江啊,不错,非常有想法!以后在项目上有什么需要,尽管跟部门提,我全力支持你!
我应付着众人的祝贺,心里却没有太多的喜悦。
我清楚地知道,苏清颜这么做,绝不是因为欣赏我。她把我推到这个位置上,就像把我架在火上烤。项目成了,功劳是她的,是她慧眼识珠;项目败了,责任全是我,我将摔得比任何人都惨。
她依然在用她的方式,考验我,或者说,折磨我。
破壁计划正式启动。我开始了我职业生涯中最忙碌、也最痛苦的一段日子。
我每天要跟十几个不同部门的人开会,协调资源,推进度。我这个空降的项目负责人,没有任何根基,自然处处碰壁。技术部嫌我的需求异想天开,公关部嫌我的预算天方夜谭,每个人都用一种看你能撑多久的眼神看着我。
而沈越,则在暗中,给我使了无数的绊子。他授意财务部,卡着我的项目经费;他抢在我前面,接触我们看中的虚拟偶像公司,试图截胡。
我每天都像在打仗,内忧外患。
但我没有退缩。我拿出了十二分的拼劲,用我的专业和诚意,一个一个地,去啃那些难啃的骨头。我陪技术部的宅男们通宵改代码,我帮公关部的小姑娘们一起写推广文案,我甚至自掏腰包,请财务部的大姐们喝下午茶。
渐渐地,我用我的行动,赢得了项目组同事们的信任和支持。大家开始真正地,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
而苏清颜,则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她除了每天让我去她办公室,用五分钟时间,汇报一下项目进度之外,不给任何资源,也不给任何意见。
她依旧是那座冰山,冷漠地,注视着我在她的王国里,垂死挣扎。
这天深夜,项目到了最关键的时刻,AR游戏的核心引擎出现了一个致命的BUG,如果今晚解决不了,明天的内测发布会就得推迟,整个项目的节奏都将被打乱。
技术部的同事们都熬不住,先回去休息了。我一个人,留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对着满屏幕的代码,苦苦思索。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胃里一阵绞痛,眼前发黑。我忘了,我已经超过二十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
我挣扎着想去倒杯热水,却刚站起身,就因为体力不支,摔倒在了地上。
就在我意识模糊,以为自己要英年早逝的时候,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苏清颜穿着一身丝质的睡袍,走了出来。她大概也是在加班,脸上带着疲惫,看到蜷缩在地上的我,她愣住了。
我看着她,胃里的剧痛,让我忍不住蜷缩成一团。
她脸上的冰冷,在那一刻,似乎有了一丝松动。她快步走到我身边,蹲了下来,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夹杂着慌乱和关切的语气问:
你怎么了江帆!你别吓我!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扶我。那只保养得极好的、纤细的手,在离我只有几公分的时候,又猛地停住了。
我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为人知的脆弱和……心疼。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座冰山,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
在她那冷酷坚硬的面具之下,是不是也藏着一个,会疼,会累,会孤独的,普通的女人
8
最终,苏清颜还是没有碰我。
她只是退后一步,用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恢复了冰冷的语气命令道:立刻送一杯热的全脂牛奶和一份胃药到我办公室。五分钟之内。
然后,她看着我,眼神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苏总。还能站起来吗站不起来就躺着,别影响公司形象。
我咬着牙,扶着墙,挣扎着站了起来。胃里的绞痛,让我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我没有回自己的工位,而是走进了她的办公室,在她那张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她皱了皱眉,但没有赶我走。
很快,她的助理像一阵风似的,送来了热牛奶和胃药。我接过来,一口气喝完,感觉胃里那股烧灼的痛感,终于缓解了一些。
谢谢苏总。我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
不用谢我,她的声音从办公桌后传来,我只是不希望我的项目负责人,在产品上线前猝死。那样我的损失会很大。
我扯了扯嘴角,连嘲讽的力气都没有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剩下她敲击键盘的声音,和我的呼吸声。
那个BUG,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解决了吗
还没。我睁开眼,是一个底层的渲染逻辑冲突,很难排查。
把你的电脑拿过来。她说。
我愣了一下,还是挣扎着起身,将我的笔记本电脑,拿到了她的办公桌上。
她将电脑接上投影仪,巨大的屏幕上,立刻出现了那片令人头皮发麻的代码海洋。
然后,我看到了我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一幕。
苏清颜,那个高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女总裁,竟然撸起袖子,十指如飞地,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她的速度快得惊人,一行行代码,在她的手下,像流动的瀑布。她的眼神,专注而锐利,闪烁着一种属于顶尖极客的、智慧的光芒。
她根本不是什么只懂管理的总裁。她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顶级的程序员!
不到半个小时,她停下了手。
好了。她说,问题出在内存地址的异步调用上。我已经帮你重写了那段逻辑,并且优化了算法。效率可以提升百分之三十。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那段堪称艺术品的、简洁而高效的代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一直以为,我被她甩,是因为我不够有钱,不够有地位。
直到这一刻,我才悲哀地发现,即使在我最引以为傲的专业领域,我和她之间,也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巨大的鸿沟。
她当初说我没上进心,或许,根本不是嫌我安于现状。
而是以她的标准来看,我,真的还差得太远太远。
就在我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时,一场更大的危机,悄然而至。
沈越,在我们内测发布会的前一天,抢先发布了一款由他主导的、和我们的幻境高度相似的VR产品,并且,拉拢了我们原计划合作的所有媒体和KOL,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宣传。
他剽窃了我们的核心创意!
消息传来,整个项目组都炸了锅。我们几个月的心血,为人做了嫁衣。
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
只有苏清颜,在听完汇报后,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她的声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启动‘B计划’。半个小时后,我要让‘天启集团’的股价,跌停。
天启集团,正是沈越背后所代表的、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我震惊地看着她。我发现,我可能,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女人。
她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9
那一天,我见识到了苏清颜真正的力量。
半个小时之内,天启集团的股价,真的毫无征兆地,开始断崖式下跌。紧接着,网络上铺天盖地地,爆出了天启集团核心技术窃取、财务造假、高层内斗等一系列的惊天丑闻。每一条,都有着详实到无法辩驳的证据。
天启集团的公关系统,在瞬间被彻底摧毁。沈越主导的那款新产品,也从一个颠覆者,变成了一个无耻的抄袭者,遭到了全网的唾骂。
这是一场教科书级别的、精准而致命的舆论反击战。
整个创世科技,都沸腾了。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的眼神,看着苏清颜。
而我,心中却充满了寒意。
我意识到,沈越的剽窃,或许,从一开始就在苏清颜的算计之中。她故意将我推到台前,大张旗鼓地搞破壁计划,其实是放出了一个诱饵。她早就料到,以沈越的贪婪和自负,一定会忍不住来咬钩。
而她,则在暗中,准备好了那张可以瞬间致对方于死地的、真正的王牌。
我,和整个项目组,都只是她棋盘上,用来迷惑对手的棋子。
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让我感到愤怒,也让我感到……无力。
危机解除,幻境VR眼镜的内测发布会,如期举行,并且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公司为我们项目组,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宴会上,我成了绝对的主角。所有的高管都过来向我敬酒,称赞我年轻有为、力挽狂澜。
我喝了很多酒。我没有喜悦,只有一种巨大的、荒谬的疲惫感。
我端着酒杯,走到了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像女王一样的苏清颜面前。
苏总,我带着几分酒意,自嘲地笑了笑,我敬你一杯。祝贺你,一箭双雕。既打垮了对手,又……考验了一个不听话的‘前男友’。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都是人精,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前男友三个字,像一颗炸弹,让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精彩纷呈的表情。
苏清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她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愤怒。
江帆,你喝多了。她冷冷地说。
我没喝多。我直视着她的眼睛,我只是,想问一句。苏清颜,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一个可以随意丢弃,又可以随时捡回来当枪使的工具吗
她没有回答。她只是端起面前的酒杯,将杯中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那晚,她也喝了很多酒。
宴会结束后,我看到她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天台。我不放心,跟了上去。
天台的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她靠在栏杆上,看着脚下城市的万家灯火,背影显得无比的孤独。
你为什么,就不能努力一点呢
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不住的哭腔。
她转过身,那张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挂满了泪水。她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我有多想,像你一样,过那种简简单单、无忧无虑的生活
你以为我愿意当这个什么狗屁总裁吗我愿意每天戴着面具,跟那些老狐狸勾心斗角吗
我看着你安于现状,我比谁都着急!我怕!我怕有一天,他们会找到你!我怕以你当时的样子,会被他们,被我那个家,给生吞活剥了!
她哭着,喊着,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我愣在原地,被她话里巨大的信息量,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那个……家
10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艰难地开口,酒精和震惊,让我的舌头有些打结。
苏清颜靠在栏杆上,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滚烫的脸颊。她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更多的,像是在宣泄着积压了太久的、不为人知的痛苦。
我的家……她自嘲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苦涩和无奈,江帆,你认识的我,苏清颜,只是一个从普通小镇出来,靠着自己努力,在大城市里打拼的普通女孩,对吗
我点了点头。这,是我们相恋三年,她告诉我的身世。
那都是假的。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本名叫苏慕晴。创世科技,不是我白手起家创立的,它只是我父亲,京城苏氏集团董事长苏振邦,给我的一份‘成年礼物’,一个用来练手的‘玩具’而已。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京城苏氏!
那个在国内跺一跺脚,整个商界都要抖三抖的、真正的顶级豪门!
我一直以为,我和苏清颜之间的差距,是努力和天赋的差距。我从没想过,那竟然是阶级的差距,是一道普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我从十八岁起,就被我父亲当成继承人来培养。她的声音,飘散在夜风里,我的人生,没有选择。我的婚姻,更没有选择。我的未来,只可能是在一场商业联姻中,嫁给另一个和我门当户对的‘继承人’,比如……沈越。
沈越!天启集团的沈副总!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因为我累了。她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极度疲惫的神情,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就是一场精密的、不能有任何差错的商业计划。是你,让我第一次,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和你在一起的那三年,是我偷来的、最快乐的时光。我给自己改了名字,我编造了身世,我努力扮演一个需要你照顾的、柔弱的普通女孩。我喜欢看你为我做饭,喜欢你骑着单车载我穿过大街小巷,喜欢我们挤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为了省电只开一盏灯……
那是我梦寐以求的、充满了人间烟火的生活。可是,梦,总有醒的一天。
她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我父亲,终究还是找到了我。他给了我两个选择。第一,立刻和你分手,回到我原来的轨道上。第二……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沙哑,他会动用苏家的力量,让你在这个城市,甚至这个国家,都永无出头之日,让你一辈子,都只能在泥潭里挣扎。
我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
原来,我所经历的一切,我所愤恨的一切,都源于这样一个,我连想象都无法想象的、残酷的真相。
她不是嫌我没上进心,不是嫌我穷。
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她选择了一个最愚蠢,也最决绝的方式。她宁愿让我恨她,宁愿背负嫌贫爱富的骂名,也要把我,从她那个身不由己的、金碧辉煌的牢笼里,推出去。
11
所以,分手,是为了让我飞得更高
我听见自己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问出了这句话。天台上的风,像是要把我所有的认知都吹散。
苏清颜,或者说,苏慕晴,没有回答。她只是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泪水混合着夜风,在她脸上肆意地流淌。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明白了。
我全都明白了。
她为什么在我入职后,对我如此苛刻,给我下达不可能的任务。那不是刁难,那是淬炼。她要用最严酷的方式,逼我成长,逼我褪去那一身安逸的、不合时宜的外壳,让我尽快地,拥有能在这个残酷的商业世界里立足的、坚硬的铠甲。
她为什么在沈越打压我时,力排众议,把我推上项目负责人的位置。那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那是给我机会,给我一个能证明自己、能被所有人看到的舞台。
她为什么在我遇到危机时,能动用那般雷霆手段,精准地反击。因为那背后,站着的是整个苏氏集团的资源和情报网络。
她就像一个高明的、也是最痛苦的棋手。她将我,将她自己,甚至将她的对手,都当成了棋子。她布了一个长达三年的局,赌上了一切,只为了一个目的——让我成长。
让我成长到,有一天,能有资格,重新站在她的身边。不是以一个需要她保护的普通人的身份,而是以一个能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友的身份。
而我,这个愚蠢的、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却一直恨着她,误会着她。我以为我在逆袭,在反抗,殊不知,我走的每一步,都在她为我铺设好的、充满了荆棘与痛苦的成长之路上。
巨大的愧疚、心疼和压抑了三年的爱意,像火山一样,在我心中爆发。
我一步步地,走向她。
她看着我走近,眼神里充满了慌乱,下意识地想后退。
你别过来……
我没有听她的。我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用我颤抖的指尖,轻轻地,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
对不起。我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沙哑地说道,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
我的触碰,像一个开关,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伪装。那座强撑了三年的冰山,在这一刻,彻底地,融化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扑进我的怀里,放声大哭。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终于找到了依靠的孩子。
你这个混蛋……她捶打着我的胸口,声音含糊不清,你为什么……就是个榆木脑袋……为什么非要我……把话都说出来……
我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的拳头落在我的身上。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能闻到她发间那熟悉的、我思念了三年的洗发水香味。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我将她冰冷的脸,捧在我的手心。我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
然后,我低下头,吻了下去。
12
那个吻,带着三年的委屈、误解、思念和痛苦。
起初是霸道的,充满了惩罚和宣泄的味道。我像一头饥饿的野兽,疯狂地掠夺着她唇齿间的芬芳,试图将这三年所缺失的一切,都一次性地,弥补回来。
苏清颜也在回应我。她的回应,同样激烈。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我,仿佛要将自己,揉进我的骨血里。她的泪水,咸涩的,滚烫的,流进我们的唇齿之间,与爱恨交织在一起。
渐渐地,这个吻,变得温柔而缠绵。
像一场阔别已久的暴风雨,终于停歇,只剩下雨后清新的空气,和劫后余生的、宁静的温柔。
我们分-开,额头抵着额头,急促地喘息着。看着对方的眼睛,我们都从彼此的瞳孔里,看到了那个狼狈不堪,却又无比真实的自己。
傻瓜。她用手指,轻轻地,描摹着我的嘴唇,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你才是傻瓜。我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我们相视一笑。所有的误会,所有的隔阂,都在这个笑容里,烟消云散。
那一晚,我们没有回家。
我们就在天台上,靠在一起,说了一整夜的话。
她给我讲了她那个家的故事。讲了她那个威严而专断的父亲,讲了她从小到大,所承受的、不为人知的压力和孤独。讲了她和沈越之间,那场由父辈定下的、无法反抗的婚约。
而我,则给她讲了我这三周,是如何在她的刁难下,一步步地,从一个失意的、被分手的男人,变成现在这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项目负责人。
我们像两个剥开了坚硬外壳的刺猬,将自己最柔软的腹部,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对方面前。
当东方的天空,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苏清颜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江帆,你恨我吗
我摇了摇头,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以前恨。我说,但现在,我只心疼你。
她笑了,那笑容,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笼罩在我们之间三年的阴霾。
那……你怕吗她又问,怕我那个家,怕我父亲,怕沈越
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以前怕。因为以前的我,一无所有,连保护你的资格都没有。
但现在,我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不怕了。因为,我已经不再是三个星期前的那个江帆了。是你,亲手把我,变成了一个敢于面对这一切的男人。
苏清颜,我捧起她的脸,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道,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变得更强,强到足以,为你挡下所有的风雨。强到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你父亲面前,告诉他,他的女儿,由我来守护。
她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但这一次,流下的,是幸福的泪水。
她没有说话,只是主动地,再次吻上了我。
这个吻,不再有痛苦和委D-屈。
只有,破镜重圆的,无限温柔。
13
我们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地下的状态。
在公司,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山般的女总裁苏总。我是她手下那个最得力,也最受宠的项目负责人江帆。我们之间,保持着最标准的、无可挑剔的上下级距离。
但当夜幕降临,在那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位于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她会变回那个会对我撒娇、会因为我做的一碗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而满足不已的苏清颜。
我们像在进行一场刺激的、不能被任何人发现的冒险。这种办公室恋情的禁忌感,非但没有成为我们的阻碍,反而让我们之间的感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升温。
我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苏清颜开始有意识地,将公司更多的核心业务,交到我的手上。她不再用那种严苛的方式淬炼我,而是像一个最优秀的导师,亲自指导我,带我接触更广阔的世界。
我跟着她一起见客户,参加最高级别的商业谈判,分析最复杂的投资项目。我的眼界和格局,都在被迅速地撑大。我不再是那个只懂得写代码和做PPT的小职员,我开始真正地,从一个管理者和战略家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公司的同事们,都对我这个坐着火箭蹿升的新人,感到不可思议。关于我和苏清颜关系的猜测,也从未停止。但这一次,没有人再敢说我是关系户。因为,我用我的能力和业绩,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沈越,在经历了上次的惨败之后,并没有善罢甘休。他像一条潜伏在暗中毒蛇,在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苏氏集团的董事会,向创世科技下达了最后通牒。他们无法再容忍苏清颜的任性,要求她必须在三个月内,与沈越的天启集团,完成业务合并,并正式订婚。否则,苏氏集团将撤回对创世科技的所有资金和资源支持。
这是来自苏清颜父亲的、不容反抗的命令。
消息传来的那天晚上,苏清颜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喝得酩酊大醉。我找到她时,她正抱着一瓶红酒,坐在地毯上,眼神空洞而绝望。
江帆,我撑不住了……她看着我,像个无助的孩子,我斗不过他,我斗不过我那个家……
我走过去,从她手中拿过酒瓶,然后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谁说你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捧起她的脸,看着她那双被绝望淹没的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坚定和强大的语气说道:
以前,是你一个人,在为我们两个人的未来而战。你保护了我三年,为我铺平了所有的道路。
那么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我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这座庞大的、如同钢铁森林般的城市。
不就是商业联姻吗不就是董事会吗不就是沈越和你那个强大的父亲吗
我转过身,对她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甚至有些狂妄的笑容。
苏清颜,看好了。看你的男人,是如何为你,向这个世界,正式宣战的。
14
我开始了我疯狂的计划。
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和实力,想正面抗衡苏氏集团和天启集团,无异于螳臂当车。我唯一的胜算,就是找到一个支点,一个足以撬动整个棋局的支点。
这个支点,就是创世科技本身。
苏清颜的父亲,之所以能对她发号施令,根本原因在于,创世科技在财务和资源上,严重依赖于苏氏集团。我们就像一个还没有断奶的孩子,随时可能被切断口粮。
我要做的,就是让这个孩子,在最短的时间内,独立,长大,甚至强大到,可以反过来,影响母亲的决定。
我将破壁计划中,关于构建虚拟社交生态的蓝图,进行了更大胆、也更疯狂的升级。我不再满足于只做一个VR眼镜,我要做一个平台,一个能与现实世界平行的、拥有自己独立经济体系的元宇宙。
这个想法,在当时,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将这份名为第二世界的计划书,摆在了苏清颜的面前。
她看着这份比破壁计划还要庞大十倍的方案,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帆,你疯了她看着我,你知道这个计划,需要多大的投入吗我们根本没有这么多钱!
我们没有,但有人有。我指着计划书的最后一页——融资计划,我要去见那些全世界最顶级的风险投资人。我要让他们相信,我们做的,不是一个产品,而是未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成了一个空中飞人。
我飞遍了全球,去拜访那些在财经杂志上才能看到的名字。我一次次地,被拒绝,被嘲笑,被当成一个异想天开的骗子。
但我没有放弃。
每一次失败,我都立刻复盘,优化我的商业计划书,调整我的演讲策略。苏清颜则在后方,动用她所有能动用的资源,为我提供情报支持,帮我分析每一个投资人的背景和喜好。
我们两个人,就像两名最默契的战友,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背水一战。
终于,在硅谷,我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最挑剔也最大胆的风险投资之王,彼得·林奇。
我只用了十五分钟,就让他,对我的第二世界计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说:年轻人,你的眼睛里,有我年轻时的火焰。我赌的不是你的计划,我赌的是你这个人。
我成功了。
我为创世科技,拉来了足以让我们彻底摆脱苏氏集团控制的、天文数字般的A轮融资。
这个消息,像一颗核弹,在整个商界,引爆了。
创世科技的估值,在一夜之间,翻了十倍。我们从一个独角兽,一跃成为了所有巨头都无法忽视的超级巨兽。
而我,江帆,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一战成名,成了整个科技圈,最炙手可热的明星经理人。
在创世科技决定命运的股东大会上,苏清颜的父亲,苏振邦,第一次,亲自出席了。
他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沈越则坐在他的身旁,脸色阴沉得可怕。
会议的主题,是讨论是否接受彼得·林奇的投资,以及,是否中止与天启集团的合并计划。
在所有老股东都因为忌惮苏振邦的威严而犹豫不决时,我,站了起来。
我没有讲那些复杂的商业逻辑,也没有展示我们光明的前景。
我只是走到苏清颜的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我看着主位上那个气场强大的、传说中的商界帝王,平静而坚定地说道:
苏董事长,我知道,您可能看不上我。但今天,我想告诉您,您女儿的未来,以及创世科技的未来,将由我们两个,自己来决定。
这份投资,我们必须接受。与天启的合并,我们拒绝。
我,就是清颜的王牌。也是,创世科技的王牌。
15
股东大会的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在彼得·林奇那笔巨额投资的诱惑,和我那番近乎逼宫的宣言面前,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的老股东们,最终,用他们的投票,站在了我们这一边。
苏振邦看着大屏幕上最终的投票结果,那张纵横商场数十年、早已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有愤怒,有错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后浪掀翻在沙滩上的、英雄迟暮般的无奈。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内容。然后,他站起身,带着他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场。
沈越在走过我身边时,停下了脚步。
江帆,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赢了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将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我不需要知道。我看着他,平静地回答,我只需要知道,我身边站着谁,就够了。
沈越冷笑一声,跟随着苏振邦的背影,落寞地离去。
属于他们的时代,结束了。
而属于我和苏清颜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开庆功宴,也没有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
我回到了那间,我曾经无比熟悉的,苏清颜的总裁办公室。
她就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和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只是这一次,她的背影,不再是冰冷和孤独。
我走过去,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我们赢了。我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
嗯。她靠在我怀里,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赢了。
我们静静地相拥着,看着窗外这座我们共同征服的城市,灯火璀璨,如同星海。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面对着我。她伸出手,开始为我整理那在股东大会上有些凌乱的领带。她的动作,温柔而专注,就像三年前,她每一次送我出门上班时一样。
江帆,她一边为我打着领带,一边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狡黠的笑意,恭喜你,通过了创世科技,有史以来,最漫长,也最难的试用期。
我笑了,握住她正在为我整理领带的手。
那么,苏总,我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轻的吻,转正之后,有什么福利吗
她的脸,微微一红,那抹属于少女的羞涩,在她这张高冷御姐的脸上,显得格外动人。
福利就是……她踮起脚尖,凑到我的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充满了爱意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以及我的余生,都归你了。
窗外,华灯初上。
在她的办公室里,在她一手缔造的商业王国里,我们紧紧相拥。
这一次,我们不再是上司与下属,不再是女王与骑士。
我们是爱人,更是即将并肩作战,去开创一个全新未来的,最强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