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霸总剧本塞给真大佬 > 第一章

我是相亲节目制作人,最近剧本越来越离谱。
这次招来个群演演霸总,台词羞耻得能抠出三室一厅: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开拍前他试图罢演,被我一句加钱镇压。
直播开始,台下突然涌入一群黑衣墨镜男。
为首的光头壮汉对着镜头大喊:老大!帮里火拼缺人手,直升机在楼顶等您!
我转头,只见群演默默掏出把枪:导演,这段能掐了吗
情急之下我抓起话筒:剧本需要!这位女嘉宾请跟我上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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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彪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遗忘在片场角落的抹布。他僵直地躺在地上,后颈硌着一粒尖锐的小石子,刺得他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浓稠的、带着铁锈腥气的血浆从额头一路蜿蜒,滑过眉骨,黏糊糊地糊住了他半边视线。他努力维持着尸体该有的绝对静止,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震得地面嗡嗡作响。视野里,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靴越来越近,鞋底沾着泥泞的黄土。那双靴子毫不迟疑地踩了下来,精准地碾过龙彪搁在地上的左手。
嘶——
剧痛像电流般窜过手臂,龙彪喉咙里逼出一声短促的抽气。皮靴的主人——这部低成本武侠剧的男主角,似乎毫无所觉,继续铿锵有力地念着台词,大步流星地跨过了他的尸体。
Cut!过!导演的声音透过喇叭炸响,带着一种解脱般的轻松,好!这条不错!收工!
片场瞬间活泛起来,灯光熄灭,人声嘈杂。龙彪还在地上躺着,左手传来阵阵闷痛,指骨像是被碾碎后又草草拼凑起来。他缓缓睁开没被血浆糊住的那只眼睛,看着男主角的助理小跑着递上水和毛巾,而男主角正笑容满面地接受着副导演的恭维。没人看他这个尸体一眼。
他撑着地面,慢慢坐起身,动作牵动了被踩的手,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他甩了甩发麻的手腕,低头看了看沾满血污和尘土、洗得发白还蹭破了好几处的戏服。这身行头,连同刚才那结结实实的一脚,打包价五十块。这就是他,龙彪,一个资深群演的日常。尊严那玩意儿在盒饭里都找不到。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到角落的简易水管旁,拧开龙头。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哗冲在脸上,冲掉黏腻的血浆和汗渍,也冲不掉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属于底层挣扎的馊味。他用力搓着脸,粗糙的皮肤被搓得发红,水珠顺着下巴滴进破旧的领口,带来一片冰凉。他抬起头,水珠顺着发梢滑落,镜子里映出一张疲惫、带着点胡茬、眼神里没什么光亮的脸。三十出头,看着像四十。跑龙套的日子,把人跑得比背景板还灰暗。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老年机发出刺耳的、快要散架的嗡嗡声。龙彪甩了甩手上的水,掏出那台屏幕裂了几道纹的手机。
喂他的声音有点哑。
龙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嘎恭敬的男声,背景音很嘈杂,隐约有金属撞击和咒骂声,我是阿强!彪哥,场子这边…这边有点急事!东城那群孙子不讲规矩,突然带人冲了咱们‘好运来’的台子!兄弟们有点顶不住,对面有家伙!彪哥,您看…您得赶紧拿个主意啊!兄弟们都在等您!
龙彪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那张被自来水冲洗过的脸上,疲惫瞬间被一股沉冷的戾气取代。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肩背,像一头被惊扰的猛兽。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喧嚣而忙碌的片场,压低声音,语气斩钉截铁:慌什么!告诉弟兄们,给我钉死在那儿!别硬扛,拖住!我马上到!等我信号!
他飞快地报了个地址,让铁头开‘小鸟’去那儿接我!快!
明白!彪哥!兄弟们撑住等您!电话那头的阿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声音立刻稳了不少。
挂了电话,龙彪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东城的杂碎!偏偏挑这个时候!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扫过片场入口处挂着的大钟——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不到半小时!从这里赶到城西那个鸟不拉屎的废弃仓库,时间掐得死死的!
他必须立刻拿到那笔救急的钱!他昨晚刚接的那个活儿,一个什么狗屁相亲节目的演员通告。对方开出的价码,是他演十次尸体都挣不来的。当时他正为这个月帮里的窟窿焦头烂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现在想来,那通电话里的制片人语气透着一股子浮夸的油腻,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龙彪几乎是冲进位于市中心那座光鲜亮丽的写字楼的。电梯门在《非常误扰》节目组所在的楼层打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了廉价香水、发胶和紧张汗味的空气。巨大的演播厅入口处人头攒动,灯光师在调试设备,刺眼的光束扫来扫去,晃得人眼花;场务拿着对讲机声嘶力竭地吼着,像指挥一场混乱的战争;一群衣着光鲜亮丽、妆容精致的男女正排队等着入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虚假的甜蜜和蠢蠢欲动的荷尔蒙气息。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脖子上挂着好几张工作牌、手里攥着厚厚一沓资料的年轻男人在入口处焦躁地踱步,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人群。看到穿着皱巴巴夹克、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龙彪,他眼睛一亮,立刻冲了过来。
龙彪你就是那个演‘霸道总裁’的龙彪眼镜男语速飞快,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这也太不像了吧的嫌弃,我是助理小陈!快快快!苏导等你半天了!你这身不行!赶紧去换衣服做造型!直播还有四十分钟!祖宗!
小陈不由分说,一把拽住龙彪的胳膊就往旁边的化妆间拖。龙彪被他扯得一个趔趄,本就因帮里出事而绷紧的神经被这粗暴的拉扯激得火气上涌,手腕一翻,下意识就要发力甩脱。
你……他刚吐出一个字。
别磨蹭了!小陈完全没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危险光芒,只顾着看表,苏导最烦人迟到!发火很可怕的!快走快走!
龙彪强行压下那股动手的冲动,硬邦邦地甩开小陈的手,自己大步跟了上去。他现在没工夫跟这种小角色计较。
化妆间里更是兵荒马乱。龙彪被按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椅子上,一个头发染成五颜六色、说话尖声尖气的化妆师凑了上来,手里拿着粉扑就往他脸上招呼。
哎哟喂!这皮肤糙的!毛孔能插秧了!啧啧啧,胡子拉碴的……不行不行,得遮瑕!得打厚点!化妆师一边动作麻利地在他脸上涂抹,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底子还行,就是这气质……啧,土腥味太重!一点‘霸总’气场都没有!全靠咱们妙手回春了!
龙彪闭着眼,任由那些滑腻的膏体在自己脸上糊墙,化妆师身上浓烈的香水味熏得他胃里一阵翻腾。他强迫自己想着楼顶那架可能已经就位的直升机,想着好运来台球厅里等着他救场的兄弟,还有那个叫阿强的电话里透出的焦急。忍!为了那笔快钱,必须忍!
好不容易捱到粉刷完毕,又被塞进一套据说是高定的西装里。深灰色条纹,剪裁紧绷,肩膀和胸口的垫肩垫得极其夸张,仿佛要把他撑成一个双开门的冰箱。龙彪别扭地扯了扯领口,感觉脖子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这衣服花里胡哨,束手束脚,比他打架时穿的运动服难受一万倍。
好了没苏导叫你过去对词!小陈的脑袋又探了进来,语气催促。
龙彪被推推搡搡地带进一间挂着导演室牌子的房间。房间不大,堆满了各种监视器和设备。一个穿着干练黑色小西服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的女人正背对着门口,对着墙上巨大的分镜头脚本指指点点,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二号机位!开场VCR结束,立刻切三号机给女嘉宾特写!对,就是那个‘傻白甜’人设的!要拍出她看到‘霸总’出场时那种花痴、心心眼的感觉!灯光!给她脸上打柔光!柔光懂吗不是让你给她开浴霸!……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指挥若定,仿佛掌控着整个世界的开关。
小陈小心翼翼地开口:苏导,龙彪来了。
女人闻声转过身。
龙彪看清了她的脸。很年轻,可能不到三十岁,五官精致,但此刻全都绷得紧紧的,透着一股长期高压工作熬出来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她的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瞬间就落在了龙彪身上,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那目光里没有欣赏,只有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道具的完成度是否符合脚本要求。
你就是龙彪苏薇开口,声音没什么温度,带着公事公办的效率,时间紧,废话不多说。剧本看了吧
她随手从旁边桌上拿起几张打印纸,啪地一声拍在龙彪面前的桌子上。纸张的边角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卷曲。
龙彪低头看去。纸页顶端印着几个加粗黑体字:《非常误扰》第XX期霸道总裁爱上我剧本(男嘉宾:龙彪
饰)。
他耐着性子往下看。开场白:【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眼神睥睨扫视全场,低沉磁性嗓音】这个舞台,配不上我的身价。不过……(目光锁定某女嘉宾,嘴角勾起三分讥诮七分玩味的邪魅笑容)你,勉强入眼。
龙彪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互动环节(预设女嘉宾提问兴趣爱好):
【冷笑一声,眼神深邃】我的爱好收购让对手破产的公司,或者……(停顿,目光极具侵略性地看向女嘉宾)驯服像你这样的小野猫。
龙彪的眉头拧成了麻花,胃里那点没消化的盒饭开始造反。
最终选择环节(走向心仪女嘉宾):
【单手插袋,另一只手霸道地抬起女嘉宾下巴,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跟我走,直升机在楼顶,带你去马尔代夫看星星。记住,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
龙彪捏着剧本的手指猛地收紧,粗糙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薄薄的纸张被他攥得皱成一团,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一股混杂着荒谬、羞耻和被当猴耍的怒火,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龙彪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刀口舔血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丢人过!这他妈都是什么玩意儿幼儿园小朋友过家家写的台词都比这有逻辑!
他猛地抬起头,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凶悍和抗拒,直直刺向办公桌后的苏薇。那眼神,哪里还有半分霸总该有的邪魅狂狷,活脱脱就是一头被强行塞进花衣服、即将暴起伤人的猛兽。
这词儿,龙彪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带着砂纸摩擦般的粗粝和压抑的怒火,老子念不出来!
化妆间里瞬间死寂。刚才还在忙碌的几个小助理和化妆师全都僵住了,大气不敢出,偷偷瞄着脸色铁青的导演和浑身散发着老子不干了煞气的霸总。
苏薇似乎完全没被龙彪那要吃人般的眼神吓住。她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精心描画过的眉毛,身体甚至向后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双臂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眼神,冷静得像是在观察实验室里不听话的小白鼠。
哦她尾音拖得有点长,带着点戏谑,念不出来
她顿了顿,目光像X光一样扫过龙彪身上那套紧绷绷的廉价西装,掠过他因为愤怒而显得格外粗糙的面部轮廓,最后落在他那双沾着片场泥点子的旧皮鞋上。那目光里没有鄙夷,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残酷的了然。
嫌钱少苏薇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化妆间的寂静,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再加一千。现场结。她红唇微启,吐出的数字轻飘飘的,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咔哒一声,直接捅在了龙彪此刻最脆弱、最无法抗拒的软肋上。
钱!东城砸场子!受伤的兄弟!等在天台的直升机!阿强电话里强装的镇定下透出的绝望……一千块!杯水车薪,但蚊子腿也是肉!至少能多买几卷绷带!
龙彪胸口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嗤啦一声,冒起一股憋屈的白烟。他死死地盯着苏薇那张妆容精致、毫无波澜的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捏着剧本的手背上青筋虬结,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惨白。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捏住了七寸的蛇,徒劳地挣扎,却动弹不得。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化妆间里落针可闻,只有设备低沉的嗡鸣和众人屏住的呼吸声。
……行!龙彪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干涩,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猛地松开手,那几张被揉得不成样子的剧本纸飘然落下。他不再看苏薇,转身走到角落的椅子旁,重重地坐下,像一尊即将被推上火线、浑身散发着不情愿和煞气的石雕。他抬手,烦躁地扯了扯脖子上那条几乎勒死他的领带,动作粗暴得像是要把它直接扯断。
苏薇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错觉。她不再看龙彪,目光转向旁边噤若寒蝉的小陈和化妆师,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厉高效:愣着干什么给他补妆!发型再抓一下!五分钟后我要在后台看到他!命令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五分钟后,龙彪像一尊被精心打磨过的、充满违和感的雕塑,站在了后台候场区。炫目的舞台灯光透过厚重的帷幕缝隙射进来,晃得他有些眼花。震耳欲聋的开场音乐隔着幕布隆隆作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鼓点,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激情洋溢,油腻得让他反胃。他透过缝隙看到台下黑压压的观众,一张张脸上写满了看戏的兴奋和猎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他口袋里的老年机像个滚烫的烙铁,死寂无声,却比任何催促都更让他焦灼。阿强那边怎么样了兄弟们的伤亡楼顶的直升机……还在等吗还是已经……
龙彪!龙彪!该你了!发什么呆!小陈压低的声音带着焦急,猛地推了他后背一把。
龙彪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刺目的追光灯唰地一下,像探照灯般精准地打在他身上,瞬间将他暴露在无数目光之下。巨大的帷幕向两边缓缓拉开,露出舞台中央那个孤零零的心动位。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里充满了后台浑浊的空气和劣质香水的味道。他强迫自己迈开步子,踏进那片光怪陆离的舞台。脚下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嗒嗒声,每一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铅。那身紧绷的西装束缚着他,垫高的肩头显得僵硬而可笑。
按照剧本,他此刻应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眼神睥睨扫视全场。
他努力想抬起下巴,眼神却像被钉在了地板上。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示众的小丑,台下那些灼热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他这身可笑的霸总皮囊,看到他骨子里的狼狈和正在流血的帮派。他几乎是拖着脚步挪到了舞台中央那个小小的光圈里。
台下瞬间爆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和窃笑。观众们显然被这位霸总过于接地气的僵硬姿态和眼中那藏不住的凶光(被误读为尴尬)逗乐了。
噗……这就是霸总气势呢
眼神好凶啊……像要打人似的……
感觉下一秒就要掏出板砖了哈哈!
主持人的职业素养显然极高,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甚至更灿烂了几分。他热情洋溢地走到龙彪身边,试图暖场:哇哦!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今晚第二位登场的男嘉宾——龙先生!龙先生这气场……真是独特哈!一看就是……嗯……阅历丰富!龙先生,第一次登上我们《非常误扰》的舞台,面对这么多美丽优秀的女生,您现在心情怎么样紧张吗
主持人的话筒递到了龙彪嘴边。按照剧本,他此刻应该用低沉磁性的嗓音,配合着三分讥诮七分玩味的表情,说出那句这个舞台,配不上我的身价。不过……你,勉强入眼。
龙彪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浸透了羞耻的棉花。那些羞耻度爆表的台词在他脑子里疯狂打转,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冒烟。他眼角余光瞥见台下某个角落,苏薇抱着手臂站在阴影里,眼神冰冷地盯着他,像在无声地催促:加钱拿了,该你表演了!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试图挤出那个配字。然而就在这时——
砰!
演播厅那扇厚重的隔音大门,被人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猛地撞开了!巨大的声响瞬间压过了现场的音乐和喧哗!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舞台上的龙彪和主持人,都惊愕地转向入口。
只见十几个穿着统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身材魁梧健硕的男人,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气势汹汹地涌了进来!他们动作迅捷而整齐,瞬间就占据了门口附近的有利位置,一股无形的、带着铁锈和硝烟味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冲散了演播厅里甜腻的粉红泡泡。
领头的,是一个剃着铮亮光头、脸上横亘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他像一辆人形坦克,无视了周围惊疑不定的目光和保安试图上前的阻拦,目标极其明确地锁定了舞台中央的龙彪。他推开挡路的保安,几步就冲到了观众席最前方,对着舞台方向,对着那些还在闪烁的摄像机镜头,猛地一扯嗓子,声音洪亮得如同炸雷,带着十万火急的焦灼,响彻整个演播厅:
老大——!!!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
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演播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一声石破天惊的老大震懵了。
光头刀疤壮汉根本不管这诡异的寂静和无数道惊骇的目光,他焦急地挥舞着粗壮的手臂,继续对着舞台大吼,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前排观众的脸上:
老大!帮里出大事了!东城那群疯狗不讲武德!带了喷子和砍刀,把‘好运来’给围了!兄弟们快顶不住了!柱子哥胸口挨了一刀,血跟水龙头似的哗哗淌!二毛腿也折了!再不去人,场子就彻底让人端了!弟兄们就全交代在那儿了!
他喘了口气,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更加嘶哑,近乎咆哮:老大!铁头哥已经把‘小鸟’开到这栋楼的顶上了!就等您了!快走吧!再晚就真来不及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演播厅里轰然炸响!
帮里东城喷子砍刀血哗哗淌小鸟……直升机!
观众席像是被投入巨石的死水,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声浪!尖叫、惊呼、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我的妈呀!拍电影吗!
什么老大帮派火拼!
他说直升机在楼顶!真的假的!
那个‘霸总’……是黑社会老大!!
台上的主持人彻底石化,脸上的职业假笑碎成了粉末,只剩下惊恐和茫然,话筒都差点掉在地上。导播间估计已经炸了锅,所有摄像机的镜头,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齐刷刷地对准了舞台中央那个穿着可笑条纹西装、脸色阴沉如水的男人——龙彪!
龙彪站在那里,追光灯惨白的光柱笼罩着他。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狂跳的声音,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退去,留下冰冷的麻木。台下是山呼海啸般的混乱和无数道惊恐、好奇、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光头阿强那焦急的咆哮还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他心上。柱子中刀了二毛腿折了兄弟们要撑不住了!
一股冰冷的杀意混杂着无法言喻的暴怒和焦灼,猛地从心底窜起!去他妈的剧本!去他妈的相亲节目!去他妈的霸道总裁!
他猛地抬手,动作快如闪电,丝毫没有犹豫!那只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毫不犹豫地探向自己紧绷的西装内侧口袋!
在全场骤然拔高的、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声中,在无数摄像机镜头疯狂拉近的特写下——
一把漆黑、冰冷、闪烁着致命幽光的……手枪!赫然被他掏了出来,稳稳地握在手中!
枪口并没有指向任何人,只是被他紧紧攥着,垂在身侧。但这已足够!
啊——!!!
枪!他有枪!!!
快跑啊!!!
演播厅彻底失控了!观众席像被炸开的马蜂窝,人们尖叫着、哭喊着、推搡着,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座位,场面瞬间陷入极度的混乱和恐慌!保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武器吓得连连后退,根本不敢上前。
龙彪对周围的混乱充耳不闻。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骇人风暴的眼睛,穿透刺目的灯光和混乱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后台入口阴影里那个同样僵住的身影——苏薇。
他抬起握着枪的手,不是指向她,而是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和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透过现场的喧嚣和混乱,直接砸在苏薇的耳膜上:
导演,他盯着她,眼神像淬了毒的冰,这段,能掐了吗
苏薇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枪!真枪!那个被她用加钱硬按在台上的群演,那个她以为可以随意揉捏的底层小人物,竟然掏出了一把货真价实的枪!他身后那些凶神恶煞的黑衣人,那光头喊的老大、喊的火拼、喊的直升机在楼顶……原来都是真的!不是剧本!不是恶搞!她竟然把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带着枪的黑帮大佬,塞进了她的狗血相亲剧本里,还逼他念那些羞耻的台词!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四肢冰凉,血液倒流,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龙彪那双毫无温度、只有杀意和焦灼的眼睛,看着他手中那把黑洞洞的枪,听着台下震耳欲聋的尖叫和哭喊……完了!一切都完了!节目彻底搞砸了!职业生涯完蛋了!搞不好命都要搭进去!
就在这时,龙彪那句冷硬的导演,这段,能掐了吗像一道冰锥,狠狠刺穿了她的恐惧和混乱!
掐了掐了!
一个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稻草,猛地冲进苏薇的脑海!肾上腺素在恐惧的极致下轰然爆发!赌了!不赌就是死路一条!
她猛地动了!像一颗被点燃的炮弹,以完全不符合她干练形象的爆发力,一把从旁边傻掉的场务手里夺过一个备用的手持麦克风!
她冲上舞台边缘,高跟鞋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她无视了龙彪手中的枪,无视了台下混乱的人群,无视了所有惊骇欲绝的目光。她冲到龙彪面前,在离他不到两步的距离猛地停下,然后——
在龙彪微愕、台下无数观众惊恐呆滞、导播间可能已经心脏停跳的注视下——
苏薇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个与她平时清亮声线截然不同的、尖细得近乎夸张、带着哭腔和无限崇拜的尖叫:
啊——!!!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瞬间压过了现场的混乱!
紧接着,她猛地转身,张开双臂,用一种极其戏剧化、极其浮夸的姿态,拦在了龙彪面前,仿佛要用自己纤细的身体挡住那根本不存在的危险。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彻整个演播厅,带着一种强行憋出来的激动颤抖:
太帅了!太MAN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这一定是节目组安排的终极考验!对不对!她猛地回头,眼睛瞪得溜圆,充满期待地看向龙彪,同时身体不着痕迹地、极其轻微地向他靠近了一点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飞快地挤出一句:直升机!带我去!快!
然后她再次转向镜头和观众,声音拔得更高,充满了恍然大悟的激动:这位神秘的女嘉宾!你的出场方式简直太震撼了!为了真爱,你竟然安排了直升机!还带来了这么……这么有气势的亲友团助阵!这绝对是今晚最浪漫、最霸道的表白!
她猛地一指台下还在发懵的光头阿强和他那群黑衣兄弟,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看!这就是真爱的力量!这就是为了守护爱情可以冲破一切阻碍的勇气!姐妹们!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非常误扰》一直在寻找的、最纯粹最震撼的真心啊!
她一把抓住龙彪那只没有握枪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僵硬),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往舞台侧面的紧急通道方向拽,同时对着麦克风,用尽最后一丝演技,声情并茂、甚至带着点哭音地喊出了那句本该属于龙彪的、极度羞耻的台词: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剧本需要!这位女嘉宾请立刻跟我上天台!你的直升机,我坐定了!走!看星星去!
苏薇这一连串匪夷所思、超越人类理解极限的操作,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又倒进了一盆液氮。
整个演播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极度分裂的寂静。
观众们脸上的惊恐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就被一种巨大的、近乎痴呆的茫然所取代。他们张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看那个被导演强行指认为神秘女嘉宾的光头刀疤壮汉(阿强此刻的表情是:我是谁我在哪我老大怎么跟人跑了),又看看台上那个一手握着枪、一手被导演死死拽住的霸总(龙彪的表情是:这女人疯了),再看看那个声嘶力竭、自导自演得如同打了鸡血的导演苏薇……
信息量太大,CPU集体过载烧毁。
导播间估计已经彻底疯了。但诡异的是,主控屏幕上,代表直播信号的绿灯,依然顽强地亮着!不知道是导播忘了掐,还是被这神展开震得忘了操作,抑或是某种破罐破摔的黑暗心理在作祟——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就在这死寂又极度紧绷的几秒钟里,苏薇感觉自己抓住的那只手腕猛地一震!一股巨大的、完全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不是挣脱,而是反客为主!
龙彪那只没握枪的手,猛地翻转,铁钳般反扣住了苏薇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瞬间痛呼出声,感觉腕骨都要被捏碎!
走!
龙彪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低沉得像闷雷滚动。他甚至没看苏薇,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地扫过混乱的台下,锁定了紧急出口的位置。下一秒,他拉着苏薇,像一道离弦的箭,不,像一辆失控的装甲车,猛地朝着舞台侧后方那道贴着绿色安全出口标志的狭窄小门冲去!
他根本没走台阶,临近舞台边缘时,手臂猛地发力,几乎是半提半拽着苏薇,一步就跨了下去!
啊!苏薇短促地惊叫一声,高跟鞋一崴,整个人差点扑倒,全靠龙彪那只铁钳般的手硬生生把她拽住。
跟上!龙彪头也不回地对着台下那群还在发懵的黑衣人吼了一嗓子。
光头阿强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的刀疤都激动得扭曲了:快!跟上老大!保护老大!他大手一挥,十几个黑衣墨镜男立刻如同黑色的洪流,训练有素地撞开挡路的座椅和吓傻的观众,轰隆隆地追着龙彪和苏薇消失的方向涌去。
只留下一个彻底瘫痪的演播厅。主持人瘫坐在地上,话筒滚落一边。观众们面面相觑,脸上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目睹了超现实魔幻大戏的亢奋。导播间里,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直播信号被猛地掐断,屏幕陷入一片雪花和刺耳的忙音。
砰!
沉重的消防通道铁门被龙彪一脚踹开,发出巨大的回响。门后是狭窄、陡峭、堆放着杂物的楼梯间,光线昏暗,只有绿色的安全出口指示灯散发着幽幽的光。
龙彪没有丝毫停顿,拽着踉踉跄跄、手腕剧痛的苏薇就往楼上冲。他的速度快得惊人,一步跨两三级台阶,苏薇被他拖得双脚几乎离地,高跟鞋早就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光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台阶上,又痛又冰。
慢……慢点!我……苏薇上气不接下气,肺像要炸开,脚底传来钻心的疼。
龙彪充耳不闻,反而速度更快了。楼梯间里回荡着两人急促沉重的脚步声、苏薇压抑的痛呼和喘息、以及楼下迅速逼近的、黑衣人纷乱而沉重的奔跑声。
老大!等等我们!
楼梯!他们在楼梯间!
快!堵住下面出口!
阿强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在狭窄的空间里嗡嗡回响。
苏薇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手腕的剧痛和脚底的刺痛交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她看着前面龙彪紧绷的后颈和宽阔得有些吓人的肩膀,绝望地想:这到底是逃生,还是奔赴另一个刑场
终于,在苏薇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昏厥的时候,头顶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面用红漆喷着一个大大的H——天台入口!
龙彪冲到门前,毫不犹豫地抬脚猛踹!
哐!哐!哐!
巨大的撞击声在楼梯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铁门发出痛苦的呻吟,门框周围的灰尘簌簌落下。但那扇门异常结实,只是剧烈晃动,门锁处变形,却并没有被踹开。
妈的!龙彪低咒一声,眼神更加焦躁。
就在这时,楼下杂乱的脚步声已经追到了很近的地方,阿强的声音带着喘:老大!我们来了!
龙彪猛地回头,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刚冲上楼梯平台、气喘吁吁的光头阿强和他身后那群同样呼吸粗重的黑衣人。
枪!龙彪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
阿强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后腰拔出一把和龙彪手中样式差不多的手枪,双手递了过去。
龙彪看都没看,左手依旧死死扣着苏薇的手腕(苏薇已经痛得脸色发白,几乎麻木),右手飞快地将自己那把枪插回西装内袋,然后接过阿强递来的枪,动作快得眼花缭乱。
他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刻意瞄准,抬手对着那扇铁门的门锁位置——
砰!砰!
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狭窄的楼梯间里炸开!巨大的回音震得所有人耳中嗡嗡作响,呛人的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
子弹精准地撕裂了变形的门锁结构!
龙彪飞起一脚!
哐当——!
沉重的铁门应声洞开!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城市喧嚣的噪音和顶楼特有的空旷感,猛地灌了进来!
天台上空旷而杂乱,巨大的通风管道在夜色中投下扭曲的阴影,冷却塔发出低沉的嗡鸣。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靠近边缘的空地上,一架涂着深灰色哑光漆的轻型直升机(小鸟)正安静地停放着,螺旋桨已经停止转动,但发动机还发出低沉的怠速运转声。一个同样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耳机的精悍男人(铁头)正靠在机舱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看到破门而出的龙彪,立刻站直了身体,挥手示意。
老大!快!铁头大喊,声音被夜风吹散。
龙彪拉着苏薇,冲出铁门,踏上冰冷粗糙的水泥天台。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里,却带着硝烟未散的刺鼻味道和冰冷的铁锈气息。楼下的警笛声,尖锐而遥远,像催命的背景音,正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走!龙彪再次低吼,目标明确地冲向那架小鸟。
苏薇被他拖得一个趔趄,光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被碎石硌得生疼。夜风吹得她单薄的套装猎猎作响,冻得她瑟瑟发抖。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直升机,那巨大的旋翼在夜色中像死神的镰刀,又看看龙彪那张在昏暗光线下线条冷硬、毫无表情的侧脸,一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她:上了这飞机,她的人生就彻底滑向不可知的深渊了!她会被灭口吗还是被绑票
不……我不……极致的恐惧让她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试图挣脱龙彪铁钳般的手。
龙彪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天台边缘的灯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夜色中如同寒潭,冰冷地审视着她因为恐惧和寒冷而惨白的脸。
由不得你。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比夜风更刺骨的寒意。他手上加力,苏薇痛得几乎叫出声,感觉腕骨真的要碎了。
老大!条子上来了!快啊!阿强带着人冲出楼梯间,焦急地吼道,同时指挥手下,黑子!大熊!守住楼梯口!拖延时间!
老大!快登机!铁头已经打开了直升机的侧门,发动机的轰鸣声陡然加大,螺旋桨开始加速旋转,带起强劲的气流,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尖锐的警笛声已经冲到了楼下,刺眼的红蓝警灯光芒甚至开始扫射到天台边缘的墙壁!
生死一线!
龙彪不再废话,手臂猛地发力,几乎是半抱着将挣扎的苏薇直接拖向直升机敞开的舱门!强劲的旋翼气流卷起她的头发和衣角,吹得她睁不开眼,耳朵里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轰鸣和狂乱的心跳。
进去!龙彪的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几乎被淹没,但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清晰无比。苏薇感觉自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塞进了狭小的机舱后座,冰冷坚硬的座椅硌得她生疼。
龙彪紧随其后,矫健地跃入,重重地关上了舱门!隔绝了部分噪音,但发动机的咆哮和旋翼的呼啸依旧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
走!龙彪对着驾驶位的铁头吼道。
铁头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推操纵杆!发动机发出一声狂野的嘶吼,功率瞬间提升到极致!
小鸟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旋翼的轰鸣达到了顶点,卷起天台上漫天的灰尘和碎屑。机身开始缓缓离地,强大的气流将冲上天台、试图靠近的警察吹得连连后退。
就在直升机离地数米,准备加速驶离的瞬间——
等一下!一直沉默的龙彪突然厉声喝道,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下方混乱的天台边缘。
苏薇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要干什么反悔了要灭口
只见龙彪猛地推开他那侧的舱门!强劲的气流瞬间灌入,吹得人呼吸一窒。他半个身子探出舱外,对着下方正被警察围住、眼看就要被按倒的光头阿强和他的几个手下,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阿强!听着——!
他的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依旧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清晰地传到下方:
别硬拼!护着受伤的兄弟!该认怂认怂!该交代交代!记住!活下来!老子会回来捞你们!一个都不会少!听见没有!
下方被警察扭住胳膊、按在地上的阿强,奋力地抬起头,脸上那道刀疤在闪烁的警灯下显得格外狰狞,但他眼中却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忠诚和信任,嘶声大喊:听见了!老大!您放心走!兄弟们都懂!保重!!
龙彪死死地盯了下面一眼,眼神复杂,有决绝,有狠厉,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他猛地缩回身体,砰地一声重重关上舱门!
走!声音斩钉截铁。
铁头一拉操纵杆,小鸟发出一声更嘹亮的咆哮,机头猛地抬起,像一只挣脱束缚的钢铁巨鸟,朝着城市璀璨而冰冷的夜空,急速攀升!
机舱内瞬间被巨大的过载力充满,苏薇被死死地压在椅背上,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她看着舷窗外急速缩小的城市灯火,那些熟悉的街道、楼房,还有天台上迅速变成小点的红蓝警灯和混乱人影……一切都变得模糊、遥远、不真实。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旁边那个男人。
龙彪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直升机内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紧绷的下颌线,还有眉宇间深深的刻痕。那身紧绷的条纹西装在刚才的剧烈动作下已经彻底变形,沾满了灰尘和硝烟的痕迹,肩头的垫肩滑稽地歪斜着,领带早就不知去向。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指节依旧粗大有力,但此刻只是静静地放着。另一只手……那只刚才还握着枪、捏得她腕骨欲裂的手,此刻随意地垂在身侧。那把来自阿强的枪,被他随意地插在腰后,冰冷的金属枪柄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光。
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像一头刚刚经历完惨烈搏杀、伤痕累累的猛兽,暂时收起了獠牙,在舔舐伤口。但那股子蛰伏的、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气息,依旧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压得苏薇几乎喘不过气。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发动机的轰鸣是这死寂唯一的注脚。
苏薇蜷缩在冰冷的座椅里,光着的双脚冻得失去了知觉,手腕上被捏出的青紫指痕在隐隐作痛。她看着舷窗外无边无际的、墨蓝色的夜空,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散落的星子,美丽却冰冷。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将她淹没。
她真的……活下来了跟着一个刚刚在直播现场掏枪、疑似黑帮大佬的男人,坐上了逃亡的直升机她的节目……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她的人生……都完了。彻底完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窗外璀璨而冰冷的夜景。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升机的轰鸣声似乎稳定了一些,机身也不再剧烈颠簸。
喂。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机舱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薇浑身一颤,猛地从舷窗外收回视线,惊恐地看向声音来源。
龙彪依旧闭着眼,头靠在冰冷的舱壁上,眉头微蹙着,像是在忍受某种不适。他没有看她,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语气带着一种极其不耐烦的、近乎粗鲁的别扭,突兀地问道:
你……他顿了一下,似乎在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然后极其生硬地挤出一句,……会修电梯吗
苏薇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茫然的恐惧凝固在脸上。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修……电梯
在刚刚经历了一场直播绑架、帮派火拼、警匪追逐、亡命直升机逃亡之后……他问她会不会修电梯
这巨大的、荒谬绝伦的落差,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地在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锯了一下。
噗……
一声极其轻微、短促的、完全不受控制的气音,从苏薇紧咬的牙关里漏了出来。紧接着,像是堤坝终于被冲垮了一个小口子,更多的、压抑不住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古怪笑声,断断续续地从她喉咙里涌出。
呵……呵呵……
她越笑越厉害,肩膀无法控制地耸动,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分不清是笑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或者是纯粹被这荒诞到极点的现实给逼疯了。
修……修电梯她一边笑一边喘,声音破碎不堪,哈……哈哈……我……我只会……给霸总……写剧本……写‘坐直升机看星星’……这种……这种傻逼剧本……哈哈哈……
笑声在狭小的、充斥着金属噪音和硝烟味的机舱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又格外疯狂。
龙彪依旧闭着眼,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指关节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