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琉璃碎,暖阳归 > 第一章

琉璃碎,暖阳归
暮春的云城,梧桐絮像揉碎的星子,飘在林家庄园的雕花铁门上。林溪月坐在客厅的欧式沙发里,指尖划过丝绒抱枕的纹路,耳边是母亲第三次重复的话:溪月,陈阳明天就到了,你爷爷当年亲口应下的事,咱们林家不能失了分寸。
她掀起眼皮,望向窗外。隔壁顾家别墅的露台空着,栏杆上落着几片去年的枯叶。顾彦辰出国五年了,临走前那个雨夜,他撑着黑伞站在梧桐树下,声音被雨声泡得发沉:溪月,好好照顾自己。
那时她还不懂,那句嘱咐里藏着没说出口的喜欢。
知道了妈。林溪月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她是林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从出生起就活在琉璃罩里,可这层琉璃,偏偏罩不住爷爷定下的婚约。
陈阳的爷爷,五十年前在雪山上救过她爷爷的命。两个老人喝着烧刀子,拍着大腿定下了娃娃亲。去年冬天,陈阳的爷爷在溪云村的老屋里过世,临终前攥着陈阳的手,让他务必来云城履行婚约。
第二天下午,管家领着个陌生青年走进客厅时,林溪月正在翻设计稿。青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裤脚沾着点泥,黝黑的脸上带着局促,双手背在身后,像是怕碰脏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
林小姐,我是陈阳。他的声音带着溪云村特有的口音,尾音微微上翘。
林溪月站起身,象牙白的连衣裙衬得她像株初春的玉兰。嗯,她点点头,张妈已经收拾好二楼的客房了,我带你上去。
陈阳跟在她身后,脚步放得很轻。楼梯扶手是意大利进口的胡桃木,他指尖擦过,留下道浅淡的印子,又慌忙用袖口蹭掉。
这里是书房,你可以用。林溪月推开一扇门,那边是露台,晚上能看到星星。
陈阳哦了一声,眼睛却黏在墙上的油画上。那是莫奈的睡莲,他在村里小学的美术课本上见过。
接下来的日子,林溪月的生活里多了个影子。她去设计学院上课,陈阳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跟在旁边;她去参加设计师沙龙,陈阳穿着林父给他买的西装,坐在角落啃三明治;就连她和闺蜜去逛街,陈阳也会提着大包小包,站在试衣间外等。
溪月,他这样不累吗闺蜜戳着奶茶吸管,眼神往不远处的陈阳身上瞟。
林溪月咬着珍珠,含糊不清地说:他爷爷临终前让他‘照顾我’,大概是理解错意思了。
其实她试过让他别跟着,可陈阳总是挠着头笑:俺爷说,得寸步不离看着你,不然对不起林爷爷。
她没法反驳。那是两个老人用命结下的情分,重得像座山。
六月的云城热得像蒸笼。林溪月站在设计学院的毕业典礼台上,接过院长递来的毕业证书,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
台下,陈阳举着手机拍照,笑得露出两排白牙。他比刚来时胖了点,皮肤也白了些,只是举手投足间,还是带着挥不去的局促。
典礼结束后,陈阳跑过来,递上杯冰镇柠檬水:刚买的,你快喝。
林溪月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凉意,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溪月。
那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最低音。林溪月猛地回头,撞进双深邃的眼眸里。男人穿着黑色西装,身姿挺拔,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久别重逢的暖意。
顾……顾彦辰她手里的杯子晃了晃,柠檬水洒在裙摆上,洇出片浅黄。
顾彦辰快步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弯腰替她擦拭。他的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小腿,林溪月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
刚回来,处理点公司的事。他直起身,目光扫过旁边的陈阳,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陈阳往前站了半步,把林溪月护在身后,像只警惕的小兽:你是谁
我是她邻居,顾彦辰。顾彦辰的语气平淡,却带着种无形的压迫感,你是
我是她未婚夫,陈阳。陈阳刻意加重了未婚夫三个字。
空气像是凝固了。林溪月看着顾彦辰镜片后的眼神暗了暗,心里莫名发慌。
那天晚上,林溪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顾彦辰回来的消息像颗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想起小时候,他总把进口糖果塞给她,替她挡掉难缠的追求者,在她被爷爷罚站时,偷偷从围墙递过来热牛奶。
手机屏幕亮了下,是顾彦辰发来的消息:明天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
林溪月盯着消息看了半分钟,回复:我可能要陪陈阳去买东西。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听见隔壁传来汽车引擎声,一直到深夜才熄灭。
顾彦辰回来后的一周,成了云城上流圈的小新闻。顾氏集团的继承人突然归国,没人知道他要待多久。他频繁出现在林溪月的生活里,有时是在她下课的路上,开着黑色宾利,递上杯热可可;有时是在林家的宴会上,端着香槟,不动声色地替她挡掉油腻的投资商。
陈阳对此很不满。他开始模仿顾彦辰的穿着,把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油头,甚至偷偷喷林父的古龙水,结果在宴会上被香水味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别学他了。林溪月看着他笨拙的样子,有点无奈。
陈阳的脸涨得通红:我为什么不能学他不就是家里有钱吗等我以后……
以后怎么样林溪月打断他,陈阳,我们不是一路人。
这句话像根刺,扎得陈阳半天没说话。
周五晚上,林溪月接到闺蜜的电话,说在迷迭酒吧看到个很像陈阳的人。她皱着眉打车过去,刚走到酒吧门口,就看见顾彦辰站在路灯下,指间夹着支烟。
你怎么在这
顾彦辰掐灭烟,眼神冷得像冰:进去看看。
他推开酒吧的门,震耳欲聋的音乐扑面而来。林溪月在闪烁的灯光里,一眼就看到了吧台前的陈阳。他搂着两个穿着暴露的女孩,笑得满脸通红,手里的酒杯倾斜着,酒液洒在女孩的胸口。
其中一个女孩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低头在她颈间亲了口,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刚从乡村来的青年。
林溪月的血液瞬间凉了。她想起这几个月,陈阳总是说去图书馆跟老乡聚餐,原来都是来这种地方。
看到了顾彦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压抑的怒火,这就是你要守着的未婚夫。
林溪月没说话,转身往外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陈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到林溪月的背影,脸色骤变。他推开怀里的女孩,追出来时,只看到顾彦辰把林溪月塞进了车里。
溪月!你听我解释!他拍着车窗大喊。
顾彦辰降下一点车窗,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伤:离她远点。
宾利车平稳地驶离,林溪月看着窗外倒退的霓虹,突然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不是难过,是觉得荒唐。她守着一份可笑的承诺,陪着一个虚假的人,却把真正关心她的人推得老远。
想哭就哭出来。顾彦辰递给她张纸巾,在我面前,不用装。
林溪月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他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他配不上你。顾彦辰的声音很沉,从一开始就配不上。
车在林家别墅门口停下,顾彦辰替她解开安全带,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溪月,五年前我走,是因为我以为他能对你好。但现在,我不会再让了。
他的眼神太过灼热,林溪月慌忙推开车门,几乎是逃着跑进了别墅。
陈阳第二天一早就来道歉,眼睛熬得通红,手里攥着张写满字的纸。
溪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把纸递过来,那两个是我老乡的朋友,她们灌我酒,我喝多了才……
林溪月没接那张纸。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他慌乱的心跳。陈阳,她的声音很平静,我们解除婚约吧。
data-fanqie-type=pay_tag>
陈阳的脸瞬间惨白:不行!我爷和你爷定下的事,怎么能改你是不是因为顾彦辰他就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
跟任何人无关。林溪月看着他,是我不想再演下去了。
她转身要走,陈阳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我不准!林溪月,你要是敢解除婚约,我就去告诉媒体,说你们林家忘恩负义!
林溪月用力甩开他的手,手腕上留下道红痕:你敢威胁我
正在这时,顾彦辰的车停在门口。他看到林溪月手腕上的红痕,眼神一厉,几步走过来,将她护在身后:陈阳,你想干什么
陈阳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半步,却还是梗着脖子:这是我和溪月之间的事,跟你无关!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顾彦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你昨晚在酒吧的样子,我这里有完整录像。你说,如果把这个发给媒体,大家会怎么看林家的‘恩人之后’
视频里,陈阳搂着女孩调笑的样子清晰可见。陈阳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滚。顾彦辰吐出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阳看了看顾彦辰,又看了看林溪月,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你的手没事吧顾彦辰抓起林溪月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红痕。
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林溪月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抽回手:没事。
以后离他远点。顾彦辰的语气软了些,有我在,他不敢再欺负你。
林溪月低着头,没说话。她心里清楚,顾彦辰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她。可那份维持了二十年的婚约,像根无形的线,让她没法立刻转身。
接下来的日子,顾彦辰开始光明正大地介入她的生活。他会在早上准时出现在林家别墅门口,接她去工作室;会在她加班时,提着保温桶送来晚餐;甚至在她和客户谈崩时,一个电话就能让对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陈阳倒是安分了几天,只是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像是藏着什么阴谋。
林溪月的毕业设计展定在月底。她熬了几个通宵,终于把最后一件礼服的裙摆缝好时,陈阳突然出现在工作室门口。
溪月,我有话跟你说。他手里提着个保温桶,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我妈从老家寄了些土鸡蛋,我给你煮了点。
林溪月皱了皱眉:我忙着呢,有事快说。
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陈阳把保温桶放在桌上,但我是真心想跟你好好过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说过,我们不合适。林溪月拿起剪刀,剪断多余的线头。
陈阳的眼神暗了暗,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录音笔:昨天顾彦辰来找我,说只要我离开你,他就给我一百万,还送我出国留学。溪月,他根本不是真心喜欢你,他就是想用钱拆散我们!
他按下播放键,里面果然传出顾彦辰的声音:陈阳,开个价吧,离开溪月。
林溪月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顾彦辰不喜欢陈阳,却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
你听到了吧陈阳的声音带着点得意,他就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觉得有钱就能买到一切。
林溪月没说话,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她拿起手机,想给顾彦辰打个电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顾彦辰推门进来,看到陈阳,脸色微沉: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看溪月。陈阳扬了扬手里的录音笔,顾总倒是消息灵通,知道我在这。
顾彦辰的目光落在林溪月脸上,看到她眼底的犹豫,心里咯噔一下:溪月,你别听他胡说,我……
你出去。林溪月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
顾彦辰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溪月,你听我解释……
我说,你出去!林溪月提高了音量,眼圈泛红。
顾彦辰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门关上的瞬间,林溪月的眼泪掉了下来。她不是气顾彦辰用钱解决问题,而是气他把自己当成了需要用钱来保护的金丝雀。
陈阳连忙递上纸巾:溪月,你别难过。其实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林溪月一把推开他的手,抓起桌上的保温桶,狠狠砸在地上。鸡蛋壳碎了一地,黄白相间的蛋液溅在陈阳的格子衬衫上。
滚!她指着门,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我不想再看到你!
陈阳被她的样子吓住了,愣在原地。
滚啊!林溪月抓起桌上的剪刀,作势要扔过去。
陈阳这才慌忙跑了出去。工作室里只剩下林溪月一个人,她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狼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那天晚上,林溪月没回林家别墅,就在工作室的沙发上蜷缩了一夜。天亮时,她看到手机上有三十多个未接来电,全是顾彦辰打来的。还有条短信,是凌晨三点发的:溪月,对不起。但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在乎你。
她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删掉了。
毕业设计展开幕那天,云城的上流人士几乎都到齐了。林溪月穿着一身银色礼服,站在自己设计的作品前,接受着众人的称赞,脸上却没什么笑容。
顾彦辰没来。林溪月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好几圈,都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空落落的。
陈阳倒是来了,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跟在林父身边,逢人就说我是溪月的未婚夫,惹得不少人窃窃私语。
溪月,你看这件礼服真漂亮,陈阳走到她设计的那件星空主题礼服前,伸手就要去摸,这上面的星星是真的宝石吗
别碰!林溪月打掉他的手,这是展品。
陈阳的手被打红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不就是件衣服吗碰一下怎么了等我们结婚了,你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东西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嗤笑。林溪月的脸涨得通红,拉着陈阳走到僻静的角落: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陈阳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偏执,我就是想让大家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顾彦辰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枚钻戒,钻石的切割工艺粗糙,一看就不值钱。溪月,嫁给我吧。我知道我以前不好,但我会改的。
林溪月看着那枚钻戒,只觉得荒唐。陈阳,你醒醒吧,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陈阳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就因为顾彦辰他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家里有钱吗我告诉你,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在工地搬砖,一天能挣三百块呢!我以后会挣很多很多钱,比顾彦辰还有钱!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林溪月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你放开我!林溪月又气又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正在这时,人群突然一阵骚动。顾彦辰拨开人群走过来,看到陈阳抓着林溪月的手,眼神瞬间冷得像冰。他几步冲过去,一拳打在陈阳的脸上。
啊!
陈阳被打得踉跄后退,嘴角立刻渗出血丝。他捂着脸,又惊又怒地瞪着顾彦辰: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顾彦辰将林溪月护在身后,西装袖口因动作过猛而卷起,露出小臂上紧绷的肌肉线条,再敢碰她一下,我废了你。
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林父脸色铁青地走过来,指着陈阳:你闹够了没有!
陈阳似乎被这阵仗吓住了,却仍梗着脖子喊:我没闹!是他先动手的!林叔,你不能因为他有钱就偏帮他!
够了!林溪月终于挣脱顾彦辰的保护,走到陈阳面前,声音因愤怒而发颤,陈阳,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撒泼、耍赖、威胁……这就是你说的‘会改’这就是你想给我的未来
她抬手扯下脖子上那条陈阳前几天送的、据说是祖传的玉佩——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批发市场十块钱三个的仿品,狠狠扔在地上。玉佩摔成两半,像他们之间早已破裂的关系。
这门婚约,从今天起作废。林溪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林家欠你爷爷的恩,我们会用其他方式偿还,但绝不是用我的人生。
陈阳看着地上的碎玉,又看看林溪月决绝的脸,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他大概终于明白,这场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婚约,从他选择背叛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结局。
顾彦辰示意保镖将陈阳请出去,然后走到林溪月身边,指尖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眼角:没事了。
林溪月别过脸,避开他的触碰。刚才的混乱让她头晕目眩,心底那点因录音笔而起的疙瘩,此刻被更复杂的情绪盖过——有对陈阳的失望,有对场面失控的难堪,还有对顾彦辰那句我废了你的隐约抗拒。
谢谢顾总解围。她刻意拉开距离,语气客气得像陌生人,但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顾彦辰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受伤。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林父打断:彦辰,今天麻烦你了。溪月,跟我回家。
林溪月跟着父亲离开时,没回头看顾彦辰。她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背上,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要加快脚步。
设计展最终草草收场。林溪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深夜才听见敲门声。
溪月,是妈妈。
她打开门,母亲端着杯热牛奶走进来,坐在床边叹了口气:今天的事,妈都知道了。是爸妈对不起你,当初就不该逼你……
妈,不怪你。林溪月靠在母亲肩上,声音闷闷的,是我自己拎不清,总觉得欠着什么。
傻孩子。母亲抚摸着她的头发,恩情是恩情,感情是感情,不能混为一谈。陈阳那孩子,从根上就歪了,留在你身边早晚是祸害。
林溪月没说话,脑海里却反复闪过顾彦辰挥拳的瞬间。那个总是温文尔雅的男人,眼底翻涌的怒意像压抑了多年的火山,让她陌生,又隐隐有些心悸。
对了,母亲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彦辰那孩子……刚才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说要跟你解释录音的事。
林溪月握着牛奶杯的手指紧了紧:我不想听。
你这孩子。母亲无奈地摇头,彦辰对你的心,谁都看得出来。五年前他出国,不就是因为知道你有婚约吗这次回来,明摆着是为了你。
门又被敲响时,林溪月以为是母亲去而复返,没好气地喊:说了不想听……
门被推开,顾彦辰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没穿西装外套,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里,没了白天的锐利,只剩疲惫和恳切。
溪月,五分钟,听我解释完就走。
林溪月别过脸,却没再赶他走。
录音是我故意让他录的。顾彦辰走到她面前,声音放得很低,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放手,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看清他——他根本不在乎真相,只在乎能不能用‘证据’拿捏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另一段录音。里面是他和陈阳更完整的对话,除了那句开个价,后面还有他冷笑着说的话:陈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酒吧干了什么拿着这点录音去骗溪月,你配吗
林溪月愣住了。
我承认我用了手段,顾彦辰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但我没办法看着你被他蒙在鼓里。溪月,我等了五年,看着你守着一份虚假的婚约,看着他在你身边装模作样,我快疯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沉,带着压抑了太久的痛苦:那天在酒吧看到他搂着别的女人,我恨不得当场废了他。可我更怕你伤心,怕你觉得我仗势欺人。
林溪月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浓烈,像被月光浸透的深海,几乎要将她溺毙。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彦辰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而干燥:溪月,别再推开我了,好不好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林溪月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突然想起他在设计展上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想起他五年来偶尔寄来的明信片(被她偷偷藏在书里),想起他刚才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的冷夜。
心里那点残存的芥蒂,像被温水浸泡的糖块,慢慢化了。
她没有回答,却悄悄回握住了他的手。
顾彦辰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眼底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他收紧手指,将她的手牢牢攥在掌心,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溪月……
别说了。林溪月打断他,脸颊微微发烫,我累了。
顾彦辰立刻松开手,像是怕惊扰了她:好,你休息。我就在楼下,有事随时叫我。
他走后,林溪月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陈阳发来的短信,长篇大论地解释自己是被陷害的,还说顾彦辰是斯文败类。
她盯着屏幕看了三秒,直接拉黑了这个号码。
第二天早上,林溪月下楼时,看到顾彦辰坐在餐桌旁,正和父亲低声交谈。晨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身上,将他的侧脸勾勒得柔和了许多。听到脚步声,他立刻抬头看来,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醒了他起身替她拉开椅子,张妈做了你爱吃的虾饺。
林溪月坐下时,发现父亲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爸,我想好了。她深吸一口气,避开父亲的目光,和陈阳的婚约,必须解除。至于爷爷那边……
你爷爷那边我去说。林父放下茶杯,语气斩钉截铁,老爷子要是知道那小子干的好事,非气得亲自把他赶出去不可。
顾彦辰适时地递过一杯热牛奶:林家的恩情,我会和溪月一起还。溪云村那边,我已经让人联系了,打算捐建一所希望小学,再修一条路,也算告慰两位老人的在天之灵。
林溪月惊讶地抬头看他,他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昨天晚上想的,没告诉你,是怕你觉得我又在‘用钱解决问题’。
林父忍不住笑了:这小子,倒是把你心思摸得透透的。
吃过早饭,顾彦辰要去公司处理事情,临走前在门口拉住林溪月:晚上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
林溪月想起昨天他说有我在时的坚定,点了点头:好。
顾彦辰离开后,林溪月正准备去工作室,管家匆匆走进来:小姐,陈阳在门口,说要拿他的东西。
林溪月皱眉:让张妈把他的东西打包好,扔出去。
他说必须亲自跟你道别。
不必了。林溪月语气冷淡,告诉他,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管家应声而去。没过多久,外面传来陈阳的叫喊声,大概是被保镖拦住了。林溪月走到窗边,看到陈阳被两个黑衣保镖架着往外拖,他一边挣扎一边喊:林溪月!你会后悔的!顾彦辰不会真心对你的!他就是玩腻了就会甩了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铁门后。林溪月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只觉得像甩掉了一块黏在鞋底的口香糖,轻松极了。
下午,林溪月接到闺蜜的电话,说陈阳在朋友圈发了长篇大论,把自己塑造成被富家女抛弃的痴情男,还暗讽顾彦辰横刀夺爱。
要不要我找人压下去闺蜜愤愤不平,这种人简直是极品!
不用。林溪月正在修改设计稿,语气平静,随他去吧。清者自清。
挂了电话,她却收到了顾彦辰的消息:看到了别生气,我已经处理了。
点开朋友圈,果然看不到陈阳的动态了。林溪月失笑,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晚上,顾彦辰带林溪月去了城郊的山顶餐厅。这里视野开阔,能俯瞰整个云城的夜景。
还记得吗顾彦辰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梧桐林,小时候你爬树摔下来,就是在这里哭鼻子的。
林溪月脸一红:哪有!我才没哭!
还说没哭顾彦辰轻笑,眼泪把我的衬衫都湿透了,还说要嫁给我当‘补偿’。
那是童言无忌!
我当真了。顾彦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从那时候起,就当真了。
林溪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说点什么,却看到顾彦辰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不是钻戒,而是一枚小巧的银质戒指,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那是她的名字里的月字,也是她最喜欢的花。
这不是求婚。他将戒指轻轻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是我等了十五年的承诺。溪月,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余生证明,我比任何人都值得你托付。
山下的万家灯火在他眼底闪烁,像揉碎了的星辰。林溪月看着那枚贴合指腹的戒指,突然想起这十五年里的点点滴滴:他替她背黑锅被叔叔罚站,他省下零花钱给她买限量版画笔,他出国前那个雨夜欲言又止的眼神……
原来有些人,早已在心底扎了根,只是她一直被所谓的责任蒙蔽了双眼。
她抬起头,看着顾彦辰紧张得微微泛红的耳根,突然笑了。
顾彦辰,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这个机会,我给了。
顾彦辰愣住了,随即狂喜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溪月……我的溪月……
晚风拂过山顶,带来远处的花香。林溪月靠在他怀里,看着山下璀璨的灯火,心里一片安宁。
那些关于婚约的枷锁,关于背叛的难堪,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从今往后,她的人生,将由自己掌控。而身边这个男人,会是她往后余生里,最温暖的光。
至于陈阳大概早已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有些人,不值得浪费半分心思,更不配出现在她崭新的人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