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也卷着校园里隐秘的喧嚣。林微抱着刚借来的素描本，沿着香樟树荫走，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画几笔。她喜欢捕捉光影落在叶面上的斑驳，那让她觉得安心。
走到实验楼后墙时，一阵压抑的啜泣声钻进耳朵。那声音很轻，像被揉皱的纸发出的呜咽，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绝望。林微的脚步顿住了，好奇心和一种莫名的预感让她放轻脚步，绕到墙角后。
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窒。
三个女生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为首的是隔壁班的孟婷婷，她正用脚尖碾着地上的一个画夹，塑料外壳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被围在中间的女生叫陈雪，是美术课上总坐在角落，画得一手好画却沉默寡言的女孩。此刻陈雪的头发被扯得凌乱，脸上还带着一道浅浅的红印，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更大的声音。
“画啊，怎么不画了？”孟婷婷笑得刻薄，“不是挺能耐的吗？还敢告老师说我们吵到你画画？你以为你是谁？”
旁边的女生附和着，一个抢过陈雪手里的画笔，“啪”地掰断了，另一个则用手机对着她哭丧的脸拍照，嘴里念叨着“发班级群里让大家看看爱哭鬼”。
林微的心跳得飞快，手心沁出冷汗。她见过孟婷婷她们欺负人，仗着家里有点钱，在年级里拉帮结派，谁不顺眼就给谁使绊子。她通情陈雪，更害怕。那股想冲上去的冲动像火苗一样窜起来，又被孟婷婷她们凶狠的眼神浇灭。她怕自已一旦站出去，下一个被围在中间的就是自已。
她看到陈雪的手指在地上抠出几道白痕，看到她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像被踩灭的烟头。
上课铃响了，孟婷婷她们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时还把陈雪的画纸撕得粉碎，撒了一地。
林微躲在墙后，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才敢跑出来。她蹲下去想帮陈雪捡那些碎片，却被陈雪猛地推开。“别碰！”陈雪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戒备，她自已胡乱地把碎片拢起来，抱着残破的画夹，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教学楼。
林微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一片没来得及递出去的画纸碎片。上面有一小片被精心描绘的星空，此刻皱巴巴的，沾了尘土。她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又沉又闷。她为自已的懦弱感到羞耻，也为陈雪的遭遇感到难过。
她以为这件事会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涟漪后就归于平静。但她错了。
几天后的午休，林微去洗手间，刚走到隔间门口，就被孟婷婷堵了个正着。“那天在后墙，看得挺过瘾啊？”孟婷婷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眼神像淬了冰的针，“怎么，觉得我们欺负她不对？你正义感挺强啊？”
林微的脸瞬间白了，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我没有……我只是路过。”
“路过？”孟婷婷身边的女生嗤笑一声，“路过需要躲在墙后面偷看？林微，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她故意顿了顿，伸手扯了扯林微的马尾辫，“下一个哭的，就是你。”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林微的心脏。从那天起，她的校园生活彻底变了味。
起初是课本莫名其妙地消失，第二天又出现在垃圾桶里；接着是画好的素描被人用墨水泼脏；然后是走在路上时，总会被人故意撞一下，伴随着窃窃私语和不怀好意的笑。
孟婷婷她们似乎很享受这种不动声色的折磨。她们不打她，也不骂她，但那种无处不在的恶意和孤立，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林微困在里面，让她喘不过气。她试图告诉老师，但老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通学间要和睦相处”，让她“别想太多”。她想告诉妈妈，可妈妈总是忙着她的“大生意”，电话里永远是不耐烦的“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好学习就行，别给我添乱”。
林微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胆怯。她总是低着头走路，尽量避开人群，把自已缩成一个透明人。可越是这样，孟婷婷她们就越觉得她好欺负。
放学路上成了她最恐惧的时刻。孟婷婷她们有时会故意跟在她后面，发出怪笑，或者突然冲上来抢走她的书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再扔还给她。她只能忍着眼泪，默默地收拾好，再低着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