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林微故意等到天色擦黑才敢走出校门。她沿着街边的阴影走，书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里面的课本被孟婷婷她们抢走又扔回来时，边角都卷了毛。冷风灌进单薄的校服，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把脖子缩得更紧了。
转过街角，那条回家必经的窄巷口突然晃出几个影子。林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转身想跑，却被身后追上来的脚步声逼得停在原地。
“跑什么呀，林大画家？”孟婷婷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笑，她身边跟着两个女生，还有那天巷子里见过的其中一个混混。路灯的光斜斜地打在他们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看起来格外狰狞。
林微攥紧书包带，指尖泛白，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孟婷婷走到她面前，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那天救你的小白脸是谁啊？挺能打的嘛，怎么，现在不出来护着你了？”
林微咬着唇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知道那个男生是谁，甚至没看清他的脸，只记得他白T恤上沾着的一点夕阳的金辉，和他说“滚”时，那双冷得像冰的眼睛。
“哑巴了？”旁边的女生伸手抢过她的书包，往地上一摔，课本和画纸撒了一地。其中一张素描是她画的香樟树叶，被那混混一脚踩在脚下，黑色的鞋印糊住了细腻的笔触。
“别碰我的画！”林微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想弯腰去捡，却被孟婷婷死死按住肩膀。
“哟，还敢凶？”孟婷婷冷笑一声，“我告诉你，别以为有人帮你一次就了不起了。在这儿，只要我想，天天都能堵到你。”她凑近林微的耳朵，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恶毒的威胁，“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跟那个小白脸说话，我就把你的画全烧了，再让他尝尝厉害。”
混混在旁边吹了声口哨，眼神黏在林微身上，看得她浑身发毛。林微用力挣扎，却被孟婷婷推得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面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清冷男声响起：“又是你们。”
林微猛地抬头，巷口站着那个穿白T恤的男生。他背着书包，似乎刚从这边路过，路灯的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眼神落在孟婷婷等人身上时，比上次更冷了几分。
孟婷婷显然没料到会再次撞见他，脸色变了变，强撑着气势：“又是你？我们跟通学聊天，关你什么事？”
男生没理她，径直走到林微身边，看到她被踩脏的画纸和发红的眼眶，眉头蹙得更紧了。“你没事吧？”他问林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微摇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自已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因为委屈，又或许是因为看到他出现时，心里那点绷不住的依赖。
“小子，你是不是找茬？”混混上前一步，梗着脖子道。
男生终于把目光转向他，眼神里的寒意让混混的声音顿了顿。“上次没教训够？”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人。混混想起那天被拧得生疼的手腕，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孟婷婷见状，知道今天讨不到好，她狠狠地瞪了林微一眼，撂下句“你等着”，就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巷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路灯嗡嗡的电流声。
男生弯腰，一张张捡起地上的画纸和课本，把踩脏的那张素描小心翼翼地掸了掸，放进她的书包里。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动作却意外地轻柔。
“谢谢……”林微吸了吸鼻子，小声道。
男生把书包递给她，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肩膀上：“她们经常这样？”
林微低下头，盯着自已的鞋尖，轻轻“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告诉老师或家长？”
“告诉了……没用的。”她的声音低得像叹息。老师觉得是通学间的小摩擦，妈妈的电话永远打不通，就算打通了，也只会说她事多。
男生沉默了几秒，没再追问。他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林微单薄的身影，忽然开口：“我送你回家。”
林微愣住了，抬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清晰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眼神里没有通情，也没有好奇，只是很平静。
“不……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很近的。”她连忙摆手，脸颊有些发烫。
“走吧。”男生却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已经迈步朝巷外走，步伐不快，刚好能让她跟上。
林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书包跟了上去。两人并肩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碰到一起，又很快分开。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很干净，像晒过太阳的味道，让她莫名觉得安心。
“我叫江熠。”他忽然开口。
“林微。”她立刻回道，心跳快了半拍。
江熠点点头，目光扫过小区斑驳的铁门，又落回她身上：“以后放学，别一个人走这种小路。”
“嗯。”
“如果她们再找你麻烦，”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可以去高二（三）班找我。”
林微猛地抬头看他，眼里记是惊讶。他居然是高二的？
“嗯”
“还没吃饭吧？走吧我请你吃饭”
“不太好吧，万一被他们看到了…”林薇低下头
“你觉得他们能打过我吗？”
林微被他这话逗得愣了愣，脸颊的热度又升了几分。她低头抿了抿唇，刚才还绷着的神经好像被这句带点玩笑的话轻轻敲松了些，连带着心跳都慢了半拍，没那么慌了。
“哪、哪有那么夸张……”她小声嘟囔，声音里带着点自已都没察觉的软意，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
江熠看她没再坚决拒绝，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转身往巷口走：“不夸张，你不也看到了吗？”他侧过身等她，路灯把他的影子斜斜投在地上，显得格外温和，“走吧，附近有家馄饨店，味道不错，再不去估计就卖完了。”
林微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两秒，终究还是快步跟了上去。书包抱在怀里，刚才被踩脏的素描纸好像也没那么让人难过了。
“那家店……很远吗？”她小跑两步跟上他的步伐，声音细细的。
“不远，拐两个弯就到。”江熠放慢脚步，和她并肩走，“你平时放学都吃什么？”
“就、就在家附近买点面包，或者回家煮面条。”林微老实回答，偷偷抬眼看他，他的侧脸在路灯下轮廓分明，刚才那句“救命恩人”的玩笑话，倒让他没那么有距离感了。
“总吃那些不行。”江熠皱了下眉，又很快舒展开，“馄饨店的老板娘手很巧，紫菜蛋皮汤底，加两勺醋，暖和。”
林微“嗯”了一声，心里有点怪怪的。以前从来没人这么细致地跟她说过该吃什么，妈妈总是忙，通学也大多疏远，江熠的话像温水，慢慢漫过心里那块冰凉的地方。
快到馄饨店时，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高二（三）班……是不是在教学楼三楼最东边？”
江熠点头：“嗯，好找。”
“那……我以后去的话，不会打扰你吗？”她有点担心，怕给对方添麻烦。
“不会。”江熠说得干脆，推开馄饨店的玻璃门，暖乎乎的热气混着香味涌出来，“进去吧，外面冷。”
林微跟着他走进店里，老板娘热情地招呼：“小江来啦？今天带通学来啦？”
江熠应了一声，转头问她：“吃鲜肉馅还是荠菜馅？”
林微看着菜单上的字，小声选了鲜肉馅。灯光下，她看到江熠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忽然觉得，这个被他称作“救命恩人请吃饭”的傍晚，好像也没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