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门轴“吱呀”响了声，带着楼道里的潮味涌进来。林薇把书包往玄关的鞋柜上一放。
镜子上蒙着层薄灰，是妈妈许久没擦过的缘故。她走过去，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镜沿，先看到的是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再往上是垂在额前的碎发，发尾那点自然卷被汗水浸得有些乱，像团没梳顺的棉线。
她对着镜子眨了眨眼，杏核状的眼睛在镜片里显得更小了，睫毛垂下来，遮不住眼下那片淡淡的青——是昨夜没睡好的痕迹。鼻尖还泛着点红，是早上在走廊被风呛的，也或许是刚才想起江熠时，没忍住热起来的。
“也就这样了。”她对着镜中的自已轻声说，声音低得像怕被谁听见。指尖碰了碰发尾，那点常年握画笔留下的铅笔灰淡痕，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她想起江熠。想起他站在走廊阳光里的样子，校服拉链拉得笔直，发梢镀着金；想起他打球时跃起的弧度，白T恤被汗水浸出的线条；想起孟婷婷说“天之骄子”时的语气，哪怕带着嘲讽，却也没说错——他待人好，成绩好，会打球，连走路都带着种从容的亮，像永远被光追着的人。
而自已呢？镜子里的姑娘，皮肤白得像没晒过太阳，总爱往墙角躲，画夹里藏着不敢让人看的画，连被人欺负都只会低头哭。刚才在走廊他递纸巾时，她甚至不敢抬头多看他一眼，怕自已眼里的怯被他瞧见。
“他怎么会……”林薇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涩，“他只是觉得我可怜吧。”
就像路边看到被雨淋湿的小猫，总会有人停下脚步喂点吃的，可没人会把这样的小猫抱回家。孟婷婷说得对，她这种人，连攀高枝的资格都没有。他帮她捡画纸，替她挡孟婷婷，甚至特意解释苏晓的事，大概只是出于好心，是优等生对差生的怜悯，是高年级对低年级的关照。
她抬手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镜中人的耳朵尖有点红，是刚才想这些时热起来的。指尖碰到耳垂，忽然想起今早他站在楼梯口的样子，阳光落在他发梢，他说“去三班找我”时的认真。
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林薇低下头，避开了镜中的自已，转身往房间走。玄关的书包还敞着口，她走过去把画抽出来，捏在手里揉了揉，最后团成一团，扔进了桌角的废纸篓。
纸团落地时发出轻响，像一声叹息。
“别瞎想了。”她对着空荡的房间又说一遍，声音硬了些，“他是天之骄子，你是角落里的杂草，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考出去才是你要让的。”
窗外的天色暗下来，晚风卷着楼下的炒菜香飘进来，林薇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什么东西挖走了一块，连带着晚饭的胃口都没了。她坐在书桌前，对着摊开的作业本发呆，笔尖悬了很久，也没落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