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折磨死在冷宫的第三年,大雪封门,骨瘦如柴。
新后林婉儿穿着我亲手缝制的凤袍,依偎在皇帝萧澈的怀里,隔着栅栏,将一碗馊掉的饭菜倒在雪地里。
姐姐,你看,这是陛下特意为你求来的‘长命饭’。
萧澈,我爱了他十年,辅佐他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登基为帝的夫君,此刻却揽着我昔日最好的闺蜜,眼底淬着冰:沈薇薇,朕给过你机会,是你不知好歹,怨不得旁人。
我浑身筋骨寸断,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那碗饭被野狗叼走。
临死前,我看到他们在我眼前亲吻,听到萧澈下旨:废后沈氏,骄奢无度,不堪为后,赐鸩酒,焚其尸骨,挫骨扬灰,永世不得入皇家陵寝。
剧毒入喉,烈火焚身。我发誓,若有来生,定要将这对狗男女,挫骨扬灰!
再睁眼,我回到了十六岁。
雕梁画栋的储秀宫,满室熏香,我正跪在殿中,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高坐之上的,是还是太子的萧澈,和他身旁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最忌惮、也最憎恨的皇叔——摄政王,萧珏。
1
沈家薇薇,上前听封。
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耳膜,将我从滔天的恨意中拽回现实。
我缓缓抬头,对上两道截然不同的目光。
一道,是来自太子萧澈的,带着如前世一般的惊艳和势在必得。他就是用这种眼神,将我骗进东宫,然后一步步送入地狱。
而另一道,则属于他身边的摄政王萧珏。
男人一身玄色王袍,墨发用一根玉簪束起,面容冷峻,凤眸深邃,明明是艳丽到极致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压和疏离。
他就是萧澈的死对头,前世唯一一个敢在朝堂上公然反对萧澈立我为后的人。
也正因如此,萧澈登基后,清算的第一人,就是他。满门抄斩,血流成河。
此刻,他正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目光落在我身上,不带一丝温度,仿佛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前世的我,就是被萧澈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迷了心窍,毫不犹豫地接下了他递来的如意,成了他的太子妃,最后惨死收场。
这一世,我看着他虚伪的笑脸,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身边的宫女小声提醒我:小姐,殿下在等您回话呢。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缓缓站起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他们都在等,等我像其他秀女一样,对太子展露最娇羞、最动人的一面,以求获得他的青睐。
萧澈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甚至微微前倾了身体,那眼神,就像是猎人看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猎物。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对他痴心一片,单纯好骗的沈薇薇。
我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讥讽。
殿选的最后一项是才艺展示。
前世,我弹了一曲《凤求凰》,引得萧澈当场许诺,此生非我一国之母不立。
如今想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轮到我时,我抱着琵琶,款款走到殿中央。
臣女不善歌舞,愿为殿下与王爷弹奏一曲,以助雅兴。
萧澈的眼神愈发温柔,他以为我这是在对他表露心迹。
就连一旁的萧珏,都难得地抬了抬眼皮,似乎对我这个与众不同的选择有了一丝兴趣。
我拨动琴弦,铮铮之声响起。
指尖下的旋律,不再是情意绵绵的《凤求凰》,而是一曲肃杀、悲凉的《十面埋伏》。
琴音急促,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满殿的秀女和太监宫女们都变了脸色,她们何曾听过如此曲调,仿佛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
萧澈的脸色也从最初的期待,渐渐变得铁青。
他听懂了。
我弹的不是才情,是挑衅。
唯有萧珏,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坐直了身体,深邃的眼眸里,第一次真正映出了我的影子。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审视,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玩味。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我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倾注在最后一个音符上。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手腕一抖,那价值连城的紫檀木琵琶,竟脱手而出,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直地朝着摄政王萧珏的面门飞了过去!
啊!
王爷小心!
惊呼声四起,殿内瞬间乱作一团。
我花容失色地跪倒在地,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王爷恕罪!臣女……臣女不是故意的!臣女手滑了!
2
一片混乱中,那把琵琶并未如预想中那样砸在萧珏的脸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最后一刻稳稳地接住了它。
萧珏握着琵琶的琴颈,缓缓站起身。
他身形高大,逆着光,阴影将我完全笼罩,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我这个大逆不道的秀女,会是何种凄惨的下场。
萧澈也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怒气与担忧交织,厉声喝道:沈薇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惊扰皇叔!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想朝我走来,似乎是想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将我护在身后。
可笑。
前世他就是这样,在我每一次闯祸后,都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让我越陷越深,心甘情愿地为他当牛做马,为他母家扫平所有障碍。
我怎么可能再给他这个机会。
没等他靠近,我便猛地朝萧珏的方向磕了一个响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王爷恕罪!臣女该死!臣女愿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家人!
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抢在萧澈开口前,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萧澈的脚步顿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说的话被我堵了回去,看起来憋屈极了。
萧珏没有理会他。
他提着那把琵琶,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的靴子上绣着精致的暗纹,和他的人一样,华贵而危险。
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听不出喜怒。
我依言,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布满泪痕,却倔强不屈的脸。
我没有去看他的眼睛,而是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琵琶。
我知道,他看懂了。
那首《十面埋伏》是弹给他听的,这把失手的琵琶,是递给他的投名状。
他是个聪明人,一个比萧澈聪明百倍的野心家。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他的眼神像鹰隼,锐利得仿佛能穿透我的皮囊,窥探我灵魂深处的秘密。
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眼底的恨意、决绝、和孤注一掷,尽数展现在他面前。
许久,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手滑了他把玩着手里的琵琶,语气玩味,本王看,沈小姐这手,滑得倒是很准。
我心头一紧。
他在试探我。
我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王爷明鉴,臣女……臣女只是太过紧张了。
哦紧张
他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和萧澈身上那股甜腻的熏香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属于强者的,冷冽而霸道的气息。
在本王看来,沈小姐的胆子,比这殿里任何一个人都大。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
我能感觉到萧澈投来的、几乎要将我凌迟的目光。
很好。
这才只是个开始。
萧澈,你前世加诸在我身上和我家族身上的所有痛苦,我会让你和你的林婉儿,百倍千倍地偿还!
我强忍着心底的悸动,逼自己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王爷……求王爷饶了臣女这一次……
萧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最终,他松开了手,将那把琵琶随意地抛给了身后的侍卫。
也罢。他直起身,声音恢复了惯有的疏离,既然是无心之失,便算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脸色难看的萧澈,意有所指地说道:不过,这储秀宫的规矩,看来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里送,惊扰了贵人,谁来负责
这话,明着是说我,暗地里,却是在打萧澈的脸。
因为这次殿选,就是太子萧澈一手操办的。
萧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却又不敢反驳,只能躬身道:皇叔教训的是,是侄儿疏忽了。
萧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他走后,殿内的气氛才稍稍缓和。
萧澈立刻走到我身边,想要扶我起来:薇薇,你没事吧都怪皇叔,他……
啪!
我抬手,狠狠挥开了他的手。
请太子殿下自重。我冷冷地看着他,字字清晰,臣女与殿下,并无瓜葛。
3
整个储秀宫,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先是误伤摄政王,现在又公然甩开太子的手。
这个沈家大小姐,是彻底失心疯了吗
萧澈显然也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错愕、难堪、愤怒,最后都化作了一丝受伤。
薇薇,你怎么了是不是皇叔吓到你了他放软了声音,试图再次靠近我,你别怕,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
有你在
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前世,就是你亲手将我推入深渊,就是你下令将我挫骨扬灰!
我看着他这张写满深情的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多谢殿下关心。我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疏离得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臣女很好,不敢劳烦殿下。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就走,背影挺得笔直。
我知道,我的举动已经彻底激怒了他。
一个他势在必得的女人,一个他以为对自己爱得死心塌地的女人,突然对他冷若冰霜,这足以摧毁他那可怜的自尊心。
果然,身后传来了他压抑着怒气的声音:站住!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沈薇薇,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我知道,今日让你受委屈了。等回到东宫,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他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以为给我一个太子妃的位置,就是天大的恩赐。
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吸引他注意力的欲擒故纵。
我缓缓转身,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太子殿下,我想您是误会了。
第一,我今日没有受任何委屈。摄政王殿下明察秋毫,并未降罪于我,反倒是殿下您,咄咄逼人,不知是何居心
第二,什么东宫臣女愚钝,听不懂殿下的话。殿选尚未结束,臣女的去留,还轮不到殿下您来决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对太子妃之位,毫无兴趣。还请殿下,另觅贤妻。
说完,我对着他福了福身,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
只留下萧澈一个人,在原地,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还有满殿噤若寒蝉的秀女和宫人,以及,角落里,那个死死攥着手帕,眼中淬满怨毒的女人——林婉儿。
她大概想不通,为什么我这个前世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凄惨死去的人,这一世,竟敢如此嚣张。
没关系。
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回到偏殿,我的贴身丫鬟青儿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小姐!您……您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您怎么能那么对太子殿下说话这要是传出去,我们沈家……
我们沈家,不会有事。我打断她,语气平静。
青儿愣住了:小姐
我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轻声道:青儿,你要记住,从今天起,我们唯一的靠山,不是太子,而是摄政王。
青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显然无法理解我的话。
我也不指望她现在就能懂。
我只是在等。
等萧珏的人来找我。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
我今天递出的这份投名状,足够让他对我产生兴趣。而只要他对我产生了兴趣,我的第一步棋,就算走对了。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一个面生的小太监便悄悄找到了我。
沈小姐,我们主子有请。
我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家主子是
小太监压低了声音:摄政王殿下。
4
夜色如墨。
我跟着小太监,避开巡逻的侍卫,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宫苑。
这里是宫中禁地,是前朝一位废妃自缢的地方,平日里根本无人敢靠近。
萧珏约我在此地相见,其心思,不言而喻。
他想告诉我,见不得光的人,就该待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
院中杂草丛生,月光下,一棵歪脖子老槐树张牙舞爪,显得格外阴森。
萧珏就站在那棵树下。
他换下了一身繁复的王袍,只着一件简单的墨色长衫,负手而立,身姿颀长,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身。
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在暗夜里,亮得惊人。
你来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臣女,拜见王爷。我敛衽一礼,姿态谦卑。
免了。他淡淡道,在这里,没有王爷,也没有秀女。只有两个,做交易的人。
他果然看穿了我的意图。
我直起身,也不再伪装,开门见山地问道:王爷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该是本王问你。沈大小姐,处心积虑地接近本王,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我要报仇。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
报仇他挑了挑眉,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你一个深闺小姐,能有什么仇家难道是本王的那个好侄儿,始乱终弃了
他的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知道,他不信我。
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和一个权倾朝野的王爷做交易
我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佩,递了过去。
王爷可认得此物
那是一枚成色极普通的平安扣,上面却用特殊的刀法,刻着一个林字。
萧珏在看到那枚玉佩的瞬间,眼神骤然一凝。
他伸手接过,指尖甚至有些微的颤抖。
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他的声音,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
这是家父一位故友的遗物。我平静地说道,那位林伯伯,曾是羽林军的左都督。十年前,因边境走私案被牵连,满门抄斩。
萧珏死死地捏着那枚玉佩,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知道,我赌对了。
羽林军左都督林家,是萧珏母亲的娘家,林都督,是他的亲舅舅。
当年那桩震惊朝野的边境走私案,就是先帝和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萧澈的生母)联手设下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剪除林家的兵权,为萧澈的储君之路铺平道路。
而我父亲,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主事,因不忍林家蒙冤,暗中调查,却差点引火烧身。
最后,是林都督以死相保,才让我父亲逃过一劫。
这枚玉佩,就是林都督临死前,托人交给我父亲的。
这些事,是我前世成为皇后之后,无意中从父兄的谈话中得知的。
也正因为沈家知道了这个秘密,萧澈登基之后,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要将我们满门抄斩。
我父亲告诉我,林家是被冤枉的。我看着萧珏的眼睛,继续说道,真正的幕后主使,是当今的太后,和太子殿下。
啪!
一声脆响,萧珏手中的玉佩,竟被他生生捏碎。
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他抬起头,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此刻已是血红一片,杀意凛然。
你有什么证据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证据,我暂时没有。我摇了摇头,但我知道,如何找到证据。
我还可以告诉王爷,三日后,江南漕运会有一批官盐抵达京城。但这批官盐里,夹带了足以装备三千人的私铸兵器。而负责押运这批货的,正是太后母家,安国公府的二公子。
萧珏的瞳孔猛地一缩。
私铸兵器,这可是谋逆的死罪!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重新评估我的价值。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迎着他凌厉的目光,毫不退缩,王爷想为林家报仇,扳倒太后和太子。而我,只想让他们,血债血偿。
我可以帮王爷,让您得偿所愿。
作为交换,我要王爷,护我沈家周全。并且,在我复仇之后,给我一封和离书,放我自由。
是的,和离书。
我从未想过要成为他的王妃。
嫁给他,只是我复仇的跳板。
等大仇得报,我便会离开这个肮脏的皇宫,去过真正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萧珏沉默了。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探究。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危险。
沈薇薇,你可知,与虎谋皮,是什么下场
知道。我坦然一笑,但,总好过与狼共舞,最后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他闻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好。他看着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是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猎物,本王,就陪你玩一场。
但愿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5
与萧珏达成交易后的日子,过得异常平静。
储秀宫里,再无人敢来找我的麻烦。
就连之前一直对我虎视眈眈的林婉儿,也收敛了许多,只是偶尔在背后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我,却不敢再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
我知道,这都是萧珏的功劳。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精明得很。
一个敢当众顶撞太子,还得罪了摄政王却能安然无恙的秀女,背后若没有依仗,谁会相信
萧澈倒是来找过我几次。
他似乎还没从我态度的转变中回过神来,依旧不肯死心。
他送来了无数珍贵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都被我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他甚至亲自跑到我的偏殿,堵住我的去路,红着眼问我:薇薇,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肯原谅我你若是不喜欢林婉儿,我明日便将她送出宫去,好不好
我看着他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只觉得可笑。
林婉儿
她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
前世,他利用林婉儿的嫉妒心,让她替自己做了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最后再一脚将她踹开,为他的白月光——也就是我,树立一个深情不悔的形象。
而这一世,他故技重施,是觉得我还会像上辈子一样蠢吗
太子殿下。我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臣女说过,我对太子妃之位没有兴趣,也对处理您后院的莺莺燕燕没有兴趣。您若真想对我好,便请离我远一些。
他被我的话噎得脸色铁青,最后只能愤愤离去。
我知道,我的拒绝,只会让他更加不甘,更加想要得到我。
男人的劣根性,便是如此。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要让他求而不得,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我,投入他最恨的死对头怀里。
我要让他尝一尝,嫉妒、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滋味。
三日后,消息传来。
江南漕运使在京郊被摄政王的人马当场截获,搜出私铸兵器三千余件。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安国公府一夜之间被抄家,安国公与二公子锒铛入狱,牵连官员数十人。
太后一派,元气大伤。
她在朝中最大的倚仗,她最得力的母家,就这么被萧珏轻而易举地连根拔起。
消息传到储秀宫时,我正在修剪一盆兰花。
青儿激动地跑进来,压低了声音说:小姐!安国公府倒了!听说,是摄政王殿下亲自带人去抄的家!
我手中剪刀一顿,剪下了一片多余的叶子。
知道了。
我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听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跳得有多快。
成功了。
我的第一步棋,稳稳地落下了。
当晚,那个面生的小太监又来了。
还是那个废弃的宫苑,还是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
萧珏依旧是一身玄衣,站在那里等我。
你做的很好。他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真正的赞许。
是王爷运筹帷幄。我谦虚道。
他却摇了摇头:若没有你的消息,本王就算想动安国公府,也要费一番周折,更不可能抓到如此确凿的证据。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本王很好奇。这些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来了。
他终究还是起了疑心。
一个深闺少女,如何能对朝堂之事,甚至是对如此机密的运兵路线了如指掌
我早知他会有此一问,也早已想好了说辞。
我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神情悲戚,眼中蓄满了泪水。
不瞒王爷,臣女……能看到一些,未来的片段。
我将重生这件事,换了一种更容易让人接受的说法。
我看到,我嫁给了太子,成了太子妃,成了皇后。我看到,我们沈家,为了辅佐他,殚精竭虑,最后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我还看到,林婉儿成了他的新后,他们一起,将我关在冷宫,折磨致死。
我甚至看到,王爷您……也被他们构陷,最后……
我说不下去了,泪水滑落,声音哽咽。
这番话,九分真,一分假。
我只是将我亲身经历的惨剧,用预知未来的方式,讲给了他听。
我相信,以他的智慧,他能分辨出我话中的真伪。
萧珏沉默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月光下,我能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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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追问我为什么能预知未来,也没有质疑我话语的真实性。
许久,他才伸出手,用他那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拭去了我脸上的泪水。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
所以,这就是你选择本王的原因
是。我点头,毫不犹豫,因为我知道,只有王爷,能帮我。也只有王爷,有能力和他们抗衡。
那你又怎知,本王不会是另一个萧澈他忽然问道,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因为王爷的眼睛里,有野心,有杀伐,却没有萧澈那种令人作呕的虚伪。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而且,我们只是交易。我帮王爷铲除异己,王爷护我沈家周全。等大仇得报,我们便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
他咀嚼着这四个字,忽然低笑一声。
沈薇薇,你是不是觉得,本王是个很好利用的工具
我心头一紧:臣女不敢。
你敢。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你的胆子,比天还大。
他的气息将我包围,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男性荷尔蒙,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我下意识地后退,他却伸手,一把揽住了我的腰。
跟我做交易,可不是口头说说就行的。他的薄唇几乎要贴上我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颈侧,激起一阵战栗。
本王,需要看到你的诚意。
6
我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男人身上冷冽的龙涎香将我包裹,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我的心跳得飞快,一半是紧张,一半是……一种陌生的悸动。
前世,我虽然是皇后,但萧澈从未真正碰过我。
他只是需要一个家世显赫、端庄贤淑的皇后替他装点门面,而他的真爱,永远是那个会撒娇、会讨他欢心的林婉儿。
所以,这算是我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如此亲近。
王爷……想要怎样的诚意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还是止不住地发颤。
萧珏低头看着我,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此刻像是燃着两簇幽暗的火焰。
很简单。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本王要你,成为本王的人。
我瞳孔一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成为他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见我一脸震惊,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带着一丝邪气。
怎么沈大小姐连与虎谋皮的勇气都有,却没胆子,把自己也当成筹码吗
我瞬间明白了。
他还是不完全信任我。
他要用这种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将我彻底绑上他的战船。
一旦我成了他的人,我就再也没有退路。
我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为他所用。
好一个萧珏,果然心机深沉,算无遗策。
我咬了咬牙,心一横,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好。
一个字,我说得斩钉截铁。
既然决定了要复仇,我又何惜这一副早已残破的躯壳
只要能让萧澈和林婉儿下地狱,别说是成为他的女人,就算是让我以身饲魔,我也在所不惜。
我的干脆,似乎让他有些意外。
他挑了挑眉,眼底的火焰烧得更旺了。
你不后悔
绝不后悔。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
好,很好。他松开我,后退一步,重新恢复了那副慵懒而疏离的模样,本王记住你今天的话了。
说完,他转身,似乎准备离开。
我愣住了。
这就……结束了
他不是说要我成为他的人吗
难道,他刚才只是在试探我
王爷……我下意识地开口。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留给我一个挺拔的背影。
安国公府倒了,太后不会善罢甘休。她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的父亲,兵部侍郎沈从安。
明日早朝,会有人弹劾你父亲克扣军饷。你提前做好准备。
丢下这句话,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
原来,他今夜约我出来,真正的目的,是给我通风报信。
刚才那一番亲密的举动和露骨的言语,不过是他一贯的试探和警告。
这个男人……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但也正因为他是个混蛋,我才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他的身上。
回到偏殿,我立刻叫醒了青儿,让她连夜出宫,将萧珏给我的消息,送回沈府。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便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一群身穿甲胄的禁军闯了进来,为首的,是禁军副统领,也是太后母家的远房亲戚,李威。
沈薇薇,你父亲兵部侍郎沈从安,涉嫌克扣军饷,已被打入天牢!陛下有旨,命你即刻前往大理寺,协助调查!
李威一脸的耀武扬威,似乎已经认定了沈家这次在劫难逃。
周围的秀女们都跑出来看热闹,对着我指指点点,幸灾乐祸。
林婉儿更是直接走上前来,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说道:薇薇妹妹,你怎么这么糊涂你父亲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能睡得着快跟我走吧,去晚了,可就见不到沈大人最后一面了。
她的脸上写满了关切,眼底的得意却快要溢出来。
我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不劳林小姐费心。我父亲清正廉洁,我相信陛下自会还他一个公道。
倒是林小姐,我话锋一转,逼近她,压低了声音,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以为,没了安国公府,太后还会把你当回事吗一枚没用的棋子,下场会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
林婉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不再理会她,在禁军的押送下,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储秀宫。
萧澈,太后。
你们的第二招,来了。
而我,也早就为你们,准备好了一份大礼。
7
大理寺的天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朽的味道。
我一路走过,两旁的囚犯们伸出干枯的手,发出鬼魅般的哀嚎。
在最深处的牢房里,我见到了我的父亲。
他穿着囚服,头发散乱,一向挺直的脊梁,此刻也有些佝偻。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才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薇薇……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他急切地说道。
爹。我跪倒在牢门前,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这是我重生后,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我的亲人,还在。
上一世,我被废后位,打入冷宫。我父亲和兄长为了救我,奔走呼号,最后被萧澈以意图谋逆的罪名,判了凌迟。
我甚至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我握住他冰冷的手,哽咽道。
父亲却摇了摇头,苦笑道:傻孩子,这次是太后和太子要置我们于死地,人证物证俱在,爹……怕是出不去了。
你听我说,他用力握紧我的手,眼中满是决绝,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你。你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去找摄政王!你告诉他,只要他肯保你一命,我沈从安,愿以项上人头,为他送上一份扳倒太子的大礼!
我心头巨震。
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太子和摄政王的明争暗斗,也知道我这些日子的反常举动。
他只是不动声色,默默地为我铺好了所有的路。
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不……我拼命摇头,泪水决堤,爹,我不要!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糊涂!父亲厉声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你活着,我们沈家就有希望!你若是有事,爹就算是死,也死不瞑目!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萧澈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太子常服,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过来。
他看到我跪在牢门前,哭得梨花带雨,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得意。
薇薇。他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何苦呢
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打开牢门。
然后,他走到我身边,蹲下身,想要替我擦去眼泪。
我嫌恶地偏过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他也不恼,只是叹了口气,柔声道:薇薇,孤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你父亲克扣军饷,乃是铁证如山,孤也是为了国法,不得不如此。
不过……他话锋一转,循循善诱,只要你肯点头,答应嫁给孤。孤可以向父皇求情,饶你父亲一命,只是罢官免职,流放三千里。如何
流放三千里
说得倒是好听。
前世,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结果,我父亲和兄长,在流放的路上,就被他派去的杀手,伪装成山匪,残忍杀害。
真是好一个仁慈的太子殿下。
我抬起头,红着眼眶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无助和凄楚。
殿下……此话当真
见我态度软化,萧澈大喜过望。
他以为,我终究还是屈服了。
君无戏言。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只要你成了我的太子妃,沈侍郎,就是我的岳父。我岂会让他有事
好。我吸了吸鼻子,仿佛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我答应你。
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萧澈迫不及待地说道,仿佛已经看到了我身穿嫁衣,入主东宫的场景。
我缓缓站起身,擦干眼泪,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要你,亲自去向摄政王殿下,要人。
8
什么
萧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重复道,声音清晰而冰冷,我要你,亲自去摄政王府,把昨天被王爷请去‘喝茶’的户部张侍郎,给要回来。
户部张侍郎,是这次构陷我父亲的人证。
而所谓的物证,那本记录着克扣军饷的假账本,此刻,也正在这位张侍郎的手里。
这是我昨夜,让青儿连夜传信给萧珏,请他帮的第二个忙。
萧珏的动作很快,今天一早,就在那位张侍郎上朝的路上,以商议国事为由,将人请回了摄政王府。
没有了人证和物证,我父亲的罪名,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萧澈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然后是惨白。
他死死地瞪着我,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会知道张侍郎……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眼前的这个沈薇薇,不再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任他拿捏的棋子。
她变成了一朵带刺的玫瑰,一不小心,就会被扎得满手是血。
这就不劳殿下费心了。我冷笑一声,殿下只需要告诉我,这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你!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向萧珏要人
那无异于是自取其辱!
整个朝堂谁不知道,摄政王萧珏向来护短,进了他摄政王府的人,就没有再被吐出来的道理。
更何况,这次是他亲自出手,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若是亲自上门,不仅要不回人,还会被萧珏狠狠地羞辱一番,从此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可他若是不去……
他刚刚才信誓旦旦地在我面前许下诺言。
如果他食言,不仅会彻底失去我,更会在这天牢之中,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威信扫地。
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一个我专门为他设下的,让他进退维谷的死局。
我就是要逼他。
逼他去面对他最恐惧的皇叔。
逼他亲手将自己的脸面,送到萧珏的脚下,任他践踏。
怎么我步步紧逼,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太子殿下,是舍不得您那点可怜的自尊,还是说,您刚才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在骗我
我……萧澈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脸色比牢里的死囚还要难看。
牢房里的父亲,看到这一幕,眼中也露出了震惊和欣慰的神色。
他似乎终于明白,我的女儿,长大了。
她不再需要他的保护,她已经学会了,用自己的方式,去战斗。
好……好!
最终,萧澈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沈薇薇,你给孤等着!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子,带着他的人,气冲冲地离开了天牢。
看着他狼狈不堪的背影,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阴暗的天牢里回荡,显得格外畅快。
萧澈,这只是利息。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9
萧澈去摄政王府要人的结果,毫无悬念。
据说,他连王府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萧珏的侍卫一句王爷正在午休,不见客,给挡了回来。
太子殿下在摄政王府门前吃瘪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萧澈彻底沦为了笑柄。
而那位被请去喝茶的户部张侍郎,在摄政王府待了一天一夜后,第二天一早,便被完好无损地送回了府。
只是,人回来后,就大病了一场,告了三个月的假,谁也不见。
那本所谓的罪证,自然也就不翼而飞。
人证病了,物证没了。
我父亲的案子,成了一桩无头悬案。
再加上朝中几位与我父亲交好的言官,以及萧珏一派的官员,纷纷上书,为我父亲鸣不平。
最终,皇帝不得不下旨,宣布我父亲沈从安,清白无罪,官复原职。
一场由太后和太子精心策划的阴谋,就这么被我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沈家,不仅安然无恙,经此一役,反而成了朝中一股不可小觑的新兴势力。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沈侍郎的背后,站着的是摄政王。
而我,沈家大小姐沈薇薇,也从一个平平无奇的秀女,一跃成为了京中各方势力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存在。
父亲官复原职的当天,沈府门前,车水马龙。
前来道贺送礼的官员,几乎要踏破了门槛。
父亲将我叫到书房,屏退了左右。
薇薇,你跟爹说实话,你和摄政王,到底……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没有隐瞒,将我与萧珏的交易,和盘托出。
当然,我隐去了重生的部分,只说我无意中得知了林家冤案的真相,以此为契机,与萧珏达成了合作。
听完我的话,父亲沉默了良久,最后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薇薇,你长大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和心疼,只是,与虎谋皮,终究是行险。摄政王此人,心机深沉,远非萧澈可比。你与他合作,一定要多加小心。
爹,我明白。我点了点头。
我当然知道萧珏不是善类。
但我别无选择。
想要扳倒萧澈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我必须借助萧珏这把最锋利的刀。
对了,父亲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我,这是摄政王派人送来的。
我接过信,打开。
信上只有寥寥八个字:
月圆之夜,老地方见。
字迹苍劲有力,入木三分,一如他的人,霸道而强势。
我看着那封信,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萧珏,看来你对我的表现,还算满意。
接下来,就该谈谈,我们下一步的计划了。
月圆之夜,我如约而至。
还是那个废弃的宫苑,还是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
萧珏依旧是一身玄衣,站在那里等我。
你来了。他转身,凤眸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王爷邀约,臣女岂敢不来。我福了福身。
免了。他摆了摆手,示意我上前,你父亲的事,处理得不错。
这算是夸奖吗
我挑了挑眉:全靠王爷出手相助。
本王只是帮你处理了一个小角色而已。他淡淡道,真正让萧澈吃瘪的,是你。
他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的兴味。
本王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你这小小的脑袋里,到底还藏着多少,让本王惊喜的秘密
秘密若是说出来了,那便不叫秘密了。我学着他的样子,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
他被我的样子逗笑了,那冰冷的面具,似乎也融化了一角。
你倒是越来越大胆了。
不是有王爷给我撑腰吗我顺势拍了个马屁。
他显然很受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说吧,这次找本王,又有什么鬼主意
不是鬼主意,是正事。我收起玩笑的神色,正色道,王爷,太后一派虽然元气大伤,但根基仍在。而太子,也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们如果想彻底扳倒他们,还需要一个契机。
哦他挑眉,什么契机
过几日,便是先帝的忌日。按照惯例,当今圣上和太后,会亲往皇陵祭祀。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而太子萧澈,则会留在京中,监国。
萧珏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你的意思是……
皇帝不在京城,太子监国,守卫松懈……王爷,这难道不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吗
我看着他,眼底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
我要让萧澈,在他监国的这几天里,从天堂,跌入地狱!
10
萧珏被我的计划惊住了。
他盯着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和……欣赏。
沈薇薇,你真是个天生的疯子。他低声说道,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彼此彼此。我回敬道,敢陪我这个疯子一起玩的王爷,想必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闻言,朗声大笑起来。
笑声穿透夜空,惊起了一片栖鸦。
好!说得好!他拍了拍我的头,动作亲昵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小宠物,本王,就喜欢你这股疯劲儿。
他收敛了笑意,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说吧,你的具体计划是什么
很简单。我凑到他耳边,将我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我的计划,其实就是一个局。
一个环环相扣,专门为萧澈和太后设下的,必死之局。
首先,我会利用前世的记忆,伪造一份萧澈与北狄(大梁的敌国)私通的信件。
信的内容,是萧澈许诺,只要北狄助他登基,他便会将燕云十六州,拱手相让。
这封信,我会用特殊的药水书写。
这种药水,无色无味,写在纸上,干了之后便会消失不见。只有用特定的显影液浸泡,字迹才会重新显现。
而这种显影液的配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这是我前世为了帮萧澈传递机密情报,特意从一本孤本上学来的。
没想到,这一世,却成了对付他的利器。
其次,我会让父亲,在先帝忌日那天,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假,留在京中。
这会给太后和萧澈造成一个假象,让他们以为,我们沈家,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然后,在皇帝离京的当晚,萧珏会派人,将这份密信,悄悄送到御史大夫,周正的府上。
周正此人,是朝中有名的老顽固,为人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他虽然不属于任何党派,但对太后和太子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早已心怀不满。
只要他看到这封信,以他的性格,第二日早朝,必定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弹劾太子。
当然,仅凭一封来路不明的信,是无法给太子定罪的。
但这,只是我的第一步。
萧澈必定会矢口否认,甚至会反咬一口,说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而这时,我父亲,就会抱病上朝。
他会当众承认,这封信,是他写的。
但他写的,不是通敌卖国的密信,而是一封举报信。
举报的内容,是户部张侍郎,也就是上次被萧珏请去喝茶的那位,贪赃枉法,中饱私囊。
而那本记录着张侍郎罪证的账本,就藏在……太子的东宫里。
我之所以选择张侍郎,一是因为他本就不干净,二是因为他是太后那一派的人。
扳倒他,就等于又砍掉了太后的一条臂膀。
我父亲的举报,会让整个朝堂,陷入混乱。
一边是御史大夫弹劾太子通敌,一边是兵部侍郎举报太子包庇罪臣。
无论哪一桩,都足以让萧澈焦头烂额。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要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东宫。
然后,就轮到萧珏登场了。
他会以协助调查为名,名正言顺地带人,搜查东宫。
届时,他不仅会从东宫里,搜出那本记录张侍郎罪证的假账本。
还会无意中,在东宫的书房里,发现一个暗格。
而那个暗格里,藏着的,不仅仅是那封我伪造的,与北狄的通敌密信。
还有……一份足以让太后和萧澈,万劫不复的东西。
什么东西萧珏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
我看着他,神秘一笑。
一件,龙袍。
11
龙袍
萧珏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东宫私藏龙袍,这是什么罪名,不言而喻。
这是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的意思是……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没错。我点了点头,眼神冰冷,我要让所有人都相信,太子萧澈意图谋反。
萧珏沉默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个计划太大胆,太疯狂了。
稍有不慎走错一步,我们就会万劫不复。
但,如果成功了……
那么,太后和太子,将再无翻身之日。
你有几成把握许久,他才沉声问道。
十成。我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的自信并非空穴来风。
因为我知道,东宫的书房里,真的有一个暗格。
而那个暗格里,真的藏着一件龙袍。
那是前世,我亲眼所见。
那是在萧澈登基前夜,他拉着我的手带我来到书房,打开了那个暗格。
他拿出那件明黄色的龙袍,披在身上,意气风发地问我:薇薇,你看,我穿这身龙袍,好看吗
我当时只当是他少年心性,还笑着劝他赶紧收起来,免得被人看见,惹来杀身之祸。
现在想来,他当时那副得意的嘴脸,真是恶心到了极点。
他早就有了不臣之心,却还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无辜纯良的模样。
而这一世,这件被他视若珍宝的龙袍,将成为送他下地狱的最后一件礼物。
好。萧珏看着我笃定的眼神,终于下定了决心,本王就再陪你疯一次!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此事关系重大。龙袍,必须由本王的人,亲手放进去。
这是自然。我点了点头。
这么重要的一环,我当然不会假手于人。
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我又说道,王爷,您不好奇,我是如何知道东宫有暗格,暗格里有龙袍的吗
我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追问我预知未来的秘密。
没想到,他却只是淡淡一笑,伸手将我鬓边的一缕碎发掖到耳后。
不好奇。
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本王只知道,你是沈薇薇,是本王的盟友,这就够了。
那一刻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眼中的信任是那么的真诚,不带一丝杂质。
和萧澈那种充满了算计和利用的爱截然不同。
我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多谢王爷信任。
叫我萧珏。他忽然说道。
啊我愣住了。
以后没人的时候叫我萧珏。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喙。
我的脸更烫了。
萧珏……
这个名字我前世只在梦里才敢悄悄念一遍。
怎么不愿意他挑眉,故作不悦。
……愿意。我小声地回答,声音细若蚊蚋。
他满意地勾了勾唇,心情似乎很好。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他揉了揉我的头,语气温柔得不像话,接下来的几天,有得忙了。
我嗯了一声,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我心跳加速的地方。
回到自己的院子,我靠在门上,大口地喘着气。
我的脸,烫得像火烧一样。
我捂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口,有些茫然。
沈薇薇,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不是发过誓,此生绝不再动情,只为复仇而活吗
为什么,会对那个男人,产生不该有的心思
他只是你的盟友,是你复仇的工具。
你们之间只有交易,没有感情。
我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诫自己,试图将那抹不该有的悸动,强行压下去。
可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刚才温柔的眼神,和那句叫我萧珏。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自己扔到了床上。
算了,不想了。
当务之急是扳倒萧澈。
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12
先帝忌日,如期而至。
天还没亮,皇帝和太后的仪仗便浩浩荡荡地驶出了宫门,前往城郊的皇陵。
太子萧澈,身穿监国礼服,带领文武百官,恭送圣驾。
他站在城楼上,看着那长长的队伍消失在天际,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大概以为,从今天起,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殊不知,一张为他量身定做的天罗地网,已经悄然张开。
早朝。
萧澈高坐于龙椅之下,第一次体验到了君临天下的感觉。
他意气风发地接受着百官的朝拜,享受着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带给他的快感。
然而,他还没高兴多久,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就响彻了整个太和殿。
臣,御史大夫周正,有本启奏!
须发皆白的老御史,手持玉笏,一脸的义愤填膺。
萧澈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这个老顽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周爱卿,有何事他耐着性子问道。
臣,要弹劾太子殿下!周正的声音掷地有声,身为监国储君,却勾结外敌,意图卖国!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所有人都惊呆了。
弹劾太子还是通敌卖国这么大的罪名
这个周正,是疯了吗
萧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周正!你休要血口喷人!他拍案而起,怒不可遏,你说孤通敌卖国,可有证据
证据在此!周正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高高举起,这是臣昨夜收到的,太子殿下与北狄可汗的亲笔密信!信中,殿下亲口承诺,只要北狄助您登基,您便将燕云十六州,拱手相让!请殿下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萧澈的瞳孔猛地一缩。
密信
他什么时候给北狄写过密信
他快步走下台阶,一把夺过那封信,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信上的字迹,是他模仿了无数遍的,父皇的笔迹。
而信尾的印章,赫然是他的私人印鉴!
这……这怎么可能!
伪造的!这是伪造的!他失声大叫起来,状若疯狂,有人要陷害孤!这绝不是孤写的!
哦不是殿下写的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兵部侍郎沈从安,在两个家丁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了进来。
臣,兵部侍郎沈从安,抱病参见太子殿下。
他对着萧澈,躬身一礼。
萧澈看到我父亲,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又是沈家!
沈爱卿不在府中养病,来这里做什么他的语气,冰冷刺骨。
臣,是来作证的。我父亲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道,周大人手中的那封信,的确不是太子殿下写的。
萧澈闻言,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沈从安是识时务,来帮他解围的。
可我父亲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因为,那封信,是臣写的。
13
什么!
这一次,不仅是萧澈,就连满朝文武,包括御史大夫周正都彻底傻眼了。
沈从安写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从安!你……萧澈指着我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沈从安,到底想干什么
他今天,是非要跟他作对到底了是吗
殿下息怒。我父亲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臣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引起大家的注意。
臣,要举报!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炬,直指站在百官之中的,户部侍郎张维。
臣要举报户部侍郎张维,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克扣北境军饷高达百万两之巨!而记录着他所有罪证的账本,就藏在……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移向了高坐之上的萧澈。
就藏在太子殿下的东宫之中!
轰!
整个太和殿,彻底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在萧澈、我父亲以及那个早已面如死灰的张侍郎之间来回扫射。
这信息量太大了!
先是太子通敌,然后是兵部侍郎伪造书信,现在又牵扯出户部侍郎贪腐,还说罪证藏在东宫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萧澈的脑子,已经彻底乱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论他怎么挣扎都只能越陷越深。
一派胡言!他声嘶力竭地怒吼道,沈从安,你竟敢污蔑孤!来人!给孤把这个疯子拖下去!
太子殿下,且慢。
一个慵懒而威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摄政王萧珏,身穿玄色王袍,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大殿。
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那强大的气场,让原本喧闹的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皇叔萧澈看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气焰瞬间矮了半截,您……您怎么来了
本王若是不来,又岂能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出大戏萧珏走到他面前,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父亲身上,淡淡道:沈侍郎,你刚才说,罪证在东宫
回王爷,千真万确。我父亲躬身道。
好。萧珏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看向萧澈,太子殿下,事关重大,牵扯朝廷命官,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允许本王带人搜查东宫,以证清白。
他的语气虽然是商量,但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萧澈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搜查东宫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堂堂一国储君的居所,岂是旁人想搜就能搜的
可他敢拒绝吗
他不敢。
萧珏现在,是以协助查案的名义。
他若是拒绝,就是心虚,就是包庇罪臣。
到时候,别说是太子之位,他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皇叔……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东宫乃是孤的寝殿,搜查……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萧珏挑眉,反问道,难道,太子殿下的东宫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萧澈心底所有的秘密。
萧澈被他看得心头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不……当然没有……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既然没有,那还有什么好怕的萧珏步步紧逼,还是说,太子殿下信不过本王,怕本王会冤枉了你
侄儿……不敢……
在萧珏强大的气场压迫下,萧澈节节败退,最后只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全……凭皇叔做主……
好。
萧珏满意地笑了。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早已待命的禁军,朗声道:
来人!
给本王,搜!
14
东宫,乱成了一锅粥。
萧珏带来的禁军,如狼似虎,将整个东宫翻了个底朝天。
宫女太监们吓得瑟瑟发抖跪了一地。
萧澈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
这是他的东宫,是他未来的皇宫!
如今却被他最恨的人肆意践踏!
这份屈辱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他恶狠狠地瞪着不远处,那个正悠闲地品着茶的男人。
萧珏!
总有一天,孤要将你碎尸万段!
搜查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却一无所获。
别说是账本,就连一张写字的纸都没找到。
萧澈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看来,沈从安是在虚张声势。
只要找不到证据,等父皇回来,他定要让沈家和萧珏吃不了兜着走!
王爷。禁军统领走到萧珏面前,躬身道,整个东宫都搜遍了,并未发现沈大人所说的账本。
萧珏闻言,放下茶杯,眉头微蹙。
他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我父亲,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我父亲也有些急了。
不可能啊。
薇薇明明说,账本就藏在书房的博古架后面。
难道,是萧澈提前转移了
就在这时,萧澈冷笑一声,开口了。
皇叔,现在,您相信了吧这根本就是沈从安在血口喷人,恶意构陷!
他指着我父亲,厉声喝道:沈从安!你可知,污蔑储君是何罪名!
我父亲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朝中那些原本就属于太子一派的官员,也纷纷站出来,指责我父亲。
沈从安,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在太和殿上,信口雌黄!
请太子殿下,严惩此等奸佞之臣!
形势瞬间逆转。
就在萧澈得意洋洋,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
一个弱弱的声音,忽然从角落里响起。
王爷……奴婢……奴婢有话说……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负责打扫书房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跪了出来。
正是林婉儿安插在东宫的眼线,小桃。
这也是我计划中的一环。
是我提前收买了她,让她在最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
萧珏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说。
小桃磕了个头,颤声道:回……回王爷,奴婢……奴婢前几日打扫书房的时候,曾无意中看到,太子殿下在……在书房的墙壁上,动过手脚……
什么!萧澈闻言,脸色大变。
他立刻想到了那个暗格!
暗格里,藏着他最大的秘密!
贱婢!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失声尖叫,想冲过去杀了那个宫女。
却被萧珏的侍卫,拦了下来。
哦动过手脚萧珏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带本王去看看。
15
东宫书房。
在小桃的指引下,萧珏很快就在墙上一幅山水画的后面,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机关。
他轻轻一按,墙壁上,果然咔哒一声,弹出了一个暗格。
萧澈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那个黑漆漆的洞口。
萧珏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着的长方形物体。
他缓缓打开包裹。
一抹刺眼的明黄,瞬间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那是一件……
龙袍!
一件用金线绣着九条五爪金龙,做工精美,气势磅礴的龙袍!
轰!
整个书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魂飞魄散。
私藏龙袍!
太子殿下,竟然真的在东宫私藏龙袍!
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要谋反啊!
不……不……萧澈瘫倒在地,面如死灰,不停地摇着头,不是我的……这不是我的……
他想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任何的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太子殿下。
萧珏提着那件龙袍,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他的声音,冰冷得像是来自九幽地狱。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噗通!
在场的所有官员,除了萧珏的人,全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摄政王殿下明鉴!此事与我们无关啊!
我们对太子殿下的狼子野心,毫不知情!
求王爷饶命!求王爷饶命啊!
墙倒众人推。
刚才还信誓旦旦,要为太子伸张正义的那些人,此刻,全都调转了枪头,恨不得立刻与萧澈撇清所有关系。
就连被我父亲举报的张侍郎,也连滚带爬地跪到萧珏面前,哭喊道:王爷!臣有罪!臣是受了太子的指使才会诬陷沈大人的!那本账本,也是太子逼我伪造的!臣……臣愿意将功赎罪!那本真正的账本就藏在……就藏在暗格的最里面!
萧珏闻言,挑了挑眉。
他伸手,又从暗格里,拿出了一个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两本账本。
一本,是陷害我父亲的假账本。
而另一本……
则是记录着太子一派,这些年,所有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罪证!
这,才是我送给萧澈的,真正的大礼!
那本所谓的张侍郎的罪证,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
我真正的目的,是这本,足以将整个太子党连根拔起的,真正的罪证!
这本账本是我前世费尽心力替萧澈搜集整理的。
为的,是帮他清除异己,巩固皇权。
没想到,最后却成了送他上西天的催命符。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萧珏翻看着那本账本,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冷。
好,好一个大梁的储君!
他猛地将账本和龙袍,一起摔在萧澈的脸上。
来人!
将这个意图谋反的逆贼,给本王,拿下!
打入天牢,听候圣上发落!
16
太子萧澈,谋逆被擒,打入天牢。东宫被查封,太子一党被连根拔起,下狱的下狱,抄家的抄家。整个京城一夜变天。
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正在皇陵祭祀的皇帝和太后耳中。
皇帝当场气得口吐鲜血,一病不起。
太后更是直接晕厥了过去。
等他们急急忙忙赶回京城,看到的早已不是他们离开时的景象。
整个朝堂,已经完全被摄政王萧珏掌控在了手中。
皇帝被气得缠绵病榻,再也无力上朝。
朝中大小事务皆由摄政王一人决断。
而太后,则被皇帝下旨在慈宁宫禁足,终身不得踏出半步。
她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斗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儿子扶上了储君之位。
眼看着就要君临天下。
却不曾想,一夜之间,满盘皆输。
她大概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沈薇薇,此刻正悠闲地坐在摄政王府的后花园里荡着秋千。
你倒是清闲。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珏换下了一身冰冷的王袍,只着一件月白色的常服,信步向我走来。
阳光下,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隽秀。
王爷日理万机,辛苦了。我从秋千上跳下来,对他福了福身。
说了,没人的时候,叫我什么他走到我面前,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动作自然而亲昵。
我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萧珏。
嗯。他满意地应了一声,拉着我的手在石凳上坐下,这几日,宫里送来了不少赏赐,都堆在库房里,改日我让管家把单子给你送去,你看看喜欢什么,自己挑。
赏赐我愣了一下。
是啊。他理所当然地说道,这次能这么顺利地扳倒太子,你居功至伟。父皇龙心大悦,特意下旨赏了你不少好东西。
你父亲也官升三级,如今已是当朝宰辅,位极人臣。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波澜。
权力,富贵,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复仇。
萧澈……他怎么样了我轻声问道。
他萧珏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废黜太子之位,打入天牢,三司会审判了秋后问斩。
不过,父皇念及父子之情,法外开恩,赐了他一杯毒酒,留他一个全尸。
明日午时,行刑。
明日午时……
这么快……
我的心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这个我恨了两辈子的男人,就这么要死了
我以为,我会很高兴,会很痛快。
可为什么,心里更多的却是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复仇来得太快,太容易了。
也或许,是因为我还没有亲眼看到他最狼狈、最绝望的样子。
怎么不开心萧珏看出了我的失落,轻声问道。
我摇了摇头:没有。
想不想,去见他最后一面他忽然说道。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可以吗
当然。他笑了笑,揉了揉我的头,你是这场戏最大的功臣。这最后一场落幕,又岂能少了你这个主角
走吧。
他站起身,向我伸出了手。
我带你,去送他最后一程。
17
天牢,还是那个阴暗潮湿的天牢。
只是这一次,被关在最深处的那个人,从我父亲变成了萧澈。
他穿着一身肮脏的囚服,头发像枯草一样披散在肩上。
手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
当他看到我,和站在我身边的萧珏时,那双早已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滔天的恨意。
沈薇薇!
他嘶吼着,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疯狂地扑向牢门,发了疯似地摇晃着铁栏杆。
你这个贱人!毒妇!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害我!为何!
我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待我不薄
我轻笑一声,缓缓走到牢门前,蹲下身与他对视。
太子殿下,哦不,现在该叫你前太子了。
你所谓的待我不薄,就是将我骗进东宫,利用我家族的势力为你扫平障碍
就是在我帮你登上皇位之后,转头就立我最好的闺蜜为后,将我打入冷宫
还是说,你所谓的待我不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林婉儿那个贱人折磨致死,最后还下令将我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我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冷,一句比一句厉。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
他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震惊,最后化作了无边的恐惧。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结结巴巴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是那个被你害死的沈薇薇啊。
我从地狱里爬回来了,萧澈。
我回来,向你,向林婉儿,向所有害过我的人讨债来了!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他疯狂地摇着头,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在胡说!你在骗我!
我有没有骗你,你很快就知道了。我擦干眼泪,站起身,恢复了平静,因为很快,你就要下去和我前世的冤魂团聚了。
至于林婉儿……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你放心,我不会让她那么容易死的。
太后被禁足,你倒台了,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废妃,你猜她在宫里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我会让她,尝遍我前世所受的所有苦楚。我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再把她送到你最喜欢的冷宫里,让她也尝尝,被活活冻死是什么滋味。
你!他目眦欲裂,嘶吼着,沈薇薇!你不得好死!
我死不死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淡淡道,你还是,好好享受你在这人世间最后的时光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挽住了萧珏的手臂。
我们走吧。
萧珏点了点头,揽着我的肩膀,带我离开了这个肮脏的地方。
身后是萧澈绝望而怨毒的诅咒。
我没有回头。
因为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和他之间两辈子的恩怨,终于彻底了结了。
走出天牢,阳光刺眼。
我眯了眯眼,感觉像是获得了一场新生。
结束了。萧珏轻声说道。
嗯,结束了。我点了点头,靠在他的怀里,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我们,是不是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了他忽然低头,看着我,眼神灼热。
我心头一跳,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我们……我们之间有什么事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交易结束,两不相欠。
他会给我一封和离书,放我自由。
当然有。他挑眉,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利用完了本王,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利用完了就走人
我们这明明是公平交易,合作共赢好吗!
沈薇薇,他忽然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捧起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我当初,是说过,会给你一封和离书。
但我现在后悔了。
我不想放你走。
我想让你,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
他看着我,一字一顿,郑重地说道:
薇薇,嫁给我,好吗
做我萧珏,唯一的,摄政王妃。
18
我彻底愣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他……他在向我求婚
可我们之间不是只有交易吗
我们什么时候,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你……你不是说,我们只是盟友吗我结结巴巴地问道。
是盟友。他点了点头,但谁规定,盟友就不能发展成夫妻了
他捏了捏我的脸,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你这个小傻瓜,难道到现在都还没看出来我喜欢你吗
从你在储秀宫,第一次将那把琵琶‘扔’向我的时候,我就对你产生兴趣了。
后来,我们一次次的合作,一次次的并肩作战,我看着你从一个满心仇恨的少女,一步步成长为现在这个光芒万丈的模样。
我发现,我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你。
爱上了你的聪明,你的坚韧,你的勇敢,甚至是你那偶尔流露出的一点点小小的脆弱。
薇薇,我不是萧澈。我不会利用你,更不会伤害你。
我会用我的一生去爱你,去保护你,去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看着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深情和温柔。
我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沦陷了。
两辈子的委屈,两辈子的痛苦,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决堤的泪水。
我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他紧紧地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我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以后,有我在,再也没人敢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直到把两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我才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他,哽咽着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不会骗我
当然是真的。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萧珏此生只爱你一人。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许说死!我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拉下我的手,握在掌心,低笑道:好,不说死。我们,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他看着我,眼神灼热得几乎要将我融化。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满满的都是我的倒影。
我忽然觉得,或许,老天让我重生一次并不仅仅是为了复仇。
更是为了,让我遇见他。
让我有机会,去弥补上一世的遗憾,去拥有一个真正爱我的人。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19
我与蕭珏的婚事,很快就定了下來。
皇帝雖然纏綿病榻,但腦子還算清醒。
他知道,如今的大梁,離不開蕭珏。
而我,沈薇薇,是唯一能牽制住蕭珏的人。
所以,對於我們的婚事,他不僅沒有反對,反而樂見其成,下旨賜婚賞賜了無數金銀珠寶,其規模甚至超過了當年蕭澈迎娶我時的排場。
一時間,攝政王與沈家大小姐的婚事,成了整個京城最熱門的話題。
有人羨慕,有人嫉妒,但更多的人是獻上了最真誠的祝福。
因為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大婚前夜,我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中那個身穿鳳冠霞帔,容顏絕色的自己,心中感慨萬千。
前世,我也曾這樣,滿懷期待地等待著我的新郎。
卻不曾想,那是一場噩夢的開始。
而這一次,我相信,等待我的將會是一生的幸福。
小姐,吉時到了。
青兒走進來,扶着我,走出了閨房。
門外,蕭珏一身大紅喜服,騎著高頭大馬早已等候多時。
看到我,他翻身下馬,走到我面前,眼中是藏不住的驚艷和愛意。
薇薇,你今天,真美。他由衷地讚嘆道。
我紅著臉,低下頭,任由他牽著我的手,將我抱上了花轎。
十里紅妝,浩浩蕩蕩。
整個京城的百姓都湧上街頭,爭相目睹這場盛世婚禮。
我坐在花轎里聽着外面鼎沸的人聲,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寧和喜悅。
拜堂,禮成。
我被送入了洞房。
紅燭高照,滿室旖旎。
我緊張地坐在床邊,等待著我的夫君。
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傳來。
蕭珏推門而入,屏退了左右。
他走到我面前,拿起桌上的喜秤,輕輕地挑開了我的紅蓋頭。
四目相對,情意綿綿。
他端起桌上的合巹酒,遞給我一杯。
薇薇,從今往後,你我便是夫妻了。
同甘共苦,永不分離。
我接過酒杯,與他交臂而飲,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嚨,燒得我心里暖洋洋的。
他放下酒杯,坐到我身邊,將我擁入懷中。
薇薇……
他低頭,吻住了我的唇。
那是一個纏綿而溫柔的吻。
帶著一絲憐惜,一絲珍重,和滿滿的快要溢出來的愛意。
我閉上眼睛,笨拙地回應著他。
紅燭搖曳,春色無邊。
這一夜,我終於將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給了這個我愛了兩輩子的男人。
也終於,體會到了為人妻子的真正快樂。
20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幸福。
萧珏没有食言。
他真的,将我宠上了天。
他解散了王府里所有的姬妾,此生,只我一人。
他从不纳妾,也从不流连花丛。
每天下朝都会准时回家,陪我用膳,陪我散步,陪我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他会记得我的所有喜好。
知道我不喜欢甜食,便让厨房日日为我准备清淡的菜肴。
知道我喜欢兰花,便寻遍天下,为我建了一座种满各种名贵兰花的暖房。
知道我怕冷,便在入冬之前就命人将王府的地龙烧得暖暖的。
他把我宠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而我,也在他的爱意包围下,渐渐地放下了所有的仇恨和防备。
我开始学着,去享受生活,去感受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一年后,我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孩子出生那天,他抱着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一个顶天立地的铁血王爷竟然红了眼眶。
他给孩子取名萧念。
思念的念。
他说,这是为了纪念我们之间那来之不易的缘分。
而那个傀儡皇帝萧澈的父皇,在苟延残喘了两年之后,也终于驾崩了。
临死前他下旨,传位于我和萧珏的儿子萧念。
并册封萧珏为摄政皇帝,辅佐新君。
册封我为摄政皇后,母仪天下。
至此,大梁的江山彻底落入了我们夫妻的手中。
而我,也终于,从一个惨死冷宫的废后,浴火重生,成为了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登基大典那天,我穿着亲手缝制的凤袍,站在萧珏身边,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拜。
恍惚间,我仿佛又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那个单纯,愚蠢,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赔上了一切的傻姑娘。
眼眶不自觉地有些湿润。
萧珏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悄悄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我转头,对他微微一笑。
这一世,我再也不会选错了。
我会和我爱的人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共同,守护这锦绣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