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在异世开火锅店暴富 > 第一章

月光最懂饥饿的滋味。
它冷冷地照过我在城中村出租屋的最后一顿泡面,也照着我被那辆失控的货车撞飞的瞬间。再睁眼,鼻腔里塞满劣质熏香的呛人味儿,身下是硬得硌骨头的雕花木床。
头疼得像要裂开,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扎进来。
这个身体,也叫林暖。
十七岁,刚死了爹。
守着城里一间半塌的破铺面,和一个风一吹就要倒的窝棚。
哦,还有一桩好亲事——昨天刚被退婚。未婚夫家派了个婆子来,丢下两吊铜钱,话里话外嫌她命硬克亲,铺子地段差,晦气,配不上他们家马上要考秀才的儿子。
醒了就起来!装什么死!尖利的女声刺破耳膜。
一个穿着半旧绸衫、颧骨高耸的妇人掀开破布帘子进来,是我那好二婶,钱氏。她身后跟着她那个总用鼻孔看人的女儿,我的堂妹林娇娇。
钱氏叉着腰,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暖丫头,不是二婶心狠。你家这铺子,地段是差,但你爹当初欠我家那十两银子,白纸黑字!这铺子抵了债,正好!你收拾收拾,搬去城外你舅舅家,也算有个依靠。
林娇娇捏着帕子,假惺惺叹气:姐姐,你也别怨。王家哥哥是要考功名的人,你如今……唉,总得认清自己斤两。这破铺子,留着也是累赘。
我撑着坐起来,浑身骨头都在抗议。胃里空空荡荡,火烧火燎。那两股不属于我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撞——原主残留的绝望,和我自己快要爆炸的饥饿与愤怒。
钱铺子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二婶,铺子不卖。
钱氏一愣,三角眼瞪圆:你说什么胡话!
我说,我抬眼,直直盯着她,铺子,是我的。爹欠的钱,我还。十两银子,三个月内,连本带利,一文不少还你。
呵!钱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拍着大腿,就凭你拿什么还去码头扛大包还是去窑子……她后面的话被林娇娇拽了一下,咽了回去,但脸上的鄙夷毫不掩饰。
拿什么还,是我的事。我掀开薄被下床,脚底虚浮,但站得笔直,三个月。到时候还不上,铺子你拿走。立字据。
我的眼神太冷,太硬。钱氏被看得有些发毛,随即又被贪婪盖过。三个月这丫头片子能翻出什么浪白捡个铺子!
立!现在就立!她生怕我反悔。
一张歪歪扭扭的字据按上了我俩的手印。
钱氏揣着字据,像得胜的将军,拉着林娇娇走了。临走,林娇娇还回头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在看阴沟里的泥。
窝棚里死寂。风从破洞钻进来,呜呜地响。
肚子叫得更凶了。
我走到墙角那个豁了口的陶缸前,掀开盖子。原主爹留下的最后一点家当:半缸发黄的糙米,一小袋黑乎乎的粗盐,几个干瘪的野山椒,还有一块凝固的、颜色可疑的动物油脂。
就这
我盯着那块油脂。牛油羊油管它呢!
记忆深处,那些翻滚的红汤,霸道的香气,滚烫的毛肚鸭肠……像一把火,猛地燎过我空荡荡的胃和脑子。
这个陌生的世界,空气里有淡淡的草木清气,没有工业污染。但一路被钱氏拖来这里时,街边食肆飘出的味道——寡淡,油腻,要么齁甜。食材除了煮就是蒸,顶多烤一烤。
没有辣椒没有花椒没有那口让人灵魂出窍的麻辣鲜香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压过了饥饿和虚弱,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我要开火锅店。
就用这间破得快要散架的铺面!
第一步,搞钱,搞食材,搞到我的命根子——辣椒和花椒!
原主记忆里,城外三十里有个野猪岭,林子深,少人去。她爹活着时偶尔能从那带回点山货。
赌一把!
我把剩下的糙米熬了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灌下去,攒了点力气。翻出原主爹留下的破柴刀,找了根还算结实的麻绳捆在腰间。又翻出角落里一个积满灰的破背篓。
出发。目标:野猪岭。
山路崎岖,荆棘丛生。这副身体太弱,走几步就喘。汗水糊住眼睛,手臂被划了好几道口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撑着我:辣椒!花椒!找到它们!
林子越来越密。阳光艰难地穿透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块。空气潮湿,弥漫着腐叶和泥土的气息。我瞪大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扫过每一片草丛,每一棵灌木。
突然,几株不起眼的、叶子细长的植物闯入视线。枝头上挂着小小的、纺锤形的红色果实!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
跌跌撞撞扑过去,颤抖着手摘下一颗。指甲掐破果皮,凑到鼻子下狠狠一闻——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极其刺激性的辛辣气味直冲脑门!
是它!野山椒!个头虽小,但辣度绝对够劲!
狂喜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我小心翼翼地把所有成熟的红辣椒都摘下来,放进背篓最底层,用几片大叶子仔细盖好。
有了辣椒,花椒呢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搜寻。眼睛像探照灯,不放过任何角落。不知过了多久,腿像灌了铅,嗓子眼冒烟。就在快要绝望时,几棵叶片带着细密小刺的灌木出现在视野里。枝头结着一簇簇小小的、青红相间的果实。
凑近一看,果皮疙疙瘩瘩,顶端裂开小口,露出里面黑色的籽!
花椒!
我差点喊出声!摘下一簇,用手指捻开一颗,熟悉的麻香味瞬间弥漫指尖。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我像个疯狂的采集者,用最快的速度,把能看到的成熟花椒果穗都撸了下来。背篓渐渐有了分量,沉甸甸地压在我瘦削的肩上,却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受到踏实的希望。
回去的路更难走。背篓越来越沉,脚步踉跄。好几次差点摔倒。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时,我才拖着灌了铅的腿,狼狈不堪地挪回窝棚。
顾不上喘匀气,立刻处理战利品。辣椒铺在破席子上晾着。花椒小心地揉搓,把黑色的籽分离出去,只留下暗红色的果壳——这才是香料。
看着席子上那一点点珍贵的红与暗红,我咧开干裂的嘴笑了。这就是我的核武器!
第二天,天没亮透我就爬起来。揣上仅剩的十几枚铜钱,奔向城南的早市。那里有最便宜的边角料。
市场喧嚣,腥气扑鼻。我目标明确:牛骨头,羊骨头,下水,还有各种被挑剩的、价格极低的蔬菜——菘菜(大白菜)、葵菜、萝卜缨子。
老板,这堆牛骨头怎么卖我指着角落里那堆没什么肉的骨头。
三文钱全拿走!肉贩子不耐烦地挥手。
两文!我砍价。
行行行,拿走拿走,碍事!他像赶苍蝇。
羊骨头也如法炮制。猪下水更便宜,几乎白送。菘菜叶子发蔫,论堆卖。我像个拾荒者,精打细算,用最少的铜板,换来了沉甸甸一篮子破烂。
窝棚太小,施展不开。我把东西都搬进那间摇摇欲坠的铺面。屋顶漏光,墙壁透风,地面坑洼。好在原主爹留下了一口半人高的大铁锅,一个三条腿的旧灶台,勉强能用。
第一步,熬汤!
清洗牛骨、羊骨,冷水下锅。没有料酒,就用集市上淘换来的劣质黄酒代替。大火烧开,撇去浮沫。再把骨头捞出来,用柴刀背砸开,露出骨髓。重新下锅,加满水,扔几块拍烂的老姜。灶膛里塞进捡来的干柴,火焰舔着锅底。
咕嘟,咕嘟……
白色的水汽弥漫开来,带着骨头特有的醇厚香气。我守着灶,不断添柴,撇沫。时间一点点过去,锅里的汤色渐渐变得浓白。
另一边,处理下水。猪肚、猪肠,用粗盐和草木灰反复搓洗,去掉粘液和异味。洗得手指发白,腰酸背痛。但想到它们烫熟后的脆嫩口感,咬牙坚持。
晾了一天的野山椒,红得越发耀眼。我取出一部分,用刀切碎。辛辣的气味呛得我直咳嗽,眼泪直流,心里却痛快极了。花椒也捣碎备用。
最重要的,那块凝固的动物油脂!我把它切成小块,丢进一口小铁锅里。灶下小火慢慢熬着。油脂滋滋作响,渐渐融化,变成清亮的液体,散发出浓烈的荤油香。
等油温稍降,我把切好的野山椒碎、捣碎的花椒、拍碎的姜蒜,一股脑倒进滚烫的油里!
滋啦——!!!
一声爆响!浓烈、霸道、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的复合辛香,如同爆炸般轰然腾起!辛辣!麻香!滚烫的油瞬间激发了所有香料的灵魂!那味道狂野地冲撞着,像一头挣脱枷锁的凶兽,瞬间填满了整个破败的空间,甚至穿透了墙壁的缝隙,飘散出去!
我被呛得连连后退,眼泪鼻涕横流,胸口火辣辣的,却忍不住哈哈大笑!
成了!我的火锅底料!异世第一锅!
锅里的骨头汤也熬成了奶白色,浓香四溢。我把熬好的、红艳艳、飘着一层厚重油脂和辣椒花椒碎末的底料,舀了几大勺,倒进骨头汤里。
红汤与白汤相遇,翻滚,融合。
更加复杂、更加诱人、更加令人灵魂震颤的香气,如同火山喷发般升腾而起!
麻辣鲜香!厚重醇浓!
这霸道绝伦的香气,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抓住了窝棚外每一个路过行人的鼻子!
什么味儿这么冲!
嘶……好香!辣!香得邪乎!
哪家在做东西勾死人了!
破铺子外面,稀稀拉拉围过来几个人。探头探脑,好奇又渴望。
时机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猛地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掉下来的破木板门!
门开的瞬间,那积蓄已久的、狂暴的火锅香气,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地冲上街道!
嚯!
我的娘嘞!
这……这啥味道啊香得……香得人腿软!
围在门口的四五个汉子,齐刷刷后退一步,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我身后那口翻滚着红浪的大锅,喉结疯狂滚动,口水吞咽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个穿着短打、敞着怀的车夫,忍不住上前一步,鼻子使劲嗅着,眼睛发直:丫头,你……你这锅里煮的什么仙丹咋这么香死个人!
他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脸膛黝黑,是典型的卖力气人。
大哥,这叫‘红汤锅’。
我侧开身,让那口魔力大锅完全暴露在他们眼前。红油翻滚,辣椒和花椒在汤浪中沉沉浮浮,浓郁的蒸汽裹挟着致命的香气扑面而来,驱寒,解乏,吃了浑身有劲!今天刚开张,特惠尝鲜,十五文一位!素菜管够!荤菜另算!
十五文!
车夫旁边的瘦高个惊呼,聚香楼一碗素面都要十文!你这……闻着是香,但十五文就吃点菜叶子
他狐疑地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汤,又看看我身后破败的铺子,满脸不信任。
大哥,值不值,尝一口就知道!
我拿起旁边一个豁口的粗陶碗,用长柄勺从翻滚的红汤里舀了小半勺——特意带上了几片沉浮的菘菜叶子和一块颤巍巍的萝卜。红亮的汤汁挂满菜叶,热气腾腾,香气更是集中爆发!
我把碗递到那车夫鼻子底下:大哥,您闻闻,再尝尝!觉得不值,我分文不收!
那霸道的气味近在咫尺,车夫的眼珠子都快黏在碗上了。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几下,一把接过碗,也顾不上烫,稀里呼噜就把那几片菜和汤倒进了嘴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盯着他。
只见车夫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红透了!从脖子根一直红到脑门!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嘶——哈!嘶——哈!
他张大嘴,拼命哈气,眼泪瞬间飙了出来,一只手在嘴边使劲扇风,看起来痛苦不堪。
瘦高个吓了一跳:王老五!咋了!有毒啊!
旁边几个人也紧张起来,下意识后退。
水!水!
车夫王老五嘶哑地喊着,眼泪汪汪。
我早有准备,递过去一碗晾凉的井水。
王老五抢过去,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碗,才缓过一口气。他喘着粗气,胸膛起伏,整张脸还是通红的,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饿狼看见了肉!
他娘的……
他喘匀了气,猛地一抹嘴,眼睛死死盯着那口红锅,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和兴奋,……够劲!真他娘的够劲!像……像有火从嗓子眼一路烧到肚子!烧得痛快!烧得……过瘾!再来一碗!不!老子要坐着吃!
他掏出十五个铜板,啪地拍在我旁边的破木桌上,就坐这儿!给老子烫点那个……那个肠子!多加点辣!
这反应太真实了!太有说服力了!
瘦高个和其他人面面相觑,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
王老五,真……真那么好吃看你眼泪都出来了!
废话!不好吃老子能掏钱
王老五已经自己找了条瘸腿板凳坐下,眼巴巴看着锅,丫头,快!饿死了!
好嘞!
我麻利地收钱,心头一块石头落地。成了!第一个顾客!
瘦高个一咬牙:那……那我也来一份!十五文是吧给我也尝尝!
我也来一份!
算我一个!
剩下几个人,被王老五的反应和那持续散发的霸道香气勾得抓心挠肝,纷纷掏钱。
小小的破铺子里,瞬间挤进来五条汉子。瘸腿的桌子板凳不够,就站着,或者蹲在墙角。我把洗好的菘菜叶子、萝卜块、还有处理得干干净净、切好的猪下水(主要是肠和肚)端上来。没有精致的盘子,就用洗干净的破陶盆装着。
各位大哥,想吃什么,自己夹了放锅里烫!看着火候,熟了就能捞!
我一边往灶膛添柴,让红汤保持沸腾,一边大声说,这叫‘涮’!喜欢脆的就少煮会儿,喜欢软乎的就多煮会儿!
王老五迫不及待,夹起一筷子猪肠就丢进翻滚的红汤里。红色的汤汁瞬间包裹住肠子。不过片刻,他捞出来,也顾不上烫,吹了两口就塞进嘴里。
嘶哈!脆!真他娘的脆!
他嚼得飞快,额头上汗珠子冒出来,脸更红了,表情却是一种近乎狰狞的享受,香!辣!麻!过瘾!太过瘾了!
他一边哈气,一边又去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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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有样学样,纷纷把菜和肉下锅。小小的铺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嘶哈、咕噜的吸气声和吞咽声,伴随着筷子碰撞陶盆的叮当响。
这叶子菜吸了汤,绝了!
萝卜!萝卜煮软了,又辣又甜!
哎呦喂!这玩意儿是肚脆弹!够味!
辣!真辣!但……但停不下来啊!
痛快!浑身都热乎了!像有股劲儿!
汗味、辛辣的食物香气、男人们粗犷的赞叹和嘶哈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这个破败的小空间。每个人都是满脸通红,满头大汗,嘴唇被辣得红肿,眼睛却亮得吓人,筷子挥舞得飞快,仿佛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
这原始而狂野的吃相,就是最好的招牌!
香味和动静吸引了更多人。破门口很快又围了一圈,探头探脑,咽着口水。
里面吃啥呢香成这样
看王老五他们,吃得跟打仗似的!
真有那么好吃闻着是香,可看着好辣……
十五文!试试
有人犹豫,有人心动。
一个穿着稍体面些的布衫中年人挤进来,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汤,又看看那几个吃得忘乎所以的汉子,皱着眉问我:丫头,你这汤……颜色如此红艳,气味如此辛烈,莫不是放了什么害人的东西吃了不会出毛病吧
质疑来了!
我还没开口,正埋头苦干的王老五猛地抬起头,嘴里还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却斩钉截铁地吼道:害个屁!老子吃得浑身舒坦!比喝十碗参汤都带劲!掌柜的,再来份肠子!加辣!
他拍下几枚铜钱。
其他几个汉子也纷纷附和:
就是!痛快着呢!
掌柜的,加菜!
这味儿,绝了!吃了还想吃!
那中年人被呛得没话说,看着他们热火朝天的样子,闻着那钻鼻子的香气,犹豫再三,终于也摸出了十五文:那……那我也来一份尝尝!
破桌子板凳不够了,新来的就蹲在地上,捧着碗,学着样子涮菜。小小的铺子,挤得满满当当,人声鼎沸,汗气蒸腾,麻辣的香气浓得化不开。
我从灶台忙到桌边,添汤、加菜、收钱、指点生手怎么涮。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后背湿透,胳膊酸痛。可看着那些汉子们吃得酣畅淋漓、赞不绝口的样子,看着那破陶罐里渐渐多起来的铜板,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滚烫的希望,在胸腔里燃烧!
这就是我的起点!滚烫的,麻辣的,充满烟火气的起点!
红汤锅的名声,像长了翅膀,乘着那霸道的香气,飞出了破巷子。
第二天中午,我的破铺子门口,竟然排起了小队!不仅有昨天尝过鲜的回头客,还带来了新的面孔。码头的力工,赶车的把式,街边的小贩……都是些卖力气、图实惠的汉子。
林掌柜!老样子!多加肠子!
给我烫点那个脆脆的肚!
菘菜!多下点菘菜!吸汤!
掌柜的,你这汤……能不能再辣点昨天那个劲儿,不够!不过瘾!
要求五花八门,但核心只有一个:要辣!要够劲!
我忙得脚不沾地。一个人,一口锅,几张破桌凳,根本不够用。汤底消耗极快,食材更是供不应求。收钱收到手软,那破陶罐沉甸甸的,铜板碰撞的声音,成了最美妙的乐章。
火爆的场面引来了更多目光。其中,就有一道格外阴冷、带着浓浓嫉恨的视线。
斜对面,隔了十几步远,是钱记面馆。老板钱贵,正是我那个刻薄二婶钱氏的亲弟弟。以前原主爹在时,他那面馆生意就半死不活。如今我的破铺子突然爆火,把他门口那点可怜的客流全抢光了。
我端着菜盆经过门口,正好撞上钱贵那双三角眼。他站在自家冷冷清清的铺子前,手里捏着块抹布,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着我,还有我门口排队的人。
我懒得理他,径直回屋。这种小人,越搭理越来劲。
然而,麻烦不会因为你不理就消失。
第三天,我的汤出了问题。
一大早,我照例熬好新一锅骨头汤,准备加入炒好的红油底料。刚舀起一勺要往骨头汤里兑,一股极其细微的、不和谐的酸馊味儿,钻进了鼻子。
我手一顿。
不对!
凑近那勺红油底料仔细闻。那浓烈的麻辣香下,确实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食物变质的酸腐气!很淡,被香料味掩盖了大半,不仔细根本闻不出来!
我心头一沉,立刻检查存放底料的陶罐。罐子口用油纸封着,看起来没问题。但当我掀开油纸,那股酸馊味明显了一些。
有人动过手脚!
这底料是我昨天下午炒好封存的,放在窝棚里。窝棚晚上就我一个人,但白天我忙铺子时,门只是虚掩……
钱贵!除了他,没别人!他想毁了我的汤!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这底料凝聚了我的心血,是我翻身的本钱!如果今天用了这变质的底料,招牌就彻底砸了!
怎么办
重新炒来不及!辣椒和花椒存货几乎用光了!野猪岭来回要大半天!
门口已经有人探头了:林掌柜,开张没啊等着呢!
我强迫自己冷静。看着那罐坏了的底料,又看看旁边那锅熬得奶白浓香的骨头汤。一个冒险的念头闪过。
各位大哥稍等!马上就好!
我朝外喊了一声。
我迅速把坏掉的底料整罐藏起来。然后,我拿起干净的勺子,舀起滚烫的骨头白汤,盛进一个个粗陶碗里。只盛大半碗。
接着,我拿出那个宝贝的野山椒罐子,里面是我晒干后磨成的最细的辣椒面。又拿出捣好的花椒粉。
我走到门口,对着排队的七八个汉子,脸上带着歉意和一丝神秘的笑:各位大哥对不住,今天咱们换个新吃法!保管更过瘾!
我把盛着白汤的碗递给他们每人一个,然后把辣椒面和花椒粉的罐子放在旁边一块干净的木板上。
这叫‘油泼面’的吃法,改良版!
我大声说,拿起一个空碗做示范,大哥们看好了!喜欢辣,就往这白汤里,狠狠加辣椒粉!花椒粉!加多少,您自己说了算!加好了,我用这滚烫的热油,
我指了指灶台上特意加热的一小碗清亮的熟油,滋啦一下!泼上去!那香味儿,那辣劲儿,保管窜上天!
说着,我往自己示范的汤碗里狠狠加了两大勺辣椒粉,一大勺花椒粉。红艳艳的粉末堆在白汤上,视觉冲击力十足。
然后,我舀起一勺滚烫的热油,手腕抬高,对着那堆辣椒花椒粉,猛地淋了下去!
滋啦——!!!
滚油与香辛料猛烈碰撞!瞬间爆发出比红汤锅更加直接、更加狂暴的香气!辛辣!焦香!滚烫!一股浓烈的白烟腾起,红油迅速在白汤表面蔓延开来,形成一层诱人的红亮油层!那霸道的辛香,比煮开的红汤更加刺激,更加直击灵魂!
排队的人都看呆了!鼻子不自觉地跟着那升腾的白烟抽动。
这……这味儿!绝了!
自己加料想多辣就多辣这个好!
掌柜的快!给我来!我加三勺辣椒!一勺花椒!
我我我!我要四勺辣椒!麻死我算了!
危机瞬间变成了噱头!
汉子们兴奋起来,自己动手往汤碗里堆料。我负责淋热油。每一次滋啦声响起,都伴随着一片惊叹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泼好油的汤碗,红亮滚烫,香气炸裂。汉子们迫不及待地夹起菜和肉,在这滚烫的、漂浮着厚厚一层辣椒花椒碎末的汤碗里涮。虽然少了红汤锅持续加热的滚沸,但食材在高温油汤里快速烫熟,裹满了浓郁的麻辣油汁,入口的瞬间,那种爆炸性的、更加集中的麻辣冲击感,反而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简单粗暴的极致体验!
过瘾!真他娘的过瘾!
香!辣!麻!够劲儿!比昨天还带劲!
自己加料就是爽!想多辣就多辣!
掌柜的!你这脑子咋长的!绝了!
小小的铺子再次被汗水和嘶哈声填满。门口排队的人更多了,都是被这新奇的油泼涮和更加霸道的香气吸引来的。
我一边忙活,一边用眼角余光瞥向对面钱记面馆。
钱贵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手里的抹布快被他拧碎了。他死死盯着我这里热火朝天的景象,眼神怨毒得能滴出血来。他大概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动了手脚,反而让我生意更好了。
我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想阴我还嫩点!
傍晚收摊,累得几乎散架。但清点陶罐里的铜钱时,疲惫一扫而空。比前两天加起来还多!沉甸甸的,全是希望。
我揣着钱,立刻去集市补货。这次,财大气粗了些。不仅补充了辣椒花椒,还买了几只活蹦乱跳的鸡,准备熬制更醇厚的鸡汤汤底。又买了些品质稍好的菘菜、萝卜、豆腐,甚至咬牙买了两条鲜活的草鱼,准备片鱼片!
我要升级!我要留住客人!
就在我背着满满一背篓食材,拖着疲惫但兴奋的脚步往铺子走时,在巷子口,被堵住了。
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叼着草根,抱着胳膊,斜着眼看我。为首的是个刀疤脸,眼神凶狠。旁边两个,一个瘦得像竹竿,一个矮壮敦实。
小丫头,生意不错啊刀疤脸阴阳怪气地开口,堵着我的路。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麻烦还是来了。钱贵自己不敢明着来,找地痞了。
几位大哥,有事我把背篓放下,护在身后,尽量平静地问。
没啥大事。刀疤脸往前一步,带着一股汗臭和劣质烟草的混合味儿,就是哥几个看你一个丫头片子,在这条街上发财,眼红。想跟你借点钱花花,顺便……教教你规矩。他目光扫过我护着的背篓,又落在我脸上,带着下流的意味。
借钱我冷笑,我的钱,是辛辛苦苦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挣的,凭什么借给你们
哟呵嘴还挺硬瘦竹竿怪笑一声,疤哥,这丫头不识相啊!
矮壮的那个捏着拳头,指节咔吧作响,狞笑着逼近:小娘皮,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不把钱交出来,再把哥几个伺候舒服了,你这铺子,还有你这小脸蛋……他伸出手,作势要摸我的脸。
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恐惧瞬间攥紧了心脏,但我不能退!退了,就什么都没了!
就在那只脏手快要碰到我的瞬间,我猛地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刚才路过泥坑时沾在鞋底的烂泥,狠狠朝着矮壮混混的眼睛糊了过去!
啊——!矮壮混混猝不及防,被糊了个正着,捂着眼睛惨叫后退。
妈的!找死!刀疤脸和瘦竹竿又惊又怒,同时扑了上来!
我矮身想躲,但背篓太重,身体疲惫,动作慢了半拍。刀疤脸的拳头带着风声,眼看就要砸到我头上!
千钧一发!
斜刺里猛地伸出一条手臂,稳稳架住了刀疤脸的拳头!
那手臂不算特别粗壮,但线条流畅,蕴含着力量。手腕上戴着一串深色的木珠,看着有些年头了。
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还要脸吗一个清朗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怒意。
我惊魂未定地转头。
是个年轻男人。穿着半旧的靛蓝色细布长衫,洗得有些发白,但很干净。身姿挺拔,像一棵青竹。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书卷气,但眼神锐利如刀,此刻正冷冷地扫过三个混混。
是苏澈。住在巷子另一头的一个落魄书生。原主记忆里,他父母早亡,守着几本旧书和一间漏雨的屋子,靠给人抄书、写书信勉强糊口。性子有些孤僻清高,不太与街坊往来。没想到他会出手。
苏……苏澈刀疤脸显然认识他,眼神有些忌惮,但随即又凶狠起来,关你屁事!滚开!别挡着哥几个发财!
路见不平。苏澈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他手臂一振,竟然将刀疤脸推得踉跄一步,要么现在滚,要么……他目光扫过旁边一块半截埋在土里的青砖。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刀疤脸心里发毛。苏澈虽然是个书生,但力气不小,而且眼神太冷,不像装的。
你……你给我等着!刀疤脸色厉内荏,看了一眼还在揉眼睛的矮壮混混和有些畏缩的瘦竹竿,知道今天讨不了好,走!他恨恨地瞪了我和苏澈一眼,带着两个手下灰溜溜地跑了。
巷子里只剩下我和苏澈。
多谢苏公子。我松了口气,真心实意地道谢。刚才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完了。
苏澈收回目光,看向我,眼神里的锐利敛去,恢复了平时的清冷疏离:举手之劳。
他看了一眼我护在身后的沉重背篓,还有我脸上沾染的一点泥污和汗渍,没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苏公子!我急忙叫住他。一个念头在电光火石间形成。
他停步,微微侧头。
苏公子……能再麻烦您一下吗我指了指地上的背篓,有些不好意思,东西有点沉……巷子黑,我有点怕……
我示弱,也是试探。我需要帮手,尤其是一个能镇住场子、有点脑子的帮手。这个孤高清冷的书生,刚才展现出的冷静和力量,让我看到了可能。
苏澈沉默地看着我,又看看背篓,似乎在权衡。月光照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明暗不定。
几秒钟后,他走了回来,一言不发地提起那个沉重的背篓,轻松地背在了自己肩上。
走吧。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我心里一喜:多谢苏公子!
一前一后走在昏暗的巷子里。他在前,背着篓,背影挺拔。我在后,看着他肩上沉甸甸的背篓,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说辞。
回到铺子门口,苏澈放下背篓就要离开。
苏公子请留步!我赶紧开口,从怀里掏出钱袋——里面是我今天刚赚的、还热乎的铜板,今天多亏您出手相助,这点心意……
不必。他看都没看钱袋,语气淡漠,路见不平,非为酬劳。
我知道苏公子高义。我话锋一转,把钱袋收回去,指着那口大锅,还有简陋的铺面,您也看到了,我一个小女子,守着这么个小摊子,起早贪黑,挣口饭吃不容易。今天这事,不会只有一次。钱贵不会罢休,那些地痞肯定还会来。
苏澈静静听着,没说话。
我一个人,实在顾不过来。我看着他,眼神坦荡而恳切,苏公子,您有学识,有胆识,力气也大。我想……雇您。不用您干活,就每天收工前后来我这坐一个时辰,帮我看看场子,震慑一下宵小。工钱……一天三十文,您看行吗
我报出了一个相当有诚意的价格。三十文,够他抄好几页书了。
苏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明亮、明明刚刚经历惊吓却已迅速恢复冷静、甚至开始谈交易的女孩。她脸上还有泥污,头发散乱,衣衫破旧,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像烧红的炭,亮得惊人。还有这铺子里残留的、那种奇异而霸道的食物香气……
清贫的生活,拮据的现实,让他无法立刻拒绝这份报酬丰厚的看场子工作。更重要的是,这个叫林暖的女孩,身上有种……让他无法忽视的韧劲和生机。
只坐一个时辰。他最终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算是应下了,日落后来,宵禁前走。工钱日结。
成了!
我心头大石落地,笑容真诚:好!一言为定!苏公子,明天日落,我备好凳子等您!
有了苏澈这块门神,铺子的麻烦果然少了一大半。
他那清冷疏离的气质,加上上次打退地痞的余威,往铺子角落一坐,手里捧本破书(虽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就像一尊天然的煞神。钱贵再恨得牙痒痒,也只敢躲在自家铺子里阴恻恻地瞪眼。偶尔有不长眼想浑水摸鱼或闹事的,被他那冷眼一扫,也讪讪地缩了回去。
我得以把全部精力投入到经营上。
鸡汤汤底熬出来了,奶白鲜美,给不能吃辣的人多了一个选择(虽然选择的人很少)。片好的鱼片薄如蝉翼,在红汤里一涮即熟,嫩滑无比,成了新的招牌。我甚至尝试着用有限的调料做了点简单的蘸料——蒜泥、葱花、一点点酱油醋,再加一小勺滚烫的红油,搅匀了,用来蘸清汤锅的食材,也别有风味。
口碑持续发酵。我的林家红汤锅不再仅仅是底层力工的选择。一些家境稍殷实的伙计、小掌柜,甚至穿着体面长衫的账房先生,也慕名而来,忍受着破旧的环境,只为那一口让人欲罢不能的麻辣。
破陶罐里的铜钱,渐渐换成了碎银子。叮叮当当的声音少了,但那沉甸甸的分量,让我心里无比踏实。
三个月期限,转眼过去大半。
这天傍晚,生意正忙。铺子里挤满了人,汗气蒸腾,嘶哈声不绝于耳。苏澈依旧坐在角落的专座上,捧着他的书当摆设,目光偶尔扫过喧闹的人群,确保无事。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女子尖利的哭喊声。
就是这里!就是她家的东西!害了我家小姐!庸医!黑店!杀人啦!
人群被粗暴地分开。几个穿着体面绸衫、丫鬟婆子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穿着鹅黄襦裙的年轻女子闯了进来。那被簇拥的女子脸色苍白,捂着肚子,眉头紧蹙,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哭喊的是她旁边一个穿绿衣的丫鬟,指着我就骂:你这黑心肝的掌柜!我家小姐午后来你这尝了个新鲜,回去就上吐下泻,腹痛不止!大夫看了,说是吃了极辛烈刺激之物,伤了肠胃!定是你这锅里放了不干净的东西!谋财害命!
喧闹的铺子瞬间死寂。
所有食客都停下了筷子,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又看看那痛苦的小姐和义愤填膺的丫鬟婆子。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红汤锅咕嘟咕嘟翻滚的声音。
我心头一凛。麻烦升级了!这不是地痞,是冲着砸招牌来的!而且手段更阴毒,利用了贵人的身份!
苏澈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身,眼神锐利地看向那群人。
那绿衣丫鬟还在哭喊:大家都看看啊!这黑店害人!我家小姐可是城西秦家的小姐!金枝玉叶的身子,被这脏东西害惨了!报官!必须报官!查封你这害人的铺子!
秦家城西确实有个秦家,做绸缎生意,算是富户。这小姐,是秦家的女儿秦筝
食客们开始骚动,窃窃私语。
秦家小姐真的假的
吃了就上吐下泻这么厉害
我就说这汤太辣太冲,看着就不像好东西……
掌柜的,你这汤……真有问题
质疑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刚刚还热火朝天的场面,瞬间降至冰点。钱贵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在对面铺子门口一闪而过。
我强迫自己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这位姐姐,我走出柜台,尽量平静地看着那绿衣丫鬟,你说你家小姐是午后来我这吃东西,回去才不舒服的
没错!就是你家!绿衣丫鬟气势汹汹。
那请问,我目光转向那位捂着肚子、蹙着眉的秦筝小姐,秦小姐,您在我这店里,都吃了些什么用了多久
秦筝抬起苍白的脸,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躲闪,声音虚弱:就……就尝了几片菜叶,几片薄薄的肉……在红汤里涮了涮……味道太冲,没吃多少……大概……大概一刻钟就离开了。她说话间,似乎又腹痛了一下,秀眉拧得更紧。
一刻钟我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点,心里有了点底。我转向绿衣丫鬟,姐姐,从我这到秦府,走路要多久
绿衣丫鬟一愣,下意识回答:快的话……两刻钟吧。
也就是说,我提高声音,让所有食客都能听清,秦小姐离开我铺子,最快也要两刻钟后才能回到府上。而她在我这里进食的时间,只有一刻钟。那么,她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是在回府之后,对吗
绿衣丫鬟被我的逻辑绕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那又怎样就是吃了你家的东西才坏的!
姐姐别急。我语气依旧平静,食物中毒,尤其是烈性刺激导致肠胃剧烈反应的,发作时间通常很快。辛辣之物刺激肠胃,若真不耐受,往往在进食过程中或离店后不久就会感到不适。而秦小姐在我店里安然坐了一刻钟,离开时并无异样,回到府中又过了一段时间才发作……这个时间差,是否有点长了
食客们开始小声议论:
对啊……要是真辣得受不了,当场就该难受了。
我上次吃多了辣,半路上肚子就绞着痛……
秦小姐看着娇弱,要真受不了,哪还能坐一刻钟
秦筝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一点。
绿衣丫鬟急了:你……你强词夺理!我家小姐就是被你害的!谁知道你汤里放了什么毒药!
毒药我笑了,笑容里带着冷意,姐姐这话,我可担不起。我林家红汤锅开张至今,每日食客如云,大家伙儿都在这里,我环视一周,可有哪位在我这吃出了问题上吐下泻的
没有!
我天天来!好得很!
就是!吃了浑身是劲!肠胃舒坦!
掌柜的,别怕她!我们给你作证!
老食客们纷纷出声支持。民意开始向我倾斜。
绿衣丫鬟气得脸通红:你们……你们都被她收买了!
收买苏澈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知何时走到了人群前面,目光平静地看着秦筝,秦小姐,你确定你的腹痛,是吃了这里的食物所致
秦筝被他看得有些慌乱,低下头,声音更小了:我……我不知道……就是吃了这里的东西后,回去就不舒服了……
哦苏澈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秦小姐午膳在府中用了什么可曾用过点心饮过冷茶或者……在来此之前,是否空腹
秦筝猛地抬头,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又迅速低下头,支支吾吾:午膳……用了些清淡的……点心……没有……没饮冷茶……
苏澈不再追问,只是淡淡地扫了那绿衣丫鬟一眼。
那一眼,让绿衣丫鬟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我抓住机会,再次开口,声音清晰有力:秦小姐身子不适,我也很担心。这样,为证清白,也为了让秦小姐安心,我提议:立刻请一位大夫过来,就在此处,当着大家的面,为秦小姐诊脉!看看秦小姐的腹痛,究竟是何原因!若真是我店里的东西有问题,我林暖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一定赔偿秦小姐!若不是……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秦筝和绿衣丫鬟,一字一句:也请秦小姐和这位姐姐,还我一个清白!
对!请大夫!
当众诊脉!看看到底咋回事!
掌柜的硬气!我们看着!
食客们群情激奋,纷纷叫好。这提议合情合理,光明正大,让人无法拒绝。
秦筝的脸色彻底变了,苍白中透出惊恐。她紧紧抓住绿衣丫鬟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绿衣丫鬟也慌了神,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
小……小姐……我们……我们先回去吧……您身子要紧……绿衣丫鬟声音发颤,想溜。
别走啊!一个粗豪的食客堵在门口,大夫马上就到!诊个脉,快得很!掌柜的都敢请大夫,你们怕什么心虚啊
就是!别走!说清楚!
请大夫!请大夫!
人群堵住了门口,不让她们离开。秦筝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身体微微发抖,哪还有半点刚才那副病弱的样子。
真相,呼之欲出。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体面、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满头大汗地挤了进来,看到这场面,脸色一变,快步走到秦筝面前,低声急道:小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快跟我回去!老爷知道了要动家法的!
秦筝看到管家,像是看到了救星,哇地一声哭出来:福伯……救我……他们……他们要抓我……
管家福伯又气又急,对着众人连连作揖:各位!各位高邻!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小姐年少不懂事,给各位添麻烦了!都是误会!误会!他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那绿衣丫鬟一眼。
绿衣丫鬟吓得扑通跪下:管家饶命!是……是小姐说在家闷得慌,听说这里有新奇吃食,非要来……奴婢拦不住……小姐怕被老爷责骂,才……才让奴婢说……说吃了这里的东西不舒服……
哗——!
真相大白!
食客们一片哗然,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哄笑和议论。
原来是偷跑出来玩,怕回家挨骂,栽赃人家掌柜的啊!
啧啧,这大户人家的小姐……
差点冤枉好人!
掌柜的,对不住啊,刚才差点误会你了!
秦筝羞愤欲死,捂着脸哭得更凶了。管家福伯老脸通红,连连赔罪,半拖半抱地把自家小姐弄走了。绿衣丫鬟也连滚爬爬地跟上。
一场闹剧,以极其戏剧性的方式收场。
铺子里先是安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热烈的喧闹!
掌柜的!厉害啊!
这脑子!这口才!绝了!
以后谁还敢来捣乱掌柜的连秦家小姐都不怕!
来来来!为了掌柜的洗刷冤屈,再给我加份鱼片!
给我也加一份!今天吃得痛快!
生意前所未有的火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见证正义、参与大事的兴奋。破陶罐里的铜钱和碎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我抹了把额头的汗,心还在怦怦跳。刚才那番应对,看似镇定,实则耗尽了心力。
做得不错。苏澈不知何时又坐回了他的角落,捧起了那本破书,声音淡淡的,却清晰地传到我耳中。
我一愣,看向他。他依旧低着头看书,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
谢谢。我低声说,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一声肯定,比赚了钱还让人开心。
这场秦小姐风波,不仅没砸了我的招牌,反而成了最好的广告!
林家红汤锅的名声彻底炸了!连秦家小姐都慕名而来(虽然方式不太光彩),最后还灰溜溜被管家抓回去,这戏剧性的事件,成了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谈资。我的铺子,彻底出了名!
人流暴涨。我那间破铺子,从早到晚被挤得水泄不通。门口排的长队,能从巷子这头拐到那头。
钱,像流水一样涌进来。
三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我揣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里面装着十二两雪花银(连本带利),敲开了二叔家的门。
开门的是林娇娇,看到是我,脸上那点假笑瞬间垮了,尖声道:你来干什么
钱氏闻声出来,看到我,三角眼一翻:哟,暖丫头怎么,铺子收拾好了准备搬了
她语气笃定,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我没说话,直接把布包拍在堂屋的桌子上。布包散开,白花花的银子露了出来。
钱氏和林娇娇的眼睛,瞬间直了!贪婪的光几乎要喷出来!
十两本金,二两利息。我声音平静,指着字据,点点点清了,就把字据还我。
钱氏难以置信地扑过去,抓起银子,一枚一枚地咬,又掂量,眼睛瞪得溜圆:你……你哪来这么多钱你……
二婶,我打断她,眼神冰冷,铺子是我的。钱,我还清了。字据。
钱氏脸色变幻,青一阵白一阵。她看看银子,又看看我,再看看那张字据,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她怎么也想不通,短短三个月,这克死爹娘、被她踩在泥里的丫头,怎么能拿出这么多钱!
哼!谁知道你这钱干不干净!林娇娇酸溜溜地讽刺。
干不干净,银子是真的。我懒得跟她废话,直接伸手,字据。或者,你想去治安队说说
提到治安队,钱氏明显哆嗦了一下。她不甘心到了极点,手指紧紧捏着那张字据,几乎要捏碎。但白纸黑字,银子也摆在眼前。
最终,她咬着牙,把字据狠狠摔在桌上:拿走!滚!
我拿起字据,看都没看她们一眼,转身就走。身后传来钱氏气急败坏的咒骂和林娇娇的尖叫。
踏出那个令人窒息的小院,阳光洒在身上。我展开那张皱巴巴的字据,当着巷子里探头探脑看热闹的邻居的面,嗤啦——嗤啦——几下,撕成了碎片。
纸屑像雪花一样飘落。
从此刻起,我与这家吸血虫,彻底两清!我的铺子,完完全全属于我了!
有了钱,第一件事:扩大!升级!
我盘下了隔壁同样破败、但比我那间稍大一点的空铺面。两间打通,请了泥瓦匠重新砌墙,换了结实的梁柱,修补了屋顶。墙壁刷上简单的白灰,地面铺了平整的青砖。虽然依旧简朴,但宽敞明亮,干净整洁多了!
新做了二十套结实耐用的榆木桌椅。添置了十口大小不一的铜锅(专门找铁匠定制的),确保每桌都能有自己的锅子。后厨也扩大,垒起了更大的灶台,请了两个手脚麻利、家境困难的妇人帮工,负责洗菜、切配。
最核心的底料炒制,依旧牢牢掌握在我自己手里。那是我的命根子。
店铺重新开张那天,门口挂上了崭新的匾额——我请苏澈写的字。
林家红汤锅。
五个大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带着一股清峻又沉稳的力量,和这麻辣滚烫的铺子,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苏澈依旧每天日落后来坐镇一个时辰,风雨无阻。工钱涨到了五十文一天。他话依旧很少,但铺子里的人,包括那些粗豪的食客,对他都带着一份敬畏。
生意蒸蒸日上。新店宽敞,能容纳更多客人。麻辣红汤、醇香白汤(鸡汤)、还有我新开发的菌菇汤底,满足了不同口味。菜品也丰富起来:鲜嫩的牛肉片、脆爽的黄喉、手打的肉丸、各种时令野菜……甚至还有限量供应的、片得飞薄的羊肉卷!
铜钱和碎银子,变成了整锭的银子。那个曾经装铜板的破陶罐,换成了一个沉甸甸的小木箱。
日子在红汤翻滚的咕嘟声、食客的喧闹嘶哈声、铜钱银子的碰撞声中,飞快地流淌。
又是一个忙碌的傍晚。最后一桌客人满意地打着饱嗝离开。两个帮工婶子在收拾碗筷,打扫卫生。苏澈合上他那本永远看不完的书,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叫住了他:苏公子,等等。
他停步看我。
我走到柜台后,打开那个小木箱。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银锭和碎银。我取出两锭十两的元宝,又抓了一把碎银,用一个干净的青色布袋装好,走到他面前,递过去。
苏澈看着布袋,没接,眉头微蹙:工钱已结清。
这不是工钱。我看着他,眼神清澈而认真,这是分红。铺子能有今天,离不开你坐镇。这几个月,替我挡了多少麻烦。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分红苏澈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坚定、带着不容拒绝意味的女孩。她的脸颊被灶火熏得微红,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身上还带着油烟和麻辣的气息。可她的眼神,却亮得像星辰。
他沉默着。清贫的骄傲让他本能地想拒绝。但布袋里银子的分量,还有应得那两个字的分量,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最终,他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接过了那个布袋。指尖不经意划过我的手背,带着一点微凉的触感。
多谢。他低声说,声音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一丝。
该我谢你。我笑了,明天见。
他点点头,握着那袋银子,转身走入渐渐弥漫的暮色中。背影依旧挺拔,肩背却似乎比来时,松快了些许。
我关上铺门,插好门栓。
喧嚣褪去,只剩下灶膛里未燃尽的柴火,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空气里还残留着浓郁的麻辣鲜香。
我走到那个小木箱前,打开盖子。月光从新换的窗纸透进来,温柔地洒在那些银锭上,反射着柔和的光。
伸出手指,一枚一枚地拂过那些冰凉又温润的银锭。指尖传来沉甸甸的、踏实的触感。
钱。
铺子。
自由。
滚烫的生活。
月光还是那轮月光。
它冷冷地照过我的泡面,照过车轮碾来的瞬间。
现在,它温柔地洒在我的银子上。
饿怕了的滋味,刻在骨头里。
但这会儿,指尖下的冰凉硬实,把那股心慌,一点点压了下去。
二叔二婶的刻薄脸,钱贵的阴毒眼神,地痞的脏手,秦筝的慌乱栽赃……一幕幕闪过。
都被这口滚烫的锅,熬过去了。
铺子外头,远远传来打更的梆子声。
城里慢慢静下来。
只有我这小店的窗户缝里,还丝丝缕缕飘着那股霸道又勾人的麻辣香。
这味儿,就是我的路。
从破窝棚里熬出来,熬到这青砖地上,熬得银子叮当响。
明天,城东那家新盘下的铺面,也该挂匾了。
林家红汤锅第二家。
苏澈的字,早就写好了。
日子还长。
锅,还得继续熬。
熬得更红,更旺。
我合上木箱。
铜钱和碎银在箱底轻轻碰撞,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
叮当。
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