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烬棠 > 第一章

雨丝像淬了冰的针,扎在苏棠裸露的脚踝上。她缩在巷口的阴影里,黑色连帽衫的帽檐压得极低,指尖攥着的微型相机已经被水汽浸得发潮。镜头里,顾沉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正与穿黑西装的男人交换一个银色金属箱。伞骨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下颌线锋利如旧,只是鬓角多了几缕被雨水打湿的发丝,平添几分狼狈。
三年零七个月。苏棠数着这个数字,牙齿咬得下唇发疼。相机快门声被雨声吞没,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同样下着雨的清晨,也是这样一把伞,顾沉曾用它为她挡住漫天飞雪。那时他说:棠棠,等苏家的项目谈成,我们就去冰岛看极光。
警笛声突然刺破雨幕。苏棠猛地回神,看见顾沉的人迅速撤离,金属箱消失在黑色轿车的后备箱里。她转身钻进狭窄的防火通道,楼梯间的霉味呛得她喉咙发紧。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墨发来的消息:顾氏集团招总裁助理,顾薇的主治医生是我表舅。
苏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顾薇,顾沉那个患有重度抑郁症的妹妹,是她蛰伏三年等来的第一个裂缝。
地铁在隧道里呼啸而过,带来一阵强风。苏棠站在车门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机外壳。对面的玻璃窗映出她的脸,苍白,瘦削,唯有眼神像淬了火的钢。三年前婚礼前夜,她也是这样站在地铁里,满心欢喜地去给顾沉送定制的袖扣,却在公司楼下看到他和竞争对手拥抱。第二天,苏家的核心项目被泄露,父亲中风瘫痪,母亲在记者围堵时从天台坠落——而顾沉,穿着笔挺的西装,在葬礼上递给她一份解除婚约的协议。
让一让。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苏棠猛地侧身,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顾沉就站在她面前,黑色风衣的下摆还滴着水。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像在辨认一件蒙尘的旧物,随即移开视线,扶着扶手看向窗外。地铁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苏棠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他为她削苹果不小心划到的。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苏棠低下头,盯着自己磨得发白的帆布鞋,直到地铁到站,才随着人流仓皇逃离。她没看见,顾沉在她转身的瞬间,指尖微微蜷缩,目光追着她的背影,直到车门缓缓关闭。
雨还在下。苏棠站在顾氏集团大楼前,看着玻璃幕墙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她深吸一口气,将简历递进去。前台小姐打量她的眼神带着审视,她却想起母亲曾说:棠棠,我们苏家的女儿,骨头里要长着玫瑰的刺。
电梯上升时,苏棠对着镜面整理了一下衣领。镜中的女人眼神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懦。只有她自己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是三年来从未熄灭的野火。
苏小姐,这边请。HR领着她穿过走廊,经过总裁办公室时,门忽然开了。顾沉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到她时脚步顿了顿。
顾总,这是来应聘总裁助理的苏棠。HR恭敬地介绍。
苏棠垂下眼帘,声音放得轻柔:顾总好。
顾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探究。苏棠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尾音微微上扬,很特别的名字。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手术刀,试图剖开她精心伪装的外壳。苏棠攥紧了手心的冷汗,脸上却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父母希望我像海棠花一样,平凡却坚韧。
是吗顾沉笑了笑,那笑容里藏着她熟悉的温柔,也藏着她畏惧的冰冷,明天来上班吧。负责顾薇的日常起居,她最近情绪不太好。
走出大楼时,雨已经停了。苏棠抬头看向天空,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点苍白的月光。她拿出手机,给林墨发了条消息:第一步,成了。
手机那头很快回复:小心顾沉,他比三年前更可怕。
苏棠望着顾氏大楼顶层亮着的灯,那里曾是她和顾沉规划未来的地方。如今,她要亲手将那里烧成灰烬。只是心脏某个角落,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火苗,提醒她那些曾真实存在过的温暖。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橘子糖——那是顾沉以前总给她买的。糖纸被雨水泡得发软,甜味却透过纸张渗出来,带着一丝苦涩的余韵。
顾薇的房间总是拉着厚厚的窗帘,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薰衣草混合的味道。苏棠端着温好的牛奶走进来,看见顾薇蜷缩在飘窗上,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偶猫。
薇薇,该吃药了。苏棠把杯子放在小桌上,声音放得很轻。
顾薇抬起头,眼睛很大,却没有焦点。你是谁她问,语气带着警惕。
我是苏棠,新来的助理。苏棠在她身边坐下,拿起那只掉了耳朵的布偶猫,这是你小时候的玩具吗很可爱。
顾薇的眼神动了动,伸手抢过布偶猫抱在怀里:是哥哥送我的。
苏棠的心微微一沉。她知道顾薇的抑郁症很大程度上源于顾沉——当年顾沉为了夺权,亲手送自己的叔叔进了监狱,而顾薇恰好撞见那一幕。
顾总很疼你。苏棠状似无意地说,拿起药盒倒出几粒白色药片,他特意嘱咐我,一定要看着你按时吃药。
顾薇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一种诡异的天真:他疼我他只疼他自己。她凑近苏棠,声音压得极低,你知道吗我见过他杀人。
苏棠的指尖猛地一颤,药片滚落在地。她强装镇定地弯腰去捡,却被顾薇抓住了手腕。女孩的手指冰凉,力气大得惊人。
你和他们不一样。顾薇盯着她的眼睛,你身上有和我一样的味道——恨的味道。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苏棠迅速挣脱顾薇的手,将药片重新倒出来:别乱说,顾总会担心的。
门被推开,顾沉走进来,目光在苏棠发红的手腕上扫过,随即落在顾薇身上:今天怎么样
她很好。苏棠抢先回答,将水杯递到顾薇面前,刚吃完药。
顾沉没说话,只是看着顾薇把药咽下去,才转身对苏棠说: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总裁办公室的装潢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她亲手挑选的那盆白玫瑰。顾沉坐在真皮沙发上,示意她坐下,却没有开口。空气中弥漫着沉默的张力,苏棠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
三年前,你在哪里顾沉忽然问,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苏棠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在国外进修设计。
是吗顾沉笑了笑,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记得苏小姐以前很怕黑,怎么现在敢一个人走夜路了
苏棠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他知道了不可能。她的身份经过林墨层层伪装,连指纹都换了登记信息。
顾总说笑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人总是要长大的。
顾沉的指尖忽然抚上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僵硬。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他低声说,语气带着一丝迷离,一个我很想念的人。
苏棠猛地偏头躲开,打翻了桌上的水杯。水洒在文件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对不起顾总,我不是故意的。她慌忙去擦,却被顾沉抓住了手腕。
这一次,他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苏棠,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别耍花样。在我面前,任何伪装都是徒劳。
走廊里传来周明川的声音,顾沉这才松开手。苏棠揉着发红的手腕,看着他整理好衣襟,转身出去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优雅。
门关上的瞬间,苏棠瘫坐在椅子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知道,顾沉已经开始怀疑她了。这场游戏,比她想象的更危险。
晚上回到出租屋,林墨已经等在那里。顾沉的资金链有问题。林墨递给她一份文件,他和东南亚的军火商有勾结,上周的交易被警方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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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翻看着文件,指尖在军火两个字上停顿。三年前母亲的死,警方最终定性为意外,但她一直怀疑另有隐情。
顾薇说,她见过顾沉杀人。苏棠抬头看向林墨,你说,会不会和我母亲有关
林墨的眼神暗了暗:当年你母亲坠楼前,曾去见过顾沉。监控被人为销毁了,我一直查不到证据。
苏棠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我要去顾沉的书房看看。她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里一定有线索。
林墨想反对,却在看到她决绝的眼神时把话咽了回去。顾薇每周四有物理治疗,顾沉会去公司总部开会。他递给她一张门禁卡,这是顾宅的备用卡,小心点。
苏棠接过卡,指尖微微颤抖。她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顾宅的书房比苏棠记忆中更冷清。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着细小的尘埃。她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书架上的书,目光在一本《资本论》上停住——那是她当年送给顾沉的生日礼物,扉页上还有她写的赠言。
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忽然摸到夹层里有硬物。苏棠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年轻的顾沉抱着她,笑得眉眼弯弯,背景是苏家老宅的花园。照片背面,是他的字迹:棠棠,等我。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苏棠把照片塞进怀里,继续在书架上摸索,终于在最底层的暗格里找到一个黑色笔记本。
笔记本里记着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日期、金额、交易对象,每一笔都触目惊心。翻到最后几页,苏棠的手指忽然顿住——三年前母亲坠楼那天,顾沉的记录只有一行字:处理干净。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苏棠迅速把笔记本藏进包里,将书架恢复原状。她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顾沉站在客厅里,正对着佣人吩咐着什么。
苏小姐怎么在这里顾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
苏棠握紧了手心的冷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薇薇说她的画落在书房了,让我回来取。
顾沉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包。苏棠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X光,要把她里里外外看个通透。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暴露时,顾薇的电话打了过来。
哥,我的画拿到了吗顾薇的声音带着哭腔,苏助理怎么还不回来我害怕。
顾沉的脸色缓和了些,对苏棠说:早点回去吧,薇薇离不开人。
苏棠点点头,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顾宅。坐进出租车里,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打开笔记本,最后那行字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视网膜上,提醒她所有的温情都是假象。
回到公寓,苏棠把笔记本里的内容扫描发给林墨,自己则盯着那张旧照片发呆。照片上的顾沉,眼神清澈,笑容干净,和现在这个阴鸷狠戾的男人判若两人。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是权力的诱惑,还是天性如此
手机忽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苏棠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是我。顾沉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带着一丝疲惫,来老地方见一面。
老地方是他们以前常去的江边咖啡馆。苏棠站在咖啡馆门口,看着里面熟悉的装潢,迟迟不敢进去。三年前,顾沉就是在这里向她求婚的,他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一枚设计简约的钻戒,说要给她一个家。
来了怎么不进去顾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拿着两杯拿铁。
苏棠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顾总有事吗她问,语气疏离。
顾沉没回答,只是看着江面上的游船:三年前,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苏棠的心猛地一跳。他果然认出她了。顾总认错人了。她强装镇定地说。
顾沉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你的眉骨这里有颗小痣,小时候被猫抓的。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却被苏棠躲开。
顾总,请自重。苏棠站起身,想要离开。
我知道你恨我。顾沉的声音低沉下来,苏家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苏棠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凉,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母亲去死顾沉,你告诉我,什么叫身不由己
顾沉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苏棠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累。她拿出那张旧照片,放在桌上:这是你想要的吗为了权力,你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我,包括良知。
顾沉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眼神复杂。棠棠,他低声说,带着一丝恳求,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给我点时间,我会解释清楚。
不必了。苏棠站起身,将咖啡杯放在桌上,顾总,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走出咖啡馆,江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苏棠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心里清楚,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她不知道的是,顾沉在她走后,一直坐在咖啡馆里,直到深夜。他拿起那张照片,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眼底翻涌着无人能懂的痛苦和挣扎。
周明川的办公室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苏棠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将笔记本里的内容输入电脑,屏幕上的数据不断跳动,像一个个跳动的心脏。
这些证据足够让顾沉身败名裂了。周明川递给她一杯威士忌,警方已经盯上他了,只要我们把这些交出去,他就完了。
苏棠接过酒杯,却没有喝。我要的不是身败名裂。她说,眼神冰冷,我要他为我母亲的死付出代价。
周明川看着她,忽然笑了:苏小姐,你和你母亲一样,太执着了。有时候,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苏棠的目光暗了暗。母亲生前总是劝她,不要太较真,要学会宽容。可她做不到。那个在她生病时彻夜不眠照顾她的女人,那个在她受挫时温柔鼓励她的女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她怎么可能放过凶手
顾沉的软肋是顾薇。周明川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只要控制住顾薇,不怕他不坦白。
苏棠猛地抬头,看向周明川: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周明川摊了摊手,只是提供一个思路。毕竟,顾薇的病,很大程度上是顾沉造成的。
苏棠没说话,只是一口喝干了杯中的威士忌。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寒意。她知道周明川说得对,但她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尤其是顾薇。那个女孩,和她一样,都是顾沉权力游戏的受害者。
回到顾宅时,已经是深夜。苏棠轻手轻脚地走进顾薇的房间,却看见她坐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在等她。
你回来了。顾薇的声音很轻,我知道你是谁了。
苏棠的心猛地一沉:你知道什么
你是苏棠,哥哥以前的未婚妻。顾薇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我见过你的照片,在哥哥的抽屉里。
苏棠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你想怎么样她问,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顾薇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解脱:我帮你。
苏棠愣住了。
我恨他。顾薇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毁了我的一切,也毁了你的一切。我知道母亲的死是怎么回事,我可以告诉你。
苏棠的心脏狂跳起来:你说什么
那天,母亲去找哥哥,是为了阻止他和黑道合作。母亲说,她在父亲的旧文件里发现了顾沉和东南亚军火商的密会照片。顾薇的声音开始发颤,手指紧紧抠着床单,她想劝哥哥收手,说苏家就算破产,也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可哥哥……他把母亲锁在书房里,说等他做完最后一笔交易就放她走。
苏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她想起母亲坠楼那天,天空也是这样阴沉,新闻里说苏氏集团董事长夫人不堪压力,意外坠亡。原来那不是意外,是顾沉用谎言编织的谋杀。
后来呢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我偷听到哥哥打电话,说‘处理干净了’。顾薇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那天晚上,我看见保镖把一个黑色的袋子抬出去,上面沾着……沾着母亲最喜欢的那条丝巾的碎片。
窗外的风突然掀起窗帘,带着深秋的寒意灌进房间。苏棠猛地站起身,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终于明白,顾沉笔记本上那句处理干净背后,藏着怎样的血腥。
书房的保险柜里,有哥哥和凶手的通话录音。顾薇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眼睛亮得吓人,密码是你的生日,他说……这是对你最后的念想。
苏棠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她的生日,那个曾被顾沉捧在手心的日子,如今成了锁住母亲冤屈的密码。荒谬,又残忍。
深夜的书房比白日更像一座坟墓。苏棠站在保险柜前,指尖在密码键上悬停了很久,才按下那串刻进骨髓的数字。咔哒一声轻响,柜门弹开的瞬间,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个黑色录音笔,和一张泛黄的信纸。苏棠颤抖着按下播放键,顾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狠戾:把现场伪装成意外,手脚干净点,别留下任何痕迹。
另一个声音谄媚地应着:顾总放心,保证和三年前那个老家伙一样,查不出破绽。
三年前那个老家伙——是她中风瘫痪的父亲。苏棠猛地攥紧录音笔,塑料外壳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原来父亲的病也不是意外,是顾沉一步步蚕食苏家的毒计。
信纸上是顾沉的字迹,笔锋潦草,像是写得很急:棠棠,等我扫清障碍,一定带你走。相信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未来苏棠笑出了声,眼泪却汹涌而出。他的未来里,从来没有她的位置,只有权力的祭坛和鲜血的祭品。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苏棠迅速将录音笔和信纸塞进内衣夹层,刚锁好保险柜,顾沉就推门进来了。他穿着黑色睡袍,头发湿漉漉的,显然刚洗完澡。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目光落在她发红的眼睛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棠背对着他,声音压得很低:薇薇说她渴了,我来给她倒杯水。
是吗顾沉走到她身后,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窝,我怎么听说,你今天去见了周明川
苏棠的心脏骤然收紧。他果然什么都知道。她猛地转身,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顾总跟踪我
我只是担心你。顾沉伸手想碰她的脸,却被她狠狠打开。
担心我苏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三年的恨意,顾沉,你有什么资格担心我你毁了我的家,杀了我的母亲,现在还想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你是不是觉得我苏棠就该像条狗一样,任你摆布
顾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你说话啊!苏棠逼近一步,指尖戳在他的胸口,三年前在葬礼上,你递给我解除婚约协议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担心我我母亲从天台掉下来的时候,你在哪里!
棠棠,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苏棠打断他,眼泪混合着恨意滚落,我只想要你偿命!
她转身想走,却被顾沉死死抱住。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勒得她肋骨生疼。我不准你走。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棠棠,别离开我,求你了。
苏棠挣扎着,指甲深深掐进他的后背。放开我!顾沉,你这个杀人犯!
我不是!顾沉猛地将她按在墙上,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带着绝望和疯狂。他的吻里有血腥味,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
苏棠狠狠地咬在他的唇上,直到尝到血的味道,他才松开她。两人都喘着粗气,眼神里翻涌着爱恨交织的惊涛骇浪。
录音笔呢顾沉的声音沙哑,眼底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保险柜里的东西,你都看到了
苏棠挺直脊背,像一株带刺的玫瑰,哪怕遍体鳞伤,也要亮出最锋利的尖刺:是又怎么样顾沉,你的死期到了。
顾沉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毁灭般的疯狂:如果我死了,你以为周明川会放过你吗他和你母亲的死,也脱不了干系。
苏棠猛地愣住。
你母亲去找我的那天,周明川也在。顾沉逼近一步,眼神冰冷如刀,是他把你母亲逼到天台,是他推下去的。我只是……替他掩盖了真相。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敲打着玻璃,像无数只手在抓挠。苏棠看着顾沉的眼睛,试图分辨他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可心脏却在这一刻乱了节拍。她想起周明川那些看似善意的提醒,想起他眼底偶尔闪过的阴狠,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骗我。她颤抖着说。
信不信由你。顾沉拿出手机,调出一段监控录像,这是天台的死角拍到的,周明川以为早就删了,却不知道我留了备份。
视频里,周明川的身影出现在天台上,和母亲激烈地争执着什么,然后猛地伸手一推——画面戛然而止。
苏棠的世界瞬间崩塌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复仇,却没想到自己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顾沉是凶手,周明川也是。而她,像个傻子一样,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现在,你还想把录音笔交给警方吗顾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周明川背后有更大的势力,你斗不过他的。
苏棠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累。她掏出录音笔,狠狠砸在地上。塑料外壳裂开,像一颗破碎的心。我谁也不帮。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只想要真相。
顾沉弯腰捡起录音笔,小心翼翼地放进兜里。我会给你真相。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脸上的泪痕,但不是现在。
第二天清晨,苏棠接到了林墨的电话,声音带着惊慌:周明川知道我们拿到证据了,他派人抓了顾薇!
苏棠的血液瞬间冻结。她冲出房间,看见顾沉正站在客厅里打电话,脸色阴沉得可怕。把人放了,否则我让你在江城混不下去。他对着听筒吼道,随即挂断电话,看向苏棠,我去救薇薇,你留在这里,锁好门窗。
我跟你一起去。苏棠抓起外套,顾薇是因为我才被抓的,我不能让她有事。
顾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反对。
周明川的仓库在城郊的码头,周围是废弃的集装箱,弥漫着海水的腥气。苏棠跟着顾沉躲在集装箱后面,看见顾薇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脸上满是恐惧。
顾沉,你果然来了。周明川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带着你的小未婚妻,是来送葬的吗
放了我妹妹。顾沉的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枪。
放了她可以。周明川笑了笑,目光落在苏棠身上,把苏棠留下,我就饶了顾薇。
苏棠的心猛地一沉。她看向顾沉,发现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哥哥,不要!顾薇突然哭喊起来,让她走,我不怕死!
周明川不耐烦地踢了顾薇一脚:闭嘴!
就在这时,顾沉突然掏出枪,对准周明川:放了她们,我跟你走。
周明川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顾沉,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切你忘了你是怎么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的吗
我没忘。顾沉的声音很平静,但我不能再失去她了。
苏棠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这个毁了她一切的男人,此刻却愿意为她放弃生命。荒谬,又让人心疼。
周明川的脸色变得阴沉: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我就成全你。他举起匕首,朝顾薇刺去。
不要!苏棠尖叫着冲过去,挡在顾薇面前。
就在这时,警笛声突然响起,红蓝交替的灯光照亮了整个仓库。周明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转身想跑,却被顾沉一把抓住。
你跑不掉了。顾沉的声音冰冷如刀。
周明川被警察带走时,狠狠地瞪着苏棠:你会后悔的!
苏棠没理他,只是走到顾沉面前,看着他被警察戴上手铐。为什么她问,眼泪忍不住滚落。
顾沉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因为我爱你。
警车呼啸而去,苏棠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顾沉塞给她的一个东西——是那支修好的录音笔,和一张纸条:周明川的后台是副市长,证据在我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密码是我们的纪念日。照顾好薇薇。
夕阳将仓库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棠看着手里的录音笔,忽然不知道自己的复仇到底是为了什么。母亲的仇报了,可她的心却空了一块。
回到顾宅,苏棠打开了顾沉的保险柜,里面果然有副市长和周明川勾结的证据。她把证据匿名寄给了检察院,然后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的香樟树发呆。
顾薇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牛奶:哥哥说,等他出来,就带你去冰岛看极光。
苏棠接过牛奶,眼泪滴落在杯沿上。冰岛的极光,是他们曾经的约定。只是现在,这个约定不知道还能不能实现。
三个月后,周明川和副市长被判死刑,顾沉因参与非法交易和包庇罪,被判十五年。苏棠去监狱看他,隔着厚厚的玻璃,他的头发白了不少,眼神却依旧温柔。
薇薇怎么样了他问。
挺好的,在国外接受治疗,情况好多了。苏棠看着他,为什么不告诉警方,母亲的死和你无关
顾沉笑了笑:不重要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棠棠,忘了我吧,开始新的生活。
苏棠没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一幅画,是她画的冰岛极光,绚烂而温暖。等你出来,我们一起去看。她说。
顾沉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点燃了星星。
离开监狱时,阳光很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苏棠摸了摸口袋里的橘子糖,那是顾沉以前总给她买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极了他眼角扬起的弧度。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十五年后他们是否还能再续前缘。但她知道,仇恨已经放下,剩下的,是等待和希望。
就像那株生长在悬崖上的荆棘玫瑰,哪怕经历了风雨和摧残,也依然会在阳光下,绽放出最美丽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