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破屋残梦,稚肩承家
混沌散去的那一刻,小梅子以为自己还在现代的实验室里,鼻尖却钻入一股潮湿的霉味。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白大褂和烧杯,而是斑驳脱落的泥墙,茅草稀疏的屋顶漏下几缕金辉,在满是补丁的被褥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妹妹!你醒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自身侧响起,四个瘦骨嶙峋的身影扑到床边,最大的男孩不过十岁,颧骨高耸,眼神却像老树根般执拗,你都昏迷三天了,我们还以为……话未说完,豆大的泪珠便砸在她手背上,滚烫得灼人。
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这里是大靖朝景泰年间的青溪县,原主也叫小梅子,五岁生辰刚过,父母便在一场山洪中双双离世,只留下他们兄妹五人相依为命。而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食品工程系研究生,竟在实验事故后穿越到了这具瘦弱的躯壳里。
咕噜噜——肚子的抗议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最小的三哥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小脸上还挂着鼻涕泡:妹妹,饿……
小梅子心头一软,刚要开口,门外便传来一阵尖利的咒骂:丧门星!占着屋子还不干活,真当老张家是养闲人的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妇人叉着腰闯进来,正是原主的大伯母刘氏。她身后跟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亲戚,眼神在几个孩子身上扫来扫去,像在打量待价而沽的牲口。
大伯母,我们明天就去山上找吃的,绝不白吃家里的米。大哥张山梗着脖子说道,小小的身躯挡在弟妹身前,像株倔强的野草。
刘氏嗤地笑出声,唾沫星子飞溅:找吃的山里的豺狼虎豹还等着找你们当点心呢!我看不如把小梅子送镇上王大户家当丫鬟,好歹能换两斗米,省得在这儿饿死。她说着就来拉小梅子的胳膊,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
不准碰我妹妹!二哥张河扑上来咬住刘氏的胳膊,疼得她嗷嗷直叫。小梅子趁机从床上爬起来,虽然双腿发软,却挺直了脊背:大伯母,我们兄妹五个能自己活,不用你费心。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刘氏被她眼底的清亮看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黄毛丫头片子还敢顶嘴行!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几天!撂下狠话,她气冲冲地带着人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舀走缸里最后一勺米。
看着空荡荡的米缸,小梅子深吸一口气。她摸了摸四哥张风和三哥张虎的头,又看向大哥二哥:哥,我们别怕,有我在,一定能活下去。她的目光落在墙角的破陶罐上,那里还剩些粗盐,我们去山上采野果,做成果脯卖钱。
哥哥们虽然不懂什么是果脯,但看着妹妹笃定的眼神,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3:
山间野趣,初露锋芒
清晨的露水还挂在草叶上时,小梅子已经带着哥哥们上了山。青溪县多山,山林里藏着无数宝藏:红彤彤的野山楂像玛瑙,紫莹莹的野葡萄串成串,还有熟透了的野柿子,甜得能粘住嘴唇。
妹妹,这个能吃吗张风举着一颗长满细毛的红果子跑过来,那是山里常见的覆盆子。小梅子笑着接过来:能吃,这个最甜了,我们多采些,做成果酱最好。
她一边教哥哥们辨认可食用的野果,一边在心里盘算:野山楂酸涩,适合做蜜饯;野葡萄多汁,熬成果酱肯定受欢迎;覆盆子果肉细腻,做成甜糕应该不错。这个时代物资匮乏,镇上的点心铺卖的都是些简单的糖糕,像果脯、果酱这类精致吃食,说不定能打开销路。
采满两个竹筐后,兄妹几个踏着夕阳回家。破旧的屋子里没有像样的厨具,小梅子就指挥哥哥们垒起简易灶台,用捡来的陶罐当锅。她让大哥烧火,二哥洗果,三哥四哥负责把野山楂去核,自己则小心地控制着火候,将山楂与少量粗糖一起熬煮。
咕嘟咕嘟的冒泡声中,酸甜的香气弥漫开来,引得几个弟弟直咽口水。小梅子用干净的竹片不断搅拌,直到果肉变得浓稠软糯,才盛出来摊在洗净的竹筛上晾晒。接着又处理野葡萄,去皮去籽后熬成果酱,装在洗干净的陶罐里密封好。
明天我们去镇上集市试试。小梅子看着竹筛上红亮的果脯,眼中闪着光。张山有些担忧:镇上的人会不会欺负我们
不怕,我们凭本事赚钱,谁也别想欺负咱们。小梅子拍拍胸脯,心里却也捏着把汗。她知道,在这个年代,几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想在集市立足,绝不会容易。
第二天一早,兄妹五人揣着干粮,挑着果脯和果酱往镇上赶。青溪镇的集市在镇中心的十字街口,摊贩们早早占好了位置,叫卖声此起彼伏。小梅子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用干净的粗布铺在地上,将果脯摆成小山,果酱罐子擦得锃亮。
起初无人问津,路过的行人大多只是匆匆瞥一眼,没人相信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能做出什么好东西。小梅子深吸一口气,清亮的嗓音在喧闹的集市中格外显眼:尝尝看咯!山里采的野山楂做的蜜饯,酸甜开胃;野葡萄熬的果酱,抹馒头吃最香啦!
她的吆喝声吸引了一位穿着青色襦裙的妇人,妇人身边跟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哭闹着要吃糖。小丫头,你这果脯干净吗妇人蹙眉问道。
小梅子连忙拿起一块用干净油纸包好的果脯递过去:婶子您放心,我们洗了三遍手,果子都是新鲜采的,绝无半点脏东西。您让小弟弟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小男孩被果香吸引,停止哭闹,接过果脯塞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娘!好吃!甜甜的!
妇人见孩子吃得开心,又闻着果酱香甜的气息,当即买了半斤果脯和一罐果酱。有了第一个顾客,生意渐渐好起来,赶集的妇人、带孩子的母亲,甚至路过的书生都被这新奇的吃食吸引,不多时,带来的果脯和果酱就卖去了大半。
收摊时,小梅子数着手里的铜钱,加起来竟有三百多文!这在普通人家,足够买十斤米了。几个哥哥看着沉甸甸的钱袋,笑得合不拢嘴,张河兴奋地说:妹妹,我们以后天天来卖好不好
当然好,但我们还要做更多好吃的。小梅子握紧铜钱,指尖微微发烫。这不仅是钱,更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3:风波骤起,少年援手
日子在忙碌中一天天过去,小梅子的梅子铺渐渐在青溪镇有了名气。她又琢磨出了新花样:用野栗子做成栗子糕,用蜂蜜腌渍青梅,甚至用山上的野花做成花草茶。兄妹几个的日子渐渐有了起色,不仅能填饱肚子,还攒下了些钱,把漏风的屋顶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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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他们刚在集市摆好摊子,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就围了上来。为首的是镇上恶霸李三,三角眼吊梢眉,一看就不是善茬。小丫头片子,在这儿摆摊交过摊位费吗李三唾沫横飞地问道,手不安分地摸着果酱罐子。
小梅子心头一紧,强作镇定道:我们每天都交了管理费给里正的。
里正算个屁!李三一脚踹翻了竹筛,红亮的果脯撒了一地,在老子的地盘上做生意,就得给老子交钱!
张山怒不可遏地冲上去:你凭什么掀我们的摊子!却被李三一把推倒在地。小梅子连忙扶起哥哥,眼睛里冒着火:你赔我们的果脯!
赔老子赔你一顿打!李三说着就要动手,几个弟弟吓得缩在小梅子身后,却还是倔强地瞪着他。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几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年站在不远处,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眉目清俊,腰间挂着一把玉佩,气质温润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李三看到来人,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沈、沈公子,这是我们跟小丫头片子的私事……
私事少年缓步走来,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果脯,眉头微蹙,青溪镇的规矩,何时容得你这般横行霸道了他腰间的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李三显然很怕这位沈公子,嗫嚅着说不出话,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跑了。少年弯腰捡起一块掉落的果脯,递给小梅子:你们没事吧
他的指尖修长干净,与这粗糙的乡间集市格格不入。小梅子接过果脯,脸颊微微发烫:多谢公子相助,我们没事。
我叫沈砚之,就住在镇上的别院。少年微微一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你们的果脯闻起来很香,想必味道不错。
小梅子连忙用干净的油纸包了些果脯和一罐果酱递过去:公子尝尝,不成敬意。
沈砚之没有推辞,接过东西道:多少钱我不能白要你们的东西。说着便要掏钱。
公子帮了我们,这点东西算我们谢礼的。小梅子连连摆手。沈砚之却坚持把钱放在布上:一码归一码。以后若再有人欺负你们,可去城东的沈府找我。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白衣飘飘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看着手里的铜钱,小梅子心跳莫名快了几拍。大哥张山挠挠头:那位沈公子人真好,好像是京城来的大官子弟,去年才搬到镇上的。
小梅子点点头,把散落的果脯小心收好。她知道,这次是运气好遇到了沈砚之,但若想真正立足,还得靠自己。
4:声名渐起,暗流涌动
有了沈砚之的威慑,李三果然没再来找麻烦。小梅子的生意越来越好,甚至有镇上的点心铺老板来问她要不要供货。小梅子婉拒了,她知道自己的产量有限,与其供货给别人,不如自己慢慢做起来。
她用攒下的钱租下了镇上一间闲置的小铺面,虽然不大,但总算有了个像样的地方。张山和张河已经能帮着打理生意,张风负责采买,张虎则在铺子里帮忙招呼客人。小梅子给铺子取名青梅小筑,亲手在门板上画了串串青梅,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青梅小筑的吃食不仅味道好,用料也实在,很快就成了青溪镇的热门铺子。镇里的富户太太们隔三差五就来买果脯蜜饯,赶考的书生也爱来买些提神的花草茶,甚至连县太爷的夫人都成了常客。
这天,县太爷夫人派人来订一批精致的点心,说是要送给来视察的知府大人。小梅子不敢怠慢,精心准备了各式糕点:玫瑰酥、杏仁糕、桂花糕,还有她新研制的山楂酪,装在精致的食盒里,由张山送去县衙。
张山回来时,带回了夫人赏的一两银子,还有一句夸赞:知府大人尝了赞不绝口,说这手艺比京城的点心铺还好。
兄妹几个正高兴,刘氏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进门就嚷嚷:好啊!你们几个小崽子赚了钱就忘了本,居然瞒着大伯一家!她眼睛在铺子里扫来扫去,贪婪的目光像要把东西都吞下去。
小梅子冷着脸:我们凭本事赚钱,与大伯家无关。当初你们把我们赶出来的时候,可没说过这话。
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刘氏跳起来就要撒泼,被张山死死拦住。我们赚的钱要供弟弟们读书,还要攒钱盖房子,没闲钱给别人。张山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刘氏见捞不到好处,又哭闹着说张山不孝,引来不少路人围观。小梅子怕影响生意,从钱袋里拿出二十文钱塞给她:拿着钱快走,以后别再来捣乱!
刘氏捏着铜钱,骂骂咧咧地走了。小梅子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只要他们过得好,这些所谓的亲戚就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没过几天,镇上就传出谣言,说青梅小筑的吃食不干净,有人吃了拉肚子。一时间,来铺子的客人少了许多。小梅子知道这是有人故意造谣,多半是刘氏搞的鬼,却苦于没有证据。
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沈砚之的侍女来了。我家公子说,若姑娘信得过他,可把铺子的食材送去府衙检验,也好还你们清白。侍女递来一张字条,上面是苍劲有力的字迹:清者自清,无需自扰。
小梅子看着字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立刻让张山挑了些食材送去府衙,果然,检验结果显示食材干净新鲜,绝无问题。县太爷还特意在集市贴了告示,澄清了谣言。
经此一事,青梅小筑的名声反而更好了,大家都称赞小梅子做生意诚信,连知府大人都成了她的活招牌。小梅子特意做了些精致的点心,让张山送去沈府道谢。
沈砚之的侍女回来时,带了一本医书给她:公子说姑娘聪慧,若有余力,可多识些草药,山里的植物不仅能做吃食,许多还能治病呢。
小梅子摩挲着泛黄的书页,夕阳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知道,这个叫沈砚之的少年,正在不动声色地帮她照亮前行的路。
5:情愫暗生,青梅煮酒
春去秋来,三载光阴如檐下滴答的雨水,悄无声息地浸润了青溪县的石板路。曾经那个需要躲在哥哥们身后、用稚嫩嗓音宣告我们能活下去的小梅子,已长成八岁的少女。褪去了满脸的婴儿肥,她的眉眼渐渐舒展,杏眼依旧清亮如溪,只是眼角多了几分被烟火气熏染出的沉静,鼻梁挺直,唇线柔和,笑起来时嘴角会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像含着晨露的青梅,青涩中藏着清甜。
哥哥们的变化更是肉眼可见。张山已长到三尺多高,肩背宽阔,双手布满薄茧,无论是扛面粉、修屋顶还是招呼客人,都透着一股少年人的硬朗;张河被镇上的老秀才看中,收为入室弟子,每日天不亮就背着书篓去书院,归来时总带着一身墨香,眉宇间多了几分斯文气;张风和张虎也懂事了,一个管着铺子的账目,算盘打得噼啪响,一个专司招待客人,嘴甜会来事,常把客人哄得眉开眼笑。
青梅小筑早已不是当年集市上的临时小摊。小梅子用攒下的银钱买下了临街的两间铺面,又请木匠打了雕花窗棂和梨花木桌椅,将铺子拾掇得雅致又温馨。一楼前厅摆着四张茶桌,墙角的青瓷瓶里总插着当季的野花;后间是烘焙房,整日飘着甜香;二楼则隔出了储物间和张河的书房。除了招牌的果脯蜜饯,小梅子更将茶座做得有声有色——她从沈砚之送的医书里琢磨出各式茶饮:山楂与陈皮配伍,熬出的茶汤酸甜开胃,最受妇人喜爱;金银花与薄荷同煮,清清凉凉的茶汤能驱散盛夏暑气;就连后山采的野枣花,经她细心烘焙后,也成了入口甘醇的花茶。如今的青梅小筑,已是青溪镇无人不晓的好去处。
沈砚之是铺子里最特别的客人。他总在午后阳光最暖的时候来,一袭月白长衫纤尘不染,腰间悬着块莹润的羊脂玉,步履轻缓地走进铺子,熟稔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从不多言,只点一壶雨前龙井,一碟甘草橄榄,然后摊开书卷静静品读。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身上,在他乌黑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将他专注的侧脸勾勒得温润如玉。他翻书时指尖轻捻书页的动作,饮茶时微抬的下颌线条,甚至偶尔蹙眉思索的模样,都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让小梅子的心湖忍不住泛起涟漪。
她总爱借着送点心的由头,悄悄在他桌前多待片刻。有时是刚出炉的桂花糕,有时是新腌的柠檬蜜饯,有时只是给他添些热茶。沈公子,今日的杏仁酥加了新磨的杏仁粉,您尝尝她会轻声开口,指尖因紧张而微微蜷缩。
沈砚之总会放下书卷,温和地看向她,接过点心细细品尝。他的目光清澈,带着真诚的笑意:梅子的手艺越发精进了,这杏仁酥入口即化,香气绕舌不散。被他这样夸赞,小梅子总会红了脸颊,像被晒红的苹果,低头轻声道:公子喜欢就好。
那日她做了新研制的桃花酥,粉白的酥皮层层起酥,缀着细碎的桃花瓣,刚出炉就香气满屋。她端着点心走到沈砚之桌前,鼓足勇气问道:沈公子,你看我新做的桃花酥怎么样
沈砚之抬眸,目光落在那碟精致的点心和她期待的眼神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拿起一块放入口中,酥皮簌簌落在碟中,清甜的花香混着奶香在舌尖弥漫。甜而不腻,带着桃花的清香,他咽下点心,嘴角噙着笑意,比京城最大的‘聚香楼’做得还要绝妙。
小梅子的脸颊瞬间染上绯红,连耳根都热了起来。公子喜欢就好。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总叫‘公子’未免太生分了。沈砚之的声音温和得像春风,我名砚之,你若不嫌弃,便唤我砚之吧。
砚……砚之她试探着唤出这个名字,只觉舌尖都染上了暖意。抬起头时,正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那里面盛着细碎的阳光,温柔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慌忙转身逃回后厨,胸口却像揣了只小兔子,咚咚直跳。
自那以后,沈公子便成了砚之。他来铺子的次数更勤了些,偶尔会带些新奇玩意儿:一本讲各地风物的游记,让她知道青溪县外的世界;一支雕花的狼毫笔,让她练字时更顺手;甚至有一次带了包京城的胭脂,说是家中小妹用剩的,姑娘若不嫌弃。小梅子把胭脂珍藏在木盒里,偶尔打开闻闻那淡淡的花香,心里就甜丝丝的。
他会教她认字,用干净的宣纸写下工整的字迹,握着她的手教她描摹笔画。他的掌心温热干燥,覆在她小小的手上,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他会给她讲京城的故事,说长安街的车水马龙,讲皇家园林的牡丹盛放,让她对那个遥远的都城充满向往。他还会帮她看账本,指尖划过数字时偶尔碰到她的手背,总能让她像触电般缩回手,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这样温馨的日子,像温水熬糖般慢慢甜起来,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打断。那年冬天,鹅毛大雪连下三日,山路被积雪封死,山里的猎户下不了山,镇上的肉铺断了货源,连面粉白糖的价格都涨了一倍。小梅子看着库房里见底的原料,急得嘴角起了燎泡——眼看年关将至,若是铺子歇业,不仅断了生计,更辜负了老顾客的期待。
沈砚之得知后,当天就让管家送来了两车物资。雪白的面粉装在麻袋里,晶莹的白糖盛在陶罐中,还有一大块腌制好的腊肉,沉甸甸地堆在铺子里。我家公子说,这些是府里备多了的年货,姑娘先用着,不够再派人去说。管家恭敬地回话。
小梅子看着雪中送来的物资,心里暖得发酸。她让张山取银子酬谢,管家却执意不肯:公子说了,就当是预定明年的桃花酥,开春后可得多送几碟去。小梅子望着沈府的方向,握紧了冻得发红的手指,心里暗暗记下这份情谊。
除夕夜,兄妹五人围坐在温暖的火炉旁,桌上摆着腊肉炖萝卜、炒青菜,还有小梅子做的各色点心。炉火噼啪作响,映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小梅子看着哥哥们狼吞虎咽的模样,想起三年前那个漏风的破屋,想起大伯母刻薄的嘴脸,眼眶不由得湿润了。张山看出她的心思,拍着她的肩膀说:妹妹,咱们能有今天,都是你的功劳。
是我们一家人一起努力的结果。小梅子擦了擦眼角,笑着说,明年开春,咱们就盖座大瓦房,给二哥盖间书房,给大哥娶个好媳妇。
窗外的雪还在下,屋内炉火正旺,温暖的光晕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小梅子知道,苦日子已经过去,甜日子还在后头。
开春后,积雪消融,青溪山漫山遍野冒出新绿,小梅子忙着晾晒新采的青梅,青绿色的果子挂在竹架上,散发着青涩的香气。沈砚之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院门口,他依旧穿着月白长衫,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
我要回京城了。他站在廊下,目光落在她忙碌的身影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春闱在即,父亲催我回去备考。
小梅子手里的动作猛地一顿,竹筛里的青梅滚落在地。她转过身,看着他清俊的脸庞,喉咙像被堵住般发不出声,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过了许久,她才勉强挤出笑容:那……祝你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沈砚之走上前,从怀里拿出一支玉簪。簪身莹白温润,是上好的羊脂玉,簪头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花瓣层层叠叠,连花蕊都清晰可见,仿佛能闻到淡淡的花香。他将玉簪轻轻放在她手中,指尖的温度透过玉簪传来,烫得她心尖发颤。
这个送你。他的目光认真而温柔,像春日里最暖的阳光,等我回来。等我金榜题名,就来娶你。
春风拂过院子,吹起小梅子额前的碎发,也吹落了竹架上的青梅花瓣。她望着他清澈的眼眸,那里盛着满满的真诚与期许,驱散了所有的不安与不舍。她握紧手中的玉簪,用力点了点头,泪水却忍不住滑落,滴在青梅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沈砚之抬手,想替她拭去眼泪,指尖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温柔地笑了笑:等我。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在春光里显得格外挺拔。小梅子站在原地,握着那支冰凉的玉簪,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春风卷起地上的青梅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带着淡淡的清香。她轻声呢喃:我等你。
那年的青梅还未成熟,带着青涩的甜;那年的少女情窦初开,藏着不敢言说的欢喜;那年的少年许下承诺,带着对未来的憧憬。青溪镇的风,从此带着等待的味道,吹拂着青梅小筑的窗棂,也吹拂着少女那颗悄然萌动的心,等待着远方的归人,等待着花开结果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