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病历夹掉了
>42岁女医生林晚相亲失败,闺蜜拖她去消防站联谊。
>撞见18岁新兵陈焰被罚做俯卧撑,汗珠顺着他绷紧的背肌滚落。
>现在的消防员...体能标准这么高了她扶眼镜的手有点抖。
>当晚公寓失火,浓烟中那道身影破门而入:抓紧我!
>少年掌心滚烫,隔着手套都能灼伤她。
>陈焰训练受伤住院,林晚每天查房八百遍:这瘀伤得热敷...我帮你
>小消防员红着耳朵躲进被子:姐,我伤的是脚...
>她偷偷注册游戏账号陪他开黑,被虐到摔手机:现在的年轻人手速是打火练的吗
>他笑着拿过手机帮她翻盘,指尖无意蹭过她手背。
>林晚灌下半瓶红酒杀到病房:根据临床观察...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陈焰突然凑近,呼吸喷在她发烫的耳垂:好巧,我游戏ID叫‘主治医师’。
>警报响了,少年抓过外套冲出去,又折返塞给她一张纸条。
>展开是歪扭的字:姐姐,这次换我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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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医生,你是个好人。
对面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温和得像在宣布一份无关紧要的检验报告。林晚握着咖啡杯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滚烫的杯壁熨帖着指腹,那点细微的痛感,反而让她心里某个地方麻木地松了口气。
第十次了。
就是吧,男人斟酌着词句,视线礼貌地在她脸上停留一秒,又迅速滑开,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沾染上什么麻烦,你太…优秀了。事业有成,学历又高,能力也强。感觉…嗯…更适合当我的主治医师,而不是妻子。
他试图用幽默化解尴尬,嘴角扯出一个干巴巴的弧度。
林晚没笑。她只是平静地端起那杯苦涩的美式,抿了一口,喉咙里被那过分的苦涩齁得发紧。窗外阳光明晃晃地砸在玻璃上,映出她清晰的轮廓:一丝不苟挽起的发髻,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鼻梁上架着那副象征专业和距离的无框眼镜。四十二岁。主治医师。大龄未婚。这些标签贴在身上,沉甸甸的,像一件不合时宜的铅衣。
我理解。她放下杯子,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甚至带着点职业性的温和,谢谢你的坦诚,王先生。祝你早日康复…哦不,是早日找到合适的伴侣。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几乎是落荒而逃。
林晚独自坐在那里,看着对面那杯几乎没动过的拿铁,奶泡已经消融得不成样子。咖啡厅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隔壁桌年轻情侣的嬉笑声格外刺耳。她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镜框边缘,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回神。四十岁这道坎,迈过去之前,周围的声音是别急,缘分未到;迈过去之后,就变成了要求别太高、差不多得了。相亲市场对她这种高龄优质女的容忍度,似乎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
手机在桌面上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刘梅两个字,后面还跟着个夸张的火焰emoji。是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闺蜜。
喂林晚接起,声音带着点疲惫的沙哑。
怎么样怎么样这回这个王什么来着,骨科那个副主任条件多好!成了没刘梅的嗓门穿透力极强,震得林晚把手机拿远了些。
黄了。林晚言简意赅。
又黄!刘梅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林晚晚同志!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在饭桌上跟人家讨论了一小时你最近收治的那个罕见疑难病例还是又给人科普了半小时心源性猝死的黄金抢救时间大姐,咱这是相亲!不是开医学研讨会!
林晚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没说病例。
那他说啥了总不会又嫌你太优秀吧
林晚沉默了两秒。刘梅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凉气:靠!还真是!这帮瞎了狗眼的男人!优秀还成罪过了自己没本事还怪太阳太亮气死我了!
听着闺蜜在那边噼里啪啦地痛骂现代男性脆弱的自尊心,林晚心里那点被咖啡渍染开的涩意,反而奇异地淡了些。她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行了,梅子,别骂了。可能…真是我自己的问题。她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大概…气场太强或者…看起来太像教导主任
屁!刘梅斩钉截铁,你就是没碰到对的人!缘分未到!听我的,别跟那些老气横秋的‘成功人士’耗了,换个思路!找点年轻的、有活力的!
年轻的林晚挑眉,脑海里掠过医院里那些刚毕业、看见她就紧张得结巴的实习医生,一阵无力感涌上来,算了吧。
怎么就算了!刘梅的声音陡然兴奋起来,我给你找了个绝佳去处!包你身心舒畅,一扫阴霾!
林晚心里警铃大作:……你又想干嘛
嘿嘿,刘梅笑得像个即将得逞的阴谋家,明天下午,跟我去市消防特勤中队!
什么!林晚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联谊啊!给最可爱的人送温暖!刘梅说得理直气壮,我们社区组织的,给消防队的小伙子们做个基础体检,顺便交流交流感情!全是二十啷当岁的精壮小伙儿!那身材,那体能,那阳刚之气!不比那些被烟酒掏空的老帮菜强一百倍林医生,你可是我们社区医院的王牌,必须得去坐镇!这是政治任务!
我……林晚刚要拒绝。
没有‘我’!就这么定了!刘梅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机关枪似的继续扫射,下午两点,我来医院门口接你!穿漂亮点!别穿你那身白大褂!记住,是联谊!不是查房!拿出你女人味的一面!挂了!
嘟嘟嘟……
忙音无情地响起。林晚盯着手机,那句女人味像颗小石子,硌在她心口,有点陌生,还有点荒谬。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万年不变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裤,无奈地叹了口气。消防队联谊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刘梅的脑洞,大概能装下整个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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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林晚终究还是没能拗过刘梅的死缠烂打和社区医院代表这顶大帽子,被半拖半拽地弄到了市消防特勤中队的大门口。她依旧穿着那身严肃的衬衫西裤,只是外面套了件浅米色的薄风衣,算是给女人味一个交代。
梅子,我觉得这很不专业。林晚推了推眼镜,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们是来做基础体检的,应该保持专业性,而不是……
哎呀,专业和亲和力不冲突嘛!刘梅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不由分说就把她往消防站里拖,看看这环境!多阳刚!多正气!呼吸一下这里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
消防站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橡胶水管、机油和淡淡汗水的独特气味。开阔的训练场上,几组穿着作训背心的消防员正在训练,呐喊声和器械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原始的、蓬勃的生命力。这和医院里那种消毒水味弥漫、时刻紧绷的氛围截然不同。
社区组织的体检点设在一楼一个敞亮的大活动室里。几张长桌拼在一起,铺上白布,摆上血压计、听诊器、视力表等简单的设备。林晚被刘梅按在桌子后面,旁边还坐着社区医院另外两个年轻的小护士,正兴奋地小声议论着。
很快,一群结束训练的年轻消防员说说笑笑地涌了进来。清一色的板寸头,晒得黝黑发亮的脸庞,穿着统一的深蓝色短袖T恤,裸露在外的胳膊肌肉线条贲张流畅,蕴含着惊人的力量感。活动室里的空气瞬间升温了好几度,充满了青春荷尔蒙的气息。
林晚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努力维持着专业医生的严肃气场。她拿起血压计,示意排在第一个的小伙子坐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名字年龄最近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小伙子看着也就二十出头,被她这架势弄得有点紧张,结结巴巴地报名字,量血压时手臂肌肉都绷紧了。林晚一丝不苟地记录着数据,偶尔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审视一台精密的仪器。几个小伙子在她面前都显得格外老实,大气不敢出。
刘梅在一旁看得直翻白眼,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笑!笑一笑啊!
林晚只当没看见。
就在她给一个小伙子测视力时,活动室门口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吼声,像平地炸了个响雷,震得人耳膜嗡嗡响:
陈焰!你小子给我滚过来!俯卧撑准备!一百个!现在!立刻!马上!
所有人都被这吼声吸引了注意力。林晚也循声望去。
只见训练场边缘的器械区,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正被一个看起来是队长的黑脸壮汉指着鼻子训斥。少年剃着极短的寸头,后颈线条利落干净,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深蓝短袖T恤,汗水已经将后背洇湿了一大片。
队长,我……少年试图辩解,声音清亮,带着点不服气的倔强。
我什么我!动作变形!力量分配不合理!说了多少次高空缓降要核心绷紧!你当是蹦迪呢!一百个!少一个加练一组爬绳!队长毫不留情,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少年脸上。
少年抿紧了唇,不再争辩,一声不吭地走到旁边空地,双手撑地,身体瞬间绷成一道笔直的线。他利落地开始做俯卧撑,动作标准而迅捷,每一次下压和撑起,肩背和手臂的肌肉都爆发出清晰而强悍的轮廓,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年轻猎豹。汗水迅速汇聚,顺着脖颈、沿着紧绷的脊柱沟一路滚落,砸在身下的水泥地上,洇开深色的印记。阳光毫无遮拦地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每一块贲张肌肉的阴影,蒸腾着蓬勃的热气。
活动室里原本的嘈杂瞬间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连那两个小护士也停下了窃窃私语,看得目不转睛。
林晚拿着视力棒的手停在半空,镜片后的目光,不自觉地被那道充满力量感的身影牢牢攫住。她见过无数精密的仪器,研究过复杂的人体解剖图,却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过这种纯粹、野性、充满爆发力的生命美感。那汗水淋漓的年轻躯体,像一块被投入死水潭的炽热烙铁,瞬间激起了沉闷水面下的剧烈反应。
心脏,毫无预兆地,在胸腔里重重擂了一下。咚!声音大得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框,指尖竟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现在的消防员…她听见自己用一种近乎呢喃、带着点学术探究意味的语气低声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体能训练标准都这么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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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回到自己位于老城区的公寓楼,林晚脑子里还时不时闪过训练场上那个汗流浃背、被罚做俯卧撑的年轻身影。她甩甩头,试图把这种不合时宜的学术性关注甩出去。太荒谬了。她四十二岁,是成熟稳重的医生,对方看起来最多十八九岁,还是个毛头小子。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舒适的棉质睡衣,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明天一台复杂的腹腔镜手术方案上。厚厚的医学文献摊在书桌上,密密麻麻的英文术语和人体解剖图渐渐占据了她的思维高地,将那些不合逻辑的画面暂时驱逐出去。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城市喧嚣沉淀下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林晚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合上文献,准备上床休息。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却令人不安的气味,若有若无地钻进了她的鼻腔。
不是饭菜香,也不是邻居的烟味。是一种…蛋白质烧焦的、带着塑料热熔味道的糊味。
她皱了皱眉,神经瞬间绷紧。医生的职业敏感让她对这种异常气味格外警惕。她立刻起身,仔细地在房间里嗅闻,循着那丝越来越明显的焦糊味,源头似乎来自门缝外。
她轻轻打开房门。
浓烟!呛人的、灰白色的浓烟,正如同翻滚的潮水般,从楼道尽头的某个方向汹涌地弥漫过来,迅速吞噬着走廊的灯光,带着灼人的热浪!刺鼻的烟味猛地灌入鼻腔,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着火了!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她所有的镇定。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肾上腺素瞬间飙升至顶点。浓烟迅速弥漫,视野在几秒钟内变得一片模糊,只能看到翻滚的灰色浊流。报警器尖锐的嘶鸣声撕破了夜晚的死寂,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咳咳…救命!她听到邻居惊恐的呼喊和剧烈的咳嗽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混乱而绝望。
林晚强压下心头的恐慌,多年的职业素养让她在极端情况下反而逼出了一丝冷静。她立刻退回房间,关上房门,用湿毛巾死死堵住门缝下方。然后冲向卫生间,将能找到的毛巾、浴巾全部浸湿。她抓起一块湿毛巾捂住口鼻,另一块披在头上,准备开门寻找逃生通道。但浓烟已经无孔不入,房间里的能见度急剧下降,眼睛被熏得刺痛流泪。
不行!不能贸然冲出去!高温和浓烟才是火灾中最致命的杀手!她迅速判断,退回相对安全的卫生间,打开窗户。这里是六楼!跳下去是找死!她只能探出身子,挥舞着一条浸湿的浴巾,用尽力气朝楼下嘶喊:着火了!救命!六楼!咳咳咳……
浓烟灌入喉咙,呛得她几乎窒息,声音嘶哑破碎。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开始缠绕她的心脏。楼下似乎有混乱的人声和车辆警报声,但太遥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热浪隔着门板都能感觉到,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她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滑坐下去,湿毛巾紧紧捂住口鼻,剧烈地喘息咳嗽,肺部火辣辣地疼。四十二年的人生片段在眼前混乱地闪回,最后定格在下午训练场上那个汗珠滚落的年轻脊背。
真讽刺啊。她自嘲地想,临死前最后一个学术性关注的对象,竟然是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消防员。
就在意识因为缺氧和恐惧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卫生间的门,不是被打开,而是被一股狂暴无匹的力量,从外面整个撞飞了进来!木屑飞溅!
刺眼的强光手电光束猛地刺破浓烟,像一柄利剑,直直地照在她因惊恐和烟熏而狼狈不堪的脸上。
一个高大、轮廓模糊的身影,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被撞开的门框里!他全身笼罩在厚重的消防战斗服和头盔下,面罩反射着手电的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沉稳而坚毅的轮廓。浓烟在他周身翻滚,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里面的人!别怕!抓住我的手!
一个年轻、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感的声音穿透浓烟和报警器的嘶鸣,清晰地传入林晚的耳中!
是那个声音!下午那个被队长吼着做俯卧撑的少年!
巨大的震惊和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林晚。她几乎是凭着本能,伸出颤抖的手,朝着那束光的方向,朝着那个声音的来源,摸索过去。
一只戴着厚重防火手套的大手,坚定而有力,瞬间牢牢抓住了她冰凉的手腕!
那手套的触感粗糙、坚硬,但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滚烫得惊人!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厚厚的防护层,那股灼热的力量感,带着一种拯救生命的神圣感,瞬间穿透了她的皮肤,直抵心脏!手腕被紧紧箍住的地方,仿佛真的被烫伤了,留下一个无形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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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紧我!少年消防员的声音短促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跟我走!低头!捂住口鼻!
他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半护在自己宽阔的胸膛和墙壁之间,用身体为她隔开一部分浓烟和可能坠落的危险。林晚像个提线木偶,紧紧抓住他战斗服的背带,跌跌撞撞地被他带着冲出了浓烟滚滚的卫生间。
走廊里热浪滚滚,能见度更低。少年消防员显然对建筑结构了然于胸,动作迅捷而准确,没有丝毫迟疑。他一手紧握着林晚的手腕,另一只手挥舞着破拆斧,清除着挡路的障碍物,脚步沉稳有力。
这边!低头!他时不时发出简洁的指令。
林晚被他半拖半护着,在浓烟和高温的地狱中穿行。她只能看到他战斗服背上明亮的荧光条在浓烟中闪烁,像黑暗海洋中唯一的灯塔。耳边是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远处凄厉的警报、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以及…身前这个年轻消防员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那只始终紧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成了这片混乱炼狱中唯一的锚点。那温度,隔着厚重的防护手套,依旧如此清晰,如此灼人。它驱散了死亡的冰冷,却也点燃了某种陌生的、让她心慌意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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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晚被半扶半抱地带出单元门,接触到外面带着凉意的新鲜空气时,刺眼的消防车顶灯和救护车蓝光交织闪烁,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呛入肺部的浓烟让她弯下腰,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医生!这里!有医护人员立刻围了上来。
林晚被搀扶着坐上救护车后挡板,裹上保温毯,氧气面罩罩了上来。清凉的气流涌入灼痛的肺部,她贪婪地呼吸着,意识慢慢回笼,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她抬起头,视线在混乱的现场急切地搜寻。
消防水龙带像巨蟒般蜿蜒在地面上,高压水柱猛烈地冲击着六楼那个还在不断冒出浓烟和火光的窗口。人影幢幢,穿着同样厚重战斗服的消防员们在紧张地忙碌着。然后,她看到了他。
那个把她从死神手里拖出来的少年消防员,正站在不远处的水罐车旁。他刚刚摘下了头盔和面罩,露出了真容。汗水浸透了他短短的头发,黏在额前,脸上蹭着几道黑灰,却掩不住那份惊人的年轻和俊朗。眉骨很高,鼻梁挺直,嘴唇因为用力而微微抿着,下颌线条利落干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棱角感。他仰头灌着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脖颈和手臂的肌肉线条绷紧,在刺眼的灯光下泛着汗湿的光泽。十八岁,或者十九岁林晚在心里判断,年轻得令人心惊。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在混乱的光影和人群的缝隙中,短暂地撞在了一起。
林晚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但身体却僵住了。他看着她,眼神清澈明亮,带着一种完成任务的踏实感,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很淡、很短暂、却异常真诚的笑容。像是在说:看,我说了别怕,没事了。
那笑容,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林晚活了四十二年,见过无数或谄媚、或算计、或客套的笑容,却从未见过如此坦荡、如此赤诚,只为传递一个简单信息——你安全了的笑容。
她裹紧了身上的保温毯,脸上被烟熏火燎的地方还火辣辣的,但那只被他紧紧抓握过的手腕,似乎还残留着那滚烫的触感,此刻正隔着保温毯的布料,隐隐发烫。
晚晚!我的老天爷啊!刘梅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声音都带了哭腔,吓死我了!你没事吧啊有没有受伤她上上下下地检查着林晚,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心疼得直掉眼泪。
林晚被闺蜜摇得有些头晕,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年轻的消防员。他已经重新戴上了头盔,和队友一起,扛着沉重的水枪,再次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那个依旧危险的火场入口,身影迅速被浓烟吞没。
我没事,梅子。林晚拍了拍闺蜜的背,声音因为吸入了烟尘还有些沙哑,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道消失在浓烟中的荧光条,多亏了他们。
手腕上,那被烈火灼烤过的位置,烙印般的存在感,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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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灾后的几天,林晚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医院的工作依旧忙碌,手术、查房、写病历、应对各种疑难杂症,时间被填得满满当当。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手腕上那被紧握过的感觉,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悄然浮现,带着一种奇异的灼热感。那个在浓烟中破门而入的身影,那个在阳光下汗流浃背做俯卧撑的脊背,还有那个在混乱现场干净纯粹的笑容,会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思绪,打断她对某个病理报告的思考。
她试图用创伤后应激反应或者吊桥效应来解释这种异常的、频繁的学术性关注。毕竟,对方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个孩子。这种关注,是感激,是职业性的好奇,仅此而已。她一遍遍在心里加固着这道防线。
直到这天上午,她刚结束一台手术,脱下无菌服,正用消毒液用力搓洗着手臂。护士长拿着住院部的交接单走了进来。
林医生,刚收了个新病人,消防队的,训练时从云梯上摔下来了,右踝关节扭伤加挫伤,挺严重的,肿得跟馒头似的,住骨外科7床。那边值班医生今天排满了,说让你有空帮忙先看一眼
消防队训练摔伤
林晚搓洗的动作猛地顿住。一股莫名的电流瞬间窜过脊背。她抬起头,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名字
喏,这儿写着呢,护士长把单子递过来,指着一个名字,陈焰。才十八岁,啧,还是个孩子呢。
陈焰!
两个字,像两颗小石子,咚、咚,精准地砸在林晚心湖的中央,漾开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真的是他!那个在浓烟中抓住她手腕的少年!
知道了。她接过单子,声音比平时快了一丝,我…洗好手就过去看看。
关上水龙头,她抽出纸巾擦手,动作却有点不受控制地快。走到骨外科病房区的路上,她下意识地对着走廊的玻璃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领口,又推了推眼镜。心里有个声音在嘲笑自己:林晚,你紧张什么你是医生!他是病人!仅此而已!
走到7号病房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单人间。少年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靠坐在床头。那条受伤的右腿被白色的绷带和固定支架包裹得严严实实,高高地架在垫子上,露出的脚踝部位果然肿得发亮,皮肤透着紫红的瘀血。他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看什么视频,眉头微微皱着,嘴唇也抿着,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对疼痛和无聊的不耐烦。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年轻干净的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
四目相对。
林晚清晰地看到,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亮了起来,像瞬间被点亮的星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坐直身体,结果扯动了伤腿,疼得嘶了一声,眉头瞬间拧紧。
别动!林晚立刻出声制止,职业本能压过了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她快步走到床边,拿起挂在床尾的病例板,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记录和X光片报告。
陈焰她开口,声音是惯常的冷静专业,目光落在他的伤腿上,右踝关节外侧韧带中度撕裂,关节囊挫伤,周围软组织广泛肿胀瘀血……怎么摔的
训练…云梯速降,落地角度没控制好,脚崴了。陈焰老老实实地回答,声音清亮,带着点因为疼痛而压抑的沙哑,眼睛却一直看着她。那眼神里有好奇,有感激,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林晚不敢深究。
嗯,片子我看过了,骨头没问题,万幸。林晚放下病例板,走近床边,目光落在高高肿起的脚踝上。那紫红色的瘀伤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她伸出手指,隔着空气,虚虚地点了点肿胀最严重的区域上方,这里…还有这里,瘀血堆积得很厉害。
她的指尖离他的皮肤很近,近到几乎能感受到那肿胀部位散发的异常热度。她的视线专注地落在瘀伤上,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精密的学术观察,嘴里继续说着专业的处置方案:这种情况,急性期过了之后,除了必要的制动,热敷促进血液循环吸收瘀血非常重要。每天至少两次,每次二十分钟左右,水温要控制好,不能太烫……
林晚的语气平稳而专业,像在给学生讲解教科书上的病例。然而,当她说到热敷时,一个念头如同不受控制的藤蔓,猛地从心底最深处钻了出来,瞬间缠绕了她的思维。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依旧保持着那份职业性的冷静:
…需要我帮你吗
话一出口,整个病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晚自己都愣住了。她在说什么她一个堂堂的主治医师,主动要求给一个脚踝扭伤的年轻病人做热敷这完全超出了常规的医疗范畴!这简直……简直荒谬透顶!专业素养呢职业边界感呢
陈焰的反应更大。
少年那双原本亮晶晶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指令。他整个人猛地一僵,随即,一股滚烫的热气腾地一下,从脖颈直冲上头顶!那张年轻俊朗的脸,连同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不…不用了!姐!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明显的慌乱和窘迫,语速飞快,我…我自己能行!真的!或者…或者让护士来就行!不用麻烦您!真不用!
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往下缩,试图把那条伤腿藏进被子里,结果动作太大,又扯到了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倒抽冷气,脸上的红晕更深了,眼神躲闪得不敢再看她,活像一只受惊过度、只想把自己埋进沙堆里的鸵鸟。
林晚只觉得一股热气也直冲自己的脸颊,耳朵根烫得厉害。她扶了扶眼镜,掩饰着内心翻江倒海的尴尬和懊恼。完了。林晚,你四十多年的人设,今天算是彻底崩塌了。她甚至能想象到刘梅知道这事后,会发出怎样惊天动地的爆笑。
咳…她清了清嗓子,强行把话题拽回正轨,声音比刚才绷得更紧,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严肃,那…自己注意水温,别烫伤。局部可以配合点活血化瘀的药膏按摩…手法要轻柔。她语速飞快,恨不得立刻结束这场灾难性的查房,好好休息,按时吃药,有事按铃叫护士。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甚至没敢再回头看一眼。关门声响起,隔绝了里面那个满脸通红、缩在被子里的少年。
走廊里,林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胸腔里的心脏还在不规律地乱跳,脸颊的温度迟迟降不下去。手腕上,那曾被滚烫掌心握住的地方,似乎又开始隐隐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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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次热敷事件后,林晚去骨外科查房的频率,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疑了。倒不是每次都直奔7号病房,但路线总会恰好经过那里,目光也总会不经意地往里面瞟上一眼。
她给自己的理由是:陈焰的伤情需要密切关注,毕竟韧带撕裂恢复不好容易留后遗症。嗯,很专业,很正当。至于为什么每次经过时心跳都会快上那么几拍,她选择性地忽略了。
这天早上,她又路过7号病房。门开着一条缝。她放缓脚步,侧耳听了听,里面传来一阵激烈嘈杂的音效声,还有少年懊恼的低吼:靠!又死了!这狙也太阴了!
是枪战游戏的声音。
林晚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轻轻推开了点门缝。
陈焰半靠在床头,那条伤腿依旧架着,但脸上的气色好了不少。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点击,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线,神情是少年人特有的那种投入和不服输。
背后!背后有人啊!傻站着干嘛!他对着手机低吼,手指操作得更快,屏幕上的小人却还是被一枪爆头,画面变成了灰白。他泄气地往后一靠,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短得扎手的硬发。
林晚看着他那副又气又急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说不出的…生动。比她平时看到的那个在火场里沉稳可靠、在病床上安静隐忍的样子,鲜活多了。
她轻轻敲了敲门板。
陈焰猛地抬头,看到是她,脸上的烦躁瞬间褪去,换上了一种混合着尊敬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局促的表情,手机也下意识地往旁边放了放:林医生您…查房
嗯,看看你恢复情况。林晚走进来,语气尽量自然,目光扫过他的伤腿,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
好多了!没那么肿了,下地拄拐能稍微走两步了。陈焰立刻汇报,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那就好。林晚点点头,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他放在床边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那个灰白的游戏界面,在玩游戏
陈焰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躺着太无聊了,随便玩玩。
哦林晚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点学术性的探究,什么游戏看起来…挺激烈的。
就…《突击精英》,一个射击游戏。陈焰解释着,拿起手机给她看,主要考验反应速度和配合。
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地图和角色,对林晚来说如同天书。她平时接触的游戏,仅限于电脑上的医学模拟手术程序。
这个…很难她看着那些快速切换的复杂画面,由衷地问。
还行吧,陈焰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带着点少年人的小得意,主要靠练,手速和意识跟上就行。我玩得一般,队里老王才厉害,那家伙手快得跟抽风似的。
手速…林晚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目光再次落在他操作手机时灵活翻飞的手指上。这双手,在火场里能破开坚固的门板,能稳稳地抓住她的手腕,在游戏里也能如此敏捷…
一种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念头,悄然滋生。
几天后,林晚值夜班。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处理完最后一份病历,墙上的挂钟指向了深夜十一点半。四周一片寂静。她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桌面上安静的手机上。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了手机。指尖悬在应用商店的图标上,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进去。在搜索框里,生疏地输入了突击精英四个字。
下载。安装。注册。
看着那个需要取名字的空格,她停顿了很久。叫什么用真名不可能。想个符合游戏风格的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她瞥见桌上摊开的一本厚厚的《临床诊断学》,灵光一闪,指尖在屏幕上敲下:病理切片。
新手引导关卡就让她手忙脚乱。视角晃得她头晕眼花,控制人物走路像个醉汉,连最简单的前进、后退、跳跃都配合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摸到枪,对着靶子开枪,后坐力震得屏幕乱抖,子弹都不知道飞哪去了。
她皱着眉,凭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硬着头皮继续。进入第一个实战匹配,地图复杂得像迷宫,队友的语音叽里呱啦,她完全听不懂。刚在一个角落里蹲下,想观察一下,屏幕突然一红!
【您已被隔壁老六击杀。】
林晚:……
她不信邪,复活,重新投入战场。这次学乖了,跟着一个队友跑。结果跑着跑着,前方队友突然一个战术翻滚躲到了掩体后。她反应慢了一拍,还傻乎乎地站在路中间。
砰!
屏幕再次血红。
【您已被转角遇到爱击杀。】
林晚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这什么鬼游戏!完全不讲道理!她再次复活,这次找了个自认为极其隐蔽的角落趴下,准备当个伏地魔。刚趴下没几秒,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冒着烟滚到了她脚边。
轰!
【您已被爆破鬼才击杀。】
……
林晚盯着屏幕上第三次变成灰白的病理切片,一股憋屈的火气直冲天灵盖!这什么破游戏!这都什么阴间打法!现在的年轻人,脑子是怎么长的手是怎么长的天天玩这个,手指头不会抽筋吗!
挫败感和一股莫名的烦躁让她彻底破防。她猛地将手机拍在桌面上,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搞什么!她低声咒骂了一句,带着点平时绝不会显露的暴躁和粗鲁,甚至下意识地蹦出了一句早已生疏的家乡方言,册那!这手速…是天天打火练出来的吗!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那个屈辱的死亡回放画面上。林晚喘着粗气,看着那个叫爆破鬼才的敌人得意洋洋地在她尸体旁跳舞,只觉得血压飙升。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正准备退出游戏,眼不见为净。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笃、笃、笃。
林晚吓了一跳,做贼心虚般迅速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清了清嗓子,尽量恢复平日的沉稳:请进。
门被推开。拄着单拐的陈焰,探进来半个身子,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林医生还没休息啊我…我病房的电视遥控器好像没电池了,护士站这会儿没人,我能…跟您借两节电池吗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脸上,似乎愣了一下。大概是她此刻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头发也有点乱,完全不同于平日一丝不苟的形象。
林晚只觉得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有点回升的迹象。她定了定神,拉开抽屉翻找:电池应该有…你等一下。她翻出两节五号电池递过去。
谢谢林医生!陈焰接过电池,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被她反扣在桌上的手机。刚才他敲门时,似乎隐约听到了熟悉的游戏音效和一句模糊的…家乡话骂人
林晚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地转移话题:脚感觉怎么样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好多了!躺久了浑身难受,出来活动活动。陈焰晃了晃手里的拐杖,注意力果然被转移,那我先回去了,林医生您也早点休息。
他拄着拐,慢慢转身离开。
林晚松了口气,重新拿起手机,看着那灰暗的游戏界面,只觉得无比泄气。算了,不是这块料。她正准备卸载这个让她颜面扫地的游戏,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弹出一条游戏内的好友申请。
【玩家主治医师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主治医师林晚一愣。这名字…有点意思。是同道中人还是某个同样在医院工作的无聊人士她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那个憋屈的病理切片,抱着一点同是天涯沦落人或者找个菜鸟互啄的微妙心态,手指一滑,点了【同意】。
几乎是刚同意,一条组队邀请就弹了出来。
【玩家主治医师邀请您加入队伍。】
林晚犹豫了两秒,点了接受。队伍语音自动接通。
喂切片听得到吗一个清亮、带着点笑意的熟悉声音,猝不及防地从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清晰地钻进林晚的耳朵!
是陈焰!
林晚整个人瞬间石化!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握着手机,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炭火,丢也不是,拿也不是!他知道了!他肯定听到了!听到她打游戏被虐,听到她气急败坏地骂人!天啊!她的形象!她四十二年来苦心经营的稳重专业形象!在这一刻,彻底灰飞烟灭!
切片病理切片陈焰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明显的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这名字…挺硬核啊。新手
林晚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棉花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巨大的羞耻感像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只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把手机关机,假装自己不存在。
咳…那个…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我就是…随便试试…
声音细若蚊呐,完全没了平日的从容。
哈哈,没事没事,谁不是从新手过来的。陈焰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爽朗,来,跟我走,这把带你躺赢。放心,‘主治医师’带你飞!
手机屏幕上,代表主治医师的游戏角色已经动作利落地跑动起来。林晚僵硬地操作着自己那个笨拙的病理切片,机械地跟在后面,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看着屏幕里那个跑在前面的矫健身影,听着耳机里少年清亮又带着点小得意的指挥声,手腕上那个早已淡去的烙印,似乎又开始隐隐发烫,而且这次,热度一路蔓延,直烧到了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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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被主治医师带着在游戏里躺赢了几局后,林晚几乎是落荒而逃地退出了游戏。之后的几天,她查房时都刻意避开了陈焰的目光,脚步匆匆,仿佛7号病房门口安了炸弹。
然而,陈焰恢复得很快。年轻的身体加上积极的复健,拆了固定架,已经能比较稳当地拄拐短距离行走了。这意味着,他出院的日子,近在眼前。
这个认知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了林晚心头。她开始失眠。夜深人静时,那个在浓烟中破门而入的身影、阳光下汗珠滚落的脊背、病床上通红的脸颊、还有游戏里清亮带笑的切片声,交替着在黑暗中浮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无法忽视。
她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排满了手术,把自己累得像条脱水的鱼。可当手术刀划开组织,当无影灯的光冰冷地照在手术台上,她偶尔会走神,想起那只曾紧紧抓住她手腕的、戴着防火手套的手,想起那份隔着厚重防护都能感受到的滚烫力量。
不行。不能这样。她林晚四十二岁,不是十四岁。对方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这种荒谬的、不合时宜的念头,必须掐灭。它除了带来尴尬和麻烦,不会有任何结果。
可心底那个声音却在反驳:如果不说,就这么看着他出院,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你真的甘心吗那个在生死关头抓住你的人,那个让你沉寂了四十二年的心湖掀起惊涛骇浪的人
两种念头在她脑海里激烈地拉锯,搅得她寝食难安。直到陈焰出院的前一天晚上。
林晚刚结束一个冗长的病例讨论会,身心俱疲地回到自己冷清的公寓。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半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没喝完的红酒。她鬼使神差地拿出来,倒了满满一大杯。深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晃,像她此刻混乱不堪的心绪。
她坐到沙发上,没有开灯。窗外城市的霓虹光影透过玻璃,在房间里投下迷离变幻的色彩。她端起酒杯,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酸涩、微苦,带着酒精特有的灼烧感,顺着喉咙一路滚下去,在胃里点燃一小簇火焰。
一杯。又一杯。
冰冷的液体滑入腹中,却奇异地助燃了心里那团压抑已久的、混乱的火苗。酒精像一把钥匙,松动了理智的枷锁。那些被她强行按捺的情绪、那些反复权衡的利弊、那些关于年龄和现实的冰冷考量,在酒精的蒸腾下,变得模糊、遥远。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的念头:她要见他!现在!立刻!马上!她要把那些堵在胸口、快要将她憋疯的话说出来!不管结果如何!不管多么难堪!
行动比思想更快。她猛地站起身,抓起手机和钥匙,甚至忘了换下身上的白大褂,就那么穿着沾染了消毒水和疲惫气息的医生袍,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地冲出了家门。
深夜的医院走廊,灯光惨白而寂静。林晚的身影有些摇晃地出现在骨外科住院部。值班护士惊讶地看着她:林医生这么晚…
林晚没理会,径直走向7号病房。门虚掩着。她一把推开!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光线昏暗而柔和。陈焰还没睡,正靠在床头看手机,听到动静愕然抬头。
少年穿着自己的黑色T恤,衬得脖颈和手臂的线条愈发利落。伤腿已经拆了大部分绷带,露出的脚踝还有些微肿,但比之前好了太多。昏黄的灯光勾勒着他年轻俊朗的侧脸轮廓,眼神清澈,带着刚洗完澡的清爽气息。
看到门口一身酒气、穿着白大褂、脸颊绯红、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的林晚,陈焰彻底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林…林医生您…
林晚反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酒精和冲动在血液里奔涌,烧得她口干舌燥,头脑却异常亢奋。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鼓足最后的勇气,然后,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走到陈焰的床边。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
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显然被她吓到的少年。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陈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眉头微蹙,带着担忧和不解:林医生您喝酒了您没事吧
我没事!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酒精催化下的亢奋和不容置疑。她猛地俯下身,双手撑在陈焰身体两侧的床沿上,将他困在自己和床铺之间!这个动作极具压迫感,也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林晚的脸颊因为酒精和激动而酡红一片,平日里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些松散,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镜片后的眼神不再冷静锐利,而是带着一种迷离的、燃烧的、破釜沉舟的火焰,直直地撞进陈焰清澈的眼眸里。
她喘着气,盯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一种近乎宣告般的口吻:
陈焰!我…我根据长期的临床观察、数据分析、以及…反复论证…
她甚至下意识地用上了写病历的术语,试图给自己荒谬的行为披上一层科学的外衣,得出结论!
她顿了顿,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然后,像发射一颗子弹般,将那个盘踞心头、让她辗转反侧的秘密,用力地、清晰地说了出来: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只剩下林晚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咚咚咚!震耳欲聋!她死死地盯着陈焰的眼睛,等待着预料之中的惊愕、慌乱、甚至是被冒犯的愤怒。她已经做好了被当成一个醉酒失态的老阿姨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反应并没有出现。
陈焰没有惊跳起来,没有慌乱躲闪,甚至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最初的惊愕如同水波般漾开,随即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深邃的平静。没有嘲笑,没有厌恶,也没有被冒犯的愠怒。那眼神,专注得像是要穿透她因为酒意和激动而混乱的表象,直抵她灵魂深处那份同样惊惶不安的真实。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在林晚几乎要被这沉默逼疯的时候,陈焰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微微向前倾身。
距离瞬间被拉得更近!近到林晚能清晰地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爽气息,轻轻拂过她因紧张而滚烫的耳廓和颈侧的皮肤!像羽毛扫过,激起一阵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战栗。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陈焰的目光落在她因为激动和酒意而泛红的耳垂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他微微侧过头,薄唇靠近她的耳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轻轻呵出的气息,像带着微小的电流,直接钻进她的耳朵里:
好巧。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抽!大脑一片空白。巧什么巧
陈焰的声音继续响起,清晰而平稳,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我的游戏ID…叫‘主治医师’。
主治医师!
轰——!
林晚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滚烫的热血瞬间冲上头顶,让她眼前阵阵发黑!那个在游戏里带她躺赢、声音清亮带笑的主治医师……竟然是他!竟然一直是他!他早就知道了!知道那个笨拙的病理切片就是她!他看着她一次次出糗,一次次被虐,甚至听到了她那句气急败坏的方言咒骂!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灭顶的海啸,瞬间将她吞没!比热敷事件强烈一百倍!一万倍!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丢在聚光灯下,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强撑的镇定,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她猛地直起身,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和难以置信的窘迫。她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彻底社死的星球!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尖锐、急促、穿透力极强的消防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医院深夜的寂静!那声音极具辨识度,带着一种刻不容缓的紧迫感,从远处呼啸而来,越来越近!
警报!
陈焰脸上的所有表情,在听到警报声的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清除键!那份刚刚还萦绕在眼底的深邃平静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绝对的冷静、凝重和随时准备出击的锐利!
他眼神陡然一厉,猛地掀开被子!动作快如猎豹,完全看不出脚踝还有伤!他一把抓过搭在椅背上的黑色作训外套,利落地甩开穿上,拉链唰地一声拉到顶!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职业性的、令人心悸的迅捷和力量感!
有任务!他只丢下这三个字,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迟疑和废话。他甚至没再看林晚一眼,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表白从未发生过。
他像一阵黑色的疾风,擦着还僵在原地、被羞耻和震惊双重打击的林晚身边,冲出了病房!奔向那召唤他的、刺耳的警报声!
冰冷的门板被撞得来回晃荡。
林晚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耳边还残留着他温热的呼吸,鼻腔里仿佛还萦绕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可眼前,只剩下空荡荡的病房,和那扇还在晃动的门。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重的难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刚才做了什么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她的病人,她的救命恩人,在醉酒后说出那样的话……还被他当场识破了游戏里的马甲!现在,他又被警报召唤走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彻彻底底,无可挽回。
她只想立刻消失。立刻!马上!
林晚猛地转身,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病房,逃离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地方!她沿着寂静的走廊发足狂奔,白大褂的下摆在身后翻飞。电梯太慢!她一头扎进安全通道,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楼梯上,发出急促而慌乱的哒哒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如同她此刻疯狂擂动的心跳。
跑!快跑!逃离这份让她窒息的羞耻和绝望!
她一口气冲下两层楼,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阵阵发黑。就在她扶着冰冷的楼梯扶手,弯下腰大口喘息,准备继续往下冲时——
姐!林晚姐!
一个清亮、带着喘息、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破开迷雾的箭矢,猛地从她上方的楼梯转角处传来!
林晚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楼梯上方,陈焰高大的身影正扶着栏杆,一步两阶地快速冲下来!他显然是一路追下来的,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楼梯间灯光下,却亮得惊人,像燃烧着两簇火焰,牢牢地锁定了她!
他怎么会追下来!警报不是响了吗!
林晚的大脑彻底宕机,唯一的念头还是:逃!她惊惶地转身就要继续往下跑。
等等!陈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别跑!
他的速度更快了,几个大步就跨到了她所在的平台,长臂一伸,精准地、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是上次在火场里隔着厚厚手套的抓握。这一次,是直接、温热、带着薄茧和汗湿的手心,紧紧地箍住了她纤细的手腕!那真实的、滚烫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林晚所有的逃避!
你……林晚挣扎了一下,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窘迫,放开我!你快走啊!警报响了!
我知道!陈焰喘着气,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却丝毫未松,反而更紧了些。他低头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急切,有无奈,还有一种林晚看不懂的、汹涌的情绪在翻腾。
楼下,消防车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已经近在咫尺,如同催命的号角,疯狂地撕扯着空气!那声音充满了急迫感,仿佛下一秒就要远去。
陈焰的眉头紧紧拧起,显然被那警报声催得心急如焚。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林晚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此刻狼狈又惊惶的模样刻进心底。
下一秒,他像是下了某种重大的决心,猛地松开她的手腕。就在林晚以为他终于要离开的时候,他却迅速地从自己作训外套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团被捏得有些皱巴巴的纸条!
他甚至没时间解释,也没时间好好递给她。只是用一种近乎粗暴的、不容拒绝的力道,一把将那团纸条用力地塞进了林晚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的手心里!
他的手指滚烫,擦过她冰凉的手心,留下灼人的触感。
等我回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盖过了刺耳的警报。然后,他深深地、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太多来不及诉说的东西——焦急、郑重,还有一丝几乎要溢出来的、少年人特有的、不顾一切的炽热。
再没有任何迟疑,他猛地转身,像一道离弦的黑色箭矢,以惊人的速度冲下楼梯,脚步声急促而沉重,迅速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奔向那召唤他的、咆哮着的警报声!
楼下,消防车尖锐的鸣笛达到了顶峰,随即,声音开始移动、拉远…
楼梯间里,瞬间只剩下林晚一个人。
世界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她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警报声的余韵还在空气中震颤,带来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刚才发生的一切——她的疯狂表白、他意味深长的回应、那撕裂夜空的警报、他追下来的身影、手腕上残留的滚烫触感、还有手心这团被硬塞进来的、带着他体温的纸条——都像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林晚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微微发颤,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心。
那团皱巴巴的纸条,像一颗被强行塞进她掌心的、滚烫的秘密。
她颤抖着手指,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张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纸条展开。
楼道里昏暗的光线下,纸条上只有一行字。字迹是少年人特有的那种,带着点不羁的潦草,甚至有几个笔画因为匆忙而歪扭变形,却透着一股子斩钉截铁的力道,狠狠地撞进林晚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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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这次换我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