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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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风很大的日子。
我原本在海滩陪星星画风筝,她说想画一只会发光的鸟,飞得很高,让每个孤单的人都能看到它。
可刚到岸边,就看到远远跪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轩轩和瑶瑶,穿着校服,膝盖陷进湿沙里,满脸泪水。
他们是真的来了。
秦致远没来。
是孩子们自己逃学,坐了夜车,追到海岚。
我没有立刻走近。
我站在三十米开外,望着他们哆嗦着掏出画纸,上面画着我们一家四口,一笔一划,写着：
妈妈,我们再也不喊别人妈妈了。
妈妈,我们错了,你回家吧。
海风卷着那张纸,吹到我脚边,我低头,看着那拼命挽回的话语,忽然心口一疼。
瑶瑶一边哭,一边打自己：是我不懂事,是我不要妈妈。
轩轩也跟着学,一边哭一边喊：妈妈对不起,我们错了,你能不能不要走
我走近两步。
他们听到我脚步声,立刻想抱我腿。
我后退半步。
他们愣住,满脸惊恐,以为我还是不肯原谅。
我缓缓抬起右手,卷起袖子,把前臂展在海风中。
那道深深的紫红色疤痕,从手腕延伸到肘窝。
那是我那晚被灌下花生奶后急救时留下的输液管道瘢痕,皮下组织坏死、感染、过敏,全是他们父亲亲手送上的。
我声音不大,但风吹过去,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们僵住,摇头。
这是我喝下那杯花生奶后,在急诊室躺了十小时,差点死了,留下的记号。
是你们苒姨递来的那杯。
我抬头,盯着他们的眼睛。
而你们当时,看我痛得翻白眼,只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装的。
他们的脸唰地白了。
我不是怪你们。我缓缓说,你们还小,不懂,但我不会再回那个家了。
轩轩已经哭到说不出话：我们那时,我们不懂,对不起。
瑶瑶哽咽：我们真的想你了,妈妈。
我轻轻蹲下,没碰他们,只是靠近一点。
从前的妈妈已经死了。
现在的我,不是来做你们妈妈的,是来告诉你们一件事,爱,不是你们喊一声我就该扑上去的义务。
他们抬起头,满脸惊恐：妈妈不爱我们了吗
我看着那两个面孔,一度是我整整六年的世界。
我不恨你们。我声音低缓,但我再也不会,陪你们长大了。
星星从后面跑过来,小手抓住我：妈妈,海风好大,我帮你系袖子！
我回头,看见她举着我的发绳,正努力想替我绑回袖口。
轩轩和瑶瑶看呆了：她是谁
她是我现在的女儿。
他们又哭了起来：那我们呢妈妈不要我们了吗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轻轻将星星抱进怀里,对他们说：你们有你们的父亲,有奶奶,有家庭,我不再属于那个世界。
你们说爱我,可是从小到大你们喊我林阿姨,你们扔我做的相册、嫌我做的饭难吃、说我情绪不稳定,说沈苒才像妈妈。
那时候你们很开心,对吧
他们哭倒在沙滩上,我站起来,看着他们。
风吹乱我刚长齐的短发,阳光洒在潮湿的沙粒上,一片炽白。
这不是母子。我声音温柔却冷静,这只是索取。
而我,从今天起,不再答应你们的索取。
回书店的路上,星星靠在我肩膀上,悄悄问：他们真的以后都不来了
我摸了摸她头发：来了,也没有用。
她点点头,小小地说了一句：我不要别人来抢我妈妈。
我笑了：没人能抢。